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俊軍 張耀坤
[提 要] 新興經濟體的不斷崛起引起了世界格局的變化,全球化的不斷加深催生了國際問題的爆發(fā),當前全球經濟治理體系陷入治理困境。在建立全球經濟治理制度供求模型的基礎上,對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供給和需求現(xiàn)狀進行分析,提出治理困境是由有效制度供給不足導致的。中國應當在提高本國綜合實力的基礎上,推動舊制度改革并進行制度創(chuàng)新,以增加全球經濟治理的有效制度供給,推動提升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的有效性。
[關鍵詞] 全球經濟治理;制度供給;制度需求;中國智慧
[作者簡介] 侯俊軍:湖南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教授,湖南大學社會科學處處長,主要研究方向為國際貿易與全球經濟治理;張耀坤:湖南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國際貿易與全球經濟治理。
一 問題的提出
隨著全球化的不斷深入,各國之間的相互依存度不斷提高,商品、服務、資本、技術等要素在全球范圍內快速地流動和擴散,給人類的生產和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催生了許多國際性問題。全球性的金融危機、環(huán)境污染、氣候變化、恐怖主義等問題不斷涌現(xiàn),暴露出當前全球治理體系的眾多弊端。羅伯特·基歐漢曾指出,“全球化需要有效的治理,而有效的治理并不會自動出現(xiàn)”。
因此,對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模式、理念進行不斷地調整和改革,才能使其適應全球政治經濟的發(fā)展。
近三十年來,國際形勢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主要表現(xiàn)為兩方面:第一,以金磚國家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迅速崛起。他們在全球經濟治理中的力量變得不可或缺,并不斷改變著世界格局,過去金字塔形的全球治理框架正在逐漸扁平化。第二,全球治理的制度改革低效。支撐當前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的三大平臺——世界貿易組織(以下簡稱WTO)、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下簡稱IMF)、世界銀行(以下簡稱WB),改革遲緩,且大多努力未見成效。眾多替代性的區(qū)域性安排和組織層出不窮,使全球治理呈現(xiàn)出區(qū)域化和碎片化的特征。
在這樣的背景下,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框架為何需要改革?制度供給存在怎樣的問題?如何改善制度供給的不足?本文將從制度供給和需求的角度,探析全球經濟治理有效制度供給不足的問題,并總結對中國的啟示。
二 文獻回顧
當前對全球經濟治理的研究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從現(xiàn)象上對全球經濟治理制度改革的動因進行研究,另一類則是通過模型對全球經濟治理制度改革的機理進行剖析。
(一)全球經濟治理制度改革的動因研究
約翰·利普斯基(2009)描述了金融危機中亞洲新興經濟體的市場表現(xiàn),提出亞洲新興國家的崛起是對全球經濟治理結構的重塑,這種重塑是全球經濟和金融框架改革中重要的一部分。
傅瑜、楊永聰(2013)通過對全球經濟治理代理組織的結構進行分析,指出新興經濟體的崛起、金融危機的爆發(fā)和全球性的經濟失衡等因素使得全球經濟治理陷入困境,全球經濟治理框架面臨轉型和重構的需要。
