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觀+互動：“檔案記憶”研究論析

余厚洪

摘 要：我國“檔案記憶”研究主題豐富多樣，在研究思路和方法上大膽開拓創(chuàng)新，不僅從古今、官民、學科、中外等理論層面進行互觀闡釋，而且與城市、鄉(xiāng)村記憶工程等實踐層面進行互動拓展，蘊含著關聯(lián)感、能量感、空間感、詮釋感等學術哲思。

關鍵詞：檔案記憶；互觀；互動；哲思

Abstract： The themes of “archival memory” research in China are rich and diverse， on the research ideas and methods， scholars are bold in pioneering and innovating， which not only have mutual interpretation from ancient and modern， government and folk， different disciplines， China and foreign and other theory levels， but also continuously interact with the city， rural， enterprises，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memory engineering at practice level， contain the profound thoughts such as sense of connection， energy， space and annotation.

Keywords：archival memory； mutual interpetation；interaction， profound thought

自20世紀90年代末以來，“檔案記憶”逐漸成為我國檔案學的重要研究方向之一，時至今日，“檔案記憶”仍是學者們關注的熱點，研究主題豐富多樣，研究思路和方法更是大膽創(chuàng)新，在多重互觀、雙向互動中呈現(xiàn)出高歌猛進的研究態(tài)勢，蘊含著豐富多彩的學理哲思。

1 在多重互觀中建構(gòu)理論體系

1.1 古今互觀。在“檔案記憶”研究中，“檔案”始終被視為歷史的一面“鏡子”，學者們認定檔案記憶與歷史之間有天然關聯(lián)，并常常注意到“老記憶”與“新記憶”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

一方面，在古今互觀中肯定檔案記憶的真實。歷史，只能通過記憶才能被記錄、留存和傳續(xù)下來，檔案記憶，無疑是“對過去現(xiàn)象和過去歷史的回憶性知識”[1]，因而檔案記憶的還原歷史真實的屬性受到了廣泛關注。的確，已經(jīng)“固化”的檔案記憶，已然將歷史“定格”于特定的時空中，這樣的歷史和記憶，都是無法改寫的，也是不可否認的。

另一方面，在古今互觀中審視記憶建構(gòu)的過程。當記憶的“建構(gòu)性”日益受到追捧之時，檔案中保存的“過去”成了重要的記憶資源，累積至今的記憶，無不融匯著過去檔案記憶的元素。相比于其他手段和方式，檔案成了建構(gòu)社會記憶的“最佳”選擇。與此同時，“在過去（歷史）和現(xiàn)在（現(xiàn)實）的交流中”，記憶又得以“重建和傳承”[2]。

古今互觀，并非簡單地解釋過去的檔案如何記錄和反映著歷史的發(fā)展與變化，而是通過對檔案如何記錄歷史、怎樣反映歷史的重新理解，來更好地促進當下的研究，以便實現(xiàn)檔案記憶參與當下文化的重構(gòu)。

1.2 官民互觀。在以前的檔案記憶中，絕大多數(shù)屬于官方檔案記憶，殊不知，民間檔案記憶“從另一個層面反映我國社會歷史發(fā)展的進程”[3]，是檔案記憶的重要組成部分。

過去，“民間記憶”之所以被置于主流文化記憶之外，最終成為“社會邊緣群體的記憶”[4]，那是由于過去的社會缺乏民主，社會記憶的內(nèi)容均由政治權(quán)力決定所致。當今社會，民主而自由，在記憶方面，可謂進入了“全民寫史的時代”，幾乎所有社會公民都有可能使用相機、手機、錄像機等把社會發(fā)生的大事小事、城鄉(xiāng)景觀、風土人情等拍成“檔案記憶”。

當研究者將目光轉(zhuǎn)向民間記憶資源之時，因其記憶主體的多樣化和記憶資源的零散化，筆者認為，檔案工作者更要有包容的心態(tài)和多元的目光，唯其如此，檔案記憶資源才能得以大幅增長。

