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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記舞臺與批評視野
      ——評布里森的《莎士比亞:世界即舞臺》

      2017-08-15 00:45:00
      外國語文 2017年6期
      關鍵詞:莎翁布里傳記

      張 瓊

      (復旦大學 外文學院,上海 200433)

      美國著名學者比爾·布里森(Bill Bryson)*比爾·布里森,美國學者,他的作品大多圍繞自己游歷歐洲、英國和美國的經(jīng)歷,還曾發(fā)表過關于英語語言的若干作品,以及一部關于科學史的著作,以詼諧、敏銳的文風著稱。曾從事過記者職業(yè),2003年至今居住英國。代表作包括《萬物簡史》(A Short History of Nearly Everything)、《失落的大陸:美洲小鎮(zhèn)游記》(The Lost Continent: Travel in Small-Town American)、《非此非彼:歐洲游歷》(Neither Here nor There: Travel in Europe)、《母語》(Mother Tongue)、《美國制造》(Made in America)等。2007年的傳記作品《莎士比亞:世界即舞臺》(Shakespeare:TheWorldAsStage),屬于哈潑-科林斯(Harper Collins)的名人傳記系列叢書之一。全書貫穿簡練、幽默、輕松的布式風格,在關于莎士比亞的浩瀚資源中,因其新穎獨特,尤其受到公眾的青睞。無論是莎學研究者、戲劇愛好者或普通讀者,都會在或熟知,或似曾相識,或初相識的心情下,愉悅地進入漫談氛圍,隨著對莎翁樣貌的猜測和揣摩,傾聽一則則似確鑿、似疑惑的軼事趣聞,直到最后步入華盛頓的福爾杰圖書館(Folger Library),深入探究莎士比亞第一對開本的來龍去脈。人們仿佛在驗證著自己的認知體系和推理能力。

      布里森的文風歷來詼諧睿智,不過在這部作品中,他緩釋了幽默的力氣,盡量去掉“瞧我有多淵博”的味道,拋開學究姿態(tài),坦誠踏實地開門,讓那些本以為消受不了的讀者進來品咂,并將他們漸漸引入驚濤駭浪的莎學世界,直到大家都更加接受“拿事實證據(jù)說話和推斷”的態(tài)度,能對人們不斷提出的“莎士比亞是否真有其人”的疑惑心持平靜,對眾人無論是馬洛、培根或是其他學院派的莎翁“候選人”的猜測同樣處變不驚,從而把視線和思索離開是非、對錯、黑白的對立,走進一個更深遠、寬廣、豐饒的天地。

      確實如此,誠實而智慧的布里森幾乎在書中不作結論。開卷最初十幾頁,人們發(fā)現(xiàn),原來,若要好好了解赫赫有名的莎士比亞的真實生活,手邊還幾乎沒有什么真憑實據(jù)。關于早期的莎士比亞生活印記,無論是確鑿的記錄、敘述,還是相關的文件,可謂毫無蹤跡。即使是莎士比亞這個簽名,也只在法庭的相關記錄中,總共出現(xiàn)過六次,而且這六個簽名的拼寫都各不相同。即使是我們今天熟知的那幅莎士比亞肖像,都沒有任何一位歷史學家或莎學研究者可以確定,那一定就是莎翁本人。

      這樣一位大名如雷貫耳、成就叱咤風云的人物,從歷史研究的視點看,竟然無從著手進行任何傳記嘗試;但現(xiàn)實卻相當反諷:關于莎士比亞的生平敘述,著書立傳的竟達上萬種之多(Marowitz,2009)。雖然,這樣的大膽嘗試是在莎翁離世后將近兩百年才開始,而一旦開始,就如火如荼,哪怕建立在猜測、邏輯推斷、一廂情愿、創(chuàng)造發(fā)明等之上。那么,布里森又如何確立自己的視域呢?