奈瑞·伍茨(2008)指出全球經濟不平等的加劇是全球治理嚴重失敗的象征。全球經濟治理已經落在了快速發(fā)展的全球化后面,為了更好管理全球經濟關系而創(chuàng)建的國際制度日益失去效率和邊緣化。WTO、IMF和WB都應當對現(xiàn)有的制度進行改革。
秦亞青(2010)提出,“規(guī)則滯后”是治理失靈的基本原因,當前全球治理中的規(guī)則滯后于世界權力結構的變化、安全性質的變化、相互依存態(tài)勢的變化。她還從治理觀的角度進行分析,指出規(guī)則難以與時俱進的原因是治理理念滯后。
盧靜(2014)通過數(shù)據(jù)和案例,指出現(xiàn)行國際機制仍不能有效應對全球治理失靈。全球治理面臨著全球治理機構代表性不足、治理機制責任錯位、治理政策失靈、治理規(guī)范缺失等制度困境。
蘇慶義(2016)以各種現(xiàn)象為例指出了全球貿易治理的制度供給和內在需求不一致的問題。
(二)全球經濟治理制度改革的機理研究
田野(2002)引進了交易費用的概念,對全球治理的制度供給和需求進行了機理分析。他以行為體數(shù)量和權力結構為指標,探究了全球治理的制度有四種供給方式,并得出霸權國的存在并非國際制度建立和維持的唯一條件;多邊合作是發(fā)起、支持和加強國際制度的有效運作方式;制度建設的路徑依賴特征造成了全球治理中的不同步現(xiàn)象三個結論。
他還以國家間交易的實質在于國家權力的讓渡為出發(fā)點,指出國際制度可以降低國家間關系中的信息費用、界定權力費用和監(jiān)督及懲罰費用,從而產生了國家對國際制度的需求。
裴長洪(2014)以公共物品理論為基礎,討論了全球公共品的需求因素和供給因素。他指出,全球公共品的需求強弱和偏好對國際經濟治理結構有很大影響,國際社會中的成員是依據(jù)各自對市場重要意義的界定以及現(xiàn)代化發(fā)展進程的需要來決定自己對全球公共品的需求強弱和偏好。全球公共品的供給能力取決于經濟硬實力,也取決于文化軟實力。霸權國家維持國際體系穩(wěn)定的“成本”大于“收益”時,就會產生放棄國際責任的思想。
可以看出,目前直接針對全球治理中的制度供給和需求的機理研究不多,且大都將供給和需求分開研究。本文是在經濟學供求模型的啟發(fā)下,通過構建全球經濟治理制度供求分析模型,將制度供給和制度需求結合研究,以探究全球經濟治理失靈的制度原因。
三 全球經濟治理制度有效供給與需求分析
全球經濟治理并不是對國家經濟治理邊界的簡單延伸。首先,全球經濟治理并不存在一個絕對權威的“政府”,不存在一個確定的制度供給方,參與全球經濟治理的國家通過對成本和收益的權衡來決定是否進行制度供給;其次,全球經濟治理制度的形式主要通過公約、協(xié)定等方式表現(xiàn),并以國際經濟組織為載體;最后,全球經濟治理中的制度不能通過強制力來執(zhí)行,需求方有選擇制度的權利,制度需求國同樣也是通過對使用制度的成本和收益進行權衡從而決定是否需要某種制度,因此就會出現(xiàn)不被選擇使用的無效供給。全球經濟治理制度供給和需求的特殊性,使得全球經濟治理比國家經濟治理更加復雜。
治理是以制度為基礎的,制度提供了各參與方相互交往和影響的一種框架。本文認為治理就是推動制度供給和制度需求不斷趨于均衡從而實現(xiàn)有序的一種過程。
(一)全球治理制度供求分析模型
奧蘭·揚(Orange Young)提出了一種國際制度有效性的概念:國際機制的有效性可以從其能否成功地執(zhí)行、得到服從并繼續(xù)維持的角度來加以衡量,有效性是一個程度大小的問題,而不是一個全有全無的問題,只要一種制度的運作能夠經受時空變換的考驗,該制度就是有效的。①
在之后的研究中他又提出,全球經濟治理制度的有效性取決于兩點:第一,制度供給能否持續(xù)的滿足該制度對應的需求。第二,能否保證參與國都能持續(xù)遵守且執(zhí)行該制度。當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供給能夠滿足制度需求,且各參與方都愿意參與制度時,制度是有效的。而當制度供給不能滿足制度需求,且各國開始尋求替代性制度時,則證明當前的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供給存在問題。