1.3 學科互觀。在檔案記憶研究中，原本各自獨立、互不兼容的元素由于“記憶”這個連接點實現(xiàn)了互相對話。當論述“檔案記憶控制”時，會運用到社會學的權(quán)力理論等；當分析“檔案記憶傳承”時，會運用到人類學、歷史文化學理論等；當探究“檔案記憶展演”時，會運用到傳播學理論等?？梢院敛豢鋸埖卣f，檔案學與其他學科之間的聯(lián)系，是從“檔案記憶”研究開始的。

學科互觀，使人們可以在記憶理論框架中重新認識和思考檔案現(xiàn)象與檔案活動，從而讓檔案學跨越自身學科界限，與其他學科進行有效對話進而實現(xiàn)思想交融。可以說，“檔案記憶”研究“推動檔案學開放的思維方式”，使檔案學“能夠始終保持與時代發(fā)展同行”[5]。在筆者看來，“檔案記憶”研究正是合理引入并適當借鑒人文社會科學其他學科領域的思想智慧和學術資源，才使得“檔案記憶”研究在保持獨立性的同時又獲得了創(chuàng)造性的跨越式大發(fā)展。

1.4 中外互觀。我國“檔案記憶”研究，并非完全“土生土長”，其理論研究的緣起，受到了西方記憶理論的啟發(fā)。在研究過程中，對于外來記憶理論既不簡單排斥，也不完全照搬，而是恰如其分地進行“重釋”與“重構(gòu)”。

與國外檔案記憶研究的互觀，主要有三種方式：（1）編譯。我國研究者通過編譯等形式將國外檔案記憶研究成果直接引介給國內(nèi)檔案學界。例如，特里·庫克《銘記未來——檔案在建構(gòu)社會記憶中的作用》、弗朗西斯·布勞因《檔案工作者、中介與社會記憶的創(chuàng)建》等經(jīng)編譯后刊發(fā)于《檔案學通訊》《檔案學研究》等期刊上，文中精彩的論點常被我國學者頻繁引用。（2）綜述。對國外檔案記憶研究進展進行系統(tǒng)梳理和分析。例如，任紅娟分析了國外檔案學集體記憶研究“將檔案館視為記憶宮殿”“對檔案和集體記憶關系的批判性思辨”等四種研究視角[6]，呂顏冰梳理了國外檔案記憶研究中“檔案與記憶關系”“檔案與權(quán)力關系”等四方面主題[7]。（3）提煉。對與檔案記憶研究密切相關的社會記憶理論成果和思想觀點進行了發(fā)掘和提煉，例如，丁華東對德國揚·阿斯曼的“文字起源”觀、法國雅克·勒高夫的“記憶制度”觀、美國保羅·康納頓的“刻寫記憶”觀等[8]進行了概括提煉。通過中外互觀，可以較全面地了解國外關于檔案記憶研究軌跡及重要進展，對我國檔案記憶研究具有重要的借鑒和參考意義。

我國“檔案記憶”研究，并非純粹的觀點表達，而是豐富的理論解說。在研究過程中通過多層面的“互觀”，使其在新視角、新框架中完成了理論建構(gòu)。

2 在雙向互動中拓展實踐領地

2.1 城市記憶工程?！俺鞘杏洃浌こ獭彪m為眾多學科和部門所共同關注，但檔案學界理所當然地成為該工程研究的主體。學者們對“城市記憶工程”開展情況不停地進行總結(jié)和回顧，就城市記憶工程與檔案事業(yè)發(fā)展的關系、對我國檔案記憶資源體系的推進、對文化資源的整合、城建檔案參與城市記憶建構(gòu)的作用等進行著探討。換言之，當“社會記憶”給檔案學研究源源不斷地注入學術新元素之時，“城市記憶工程”為檔案界開展記憶的“傳承”與“建構(gòu)”研究等提供了極好的實踐載體。

在“城市記憶工程”中，城市檔案資源體系的建設與創(chuàng)新，是學者們津津樂道的問題?！俺鞘杏洃洝毕到y(tǒng)由“城市空間要素”“城市景觀要素”“社會關系要素”“綜合感知要素”等組成，這些記憶元素之間“相互作用、相互疊加”[9]。也正因如此，要從城市記憶建設的實際需求出發(fā)探討城市檔案資源的價值及其匹配性，在實施“城市記憶工程”中，既重視“有形記憶”，又重視“無形記憶”，并按照一定的原則，采用“城市記憶資源重組”和“主題記憶地圖構(gòu)建”等方法，對檔案資源進行“甄別、鑒定與挑選”[10]。