      1 讓事實說話,聽作品聲音

      確立不了人物的具體坐標,布里森就確立時代變遷坐標,從莎士比亞經(jīng)歷的歷史語境的外圍敘述入手,例如當時的教育注重拉丁語修辭和文學,倫敦的城市、社會概貌,劇院的地位(劇院竟然卑微到與妓院、監(jiān)獄、精神病院等規(guī)劃在同一個城外區(qū)域)與今天大相徑庭,大部分人口的壽命平均不超過35歲;在教育程度方面,70%的男性和90%的女性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當時40%的女性在結婚時已有身孕,等等,進而謹慎地論及劇作家的生活。好在莎翁的生平和研究,即使幾個世紀來不斷被涉及,對著者和讀者,依然會是一片充滿未知的神秘森林,依然會有學者如此論斷:“莎士比亞的每一部傳記都是建立在5%的事實和95%的猜測之上。”(Tartakovsky, 2008:67)布里森的話不無道理,莎士比亞確實是一位“最知名也最不為人所知的偉人”。從至今僅存的三幅充滿爭議的莎翁肖像畫開始,布里森嘗試著從不確定中展開盡量令人信服的敘述。在不足200頁的“傳記”中,他充分利用可靠的數(shù)據(jù)及事實,諸如在人們所知的300多部第一對開本中,福爾杰圖書館就收藏了多達82本,莎士比亞的作品給現(xiàn)代英語詞匯帶來了怎樣的變化,以及1998年12月達拉謨大學(Durham University)館藏的一部第一對開本曾經(jīng)被盜,諸如此類,僅僅是希望告訴大家,關于莎士比亞,我們究竟能知道多少,他的世界舞臺究竟可以波及多大的范圍。

      縱觀全書,布里森避而不立論點,著力于簡練地概述生平事實,他同時承認困惑,給出推論、猜測,包括低調(diào)而謙遜地表明這番解釋的不盡如人意?;蛟S會有讀者批評這本作品僅僅停留在信息的綜合和整理之上,指出布里森的大多推論引用前人,如威爾斯(Stanley Wells)、科莫德(Frank Kermode)、舒恩鮑姆(Samuel Schoenbaum)等的論據(jù),不過,從字里行間,讀者依舊能體會到作家嚴謹?shù)臍v史分析和學術探究態(tài)度,并誠服于他走訪多位學者,幾番出入英國國家檔案館、斯特拉特福德小鎮(zhèn)莎翁故里、華盛頓特區(qū)弗爾杰莎士比亞圖書館等地的用心。

      關鍵在于,布里森指出,莎士比亞的傳記作家,大多傾心于猜度,依賴假設,甚至耽于個人想象。實際上,除了一些目前被眾人接受的信息,如莎士比亞出生于斯特拉特福德鎮(zhèn),與安妮·海瑟薇(Anne Hathaway)成婚,育有三個孩子,去倫敦發(fā)展,當過演員、劇作家,后返回故鄉(xiāng),去世前留下過遺囑等之外,其他資料幾乎無跡可尋。第一本莎翁傳記1709年誕生于英國桂冠詩人尼古拉斯·羅(Nicholas Rowe)*尼古拉·羅 (1674—1718) 英國作家,作品有戲劇、詩歌以及編輯的莎士比亞的作品,1715被授予桂冠詩人的稱號之手,“它們大多來自傳說和傳聞,絕大部分是錯誤的……拜羅所賜,我們有了關于莎士比亞的這些個華而不實的動人故事……根據(jù)后來的學者埃德蒙·馬隆(Edmond Malone)*埃德蒙·馬隆,(1741—1812) 英國學者和文學評論家,以他編訂的莎士比亞戲劇年表和莎士比亞(1790年)和德萊頓(1800年)版本而聞名。所言,在十一條關于莎士比亞生平的事實中,起碼八條是假的”(171)。誠然,直到今天,僅憑我們知道的客觀數(shù)據(jù)和歷史記錄,無法追溯或推測到劇作家的性格特征。我們甚至不能確定莎士比亞究竟寫了多少部戲劇作品(據(jù)布里森推測,Love’sLabour’sWon與Cardenio很可能是丟失的另外兩部莎翁戲劇作品),他的名字拼寫究竟應該是怎樣的。

