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尖尖
【內(nèi)容簡介】
南洋是個在顏值上總被誤解的人,上頭說他“隊里小白臉”,女神喊他“情路老司機”,他忍無可忍,決定要靠實力為自己證明!只是越追查下去,矛頭怎么越指向了女神?一邊是正義,一邊是愛人,他要如何抉擇?
1
南洋一直覺得,自己對聞佳肴是一見鐘情——確切來說是先有鐘情,后有一見。
和她初見的地點是他這樣的軍事迷才熟知的瓜島。這座在二戰(zhàn)期間因為一場讓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揚名天下的惡戰(zhàn)而為世人所知的小島,迄今仍保留著那場戰(zhàn)事留下的諸多痕跡。那天他獨自一人走出亨德森機場,因著陽光太刺眼,便尋到了草坪上一處展覽用的高射炮后面,打算在陰涼處仔細看一下地圖。
只是剛走進陰影中,他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煙味。
他微微側(cè)頭,便看到一個穿白T恤、白牛仔裙的女人也轉(zhuǎn)過身來,短短的卷發(fā)隨微風晃動,小半邊臉被遮住,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靜靜地對視著的清冷眼神。
她看起來狀態(tài)不大好,隱約露出的臉色泛著蒼白,一只手拄著大炮殼子,另一只手軟軟地垂下,細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支同樣細長的女士香煙。
南洋出神間便有一道勁風吹過,手上的地圖僅為薄薄的一張紙,霎時就被風掀了出去,薄硬的紙角直削女人的眼眶。
“小心!”南洋原本跑去一伸手就能抓住那張紙,可臨近她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更進一步,伸出去的手轉(zhuǎn)而撫上她的臉,令她頭微微一偏,那張紙便砸到了他的手背上。
四目相對,南洋忽然從對方的眼神里接收到了看色狼般的鄙夷。
剛見面就摸女人的臉,這么癡漢的行為……南洋自己都開始鄙視自己了,連忙收了手。
他彎身正要重拾地圖,卻被一雙白嫩的小手搶了先。
“南洋?”女人翻看著地圖,右上角寫著他的名字,她似是下意識地讀了出來,但聲音……又沙又澀,又低又啞,像是鋼絲球狠搓鍋底,乍聽讓人感覺有些難受。南洋剛想著這音容也太不和諧了,就聽她自報家門:“我是來自A國的海洋生物學博士,聞佳肴?!?/p>
她就是佳肴?南洋心頭如同大潮掀起般涌起一股喜悅。然而她低啞的嗓音忽然變得咄咄逼人:“這是島上的海產(chǎn)分布圖?這些年我被政府邀請來這里落實海洋生物保護工作,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貪婪的生意人。”說完,她還不解氣般,針對南洋又補充了一句人身攻擊,“尤其你這樣長著一雙桃花眼的小白臉,看著清純,其實就是‘老司機!”
桃花眼、小白臉、老司機?
她貼上來的這三個標簽,瞬間點燃了南洋心頭憤怒的小火苗!他是中澳混血兒,混血兒的長相又讓他看起來異??∶?,因此沒少受長相上的歧視!他為什么孤身一人來瓜島執(zhí)行任務(wù)?不就是因為隊里的領(lǐng)導也這么看他,認為他只是除了會泡妞兒、寫報告,什么也不會的弱雞嗎!
南洋暗暗咬牙,拼命讓自己別奓毛,并擺出一副比她還酷的高冷姿態(tài):“哦?那豈不是說明聞博士對我很感興趣?”
南洋趁機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掏出手機敲了一行字遞到她面前。果然,她那張原本氣勢洶洶的美人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一抹羞紅色。
南洋眨眼笑了笑,脫下了自己的夾克衫,繞著她纖細的腰肢一抖,兩只袖子往腰前一纏,系了起來。
打結(jié)的時候他明顯感到被他半擁著的柔軟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他便連忙安撫道:“沒事兒,你坐我的車?!币贿呎f著,又沖她晃了晃手機,示意他已經(jīng)刪掉了剛才提醒她的那句“聞博士,你的白裙子染紅了”。
他回頭想問她需不需要自己去便利店買點兒什么,她卻搖搖頭,指了指海岸線前方隱約可見的白房子。南洋看那房子上面有“Lab”的字樣,猜到那里應(yīng)該是她的實驗室。
他租的是一輛旅游小巴,座位雖然富余,但他偏要和她擠在一排緊挨著。然而他并沒找到搭訕的機會,因為她全程只忙著打電話給研究團隊匯報進展。好不容易等她關(guān)掉了手機,她像才發(fā)現(xiàn)身邊還坐了個男人一樣,臉上的紅暈又浮了出來。
南洋理直氣壯道:“既然做了護花使者,當然要一護到底?!?/p>
聞佳肴干咳一聲掩住尷尬的神色,語氣堅定道:“衣服我今晚會洗好,但我決不允許你們在島上破壞生態(tài)!”
