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夏之交的時候
迎春花開遍了山岡
在通往北京的鐵路線旁
有一群民工正走在去北京的路上
他們的穿著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有的穿著短襖,有的穿著汗衫
在他們中間還有一些女人和孩子
女人們都默默地低著頭跟在男人的后邊
只有那些孩子們是快樂的
他們高興地追趕著火車
他們幸福地敲打著鐵軌
仿佛這列火車是他們的
仿佛他們要坐著火車去北京
劉波點評:這是一首底層書寫之作嗎?因為我們看到民工這樣的詞語,可能會自然想到苦難、不公、底層,這種書寫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共鳴感,且曾引起過一陣文學(xué)寫作和閱讀的風(fēng)潮。底層寫作,從文學(xué)本體角度來說,可能意義不是那么明顯,其價值還是體現(xiàn)著它的社會意義上。但是這樣的詩,能否與我們所希望達到的詩意高度形成一種平衡?也就是說,在訴說底層苦難以引起人之同情時,詩如何可能?
如果僅僅是為了替底層代言而去寫一首詩,那么這首詩很可能只具有標語口號的宣傳功能,而不具備詩歌本體的價值。辰水沒有像鄭曉瓊那樣去寫機臺上的詩,寫流水線上的詩,寫軋斷手指冰冷的鐵的詩,他寫的是一群民工去往北京的過程。它和單純的底層之詩不一樣,首先開頭即以環(huán)境描寫引出詩意——春夏之交,迎春花開遍了山崗,此為詩的鋪墊。詩人筆下的民工并不是要承受悲劇苦難的命運,他將一種光明落實到了孩子身上,因為孩子代表著成長和希望。我們在很多詩里讀到的都是陰郁、黑暗、低沉的人生感受,其實除了這種人生感受之外,我們也會有高興之時。詩人可能走了一條很多人不屑的寫作之路,那就是寫出詩之希望。
作者創(chuàng)作談:寫詩是需要觀察的,觀察者靠一雙“眼睛”。但僅有“眼睛”也是不夠的,還要有一顆敏感的心,一顆心憂天下,熱愛人民的心。
習(xí)詩之初,詩人江非曾多次對我說起詩歌中的“人民性”這個話題。其實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人民性”,我的大概理解應(yīng)該和杜甫的思想差不多。以杜甫為自己學(xué)習(xí)的精神榜樣,也一直讓我對詩歌保持著敬畏之心。
在“枯竭、重復(fù)、疲軟、狹小”日益成為當下詩歌色調(diào)的今天,一種原生的、樸素的、直接的“人民性”尤其珍貴。
山東這個人口大省,富足的勞動力向全國輸出形形色色的“民工”。在我的家鄉(xiāng),每當春節(jié)過后的一個月里,他們一家家拖兒攜女像箭頭一樣射向了全國各地。以至于,我一閉眼就仿佛看到了這么一個個鮮活的場景。
“民工”作為一個群體,成了21世紀的一大社會問題。在當下,他們是“人民性”詩歌中沉重、受凌辱的被壓制階層。如何“平視”他們,而不是對他們帶著“有色眼鏡”去觀察、去漠視。我知道自己的這種觀察角度,不是教科書式的,是不由自主的。因為在這個“民工”巨大的群體里面,有我的鄉(xiāng)親、莊鄰,也有我的骨肉親人。
“感同身受”始終是詩歌創(chuàng)作里面最寶貴的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