      因此,布里森的敘述主旨漸漸凸現(xiàn),即:對于莎士比亞的情感及個性推測,人們可以從作品推演,卻不能無端強加于作品和研究。例如,我們確實可以體會莎士比亞在喜劇中的嬉戲和浪漫,十四行詩中的沉郁,以及其他作品中諸如玄學、感傷、偏執(zhí)、莊重等的情感元素等??吹贸?,布里森在這部傳記中竭力壓抑著個人的想象沖動,非常謹慎地對待一些顯然是聳人聽聞的論斷,如莎士比亞的性別取向、政治立場等,甚至對一些奇聞逸事進行了基于邏輯的反駁和揶揄。書中,幾乎所有的信息都被綜合并置,或許只有一條論斷充溢著布里森的個人信念,即他要竭力反駁人們對莎士比亞另有其人的猜測,并占用了全書最后整整一章的篇幅論證這個問題;但即便如此,布里森也不以肯定的論斷結尾,而是迂回地指向他貫穿全書的基調(diào)——讓作品說話,同時坦誠地保留那些不解之謎。因為布里森認為,比莎士比亞本人的生平傳記更重要的是:長達幾個世紀以來;他的作品一直活躍在世界的舞臺上,始終捕獲著人們的內(nèi)心和想象。

      2 真實與虛構的設想

      當然,在這個充滿魅力和神秘的“莎士比亞領域”,正是這些個無從查找的謎語,牽動著很多人的關注,甚至養(yǎng)活了很多學者。在真實匱乏和虛構豐足的組合中,怎樣才能呈現(xiàn)相對可信的莎士比亞,成了布里森最大的難題和挑戰(zhàn)。他首先否定了較為淺表、武斷的推理方式,例如人們根據(jù)莎士比亞作品中出現(xiàn)了2 259次“愛”和183次“恨”,就分析劇作家的情感特征;或者因為作品多次出現(xiàn)“大?!保筒聹y莎士比亞曾從事過水手職業(yè),等等。

      那么,布里森又給出了多少基本質(zhì)疑呢?最奪人視線的,一定是作品的歸屬。據(jù)說,2007年,《紐約時報》曾對全球眾多的莎學教授進行過一次問卷調(diào)查,結果發(fā)現(xiàn)六分之一的學者對莎士比亞就是劇作與詩歌作者持有疑慮,這其中又有一半人數(shù)堅信莎士比亞并非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參見“Shakespeare: The Man Behind the Stage: An open letter to Bill Peschel”, http:∥shakespearebyanothername.blogspot.com, 2008,此外,對莎士比亞不是劇作家本人的論點持有者,學界一般稱其為 “反斯特拉特福德派”(anti-Stratford)。。此外,在本書中,布里森本人也承認,關于莎士比亞不是作者的猜測,所涉及的論著就“超過5 000種”(179)。若從作品波及的專業(yè)知識,如法律、醫(yī)藥、政治、法庭、軍事、古跡、異域生活等等領域來判斷,一個僅在小地方接受有限教育的劇作家確實難以熟練應對,這是布里森提出的反方論據(jù)之一。由此,他從故事的源頭追溯,談及了1811年生于美國俄亥俄州的女子迪莉婭·培根(Delia Bacon),因為正是她最早正式提出了弗朗西斯·培根才是莎士比亞作品的真正作者(或許同一個姓名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雖然在這位女士之前也有人如此猜測過,但根據(jù)布里森推斷,從其他人披露的時間推測,迪莉婭的結論是獨立自主的,而且她遠赴英國,獲得了當時一些重要人物的支持,包括愛默生的推薦,卡萊爾(Thomas Carlyle)*托馬斯·卡萊爾(1795—1881),英國歷史學家和散文作家,其著作如《法國革命》 (1837年),以對社會和政治的犀利批評和復雜的文風為特色。等人的幫助,“找到了培根當年的居所,默默地‘汲取氛圍’,以一種精神上的吸納感應方式(intellectual osmosis)提煉了她的理論”(183)。1857年,迪莉婭出版相關論著,正式提出培根是作者的論點,當時在利物浦擔任美國領事的霍桑還為此作序,不過布里森同時補充,霍桑事后“承認并未真正讀過此書,‘這是我最后一次好心辦蠢事……’”(B184)

