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嶸
月江正印題佚名《布袋和尚圖》
在我國書法史上,有不少僧侶擅于書法之道。如隋代的智永,唐代的懷素、高閑,宋代的大慧宗杲、虛堂智愚,元代的中峰明本、了庵清欲,明代的憨山德清,清初的四僧(弘仁、髡殘、八大、石濤),當代的弘一法師等。這其中,歷時未滿百年,且為蒙古統(tǒng)治的元代,僧侶書家亦不在少數(shù)。黃惇在《中國書法史》元明卷P1-5有論:“元代帝王為鞏固統(tǒng)治還大興宗教,……因佛教和道教在蒙古統(tǒng)一天下中起過重要作用,因此二教力量最強,影響最大?!蚍鸾痰澜塘餍?,涌現(xiàn)出一批佛家、道家書法家。”并且,書中還列舉了如中峰明本、一山一寧、雪庵溥光、古林清茂、明極楚俊、清拙正澄、元叟行端、祖瑛、月江正印、龍巖上人、楚石梵琦、了庵清俗等一批高僧書家,稱他們的“書法各具特色,表現(xiàn)了佛門書家特有的孤介絕俗之氣息”。也正是因為元代僧侶中普遍修習書法,因為有這樣一個豐厚的書法基礎與環(huán)境,所以僧侶書家中不乏書法名家,《中國書法史》中提到的“月江正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此幅作品主體為水墨布袋和尚圖,作者不詳,觀其風格應為元代時期筆墨,與南宋梁楷經(jīng)典作品《潑墨仙人圖》類,和尚面目帶有夸張的笑容,令觀者一眼難忘,寥寥數(shù)筆間,眉眼鮮活涌現(xiàn)于筆端;軀干部分率意用筆,大筆一揮而就而渾然天成;禪杖的凝重與衣帶間飄逸,恰到好處,妙不可言。畫上方有元代名僧,月江正印題跋,跋曰:日月懸柱杖,乾坤富布囊。長汀風水好,不禁恣徉狂。道場比丘正印拜贊。題跋為月江正印典型書風,與日本藤田美術(shù)館藏《贈萬壽通藏主回維揚》、根津美術(shù)館藏《與楚雙峰偈》、以及國內(nèi)匡時十周年夜場拍出的《贈西天道法師》的書法風格、書寫方式高度一致。書風雄野豪放、跌宕圓致,下筆欲透紙背,骨氣深穩(wěn),老氣橫秋,方圓兼施,不弱不俗,上承唐宋衣缽,其用筆早年從顏著手,并融合蘇的扁平式結(jié)體,后期又摻雜了黃、米的一些用筆,信手橫豎,隨勢鉤捺,不計工拙,書寫時依筆成字,在其捺豎、撇筆中時有“屋漏痕”筆法顯露,筆到而力到,越發(fā)彰顯了高僧的書法功力。這種用筆,乃是心靈腕活,指管合拍,筆勢運用得法,方始有此通達的老練功夫,故筆筆有神,處處生韻,絕非蠕動做作的筆調(diào)可比。不落當時書壇趙孟頫、鮮于樞、康里巎巎的書風窠臼之中。本幅書法完全由心生發(fā),運筆直書,用意精到,豪勁逾恒,端正蒼老,淋漓和健,其點畫間英姿逸潤之處,又有端凝靜穆、沉著收束、風骨凜然、神和氣重的姿態(tài),見其書,大有直指人心之妙。玩賞之下,頗耐尋味,大有不忍釋手之概。跋印所鈐為:松月翁(朱文),是其常用印,與傳世作品所鈐相同。
巧合的是,我們還有幸得見月江正印的同族胞弟清拙正澄禪師的墨跡,應為其任建長寺主持時期所作,其風格相比月江正印,清拙蘇味更濃,二者行筆間隱有取法相似處。“弄水老人膝可屈,瘦石頭陀舌自長。”這么一句似詩非詩,似偈非偈的句子,在其筆下顯得禪味十足,妙趣橫生。
此《布袋和尚圖》雖為佚名之作,卻有元代名僧題跋,可以說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詩書畫三者相得益彰;而另一幅行書《禪句》,則發(fā)人深省,別開生面。真可謂是畫雖無名,書有禪心。
清拙正澄行書《禪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