在全球治理的制度框架內,制度需求方參與制度需要讓渡一定的權益,而制度供給方則可以憑借對規(guī)則制定擁有的主導權為自己贏得更高的效益,這種需求和供給匹配的過程可以看作一種市場活動。匹配成功的制度供給我們稱為有效制度供給,需求方讓渡的權益或供給方得到的收益可以定義為制度價格,而有效供給數(shù)量稱為供給量,需求數(shù)量稱為需求量,二者統(tǒng)稱為制度數(shù)量。
制度需求函數(shù)QD=f(P)表示制度的需求量與制度價格之間的關系,當制度價格高時,愿意讓渡和有能力讓渡相應權益的需求方減少,從而使得制度需求減少;反之,當制度價格低時,制度需求增加。因此制度需求數(shù)量與制度價格呈反向變動關系,制度需求曲線向右下方傾斜。制度供給函數(shù)QS=f(P)表示某種制度的供給量與其制度價格之間的關系,當制度價格高時,供給方可以從中獲得更多的收益,因此供給方更有意愿進行制度供給,從而使供給量上升;當制度價格低時,供給方的制度供給意愿下降,供給量相應的開始下降。因此制度供給數(shù)量與制度價格呈正向變動關系,制度供給曲線向右上方傾斜。
供給曲線和需求曲線相交時制度供求市場達到均衡,這種狀態(tài)下,所有制度需求都有相對應的制度供給滿足,而供給的所有制度都恰好與需求相一致。此時全球治理是最有效的狀態(tài),任何全球問題都有相應的機制進行解決和防范,而所有的機構和協(xié)定等國際制度都是有效的,不存在無效供給,這是一種最理想的狀態(tài),我們可以定義這種狀態(tài)為“善治”。在現(xiàn)實生活中,由于制度的公共物品性質以及諸多約束,使得供給總是不足的,也就是制度供給數(shù)量永遠在均衡點制度數(shù)量的左側,而全球問題的不斷涌現(xiàn)和難以解決,使得制度需求始終在均衡點的右側。但是我們可以看出,無論是供給數(shù)量還是需求數(shù)量,它們不斷趨向均衡點意味著全球治理趨于優(yōu)化,而背向均衡點的趨勢則意味著全球治理的惡化。
(二)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需求分析
1.制度需求的內涵
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需求是指在一定時期內,制度需求方在愿意且能夠讓渡一定權利的基礎上對制度安排的需要。
正如羅伯特·基歐漢所言:“在世界政治中,如果沒有來自協(xié)議的潛在收益……也就不會產生對于特定國際制度的需求?!雹?/p>
通常當某種國際制度能夠帶來收益的時候,就會吸引國家參與進去。在國際社會的交往中,制度需求方必須付出一定代價才能得到制度為其帶來的收益,這種代價可能是權利的讓渡、資金的繳納,也可能是信息的公開等。當制度帶來的收益大于其付出的成本時,需求方才愿意參與到這種制度中。也就是說,參與比不參與帶來的收益更多時,需求方選擇成為該制度的制度需求國。但是,考慮另一種情況,即當制度供給方的實力具有絕對優(yōu)勢時,他可能會利用強制力強迫一些國家參與到其供給的制度中去。在這種情況下,制度對被強迫國可能并沒有收益,自然狀態(tài)下它不會選擇參與該制度。但是不參與到制度中可能面臨巨大的損失和風險,這構成了該國在做決策時考慮的成本。當該國不參與制度的成本大于參與制度的成本時,它就會參與到制度中去,從而成為制度需求國。雖然看似第二種情況下制度需求國是被迫的,但事實上參與制度是一種主動的理性選擇。
總之,當一個國家參與某種制度的收益大于不參與制度的收益,或參與制度的成本小于不參與制度的成本時,該國便有了制度的參與意愿,再通過讓渡其預期范圍和能力范圍內的權利,使制度需求得到實現(xiàn)。
2.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需求現(xiàn)狀
2007年12月爆發(fā)于美國并蔓延全球的金融危機,使全球經濟形勢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后危機時代新興國家群體性崛起,全球經濟增長低迷,貿易保護主義重新抬頭,國際資金流動放緩。在新的國際背景下,原有制度暴露出難以解決當前面臨的經濟困境的問題,從而使得制度需求國對制度的需求無法得到滿足,制度有效性下降。