她果然和他印象中的一樣,對海洋生物有一種苦心孤詣的執(zhí)著。
他就喜歡這樣的她,沒見到真人的時候便喜歡,現(xiàn)在誤打誤撞見到了,愛意更甚。
只可惜,他現(xiàn)在有要務(wù)在身,目前并不是和她挑明身份的時機。
第二天晨光剛從海平面噴射出來,他便收到她發(fā)來的相約短信,立即換好衣服如約而至。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之后自己也遭遇了此生最尷尬的事!
2
南洋剛到橋口,就見她懷中抱了個什么東西,穿一身颯爽的運動裝朝自己這邊跑了過來。他張了張口,剛問了一聲“怎么了”,就被她一把拽住胳膊,拖著跑了起來。
島上是典型的森林城,隨便過一座橋便進入了一片密林。被聞佳肴拖進熱帶雨林后,南洋心中有些躍躍欲試的竊喜——英雄救美的機會來了!
他這樣一走神,就沒有留意到聞佳肴什么時候把他帶進了一條直通沼澤地的死胡同!
等南洋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及時止住步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落入了一群虎背熊腰的土著女人的包圍圈。
南洋總算明白了,這哪是英雄救美,分明是讓他來引開敵人!
眼前的土著女人沖他一邊比畫一邊說著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南洋聽了半天,才明白似乎是聞佳肴破壞了她們的餌料廠,需要賠償。
南洋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價值連城的智能腕表,心想這東西如果被她們搶了會暴露身份,然而事實證明他多慮了,因為這些土著女人只對皮制品感興趣,而他今天很作死地穿了一條騷包的皮褲……
南洋迎著瑟瑟晨風剛走出密林,就遇上了一臉輕松愉悅的聞佳肴。
她抱著自己的小魚缸,看到他的那一刻露出些許驚訝,隨即便笑著揶揄道:“脫了你的褲子?這說明她們認為你侵犯了她們的領(lǐng)地,這是霍尼亞拉人的大忌!之后島上的土著會把你拉入永久黑名單哦?!?
南洋提著四角褲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中計了!
仗著自己大男人的體格優(yōu)勢,他一把搶過她護在懷里十分寶貝的小魚缸。他知道自己這副圍著夾克衫防裸奔的形象很挫,但還是舉著魚缸擺出了自以為很酷的姿態(tài),威脅道:“說吧,你準備怎么賠償我的損失!”
聞佳肴眨眨眼,不出聲,靜靜地看他表演。
南洋的氣勢頓時掉下去一半,他強行冷酷道:“不賠,我就拿你的魚祭五臟廟!”
聞佳肴這次開口了,聲音雖然沙啞如老嫗,卻滿含譏嘲笑意:“這是我的實驗室新培育的耐污小鯧魚,這條是我野放完剛回收的,我正好想知道這種魚能不能吃,歡迎你當我的實驗小白鼠?!?/p>
南洋被惡心地“嘖”了一聲,眼珠子一轉(zhuǎn)又心生一計,作勢要將那小魚缸往地上砸,結(jié)果她當然快步跑過來要接。就在她離他一步之遙時,他使壞,故意伸腿絆了她一腳。
她倒向他,而他恰到好處地伸手接住了她,還故意眨眼露出一副被侵犯的可憐樣:“這可是你先投懷送抱的!”
聞佳肴鼓著腮幫子一把推開他,眸中的寒意更深。
南洋領(lǐng)著她回到民居時,房東正好找過來,兇巴巴地要求他們趕緊滾。南洋這才知道剛才扒他皮褲的土著女人里就有他老婆。
他眼下不好跟土著起爭執(zhí),但任務(wù)是必須執(zhí)行的!南洋大手一攬,迎著懷中女人刀子般的目光,厚著臉皮開始了他拙劣的表演:“親愛的,你說我臨走前要不要去淺海,把你辛苦野放的魚都撈走?”
