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劇十姐妹

馬信芳

越劇，如從“小歌班”算起，始創(chuàng)于1906年，故鄉(xiāng)是浙江嵊縣。越劇界的前輩大都出生于新昌、嵊縣、紹興一帶。有的為貧窮所逼，有的為生活所迫，大多小小年紀就進科班學戲?！敖鹕ぷ印备等?歲入科學藝?！霸絼〈蠼恪币鸱?0歲進科班。新越劇創(chuàng)始者袁雪芬11歲就離家去學戲。

“年年賣唱年年唱，處處無家處處家”，學戲不久的越劇小姐妹就跟著窮苦藝人，挑著戲箱，爬山路、宿破廟，入鄉(xiāng)隨俗邊流浪邊唱戲。抗戰(zhàn)前后，隨著女子越劇進入上海，她們才陸續(xù)來到申城。來到這“冒險家的樂園”，有的成了戲院老板的搖錢樹，有的則成為達官貴人、巨商大賈乃至地痞流氓的“囊中物”，有的經(jīng)不起逼迫和誘惑屈從了，但有的卻毫不猶豫地進行了抗爭?！扒迩灏装鬃鋈?，認認真真演戲”，成為一部分藝人做人的標準。袁雪芬可謂是個代表，她淡妝素抹，身后拖著一條長長的辮子，表示她不愿與這個骯臟社會同流合污。

但在當時，要獨立做人，又談何容易。舊上海，本來地方戲曲就低人一等，備受社會的歧視。越劇演員更是處處受著老板的控制、盤剝和欺凌，而且有些好的或大的場子還不準演出，如卡爾登的老板就聲稱：“寧可演話劇蝕本，也不要越劇來賺錢?！备螞r，藝術(shù)生命的短暫，就算一個名演員到了三十歲出頭，也就“紅顏已老”，時時擔心被老板所拋棄。

袁雪芬萌生了一個想法

1946年年底，越劇紅伶袁雪芬因病暫時離開了舞臺。在治療和養(yǎng)病期間，她觀摩了不少越劇團的演出，看到演員每天演兩場疲于奔命，沒有進修提高的機會，生病也難以休息，更不用說培養(yǎng)新的一代……深為越劇前途擔憂的她，萌生了一個想法：我們何不用自己的力量，造一個劇場，不受老板的擺布，想演什么就演什么。另外再辦一個學館，用以培養(yǎng)新人。

袁雪芬生前回憶這段往事時，說道：

下一步該如何走呢？我想，作為主要演員，首先要提高自己并能主宰自己的命運，應(yīng)該讓全劇種的成員參加到改革行列中來。另外必須有自己的劇場，并有附設(shè)學校培養(yǎng)接班人。為了實現(xiàn)這些設(shè)想，1947年初，我跑遍了上海各種類型的劇場和電影院，對劇場設(shè)計、舞臺大小和觀眾座位好壞進行比較，得出的結(jié)論是：1500個座位的南京電影院（解放后改為上海音樂廳）座位最好，而扇子形的劇場演戲曲效果更好。不到一個月，設(shè)計者就繪出了新劇場的初稿圖紙。隨后我們找到了霞飛路（現(xiàn)在的襄陽公園隔壁原祥生汽車公司）的一塊地，租50年約20億元，造價約30億元。這50億元，只有依靠我們自己演出和向觀眾集資解決了。我考慮，這是整個越劇界的事，如果能說服尹桂芳、竺水招、筱丹桂、徐玉蘭、范瑞娟、傅全香、徐天紅、張桂鳳、吳小樓來參加，共同發(fā)起為造劇場進行集資活動，不是很好么？