用世界GDP增長率作為衡量全球經濟增長的指標,從圖2可以看出,自2008年世界經濟增長率下降了2.5個百分點和2009年繼續(xù)下降3.5個百分點呈現(xiàn)負增長之后,2010年全球經濟突然回升,并在2011年后的五年間保持了經濟低水平的穩(wěn)定增長。后危機時代全球GDP增長率保持在2.5%左右,遠低于危機前4.0%左右的增長率并難以實現(xiàn)突破。經濟增長低迷是目前全球經濟面臨的最大問題,如何實現(xiàn)經濟增長也是各國政府都面臨的難題。
在貿易領域,從2011年到2014年,全球商品貿易和服務貿易總額增長非常緩慢,2015年甚至出現(xiàn)下降(如圖3所示)。根據(jù)世界貿易組織的報告稱,2016年是自2009年之后貿易和產出增長最緩慢的一年,2017年的國際貿易預計將只能增長1.8%至3.1%。
金融危機之后,各國的貿易保護主義導致全球自由貿易受損,而貿易量的增速減弱也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全球經濟的復蘇和增長。
多哈回合談判因始終難以達成一致意見,一度陷入僵局,其根本原因是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在各自利益的爭取和讓步之間難以達成平衡。眾多區(qū)域貿易協(xié)定接連出現(xiàn),也體現(xiàn)出WTO在擴大貿易自由化方面的局限性。同時,WTO雖然建立了穩(wěn)定的多邊貿易框架,但對新產生的貿易問題沒有進行及時的回應,比如電子商務和信息化、物流運輸?shù)刃滦唾Q易及相關產業(yè),都未被及時的納入WTO的貿易安排內。這些現(xiàn)象反映出國際貿易自由度進一步放開、相關制度進一步完善的需要和現(xiàn)有制度安排的有效性不足之間的矛盾。因此,能夠平衡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利益訴求,削弱貿易保護意愿,有效促進貿易開放和維護貿易公平的制度是國際貿易中的主要需求。
在金融領域,受2008年金融危機的影響,全球外國直接投資(FDI)凈流入量在2008年和2009年經歷了嚴重的滑坡,于2009年降至1.361萬億美元,是近十年的最低點。隨著金融危機的結束,2009年之后全球外國直接投資凈流入量出現(xiàn)回升,基本圍繞2萬億美元上下波動,相當于2006年的水平??梢?,在投資領域,全球資本的流動性依然沒有充分活躍,現(xiàn)有全球經濟治理機制激發(fā)市場活力的效果有限并有待提高。
從上述數(shù)據(jù)和分析可以看出,實現(xiàn)經濟增長、促進貿易和投資的自由化、激發(fā)市場活力使全球經濟重新煥發(fā)生機是后危機時代的主要需求,但是當前制度機制滿足需求的能力顯然不足,全球經濟增長率始終保持低水平的穩(wěn)定難以實現(xiàn)突破,國際貿易也未能避免戰(zhàn)后保護主義抬頭的傾向,全球資本的流動性降低,無法發(fā)揮拉動經濟增長的作用。外部環(huán)境的變化、資源條件的改變、國際環(huán)境的變化以及體制的變化等,會使原來的制度安排和制度結構變得不是凈收益最大的制度,因而會產生制度創(chuàng)新的動機和需求。當前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的制度供給無法滿足制度需求,使得各國對制度改革和新制度供給產生新的需求,造成制度需求增多。
(三)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供給分析
1.制度供給的內涵
制度供給是指在一定時期內,制度供給方有意愿且有能力提供的制度數(shù)量。這個定義包含兩層含義:第一,有意愿提供;第二,有能力提供。