      布里森并不掩蓋馬克·吐溫和亨利·詹姆斯對“培根論”的支持,同時指出許多人同樣猜測馬洛、錫德尼(Sir Philip Sidney)、牛津伯爵等人的真正寫手身份,例如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爾斯華綏(John Galsworthy)、弗洛伊德等。但是,他同樣指出了這些論調(diào)的猜測和臆斷大于事實,并從具體詞匯的使用頻率統(tǒng)計,如“also”“nought”“hath”“dost”“brethren”上,推出了這些猜測的矛盾性(193)。即使布里森同樣沒有令人信服的結論,他還是如此敘述:“在偽裝的作家身份下,牛津或培根并非沒有可能具有如此獨特的品質(zhì),但我們有理由懷疑,他們是否真有必要做出這樣煞費苦心的偽裝?!?193) 試問,當人們在此書的尾聲讀到這樣的文字,又會如何感想:“當我們關注威廉·莎士比亞的這些作品時,自然會驚詫于一個人居然可以寫出這樣華美、智慧、多樣、攝人心魄、歡欣鼓舞的作品,這無疑是天才之為。只有一個人能有語境和才賦創(chuàng)作出如此無與倫比的作品,而斯特拉特福德的威廉姆·莎士比亞毫無疑問就是這個人,無論他是誰?!?194) 或許,沒有了“無論他是誰”的補充,前面的論述是激動、主觀的,可是,在各方都沒有實據(jù)的前提下,那聲“無論”的感喟,道出的大抵就是質(zhì)疑之下的莎學深意,以及對莎士比亞“符號”滲透的肯定。

      另外,布里森還寫到了其他關于莎士比亞的猜測,例如:他毫無蹤跡可尋的l585—1592年、宗教信仰、婚戀狀況、性別取向、學識背景、作品先后排序、合作伙伴、遺囑內(nèi)容、第一對開本細節(jié)等,不一而足。其中,莎士比亞龐雜的知識結構和詞匯運用能力,一直被人們認為是難解之謎。然而,布里森卻要竭力論證,“事實上,冷靜的分析表明,他(莎士比亞)與常人無異”(107)。布里森的所有論據(jù)都出自對莎翁作品的細讀,他指出了作品之間存在的年代錯誤(例如古埃及人打起了桌球,愷撒時代就有了鐘等等),以及個別劇本中明顯的地理錯誤,認為莎士比亞的才華更大程度上建立在他對知識的吸收和綜合利用上,而這種廣博采納,并非學校教育所能給予,因為通過閱讀,人們會發(fā)現(xiàn),“他的戲劇作品中幾乎沒有明確的知識鋪陳,并不像本·瓊森等人,字里行間刻意彰顯學識”(108)。 布里森還確切地指出,“只有少數(shù)幾部莎士比亞劇作,特別是《仲夏夜之夢》《愛的徒勞》和《暴風雨》,似乎沒有借用其他素材”(99)。由此,他同意蕭伯納的觀點,認為莎士比亞具有非凡的講故事才華,但這些故事大多并非原創(chuàng),只是被賦予了獨特的魅力,才變得偉大。