南洋明顯察覺到聞佳肴周身的氣場瞬間冷了下來。他這話明顯表明她和自己是一伙兒的,房東自然也饒不了她——除非她力保他!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踮起腳,如藤蔓般纏了上來!眼看她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眼神中還透出一絲促狹,南洋心頭頓時涌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兩人雙唇緊貼的那一刻,南洋只覺得她唇上的熱度將他腦中一切的理智都燒沒了。他明知自己要中計,卻還是情不自禁地用力回應(yīng)了她,甚至她松開了,他還意猶未盡地箍著她。
“這才叫投懷送抱!”她的聲音低啞中帶著俏皮。南洋是真拿她沒轍了。
最后的結(jié)局自然是房東把他們倆都轟走了。聞佳肴可以甩手回實驗室,而南洋,只能拎著行李去密林里暫時躲起來了。
他這次的任務(wù)主要是查出海產(chǎn)運毒案中販毒集團的運毒方式,盡管警隊已經(jīng)調(diào)查到和瓜島的海產(chǎn)運輸有關(guān),但毒品產(chǎn)地和運輸方式他們一直沒查到。如果沒有確鑿證據(jù),法庭很難給落網(wǎng)的大毒梟Whale判刑。
南洋按照地圖上標注的信息,順著密林仔細地搜索著,一個不小心,右臂便傳來一陣劇痛。
他忍痛察看,頓時被胳膊上掛著的一只彩蛛驚到了。
眼看胳膊上的包越來越腫,南洋心底不禁涌出一絲“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恐懼。不得已,他又給聞佳肴打了個電話。
他想哪怕她救不了自己,能在最后一刻陪著自己說說話也好!
3
細細密密的雨絲飄起來的時候,南洋癱坐在林中,終于見到了撐傘而來的窈窕女子。
聞佳肴見到他,直接將他的背包拿起來背在身后,又將她的手提箱扔給他,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對他說:“背我?!?/p>
南洋愣了,等她猝然躍上自己的后背,才訥訥問:“你也受傷了?”
“我只是不想臟了鞋。”聞佳肴一句話差點兒把南洋噎死。
南洋不得已在泥濘的林間路上踩下一個又一個深深的腳印。雨勢越來越大,不久他聽到耳邊有帶著熱氣的女聲:“我重嗎?”
“還可以再重一點兒?!蹦涎缶徚司徍粑?,又補充道,“天黑了,我的傷口需要馬上處理?!?/p>
他知道她熟悉瓜島的地形,沒多久,她就引導他找到了一處二戰(zhàn)時期的防空洞。這里陰暗潮濕,南洋打開手電筒正欲詢問,就見她拿出了一盒避孕套!
“你、你不用這么急!”南洋心跳驟然加速。
只見聞佳肴一連撕開五個避孕套,套在自己的手指上當作橡膠手套使用。南洋頓時明白,她這是要給自己消毒!
“你這傷口要放血消毒,而我需要你的子彈。”聞佳肴眼神利落地瞄向他腰間的槍夾。
南洋愣了一下,生怕暴露身份,連忙解釋:“你別誤會啊,我?guī)屖菫榱朔郎?!?/p>
聞佳肴挑眉輕笑:“你還知道防我這種人?。俊?/p>
南洋憋紅了一張白臉,他狠狠地撬開一發(fā)子彈的彈殼,取出里面的火藥,又奪過她醫(yī)藥箱中的手術(shù)針,十分專業(yè)地把火藥撒在臨時制作的火炬上點燃。
烤完的手術(shù)針燙及傷口,的確很疼,臂上每一個細胞都仿佛在經(jīng)受車裂酷刑般。南洋死死地咬住叼著的簡易小手電筒,“咔嚓”一聲,竟把手電筒外殼咬斷了!
南洋下意識地想咬嘴唇保持意識清醒,然而雙齒一合,才發(fā)現(xiàn)眼前赫然沒入自己口中的,竟是白如嫩藕的手背!
他心頭騰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沖動,頓時撤走了牙上的力道,卻又聽她啞著嗓子沉聲道:“你不咬我,我可咬你了?!闭f完,不給南洋反應(yīng)的時間,她頭一歪,雙唇便貼到了他疼得發(fā)顫的唇瓣上,壓住后加大力氣,等他徹底回過神來,才終于張口狠狠地咬住……
心口噴涌而出的熱血直沖頭頂,南洋覺得傷口火燎的灼痛都被這股熱血淹沒,留給他的只有好大一個驚喜——她這是主動表白嗎?