袁雪芬說到的這九位演員，當時分屬各個越劇團，不用說都是臺柱，在上海廣有影響。其中，她與尹桂芳、竺水招、筱丹桂、徐玉蘭沒有交往過。于是她找了當時尹桂芳、竺水招的合作者徐天紅和吳小樓，談了聯(lián)合義演、集資造劇場和越劇學校的設(shè)想。徐天紅與吳小樓表示積極參與。于是她請徐天紅約尹桂芳、竺水招到晉隆西菜館見面。尹竺兩位與她會面后，不僅同意，同時還提出號召基本觀眾認股投資以增加資金等建議。接著，袁雪芬專程拜訪了因吐血正在休息的徐玉蘭。徐說：“這是越劇界的大事，我一定參加?！敝劣隗愕す?，因國泰戲院老板張春帆有求于袁雪芬去演出，因此，張當即表示：“這是出風頭的事，春鳳（即筱丹桂）一定參加，但你不必去看春鳳了?！彼?，袁雪芬當時已感到，筱丹桂毫無自由。而范瑞娟、張桂鳳與她共事改革演出兩三年了，聯(lián)合義演她們極力贊成。傅全香是她的同科班師妹，當然一口答應(yīng)。自此，為建有自己的劇場和學校，聯(lián)合義演得到了越劇姐妹們的一致呼應(yīng)。

1947年7月29日，上海越劇界這批著名演員來到四馬路大西洋西菜社聚會，為聯(lián)合義演簽訂一份《合約》：

茲為共同發(fā)揚新越劇及謀同仁福利起見，經(jīng)過數(shù)次討論，人人志趣相同。為此共同發(fā)起，集合同仁力量，組織公司，謀建新型劇場一所。此后為劇院及劇務(wù)上一切進行事宜，發(fā)起人都須共同負責，各盡力量，以期越劇前途發(fā)揚光大……

發(fā)起人：尹桂芳 徐玉蘭 竺水招 筱丹桂 袁雪芬 張桂鳳 吳小樓 傅全香 徐天紅 范瑞娟

著名律師平衡到場成為這次合約的起草人和見證人。 在《合約》上簽名的這十位發(fā)起人，后來被人們稱為“越劇十姐妹”。

聯(lián)合義演《山河戀》

十姐妹邀請著名編導南薇、韓義等商量演出劇目。大家一致認為要區(qū)別于以往會演的老劇目，可新編的題材要容納這些主要演員又實是不易。當時曾想過演《紅樓夢》，但賈寶玉只有一個，怎么來分配角色呢？經(jīng)過商議，大家決定義演的劇目為《山河戀》。它取材于法國作家大仲馬的小說《三劍客》（又譯作《俠隱記》《三個火槍手》），再融合《東周列國志》中的宮廷軼事，時代背景則移到了中國的春秋時代。劇情為：梁僖公窮兵黷武，擄曹國美女綿姜為夫人。宰相黎瑟垂涎綿姜姿色，頻加挑逗，屢被斥拒，懷恨在心，遂假傳書信，召自幼與綿姜相好的紀蘇公子進宮私會，以圖陷害。幸宮女戴贏從中相助，方化險為夷。不料綿姜贈紀蘇公子鳳釵一事為黎瑟偵知，乃慫恿僖公逼問綿姜，又串通紀侯寵妃宓姬潛赴曹國竊取珠鳳，加害公子。危急中，戴贏得到宓姬婢女季娣的幫助，懇托禁軍百戶長鐘兕、申息兩人，跋涉關(guān)山，歷盡艱險，終于在湘靈廟手刃宓姬，解救了綿姜。

眾姐妹打破門戶之見，廢除爭角色的戲班舊習。劇中角色分配，先由演員抓鬮，再經(jīng)導演南薇調(diào)整。筱丹桂飾演旦角戲最多的宓姬，竺水招飾演綿姜，徐玉蘭飾演紀蘇公子，張桂鳳飾演黎瑟（后張生病，改由徐慧琴飾），吳小樓飾演梁僖公（原定徐天紅，因病未演），傅全香飾演宮女戴贏（后傅生病，改由張云霞飾），尹桂芳、范瑞娟分飾演任俠好義的御林軍申息和鐘兕，袁雪芬飾演的是一個唱詞不多的小丫頭季娣?？芍^各流派薈萃一臺，各個行當?shù)谋硌莺统欢嫉玫搅顺浞职l(fā)揮。演員們除了排戲，還抽空準備自己的戲服。大家在驕陽里坐著三輪車滿街跑，置衣料，買首飾，量身材，誰都不愿意在臺上遜色于別人?？恐笆忝谩敝g的團結(jié)，雖然時值盛夏，只用半個多月，戲很快就排出來了。