2.2 鄉(xiāng)村記憶工程?！班l(xiāng)村記憶工程”是繼“城市記憶工程”之后將檔案與記憶緊密聯(lián)系起來的又一亮點工程。鄉(xiāng)村作為“記憶場”，有著品類繁多、內(nèi)涵豐富的記憶資源，是否能留住鄉(xiāng)村記憶，需要發(fā)揮檔案的作用，即“用檔案留住鄉(xiāng)村記憶”[11]。為此，檔案部門在鄉(xiāng)村記憶工程推進中不能“缺位”，無論是鄉(xiāng)村記憶的存儲與建構(gòu)，還是鄉(xiāng)村記憶的保護與傳承，都應確立并承擔起“責任主體”身份，在鄉(xiāng)村記憶工程中努力扮演好建構(gòu)者、探索者等角色。

我國檔案記憶研究在“鄉(xiāng)村記憶工程”中有著廣闊的運用空間，學者們對鄉(xiāng)村記憶資源建設、鄉(xiāng)村記憶建構(gòu)路徑、鄉(xiāng)村記憶開發(fā)利用等進行了深入細致的探析。檔案記憶研究延伸至“鄉(xiāng)村記憶工程”，可以說是“為我國傳統(tǒng)村落檔案工作方式與價值分析提供了反思的視角”[12]。

客觀地說，我國“檔案記憶”研究的關注熱點總是與實踐發(fā)展相對應，從先前的“城市記憶工程”到后來的“鄉(xiāng)村記憶工程”均是如此，可謂“同步緊跟”。“檔案記憶”研究從理論向?qū)嵺`拓展，體現(xiàn)了檔案學界試圖以理論研究來推進實踐的旨意。筆者認為，當檔案記憶理論與檔案記憶實踐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在理論指導與實踐推進之間形成良性互動之后，必然可以讓“檔案記憶”研究在拓展研究領地中不斷獲得學術新知。

3 在不斷創(chuàng)新中蘊含學理哲思

我國“檔案記憶”研究在多重“互觀”與雙向“互動”中進入了更寬、更廣的視域，既因“突破現(xiàn)實檔案工作的束縛”而擁有了“去發(fā)現(xiàn)、建構(gòu)檔案內(nèi)涵的各種可能性”，又“釋放出理論本應具有的巨大的思辨性和自為成長的能力”[13]，其間不乏學理哲思。

3.1 賦予記憶連續(xù)的關聯(lián)感。檔案記憶是“當時”選擇的產(chǎn)物，學者們習慣從“歷史和社會高度上來看待檔案”[13]，在客觀解讀檔案記憶的同時賦予其連續(xù)的關聯(lián)感。

檔案“既是記憶的守護者，又是記憶的構(gòu)筑者”，因而“才有了傳統(tǒng)的延續(xù)、文化的傳承和社會的進步”[14]。檔案記憶，在延續(xù)、傳承記憶的過程中實現(xiàn)了文化的累積，連續(xù)不斷地反映著歷史活動的背景、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也許在檔案記憶中，人們只是看到部分社會活動的“碎片”，但并不能借此否定它們本是連續(xù)生成和積累的。我國“檔案記憶”研究，讓“過去”“現(xiàn)在”“未來”的記憶有序接替，其思維方式和研究策略，給予了檔案記憶以自然圓滿的關聯(lián)感。而這種關聯(lián)感的生成，源于多重互觀闡釋的“自圓其說”。

3.2 觸發(fā)過去記憶的能量感。也許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檔案記憶是“蟄伏不動”的，其實，檔案是“觸發(fā)記憶和過去事件回憶的‘試金石”[15]。

