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福田

皇家園林金明池

■ 劉福田

開封金明池原為北宋皇家園林，每年三月對市民百姓開放，允許各色人物任意嬉游。這是一年之中最美的時節(jié)，金明池邊粉桃綻放、綠柳如煙、蝶飛燕舞，景色秀麗如畫。

“金明池上雨聲聞，幾陣隨風入夜分。蕭瑟只疑三島霧，模糊猶似一江云。荷花暗想披紅錦，草色遙知染綠裙。曉起銀塘鷗鷺喜，水波新漲碧蕓蕓。”這首詩所描繪的“金池夜雨”，空靈幽美，秀色迷人，當年曾是著名的“汴京八景”之一。遙想當年，上至皇親國戚，下至黎民百姓，紛紛踏青而至，游玩的人絡繹不絕。在開池的一個多月里，金明池內(nèi)熙熙攘攘，即使陰雨蒙蒙，也是游人不斷。

雨中的金明池，景致別樣清新。霏霏細雨中，樓臺煙籠霧罩，碧池水波蕩漾，樹木蔥蘢滴翠。北宋名臣韓琦曾跟隨皇帝雨中到金明池游賞，寫下了“雨漲池波色染苔”的動人詩句。

不僅白天游人如織，夜幕降臨的時候，仍有許多人在此流連忘返。出城入城的游人不斷，皇帝溫和而大度，索性夜晚連城門都不關了。細雨飄灑的夜晚，金明池雨聲清越，如斷如續(xù)，如夢如幻，烘托出一片祥和、一片寧靜。人們漸漸發(fā)現(xiàn)，夜幕之下、微雨之中的金明池，比喧鬧的白天更具詩意和美感。于是，“金池夜雨”便成了人人爭睹的京都美景。

宋徽宗時期，朱翌在朝為官，曾親眼目睹聲勢浩大的金明池龍舟爭標賽事?！皡s憶金明三月天，春風引出大龍船。三十余年成一夢，夢中猶憶水秋千。”北宋遺臣朱翌這首憂傷的詩，是在北宋滅國之后對陽春時節(jié)，金明池龍舟賽事盛況的追憶與感嘆。碧波蕩漾的池水上，20艘龍舟一字排開，每艘龍舟上各有壯卒 50多人，紅衣奪目，旗幡招展。將官挺立船頭，揮旗指引，船上鑼鼓齊鳴，響聲震天?；㈩^船、飛魚船、鰍漁船等各種船只數(shù)不勝數(shù)，身著青衣、頂長巾的百姓搖櫓蕩槳，穿彩衣、打紅傘的貴族舞旗吶喊，場面盛大壯觀。諸多小船從“奧屋”（船塢碼頭）中將巨大的大龍舟牽引而出，小龍舟爭先團轉翔舞，迎導于前；虎頭船、飛魚船等船布在其后，勢如兩陣。軍校揮動令旗，頓時鑼鼓大作，各船競相出陣，旋轉若飛，不斷變換陣形。最后，有軍校駕小舟將裝飾華麗的“標桿”插在水中，兩行舟鳴鼓并進，先到達者得標，歡呼聲震天動地，久久不息。

每逢開池，皇帝巡游，游人倍增。金明池內(nèi)人山人海，藝人作場，勾肆羅列，臨時搭建的彩棚連綿不斷，各種娛樂表演高潮迭起。除賽舟奪標外，通常表演還有水傀儡、水秋千、雜技魔術、武術絕技、馬戲、蹴鞠等。朱翌詩中做夢都在追憶的“水秋千”是這樣一種游戲：畫船之上立有秋千，表演者爬上高高的戲桿。鼓點笛聲相和，表演者上桿蕩秋千，越蕩越高，幾乎與橫桿平行，然后飛身投入水中，激起浪花朵朵。

精彩紛呈的表演吸引了眾多百姓，皇帝也時常駕臨金明池宴樂游賞。宋代畫家張擇端的名作《金明池爭標圖》，描繪的就是皇帝率群臣到金明池觀看水上爭標賽龍舟的熱鬧場面。畫面把方圓近5公里的池面及池岸邊的景物細細摹畫下來，成為千年之后仍令人為金明池的盛景和秀色而感嘆的“寫真”巨照。

北宋在靈沼舊址開挖興建金明池，最初并非要修建園林，而是為了操練水軍。北宋初年，宋太祖建神衛(wèi)水軍，開鑿金明池練習水戰(zhàn)。宋太宗也曾設立水軍，到此檢閱水戰(zhàn)演習。

金明池的“奧屋”，是世界歷史上最早有記載的船塢，比西方第一船塢早 400 多年。北宋初年，金明池的大龍舟是吳越王進獻的，船長近8米，龍頭鳳尾，高大華貴。后來，朝廷在池中興建船塢，開始造船。宋哲宗時期，金明池建造了一艘規(guī)模更為宏大的龍舟，比原來的龍舟大一倍，樓閣高聳，周身雕鏤金飾。為解決龍舟上殿閣太重的問題，工匠在船底壓了約9萬公斤的大鐵餅，才得船體得以保持平衡。如此富麗堂皇、巍巍壯觀的龍舟，在我國造船史上是一大創(chuàng)舉，也使金明池更富魅力。