關(guān)于演出場地，袁雪芬打聽到黃金大戲院因“麒麟童”周信芳先生演出歇夏，正是空檔，便去商談。黃金大戲院提出一月租金四億元。很快，一個星期的座券被訂一空，座券分福祿壽三種，票價定為10萬、5萬、3萬。

8月11日和12日，十姐妹輪流在電臺演唱《山河戀》中的精彩唱段。尹桂芳、袁雪芬對唱的“送信”一段唱，流暢委婉，富有喜劇色彩，廣為流傳，后由百代唱片公司灌制成唱片。

8月19日，《山河戀》在位于西藏路、金陵路口的黃金大戲院隆重開演。演出說明書上印著“十姐妹”親筆簽名的《〈山河戀〉的公演之動機》：

我們從事越劇的革新工作，時間雖短，但是輿論的推薦和觀眾愛護的熱誠，使我們感覺到自己這項工作的意義重大。因此，使新越劇變得更完美更充實，就愈形迫切了。但是要做到這一點，首先要有一座理想的劇場和一所訓練人才的學校，才能真正打下革新的基礎(chǔ)，使新越劇對社會的貢獻更廣大，因此，平時分散各處的我們，現(xiàn)在聚在一起來了。這次我們出演《山河戀》，就是為了創(chuàng)辦越劇學校、建造實驗劇場籌募資金。我們雖知道這件工作的艱巨，但是想到它的意義，我們愿意迎接一切困難。只是我們十個人，自知力量微小，因此熱烈希望我們的萬千觀眾和各界人士，給我們最大的幫助和指教。

當天清晨，袁雪芬來到戲院門口，只見人頭攢動，預(yù)售票已售罄，說明特刊也一搶而空。此后幾天下午和晚上各演一場，場場爆滿。

《山河戀》聯(lián)合義演震動了上海灘。雖然戲票已經(jīng)售完，但每天在劇場門口還是擠滿了人。每場演出，氣氛都十分熱烈，掌聲不斷。報紙上發(fā)表了數(shù)以百計的文章，對越劇演員們的這一壯舉進行了熱情的贊揚。

然而，越劇演員們?nèi)f萬沒有想到，8月28日晚上，國民黨上海警察局嵩山分局的一紙公文送至黃金大戲院后臺，聲稱因申請手續(xù)不完備，上海市社會局命令該劇停止演出。袁雪芬、尹桂芳等人當即去見社會局局長吳開先，據(jù)理力爭。吳開先聽說劇場門口人山人海、群情激憤，唯恐觸動眾怒，才同意撤銷禁演令。但提出成立一個托管委員會對演出收入實施監(jiān)管，三個月后解禁。為了能繼續(xù)演出，袁雪芬等無奈接受了這個苛刻條件。

《山河戀》獲準后繼續(xù)演出，直演至9月12日結(jié)束。由于禁演風波和中國大戲院京劇名角匯演分流觀眾等事件的影響，后期票房有所減少。支付高額劇院租金后，演出收入被“基金保管委員會”掌管，在通脹中不斷貶值，最終只值96兩黃金，造劇場、辦學校成為泡影。后來女演員們雖在新大沽路買下一幢石庫門房，搭了一個戲臺，掛上“越劇實驗學?！闭信?。因時局動蕩，這個學校也沒用過。

“越劇十姐妹”影響深遠

“越劇十姐妹”得名至今已整整70年，當年義演《山河戀》雖然沒有達到預(yù)期目標，但在中國越劇史上卻寫下了濃重的一筆。它給上海市民留下了越劇藝術(shù)家們積極向上、銳意改革的形象。誠如戲劇家田漢在《新聞報》撰文所指出：此劇演出的意義在于越劇演員“有了新的覺醒”，懂得了“必須求取團結(jié)，團結(jié)才是力量”，“此次聯(lián)合公演的實現(xiàn)便是一個偉大的成就”。

“十姐妹”不僅每人都有自己的拿手戲，而且在唱腔和表演上都各有自己的特色。不少還是各個流派的創(chuàng)始者。她們在數(shù)十年的舞臺實踐中，對創(chuàng)造和豐富流派藝術(shù)，對革新、發(fā)展越劇，豐富祖國戲曲藝術(shù)做出了貢獻。

