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濱
剛上班時,工資低,偶爾有一筆小積蓄,就會來一次近距離度假,錢花完了,假期也結束了。這樣做,還有著亮堂堂的理由:不要對自己太吝嗇。人生,不就是為了看到更多的風景嗎?
一次,在商場里,看上一件白色純麻的連衣裙,一問價錢,足足是我半個月工資,咬咬牙買了。剛買過,轉頭又看見一條黑色的,穿上一試,也很漂亮。這就為難了,恨黑白不能兼得。賣衣服的說,你其實可以拿兩條。兩條?好,那就兩條吧,不就一個月工資嘛,辛辛苦苦工作,不就為了開心嗎?
現(xiàn)在回想,那段時光很恣意,像一朵花,開在春風里,像一片云,游蕩在天心。
任性的理由,甚至可以與天氣有關。春天里,坐在窗口看書,一只蜜蜂飛進來,落在我的胳膊上。向窗外望去,桃花、櫻花、玉蘭、紫荊,粉粉白白地笑作一團,空氣里,亂濺著甜絲絲的香氣。那只蜜蜂,也許是春天派來的,它拽著我的胳膊說,走吧,去春天里玩。索性放下書,跟著飛進春風里去。是誰說過,春天不是讀書天的?
豈止是春天。遇上一個不風不雨的天,總有個聲音在耳邊說,出去玩吧,不要那么刻苦。于是就騎著單車出去了。有時候只是一個人在街頭閑轉,看榨甘蔗汁的人,怎么把甘蔗削盡,再放在機器里轉。為什么要出去?因為天氣好,還因為一年四季沒有幾個好天氣。
即使讀詩,最喜歡的,也是古人對酒當歌、疏狂一醉的灑脫。黃庭堅故意把自己灌醉,一朵菊花斜插在發(fā),反戴帽子,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路人呀,你們隨便笑去吧!同樣喜歡的,還有那份縱情山水、采菊東籬的情懷,如“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汲來江水烹新茗,買盡青山當畫屏”“一片青山入座,半潭秋水烹茶”。
生活中,總會有一段這樣的野生時光,蓬蓬勃勃,像云像霧又像風,自由流淌,任意西東。要不然,人生豈不是太拘謹了。
我朋友說,他最開心的一次旅行是有一年自駕去外地開會,走到半路上堵車,一堵就是半天。會議肯定是來不及了,那怎么辦?索性不去。不是好久沒有旅行了嗎?那好吧,去旅行。開車下高速,轉入一條山間小道,沿著小道向前,漸漸入了畫境。大片的油菜花如同油畫,山巒泛著翡翠似的光,包含水氣的云朵,在山頂來來去去。要不是堵車,哪有這般偶遇!他說。
這種野生時光,有時是率性的行為,自由的心靈,有時是一種人生態(tài)度。
有年坐火車,遇上一個胖美人。閑聊中問她,有沒有想過瘦身?她很詫異,瘦身?為什么要瘦?不管我胖還是瘦,喜歡我的人和不喜歡我的人,都是一樣的。為什么不好好對待自己呢?她說這話的時候,旁邊一個很帥氣的男孩正無限欣賞地看著她,目光里全是蜜——他欣賞的,也許正是她的任性天真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