首先,在理性人假設下,一個國家在提供一項制度前會進行成本收益分析,只有在有利可圖的情況下才有意愿進行制度供給。正如奧蘭·楊認為的那樣“國際制度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會普遍展示出公共物品的特性”,全球經濟治理制度是一種公共物品,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特征,因此制度需求國都有“搭便車”的心理而不愿主動承擔制度供給的成本。然而在全球經濟治理中,制度供給國在某種制度框架下?lián)碛薪^對的話語權,同時制度需求國需要讓渡一定利益來獲取使用制度的權利,從而使供給國獲得比其他制度需求國更多的利益。因此,當制度給供給國得到的利益大于其提供和維持制度的成本時,該國就會有意愿去進行制度供給。
一個有意愿進行制度供給的國家要進行供給仍然面臨一個問題,即他是否有能力去實現(xiàn)。一方面,制度供給國必須有雄厚的經濟實力來支撐整個制度體系運行和維護的成本;另一方面,制度供給國在國際社會要有強大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吸引制度需求國參與到制度中來。既有資金實力又有話語實力的國家,才有足夠的能力進行制度供給。而同時具備有意愿和有能力兩個條件的國家才能真正實現(xiàn)制度的供給。值得一提的是,在全球治理中,供給的制度可能面臨著不被需求方選擇使用或不能真正滿足需求的問題,這樣的供給稱為無效供給。反之,能夠滿足需求的供給才是有效供給。
2.制度供給的現(xiàn)狀
近年來國際格局最顯著的變化是新興經濟體的崛起,并對全球經濟、政治、環(huán)境等領域的影響越來越明顯。但由于制度反映更多的是制度供給方的利益訴求,因此現(xiàn)有全球經濟治理體制的最大受益方是供給和維護國際制度的發(fā)達國家。隨著新興經濟體的崛起,現(xiàn)行全球經濟治理機制業(yè)已界定的利益分配格局變得越來越不合時宜,這是全球治理機制產生合法性危機的主要來源。
國家的權勢分布是國際制度的基礎,當權力和實力對比發(fā)生變化的時候,國際制度也就需要進行相應的調整。因此,在新興國家和七國集團實力對比發(fā)生變化的情況下,改革力度不足的全球經濟治理制度滿足需求的能力減弱了,也就是有效性變弱。另一方面,新制度的難產也使制度供給難以增加。有效性的降低和絕對數(shù)量的增長緩慢,造成了目前全球經濟治理制度供給的不足。
(1)制度供給與國際經濟結構不匹配
新興經濟體的崛起和七國集團實力的減弱,導致當前國際權力結構發(fā)生變化。有研究指出,國際體系規(guī)則要繼續(xù)發(fā)揮有效的作用,就需要反映權力變化的發(fā)展趨勢。但是當前的全球經濟治理制度供給并沒有進行相應的調整來適應這種變化,導致治理有效性下降。
無論從經濟總量、經濟增長率、貿易還是投資的角度來看,新興經濟體的力量都已不容忽視,他們正在逐漸接近甚至超過老牌發(fā)達國家,這種力量對比的變化改變了世界格局,同時也動搖了維持現(xiàn)有國際治理體系的權力基礎。但是,當前新興經濟體在全球治理體系中并沒有得到與自身實力相符的地位。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投票權是由各會員國所繳納的基金份額多少決定的,而份額的多少由IMF審核決定。IMF在2016年正式生效的《董事會改革修正案》中,將新興經濟體的份額提高了約6%,其中中國、印度、俄羅斯、巴西、沙特阿拉伯、墨西哥、韓國、土耳其八個國家的份額進入前二十名,總份額為20.898%,與此同時,七國集團的總份額為43.362%。新興經濟體的總份額仍不足七國集團份額的一半,而且美國依舊保留了一票否決權,主要投票權仍然主要掌握在美國等發(fā)達國家手中。世界銀行在2010年通過了發(fā)達國家向發(fā)展中國家轉移投票權3.13個百分點的改革方案,但是仍然沒有改變新興經濟體在投票權上的弱勢地位。WTO自取代關貿總協(xié)定后的第一個多方貿易談判——多哈回合談判一度陷入僵局而無暇改革。可見雖然一些國際組織有采取行動進行改革,但改革力度不足,新興經濟體的話語權依舊處于弱勢,并沒有實質性進展。
(2)新制度的產出短缺
隨著國際形勢和需求的變化,現(xiàn)有制度有效性下降,導致了全球經濟治理困境。為了保持和增強制度有效性,可以通過兩種途徑解決:一是使現(xiàn)有制度供給者在原制度的基礎上做出適當調整,使其更符合現(xiàn)實需求;二是由新制度供給者來改進原制度供給者提供的制度,或重新提供新制度來取代無效舊制度。