“十姐妹”中旦角演員有四位：一是袁雪芬，她不僅銳意改革，而且是新越劇的踐行者。作為越劇表演藝術(shù)家，她扮相俊秀，表演大方、樸實、細膩，善于揭示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她的唱腔從容自如，婉轉(zhuǎn)圓潤，韻味很濃。她演過一百多出戲，成功地塑造了許多不同時代、不同性格特點的婦女形象。諸如祝英臺、崔鶯鶯、祥林嫂、花木蘭、梁紅玉、秋瑾等。

另一位是筱丹桂，上世紀40年代在上海曾經(jīng)紅極一時。她不僅功底深厚，扮相俊俏，而且文武見長，旦角戲和女扮男裝戲均很出色。她的表演嫵媚嫻靜，落落大方。由于她既吸收了施銀花唱法上的特點，又有自己的創(chuàng)造，演唱時吐字清晰，善于以柔帶剛，所以她的唱腔輕松活潑，優(yōu)美流暢，在越劇界獨樹一幟。代表劇目有《仁義緣》《再生緣》《碧玉簪》《西廂記》《馬寡婦開店》《玉蜻蜓》等。

被稱作“越劇程硯秋”的傅全香，善于學習并吸收了京劇“程派”的唱法，做到真假聲結(jié)合，唯美典雅。她又向彈詞名家徐云志的學習“糯米腔”和美聲唱法，為的是不滿足越劇用大本嗓的傳統(tǒng)唱法。她所創(chuàng)立的“傅派”，其唱腔俏麗圓美，曲調(diào)婉轉(zhuǎn)，華彩跌宕；其表演以激情充沛，卻又細膩傳神見長。她所塑造的祝英臺、敫桂英、杜十娘、劉蘭芝、李亞仙等藝術(shù)形象均十分動人。

在“越劇十姐妹”里，竺水招是擅長生、旦兩行的演員。1935年開始舞臺生活，她最初與尹桂芳、傅全香合作時，以花旦角色著稱。1947年改演生角，曾與戚雅仙同臺演出。她扮相漂亮，端莊。唱腔和表演上的特點是樸實無華，親切感人。她的代表劇目有《柳毅傳書》《南冠草》等。郭沫若先生對她在《南冠草》里扮演的夏浣淳，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十姐妹”中小生演員首推尹桂芳，嗓音寬厚，音色潤美，唱腔灑脫深沉，自成“尹派”。戲劇評論家們說：“無論演風流瀟灑的賈寶玉，聰慧善良的梁玉書，還是丹心傲骨的三閭大夫屈原，她都能探索角色的內(nèi)心，掌握人物特有的氣質(zhì)和風度，塑造成一個個扣人心弦、感人肺腑的藝術(shù)形象?！痹谝鸱佳葸^的上百個劇目中，《梁山伯與祝英臺》是她的成名戲。她塑造的梁山伯的形象，穩(wěn)重多情，既含蓄又奔放。她演的“回十八”，別具一格，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戲路很廣，如《盤妻索妻》《紅樓夢》《屈原》《西廂記》《拜月亭》《何文秀》等都是她的拿手好戲。

在越劇舞臺上，氣度英俊瀟灑，感情熾熱奔放，是徐玉蘭的藝術(shù)特征；而戲路廣闊，嗓音洪亮，則更是她的特長。解放后，徐玉蘭演出了不少具有“徐派”特色的劇目，塑造了一系列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读譀_》中的林沖，《信陵公子》中的無忌，《關(guān)漢卿》中的關(guān)漢卿，《西廂記》里的張珙，《春香傳》里的李夢龍，《追魚》里的張珍，《紅樓夢》里的賈寶玉，《西園記》里的張繼華和《北地王》里的劉諶等。她把這些人物演得栩栩如生，受到觀眾的贊揚。

“十姐妹”中另一位小生演員就是素以飾演忠厚老誠、淳樸文雅的儒生見長的范瑞娟。范瑞娟自小學戲，功底扎實。平日為人淳厚樸素，勤奮好學。她既能扮演情感豐富的梁山伯、許仙等儒生，也善于扮演憨厚老實的賀老六一類的農(nóng)民形象，還能塑造如韓世忠這樣具有將帥風度的英雄人物。她的嗓音寬厚嘹亮，咬字清晰，韻味濃厚。她的唱腔和表演在越劇小生里自成“范派”。