當檔案中的記憶被獲取、被理解、被利用之時，深藏其間的記憶便自然而然地被激活，由先前的潛伏的靜止狀態(tài)轉(zhuǎn)為外顯的運動狀態(tài)，因為在此時，讓被給予的檔案記憶與生命個體之間有了“互動”的可能，這便極好地說明了檔案作為一種記憶的存儲媒介，本就積蓄了一定的能量，從而可以在不同時空環(huán)境中得到釋放。

檔案觸發(fā)過去記憶的能量感，其表現(xiàn)形式多種多樣，而且大多是“正能量”。為了讓檔案記憶更好地釋放“正能量”，則需要“加強歷史檔案資源的整理保護和開發(fā)利用”“加強流失海外檔案的追索或復制”“利用現(xiàn)代傳媒”[16]。

3.3 留給當下展演的空間感。檔案記憶一旦被激活，即可讓“昨日”重現(xiàn)，并使其再次進入當下的現(xiàn)實世界。我國“檔案記憶”研究，已為檔案記憶在當下的展演提供了分析框架。

“展演”，包含著對檔案記憶的“發(fā)掘、建構(gòu)、表達、展示、演示、傳播、傳承等”，是檔案記憶的“復活、重現(xiàn)、擴散行為”和“再生產(chǎn)行為”[17]。基于此，學者們對“檔案”“記憶”類電視欄目、檔案記憶陳列展覽、檔案文獻紀錄片等多種展演方式作了細致而又前衛(wèi)的探討，指明了現(xiàn)代傳媒環(huán)境下檔案記憶再生產(chǎn)的時代特征和開發(fā)走向。借助檔案記憶在當下的“展演”，無疑為探討檔案記憶建構(gòu)的內(nèi)在機制和外在動力提供了更加開闊的學術空間。

3.4 彰顯整體觀照的詮釋感。我國“檔案記憶”研究“需要厘清、深化、轉(zhuǎn)化的問題不勝枚舉”[18]，因而學者們常將檔案記憶置于社會記憶的整體框架下進行理論建構(gòu)與詮釋。

誠如丁華東所言，“將檔案置于社會記憶系統(tǒng)中”，才能“讓檔案記憶研究既能與社會記憶研究接上軌、接得牢，又能立得住、能發(fā)展”[19]。在“檔案記憶”研究中，除了對檔案記憶的屬性、關系、功能、建構(gòu)等進行詮釋，也對“記憶什么”“如何記憶”“何以激活”“怎么解讀”等一系列新問題進行詮釋。綜觀相關研究成果，可以發(fā)現(xiàn)，不管是檔案記憶的形成、歸檔整理，還是檔案記憶的編纂開發(fā)、提供利用，都已納入一個完整的“生命周期”中，無論哪一個環(huán)節(jié)，無不參與著社會記憶的建構(gòu)，因而，這個連續(xù)的、完整的“統(tǒng)一體”，悄然滲透著一種“有組織”的系統(tǒng)化規(guī)律。一言以蔽之，我國“檔案記憶”研究在觀察、分析檔案現(xiàn)象時，蘊含著“整體統(tǒng)合”的理念，自然流露出整體觀照的詮釋感。

4 結(jié)語

“檔案記憶”研究作為一個值得關注的學術現(xiàn)象，值得我們?nèi)ニ伎己吞轿?。筆者認為，我國“檔案記憶”研究的探索，既有理論層面的多重“互觀”，又有實踐層面的雙向“互動”。通過“多重互觀”，建構(gòu)了檔案記憶理論體系，通過“雙向互動”，拓展了檔案記憶研究思路。

在我國檔案學理論研究不斷推進的大潮中，“檔案記憶”研究可謂異軍突起，研究陣容日漸強大，研究成果日益增多，其影響亦日趨明顯。概而言之，我國“檔案記憶”研究所呈現(xiàn)出的學理哲思，不僅使“檔案記憶”成為一個富有生命力的學術思考對象，而且因其兼容并蓄，使檔案記憶理論具有了研究范式的科學進步性?？梢灶A測，在未來較長一段時間里，“檔案記憶”研究依然是“前沿”范式，自有其獲得人們普遍而持續(xù)關注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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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上海大學圖書情報檔案系 來稿日期：2017-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