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磊
似乎從來沒有一種食材,如此上升成為一種生活方式,改變著一代人的飲食偏好。在江浙滬、兩廣、京津、兩湖、云貴川等地區(qū),每到夏秋兩季,小龍蝦就掀起一股消費風潮,成為城市里大街小巷的餐廳、酒店、乃至路邊攤的“時令美食”。
小龍蝦要吃活的烹制出來的,痛出來的鮮美,才足以顛倒眾生。有經(jīng)驗的吃貨說:“我不吃小館子的小龍蝦,我擔心是用大太監(jiān)海大富的化尸水洗過的?!笔堑?,新鮮和干凈是第一位。達人的經(jīng)驗是:不要嫌棄熱門,熱門店因采購量大,新鮮衛(wèi)生要比單店更容易得到保證。
對于為何愛吃小龍蝦,貧嘴的回答是:因為小龍蝦是小龍女的妹妹。我倒覺得,似乎也只有小龍蝦,吃的時候才會讓絕大多數(shù)人會自然克服吃飯玩手機的習慣,因為必須要左右開弓。由于沒有維護形象的羈絆,吃小龍蝦讓階級平等了。握著小龍蝦,你可以用它來配所有的酒都不覺得低俗,在這個時刻,你會深刻認識到自己原來是一個這樣豪放不羈的人,并為此感到自豪。
對于高速城市化之前的農(nóng)村來說,小龍蝦是公害,會把藕、荷葉、稻谷夾斷,是大自然的破壞者,它什么都吃,且繁殖能力強,除了破壞原有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也破壞河堤之類的基礎設施。很多地方還會將之抓起來用石碾把它壓碎,當做飼料養(yǎng)豬。人們食用時,更有種“替天行道”感覺。
以水稻文化為主的地區(qū)是中國較早食用小龍蝦的地區(qū),其中湖北、湖南、江西、江蘇四省更甚,因河湖溝渠、秧棵稻田星羅棋布,給小龍蝦提供了大量的生長空間。江西和浙江以蒸為主,湖南和湖北也蒸,但以蝦球為主,湖南擅香辣,湖北習慣糖醋,偶有麻辣。方式不過蒸、炒兩種,到了2014年,烹飪小龍蝦的方式已將中國所有的烹飪技法全部用上,口味上已超過50種。
在中國每一座城市,全城七成的食肆必有一道油燜小龍蝦。吃貨們不懼桑拿天,坐在露天,脫下汗衫,露出白花花的冒油的胴體,他們掰出小龍蝦的肉屁股,塞進冒油的嘴巴里,再用手指頭摳出蝦頭里的蝦籽或黃,享受著一個奇異的世界。
小城市夏的深夜是栩栩如生的:一桌坐著身著警服扣子全解開的警察同志,旁邊一桌是光著膀子露出左青龍右白虎紋身的江湖豪客,不遠還有一桌也許是黑絲黑襪煙熏口紅畫得猛鬼投胎的“你懂的”女子,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豪情萬丈的對付著一盆小龍蝦。半夜雞快叫的時候,曲終人散,只留下遍地的白色紙巾,顯得驚悚而淫蕩。
小龍蝦的原產(chǎn)地究竟是哪里,實在是筆糊涂賬,至少不是中國。據(jù)說自16世紀以來,瑞典人就有吃小龍蝦的傳統(tǒng),不知真假。就眼前來講,比利時、芬蘭、丹麥、瑞典和美國都是小龍蝦的消費大國。潛江和盱眙的特大龍蝦,做成熟食后都出口到了這些國家。
據(jù)聯(lián)合國糧農(nóng)組織的估計,整個歐洲市場的小龍蝦年消費量約15萬噸。因難以做到自給自足,所以要進口。加上小龍蝦的殼,可以提取一種甲殼素原料,學名為氨基葡萄糖磷酸鹽,在歐洲藥用領(lǐng)域可用來治療風濕,改善關(guān)節(jié)軟骨的代謝。這也是中國小龍蝦被歐洲進口的原因之一。
事實上,小龍蝦消費的市場是全球性的,北美、澳洲、非洲和亞洲多國,都有吃小龍蝦多年的歷史。歐洲也有小龍蝦節(jié),比如芬蘭和瑞典。和中國一樣,就是大肆吃小龍蝦的派對。歐洲人不會追求重口味的酸爽刺激,他們更在意原汁原味,小龍蝦常常用鹽水、茴香或者啤酒煮,拌上新鮮的蒔蘿花(一種歐洲人鐘情的去腥香料),放冷了或者擺在冰上吃,是夏日消暑的美味佳肴。標配是面包、奶酪和啤酒,花樣很少,最多是吐司搭配剝殼小龍蝦,Q彈的蝦肉混合著烘烤吐司的香脆。同樣是兩爪齊下抓著吃,餐桌禮儀完全不顧,吮吸聲大的有之,汁水順著下巴、手肘往下滴更是有的是。
小龍蝦早早的便風靡全美,不然著名樂隊卡朋特兄妹不會在這首家喻戶曉的歌《Jambalaya》里唱道:“Jambalaya and a crawfish pie and fillet gumbo……”(蓋澆飯、小龍蝦派和魚片甘煲)。
是的,小龍蝦也是全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