“十姐妹”中還有三位是老生演員，即徐天紅、張桂鳳、吳小樓。

徐天紅，14歲進科班學戲。16歲到上海，曾先后與趙瑞花、馬樟花、袁雪芬、尹桂芳、戚雅仙等合作演出。徐天紅在越劇電影《紅樓夢》中扮演的賈政，在《明月重圓夜》里扮演的老漁夫，在《西園記》里扮演的趙禮，都給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的扮相瀟灑，舉止凝重，很有氣度。徐天紅還有一副得天獨厚的好嗓子，唱腔激越高亢，頓挫有致，頗有獨到之處。

張桂鳳的演唱受紹劇影響較大，她的唱腔剛健質(zhì)樸、富于感情。她的戲路很廣，無論扮演正派、反派，都相當出色。張桂鳳創(chuàng)造的比較成功的藝術(shù)形象有：《梁山伯與祝英臺》中的祝公遠，《金山戰(zhàn)鼓》中的韓世忠，《打金枝》里的唐王，《祥林嫂》里的衛(wèi)老二。她還演過反串老旦的行當，如《西廂記》中的崔夫人和《江姐》中的雙槍老太婆等。1991年，其拿手的折子戲及片段被攝制成6集電視片《張桂鳳藝術(shù)集錦》。

吳小樓的唱腔豪放雄偉，有“越劇金少山”之稱。她較多吸收京劇老生的演唱方法，使聲音更為寬厚、洪亮、富有力度。演唱講究噴口音和氣口的安排，注重聲、情、曲的密切配合，使唱腔更富有男子剛毅氣魄。她的戲路較廣，除老生外，老旦、花臉乃至小丑都能演。最有影響的有越劇電影《情探》中的張行簡，《三看御妹》中的劉天化，另外還有《則天皇帝》中的上官儀，《天國風云》中的洪秀全，《打金枝》中的唐皇，《追魚》中的假包公等。

“十姐妹”中最早離開人世的是筱丹桂。筱丹桂在上海唱紅后，即被戲霸張春帆看中而霸占。關(guān)于她的死，徐玉蘭在她的《舞臺生活往事錄》中這樣寫道：“不料在《山河戀》演出不久，傳來她去世的噩耗。原來張春帆捕風捉影，誣陷筱丹桂與一個導演有不正當?shù)年P(guān)系，甚至到處張揚，當眾逼問她，使她有口難辯，蒙受不白之冤。臨終前，她在被單上寫下‘做人難，難做人，懷著對舊社會的滿腔怨恨，結(jié)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p>

活著的九姐妹，在“十年動亂”中也遭了殃。她們被關(guān)進了牛棚，遭受了數(shù)不清的肉體摧殘和精神折磨。其中竺水招由于不堪忍受凌辱，更由于不愿意誣陷同志，于1968年被殘酷迫害致死。

幸存的八姐妹，文革后又一次獲得了解放，她們一個個滿懷激情地登上了舞臺。袁雪芬恢復演出了《祥林嫂》。范瑞娟和傅全香再度合作演出了在越劇觀眾中頗有影響的《李娃傳》《孔雀東南飛》。徐玉蘭、徐天紅和王文娟演出了抒情喜劇《西園記》。張桂鳳、吳小樓在為越劇復活，讓越劇走向世界、培養(yǎng)青年人中重煥青春。1979年，處于半癱瘓中的尹桂芳，舉辦了“尹桂芳越劇流派演唱會”。這天，她重新登臺，與袁雪芬一起，唱起了《山河戀》的“送信”選段。她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培養(yǎng)尹派接班人的工作中去。1990年，她帶領(lǐng)芳華越劇團赴港演出《紅樓夢》《何文秀》《玉蜻蜓》等，讓香港同胞首次欣賞到芳華的藝術(shù)風采。

由于年事過高，“十姐妹”中的七位已在近二十年里先后病逝：她們是吳小樓（1998年）、尹桂芳（2000年）、徐天紅（2010年）、袁雪芬（2011年）、張桂鳳（2012年），以及今年剛離世的范瑞娟和徐玉蘭（2017年）。傅全香已成碩果僅存的一位。今年4月，她被第27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shù)獎授予“終身成就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