      至于莎士比亞浩瀚的詞匯量,布里森也做了具體的統(tǒng)計和分析,尤其是將一個詞的所有變體形式,例如把“take”“takes”“taketh”“taking”“tak’n”“taken”“tak’st”“tak’t”“took”“tooke”“took’st” 和tookst等,以單個詞匯來統(tǒng)計,從而指出莎士比亞的詞匯量大約為20 000個,并非人們一直驚嘆的那個數(shù)據(jù)。這個“與常人無異”的論調(diào)并非不敬,因為據(jù)統(tǒng)計,當今的普通讀者平均詞匯量大約為50 000左右(這得益于今天科技的進步,人們擁有更多諸如電視、三明治、電影攝影等等新語匯)。關于莎士比亞個人獨創(chuàng)的英語詞匯量,布里森在書中給出的具體數(shù)字是2 035個。他還補充道,其中“《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和《愛的徒勞》兩部戲中就有140個獨創(chuàng)的新詞”(109 112)。這樣的分析,有理有據(jù)地推演、繼而證實,莎士比亞確實更擅長創(chuàng)造短語警句。據(jù)《牛津引用語辭典》(OxfordDictionaryofQuotations)的統(tǒng)計,英語誕生至今,無論是書面還是口語形式,在被引用最多的話語當中,大約10%是由莎士比亞創(chuàng)造的(114)。

      如此這番的論述,在上萬種的莎士比亞生平傳記中或許并無新意,但布里森深諳莎翁的簡潔理論,在事實與虛構的猜測之間,并不著力于說服讀者,更無建立權力話語的企圖,只是坦誠地把數(shù)據(jù)、疑慮、種種假設和盤托出,盡可能地呈現(xiàn)客觀的論據(jù)。因此,在他的敘述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很難肯定地說”“可預見的是,證據(jù)是混雜不一的”“關于莎士比亞,熱心的讀者似乎總能為自己希冀的觀點找到證據(jù)”。 這就像莎士比亞本人曾說的:“魔鬼也能從《圣經(jīng)》中援引自己需要的話?!?60)甚至,正如布里森所言,即使莎士比亞的兩首敘事長詩都題獻騷桑普頓伯爵(Southampton),“我們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能夠證實兩人是相熟關系”(142)。而且,“從十四行詩里尋找生平線索簡直就是徒勞無益”(143)。無論是年輕英俊的男人,還是神秘的黑膚女郎,他們或許只是傳統(tǒng)的虛構元素,若耽于他們的真實身份,則對欣賞和解讀十四行詩本身毫無裨益。

      因此,布里森寧愿陳述可靠的資料,諸如劇院結構分布、劇團的生存條件、戲劇的長短、詞匯的數(shù)量、使用頻率、館藏版本數(shù)量、同時代的相關歷史語境等,讓這些可以查證的數(shù)據(jù),牽引出分析論述的主旨,即:我們雖然知之甚少,但依然折服于語言的力量,充滿了閱讀的好奇心,并愿意接受面目并不可憎的、毫無排他性的學術趣談。布里森的幽默在很大程度上平衡了數(shù)據(jù)和學術的枯燥。例如,布里森根據(jù)伊麗莎白時期的歷史分析指出,莎士比亞最大的功績并不在于寫出了《哈姆萊特》或十四行詩,而是早年能幸免于瘟疫。此外,善于挖掘趣味的布里森自然不會放過莎士比亞遺囑中“我贈予我妻子我次優(yōu)的床及其附件”(152)的內(nèi)容,生動地進行話語及語境分析,成功地抓住了普通讀者的探究熱情。閱讀中,人們不時地發(fā)出會心的微笑,大抵也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莎士比亞的世界舞臺,并非只對著淵博的學者敞開。

      3 傳記舞臺與批評視野

      作為傳記,《莎士比亞:世界即舞臺》屬于非虛構文學,涉及歷史文獻和文學作品多個領域,其自身的舞臺同樣相當開闊。在現(xiàn)代傳記文學創(chuàng)作中,塞繆爾·約翰遜(Samuel Johnson)*英國作家,辭書編纂者(1709—1784)。他是18世紀下半葉最重要的文學界人物,著有《英語辭典》 (1755年)和 《詩人傳記》 (1779—1781年)。博士是最先嘗試不依照線性的時間順序介紹人物生平的作家之一,他提倡要有選擇地采用生活軼事和典型事例來揭示人物特征,質(zhì)疑了事件與真相的必然聯(lián)系。之后,心理學和社會學的發(fā)展,更是挑戰(zhàn)了傳記文學的傳統(tǒng)模式。由此,“偉人”被逐步拉下神壇,回到了更具有社會、歷史語境的現(xiàn)實當中。同樣,布里森寫莎士比亞生平,更大程度上是在驗證人物和相應社會、時代的匹配性。在追溯、梳理、評估分析、材料選擇和求證等貫穿全書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布里森處理資料匱乏和證據(jù)空缺的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挑戰(zhàn),尤其是針對莎士比亞這樣一位特殊的歷史人物。