然而，宋廷重文輕武，金明池未能成為海軍的搖籃和造船業(yè)的基地，卻漸漸演變?yōu)榈弁鯇⑾嘈蓍e娛樂之所在。宋徽宗在池內(nèi)興建殿宇樓臺，重殿別宇、雄樓杰閣、奇花異石、珍禽怪獸、船塢碼頭、戰(zhàn)船龍舟，樣樣齊全。在方圓近5公里的金明池園林內(nèi)，最引人矚目的“標志性景觀”是一座巨型拱橋，橋長數(shù)百步，橋面寬闊，朱漆欄桿，狀如飛虹。

風景秀麗之地自然會留下文人墨客的足跡，更何況北宋文風騰蔚，京都開封文人薈萃。晏殊、梅堯臣、柳永、王安石和司馬光等許多文人名士，均有詠贊金池秀色的詩篇。梅堯臣在《金明池游》中寫道：“三月天池上，都人炫服多，水明搖碧玉，岸響集靈邑?！彼抉R光在《會飲金明池書事》中寫道：“日華駘蕩金明春，波光凈綠生魚鱗。煙深草青游人少，道路若無車馬塵?！?/p>

“卻憶金明池上路，紅裙爭看綠衣郎?！苯鹈鞒匾彩菨M城男女喜往游賞的去處，宋元話本中所描寫的愛情故事和市井子弟的艷遇往往發(fā)生在金明池邊?！督鹈鞒貐乔宸陳蹛邸分袑懙?：“即今清明時候，金明池上，士女喧闐，游人 如蟻?！薄?張主管志誠 脫奇禍》中有語：“當 時清明節(jié)候 ……滿城人都去金明池游玩。張小員外也出去游玩?！薄遏[樊樓多情周勝仙》寫的是范二郎與周勝仙的愛情故事 ：“時值春末夏初，金明池游人賞玩作樂。那范二郎因去游賞，見佳人才子如蟻。行到了茶坊里來，看見一個女孩兒，芳年二九，生得花容月貌……”

文人墨客的吟詠、小說戲劇的描繪，無不為金明池增添了絢麗的色彩和風韻。

金明池與玉津園、瓊林苑、宜春苑，合稱宋代四大名園，風光秀麗、建筑瑰麗，盛名傳揚天下。

天子建都之處，向來人杰地靈、山清水秀。北宋王朝，開封“富麗天下無，人口逾百萬”，是當時世界上最大、最繁華的大都市。城中河流密布，連街銜巷，舟楫往來，猶如水鄉(xiāng)。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四條河流穿城而過，造就了城里城外許多奇美的景觀。

“面面樓臺曲曲通，荷花荷葉雨聲中。尋常一夜催詩夢，才到金池便不同。”清人張淑載寫這首詩時，“金池夜雨”之秀色也許早已不復存在了。明朝崇禎十五年（1642 年），開封城被奔騰咆哮的黃河巨浪吞沒，金明池園林也隨之被洪水湮沒。但從資料記載來看，至少到清代中后期，金明池仍然是有水的。

清代黃河水患頻繁，大水曾3次圍困開封城，金明池首當其沖，由水草豐美、蘆葦茂密的大沼澤逐漸被淤沒成了荒原。最嚴重的一次是道光二十一年（1841 年），黃河決口，大水涌入開封城，至第二年決口合龍，大水圍困開封達8個月。這次水患之后，金明池已是蹤跡難尋了。

現(xiàn)在的金明池是依據(jù)宋代畫家張擇端的《金明爭標圖》重建的，坐落在宋代金明池遺址之上。在此之前，這一帶田野碧綠，方圓兩公里內(nèi)居然一直都沒有村莊。人們似乎意識到久負盛名的金明池有朝一日將風光再現(xiàn)，有意避開了金明池遺址。

“萬座簫歌醉后醒，繞池羅幔翠煙生。云藏宮殿九重碧，日照乾坤五色明。波面書橋天上落，岸邊游客鑒中行。駕來將幸龍舟宴，花外風傳萬歲聲?！彼稳斯P下的金明池令人神往，依畫復原的金明池同樣風光無限。遼闊的水域、華美的建筑、飛架的虹橋、林立的殿宇，一切都遵循史料記載而建。

金明池就像一幅古色古香的風景畫，鑲在現(xiàn)代都市里，露花倒影、煙蕪蘸碧。金明池畔，推門一湖碧水，放眼皆是秀色。也許在某個微雨輕揚的夜晚，我會走出門去，傾聽雨打荷葉的聲音，領略“金明夜雨”的美妙，品一品那穿越千年歷史的迷人風韻。

（作者單位：鄭州鐵路局物資供應總段黨群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