王子怡
看向先生新制的紈扇,扇柄溫潤,扇面手繪《湖山春曉圖》。我手腕輕移,扇面微振,圖中的山水墨色氤氳,氣凌風(fēng)雨。
我不停地把玩扇子,看向先生又在一旁伏身作畫,不禁嘆了一口氣。先生為何不學(xué)其他人,去找什么款人大咖追捧,做藝術(shù)界的名流?先生的畫和字都是很好的,何必囿于這一方居室?
先生平靜地聽完我的疑惑,微微一笑,喚我至畫案一旁,不再多言。我不解,只好湊近先生。只見先生取二尺見方的軟宣平鋪在畫臺上,手取狼毫,沾滿濃墨,于紙上揮灑?!盎穆矢邩?biāo),出于塵格,蕩以遠(yuǎn)思,令人與元化游”。
畫面上正中兩三株荒樹,臨近一灣瘦水,畫中內(nèi)容極為荒寒,但卻令人神思蕩然。這便是我擁有的,或許不是別人在苦苦尋找的,但確乎是我想要的。先生一臉滿足與欣喜之色。
先生為人癡迷于書畫棋茶,皆有小成之境,若論個分明,則是“畫一棋二書三茶四,可笑傲風(fēng)月,但恨歲月瘦如刀”。
先生笑著捧一托盤,里面是兩鐘六安瓜片,味清冽,色潤澤,令人脫略形骸,傾心同調(diào)。如心齋所言,花邊吟詞,香邊制曲,是謂遺筆。今日伴茶觀畫,亦是妙絕。先生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長軸。
畫面所繪乃《瀟湘入景》?!缎彤嬜V》稱其:“必如騷人登高吟詩”。正如曲中所唱:“看八景湘江,吊古詞香,招仙笛響,引興杯長,白鶴雙雙,劍客昂昂,錦語瑯瑯”一般高妙。
先生撫摸著泛黃的畫卷,眼中有濃得化不開的眷戀?!皠e人都在找那些東西,卻不知道他們不曾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那些趙子昂、大癡、梅花道人、梁梢、方方壺……從來都不屬于他們?!毕壬掌甬嬀?,擺上一盤棋,面帶微笑。
“啪嗒”,一子落下?!拔译m然未曾找過那些所謂的藝術(shù)品,但你看,它們不就一直在這兒嗎?”這一局,我輸了。
“說到底,到底是心定了,心安了。就像我一枚定勢子一樣,落下后,心中就平定了。得與不得,向往的還是不向往的,心總是定的。”
我緘默不語。
第二日前去,先生不在,惟見案上一副字。
尋來覓去為空,不如安享,落花空山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