      如果說,關于莎士比亞的傳記文學涉及了學術和讀者市場的雙重領域,那么,在不杜撰情節(jié)、不欺騙讀者的前提下,邏輯建構、視點選擇以及語境體驗等則成了作品成功的關鍵。開卷伊始,布里森關于證據(jù)不足的致歉以及詼諧-謹慎的措辭,讓后面的近兩百頁寫作成了一種外圍的接近和坦誠的列舉。這樣另辟蹊徑的傳記敘述不僅效果上毫不枯燥,還更加讓人體會到作者對傳記主角的誠摯和尊重。至于全書無法給予的“新聞”和“獨家爆料”,從傳記的文學角度看,確實有成為癥結之嫌。不過,鑒于主角的特殊以及以往作品所遍布的難以消化的學術特性,布里森所采取的縮影白描、批評摘選以及歷史分析等手段,以導引的方式,反而將人們拉出了神話的虛構領域,還原了人們平等、客觀看待莎翁作品的勇氣。

      這樣的創(chuàng)作方式從一定程度上也回應了菲什(Stanley Fish)對傳記文學的詬厲。1999年9月,菲什曾在《紐約時報》上公開認為傳記體裁是“毫無意義的瑣碎”,傳記作家揭示的只是自己個人的意識形態(tài),是以自己的見解來替代傳記人物的故事(Watson, 2000:45-49)。回顧這本莎士比亞傳記,在布里森詼諧、冷靜的筆調(diào)中,并沒有竭力左右或改變什么的意圖, 更多的是梳理、分析、綜合以及開宗明義的“未知”與“不肯定”。然而,不給出“結論”的敘述,是否會沖淡閱讀的興趣和好奇呢?從許多書評的論調(diào)來看,似乎答案是樂觀的。布里森處理傳記的長處在于,他雖然謙遜,卻依然博學,在選擇實例、安排敘述次序、措辭用語、語調(diào)風格上,盡量考慮當代讀者的閱讀習慣,也順應了出版社系列圖書的出版方案;更關鍵的在于,對于莎士比亞的個案,布里森采用的分析和批評視點,是宏觀語境映照微觀個人,反之并不亦然。他冷靜而不失幽默地告訴讀者“哪里是事實的結束,傳奇的開始”(Payne,2008),許多猜測和推論究竟如何而來,對于莎士比亞,我們究竟有多無知。

      雖然,根據(jù)《文學理論》中的觀點,“詩人的作品也許就是一張面具,是一種戲劇性的象征化表現(xiàn),然而它也常常是詩人自身經(jīng)歷和生活的象征化表現(xiàn)”(Welleck et al., 1956:8)。近年來,有不少學者不斷探討作家傳記對于文學及歷史批評的局限性,布里森本人也在此書中有所提及。例如,關于十四行詩中W. H.先生和“黑女士”的真實身份的猜測,以及詩人與兩人的關系探究等,布里森個人對此并不贊同。因此,在莎士比亞這個個案上,關于文學作品就是作家自身的一個隱喻這樣的觀點(Payne,2008),恐怕并不適用。正如布里森所展現(xiàn)的,莎士比亞的作品幾經(jīng)修改,題材來源廣泛,參與者眾多;從伊麗莎白時期的戲劇創(chuàng)作語境分析,作品中個人生平和生活體驗的介入情況非常復雜,對戲劇解讀,有時并不一定產(chǎn)生積極的作用,甚至會有穿鑿附會之嫌。