從上一節(jié)的分析可以看出,現(xiàn)有制度供給者調整制度的意愿消極,雖然一些組織和機構進行了調整,但改革力度不大,達不到提高制度有效性的目的。在新制度供給方面,近年來FTA和RTA蓬勃興起,區(qū)域貿易協(xié)定逐漸成為各國和地區(qū)制定國際經貿規(guī)則的重要平臺。根據(jù)WTO統(tǒng)計,截至2016年2月1日,全球向WTO通報的RTA已經達到625個,其中生效的有419個。除此之外,“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xié)定”(TPP)、“跨大西洋貿易和投資伙伴關系協(xié)定”(TTIP)等包含多成員國的國際貿易投資規(guī)則的出現(xiàn)也是對現(xiàn)有治理體系的挑戰(zhàn)。而新的經濟治理平臺也在逐漸形成,最有代表性的是G20組織,其成立伊始就明確宗旨,在于“推動發(fā)達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之間就實質性問題進行討論和研究,以尋求合作并促進國際金融穩(wěn)定和經濟持續(xù)發(fā)展”,2008年金融危機后,G20將部長會議升格為首腦會議,并將會議機制化,成為全球經濟金融合作的主要論壇。
眾多替代性組織、平臺和安排的出現(xiàn),不僅反映了當前全球經濟治理體制的有效性不足問題,也體現(xiàn)出各國對有效治理途徑的強烈需求和積極探索?!八槠钡娜蚪洕卫碲厔莶粩嗉钪蛑卫眢w系的改革創(chuàng)新,但同時眾多制度之間存在的重疊性可能會導致機制規(guī)則的模糊以及效應方面的降低,區(qū)域安排的增多也不利于全球化的進程,甚至會導致全球治理隨著制度的碎片化而成為治理的碎片化,從而對全球治理不利。碎片化的制度是改革創(chuàng)新的催化劑,可以作為完善當前全球治理體系的借鑒參考和融合要素,但是碎片化的治理無法取代一個權威治理體系維持全球秩序穩(wěn)定的作用,因此改革創(chuàng)新是提高當前全球治理體系的唯一出路和必然選擇。
就制度供給的意愿而言,新興經濟體對制度改革和供給新制度的意愿最強烈,但是話語權的缺失使他們在制度改革上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制度供給能力而言,現(xiàn)有制度的供給和維護者,即以美國為首的發(fā)達國家是最有能力推進改革的,但是為了保護自己從制度中獲取的利益不被瓜分,他們的改革意愿消極。以上兩方面的原因導致了新制度供給不足。
綜合以上兩個方面來看,當前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不滿足經濟格局和發(fā)展的需求,使得其有效性下降。同時,治理體系改革的推進不盡人意,新制度的供給也難以實現(xiàn),從而導致了有效制度供給不足。
(四)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供求分析
現(xiàn)有全球經濟治理體系暴露出最顯著的問題是:第一,提供的國際制度難以滿足需求;第二,出現(xiàn)大量替代性的制度。這說明了全球經濟治理的有效性不足。
假設當前全球經濟治理體系建立初期,制度供求狀態(tài)如圖5所示。制度供給為S,制度需求為D,均衡點為A。隨著全球格局發(fā)生變化,現(xiàn)有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無法促進經濟增長。對有效制度的需求日益凸顯,而新問題的出現(xiàn)也導致制度需求增加,在圖中表現(xiàn)為需求量由QA擴大到DC。另一方面,現(xiàn)有制度的有效性下降和新制度的難以供給,造成了制度的有效供給下降,從而導致制度供給量下降,在圖中表現(xiàn)為供給量由QA縮減到SB。
