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雅杰
長在曠野的時候 召來雨水灑遍做成套桿的時候 引來眾人艷羨長在叢林的時候 召來雨露漫天走向畜群的時候 簡直扣人心弦
——套馬桿祝詞
我自己是“蒙古女婿”,也是在內(nèi)蒙古長大,對草原一直比較關(guān)注。我拍的這些照片都是草原牧民真實的生產(chǎn)和生活方式。朋友說這些照片有點“感覺”,有些“激情”,我個人認為更多是一種感受和情懷,一個初到草原的游客和一個關(guān)注草原文明發(fā)展延續(xù)的人,思考和表達可能會有區(qū)別。
我學(xué)美術(shù)出身,現(xiàn)在從事紀錄片的拍攝工作,其實沒有多少機會專注的拍照片,但很多年來,我的書包里總是有一臺可以隨時拍攝的相機,掛著一只24mm鏡頭,像我喜歡的攝影師約瑟夫·寇德卡那樣。攝影對我而言就是一個記事本,每天寫,即是一種文字的鍛煉,更多的時候,也許只是被一束光或一個瞬間所感染。我在拍攝時一定是隨性放松而忘我的,沒有超出所在時空的思索,很多時候,我甚至希望在舉起相機的那一刻忘掉那些“世俗”的審美觀念,忘掉構(gòu)圖和對光影的迷戀,回到面對鏡前的人和事物的原初狀態(tài),當然,那是很難的。
數(shù)個世紀以來,在風云變幻,綠草繁茂的中亞大草原上,勇士式的牧人多半會帶一面精神之旗,蒙古語稱之為“蘇勒徳”(sulde),它是用幾縷最好的種馬鬃,扎在一柄長矛刀刃之下的軸上制成的。無論何時,當他要安營扎寨時,這位勇士都會將那面精神之旗安置在帳篷的入口處,以顯示其身份,并將其作為永恒的護衛(wèi)者。當縷縷馬鬃被草原上的微風吹拂和搖曳時,他們就吸納狂風、上蒼和太陽的力量,把來自大自然的力量轉(zhuǎn)移到勇士身上,召喚著主人不斷前行,吸引著他離開此地去尋找彼方,去發(fā)現(xiàn)新牧場,探求新的機遇與事業(yè),創(chuàng)造這個世界上屬于他自己的命運。
——摘自《成吉思汗語今日世界之形成》——杰克·威澤弗德(美)
烏珠穆沁草原腹地,一座用混凝土蓋的蒙古包前。布和·額爾敦從那個混凝土砌的蒙古包里走出來,徑直坐下,熟練地將小刀放在靴子內(nèi)側(cè)打磨起來,他是東烏珠穆沁草原上首屈一指的套馬高手。每年的春夏之交是他的牧場打馬鬃的日子,遠近的親戚朋友都會過來幫忙。
“烏珠穆沁”蒙語意為采摘葡萄的人,是古老的蒙古部落之一, 在13世紀時游牧于新疆的阿爾泰山,在北元時南遷至大興安嶺以西,寶格達山之南的漠南蒙古地區(qū),算來也有幾百年的時光。
額爾敦祖祖輩輩生活在東烏珠穆沁草原,是草原上養(yǎng)馬大戶。十幾年前,草原上的馬匹被摩托車所代替,很多牧民覺得養(yǎng)馬賠錢而不再養(yǎng)馬的時候,他依然在養(yǎng)馬,而且一直以養(yǎng)馬聞名?,F(xiàn)在他自己的六千畝草場加上租來的兩萬畝草場一共牧養(yǎng)了500多匹馬,1000多只羊,30多頭牛。不久前,他得到一條不太好的消息,有人要出雙倍的價格租那兩萬畝草場用來打草,冬季時把草賣給那些需要牧草的人。他可能租不到那兩萬畝草場了。
額爾敦家的蒙古包的中央位置供奉著寶日汗(蒙古語:佛爺),佛龕的左側(cè)豎立著兩個一米長的金屬桿,每個桿的下端是兩個相疊的圓形圖案,這就是額爾敦家的馬印。佛龕上亮起了酥油燈,香爐里的熏香冒起了藍色煙霧,額爾敦把馬印放在熏香的上面熏了一會兒,然后將兩個馬印放在了裝有牛奶的塑料桶里面,依舊放在佛龕的左側(cè),祈福明天的打馬鬃順利平安。
布和·額爾敦用磨好的小折刀開始削刮一根長而富有彈性的木桿,直到木桿不再剌手,這就是明天套馬的主要工具——套馬桿。套馬桿通常是一根主桿加上梢桿和一個套索三部分組成,也有復(fù)雜一些的主桿、中桿、肩桿、梢桿前面再加桿稍和套索六部分組成。主桿通常用稠李或杠柳做成,梢桿用山藤和榛木制成。套馬桿是牧人的好幫手,也是貴重之物,被尊為“男人身邊的吉祥物,畜群里面的召福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