      莎士比亞的作品和劇作家本人之間的關系,至少在出版記錄上,存在一定的游離。因此,傳記作家很難通過常規(guī)的資料梳理和編匯手段,獲得相關的作家與編輯、出版商、出版情況等的信息。莎士比亞的作品直到他去世后七年,才在他的好友和同事的努力下,得以出版,當時共收入劇作18部。確實,布里森這樣敘述:“莎士比亞去世時,幾乎沒人能想到有一天他會被公認為最偉大的英國劇作家。博蒙特(Francis Beaumont)、弗萊徹(John Fletcher)*弗朗西斯·博蒙特(1584—1616),約翰·弗萊徹(1579—1625):英國詩人和劇作家。兩人合寫的主要劇作有《少女的悲劇》(1611)、 《紈绔子弟》(1612)和 《馬耳他的騎士》(1619)。和瓊森(Ben Jonson)當時的名聲更大……這沒什么好奇怪的,時代一般都缺乏識貨的眼光?!?169)至于莎士比亞本人為何沒有在有生之年將自己的作品出版,布里森給出的答復是:“很難回答?!彪m然他把其中的一種猜測交給了讀者,即:當時劇本歸屬于團隊,而非劇作者本人,可布里森同時又對此說進行了質(zhì)疑,覺得如若劇作家和集體的關系融洽,就并不會存在這樣的障礙,但至少“我們沒有任何證據(jù)來表明,劇本一經(jīng)上演,莎士比亞就對作品心懷如此興趣”(161)。由此看,對于這樣一個傳記對象,除了少之又少的實據(jù),布里森面對的,除了歷史、社會背景資料,就是阡陌縱橫、不斷衍生的批評的互文本和“超級鏈接”。莎士比亞研究占據(jù)著文學學術界的重要地位,反映著最新的趨勢和理論高度。全世界每年就有4 000種關于莎士比亞的不同形式的圖書、專著及各種研究文獻問世*參見 “ Where there’s a Will …”,The Spectator, 19th September 2007.?;蛟S,在文學傳記的體裁中,“莎士比亞”本身就能自成一個亞門類*在布里森之前,當代文學界較有影響的莎士比亞傳記作家就有斯坦利·威爾斯、弗蘭克·科默德、斯蒂芬·格林布拉特(Stephen Greenblatt)等人,他們的作品對莎士比亞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在歷史的進程中,莎士比亞已然成為全人類所共識的一種文化代碼,成了紛紛擾擾人世間不可或缺的一個文學母題。因此,無論是莎士比亞作品的舞臺,還是傳記、研究和批評的舞臺,有一點恐怕毋庸置疑:人們確實可以用布里森此書的副標題“世界即舞臺”來概括——世界就是整個舞臺。當然,這個舞臺所引發(fā)的追溯、思索和探究,一定也會有更大的超越意義。

      [1] Bryson, Bill. 2007.Shakespeare:WorldAsStage[M]. New York: Harper Collins.(文中僅有頁碼的文獻均出于此)

      [2] Marowitz, Charles.2009. Book Review: Bill Bryson’sShakespeare:TheWorldAsStage[EB/OL].[2008-04-21][2009-02-20]. http:∥www.swans.com/library/art14/cmarow104.html.

      [3] Payne, Tom.2008. Bill Bryson, Shakespeare Anorak[EB/OL].[2007-09-01][2008-10-09]. http:∥www.telegraph.co.uk.

      [4] Tartakovsky, Joseph. 2008.A Life of Allegory [J].TheNewCriterion, 20(7):67.

      [5] Watson, Harry L. 2000.Lies and Times: The Changing Genre of Biography[J].ReviewsinAmericanHistory,28(1):45-49.

      [6] Wellek & Warren.1956.TheoryofLiterature[M]. New York: Harv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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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代美學藝術學所照臨之莎翁——宗白華論莎士比亞戲劇
      依舊說不盡的莎士比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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