從圖5可以看出,SB 四 對中國的啟示 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中國將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建設,努力為完善全球治理貢獻中國智慧,同世界各國人民一道,推動國際秩序和全球治理體系朝著更加公正合理方向發(fā)展?!彪S著綜合國力的不斷提高,中國參與全球治理不再是“能不能”和“需要不需要”的問題,而是一種水到渠成的結果。全球治理需要中國智慧、中國力量、中國參與。那么中國應當怎樣參與全球經濟治理呢?從前文的分析中我們可以得到一些啟示。 當前全球經濟治理的有效制度供給不足,全球經濟治理陷入困境。這對中國來說既是一種挑戰(zhàn)也是一種機遇,如果中國能夠抓住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變革的機遇,提供更多的有效制度供給,不僅能夠幫助解決全球經濟治理的難題,還能夠使得中國獲得更多的制度性話語權,深度參與全球治理。以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供給現(xiàn)狀為基礎,中國提供有效制度供給的途徑可以從以下三方面入手: 1.提高國家實力,增強制度供給能力 成為制度供給國不僅需要有制度供給意愿,還要有制度供給能力,這種制度供給能力同時取決于國家的硬實力和軟實力。硬實力主要是指經濟和軍事實力等,硬實力的提高可以讓中國在國際舞臺中獲得更多的關注,擁有更多發(fā)聲的機會。軟實力則是文化、制度、傳媒等方面的實力,軟實力的提高可以讓中國在提供制度時更容易吸引需求國接受,減少制度“交易”中的阻力。因此,中國要同時提高國家的硬實力和軟實力,從而增強自身的制度供給能力,為提供有效制度供給奠定好基礎。 2.進一步推動舊制度的改革,增強原有制度供給的有效性 中國參與全球經濟治理的時間較晚,錯過了成為制度和規(guī)則“制定者”的機會,但是隨著中國參與全球經濟治理的不斷深入和自身影響力的不斷擴大,我們依然可以做現(xiàn)有制度框架改革的“推動者”。中國應當繼續(xù)提高在國際組織的參與度,增加在國際組織中任職人員的數(shù)量,提高在國際組織中占有的資金份額,不斷增強議程設置和規(guī)則制定的話語權。同時,中國還應當加強與發(fā)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的合作,保持與發(fā)達經濟體的良好溝通,中國作為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和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能夠同時理解發(fā)展中國家和發(fā)達國家的利益訴求,因此中國要在南北交流中扮演好“橋梁”的角色,從而有利于減少改革過程中遇到的阻力和困難,推動改革的進行。此外,中國還應該利用好G20這個治理平臺,將中國五千年歷史積淀的文化精髓和三十年改革開放發(fā)展的寶貴經驗融入到全球經濟治理當中,為一系列的重大國際問題提供更多更好的解決方案。 3.積極進行制度創(chuàng)新,為全球經濟治理提供更多的公共產品 “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是中國為全球經濟治理提供的一個重要框架,它不僅能夠解決發(fā)展中國家在經濟發(fā)展過程中面臨的基礎設施建設不足等重大問題,還可以促進沿線國家的自由貿易、文化交流、民心相通,推動全球貿易治理和安全治理的發(fā)展。“一帶一路”倡議背景下誕生的亞投行和絲路基金也為全球金融治理體系的改革起到了推動作用,他們都是中國在現(xiàn)有制度框架內提供的新公共產品,是對當前全球經濟治理框架的一種補充。中國應當繼續(xù)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針對需求提供更多新的公共產品,從而使全球經濟治理體系更加完善。 總之,中國深度參與全球經濟治理,應當在提高自身綜合實力的基礎上,了解制度需求,推動對不適應需求的舊制度進行改革;并在現(xiàn)有全球治理框架內提供新的公共品,使得有效制度供給增加。推動全球治理的制度供求不斷趨于均衡,為實現(xiàn)“善治”提供中國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