“好了沒?”聞佳肴沒事人一樣離開他的嘴唇,還關(guān)心他的傷口消毒完了沒。
“那里好了,這里沒好?!蹦涎筇蛄颂驖M是血珠的嘴唇,眼底溢滿溫柔的光,“我現(xiàn)在有個大膽的想法……”
“不用想了,我剛才不是幫你實現(xiàn)了?”聞佳肴給他兜頭澆了一盆涼水,二話不說躺進了他的睡袋里。
南洋顧不得傷口還在疼,坐在一旁傻樂了半天,余光卻又瞄到了她脫下來的那雙鞋子。
那雙樂福鞋確實滿是泥,連鞋口都聚了一坨泥墻。聞佳肴熟悉地形,肯定知道林中石路和土路都在哪兒,而她選擇抄土路趕來找他……這還不能說明她喜歡他嗎?
南洋徹底坐不住了,探頭到她身側(cè),想拿走那雙鞋刮干凈上面的泥,卻忽覺眼前“呲”的一聲,一道噴霧迎面而來!
眼睛辣疼的他下意識地一手捂眼一手摸槍,彈膛保險剛拉上,耳邊卻響起一道熟悉的沙啞女聲:“小白臉,我也知道防流氓的?!?/p>
冷不丁被防狼噴霧噴了一臉以致徹底睜不開眼的南洋,此時忍不住在心中咆哮:到底要怎樣證明他雖然長得帥但真的不是大色狼啊!
天明了也放晴了,南洋背著睡眼惺忪的聞佳肴走出了密林,手機恢復信號后,他便看到了一條讓他震驚的信息——Whale被提前保釋了!
以Whale為首的運毒集團并未被徹底打掉,所以才需要他們來到瓜島這個毒梟據(jù)點取證?,F(xiàn)在因為證據(jù)不足,Whale被保釋,他必須更謹慎地保護自己的取證行蹤了。想到這里,南洋連忙晃醒了聞佳肴,神色嚴肅道:“聞博士,如果我為你的實驗室注資,我能不能留下來?”
聞佳肴的野放行動自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女人,南洋猜她的實驗室資金肯定緊張,所以他敢這樣問。
果然,她點了頭。他跟她回了海邊的實驗室,后來干脆在里面尋了一間空房住了下來。
南洋將采集到的生物樣本都存到了實驗室的冷凍柜中,一整個春天過去,隊里的情報人員給了他最嚴重的警告,提醒他身份可能已經(jīng)暴露,他不由得又緊張起來。他死不要緊,但證據(jù)必須要拿到!
聞佳肴的心情卻比南洋還差。南洋今天來實驗室找她,還沒進門就看到那個偶爾飛來這邊給她送水和食物的小助理站在門口走來走去,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小助理看到他才長舒了一口氣,焦急道:“南先生你去里面看看聞博士吧,我怕她想不開……”
4
南洋二話不說踹開了緊閉的實驗室大門,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以往不染一塵的實驗室此刻如臺風過境般成了個破爛堆,一堆碎無全尸的玻璃管堆里,那個坐在實驗臺前專注地盯著顯微鏡寫寫畫畫的單薄身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
小助理苦著臉悄悄地說:“野放的小鯧魚都被房東撈起來吃掉了,吃完之后食物中毒,他們就帶人砸了這里,還打了聞博士!”
南洋眉頭一皺,他在心疼她,心疼她兢兢業(yè)業(yè)的成果就這么沒了。
“除了給你肩膀和擁抱,你告訴我,我還有什么能為你做的?”清咳一聲,他看到她的手微微抬了一下顯微鏡。
“你總圍著我轉(zhuǎn)做什么?”聞佳肴終于開了口,卻比以往還要沒精神,下巴和鎖骨被蒼白的皮膚襯得越發(fā)突兀,整個人像是實驗室里一碰就碎的玻璃試管。
南洋不由得把語氣放得很輕很柔:“男人圍著女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還能為什么?”
說完,他聽到她重重地吸了口氣,緊繃的五官終于舒緩開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悄然綻放,心頭一股喜悅便蔓延開來。她一直是個獨立、堅強卻又固執(zhí)得有些單純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不屑于和男人調(diào)情,卻架不住男人的溫情相隨。
她和他對視良久,忽然開口問:“我要去看看房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你還要去看他?”南洋替她不忿,可他在她面前,從來只有點頭的份兒。
病房門前,南洋看她還提了一個大果籃,忍不住咕噥了一句:“他毀了你所有的心血,現(xiàn)在就這么輕易地原諒他?”
“因為有個人告訴過我,無論受害者是不是該死,都應(yīng)該被拯救?!?/p>
南洋被這句話驚到了,因為這是他入警時的誓言。
南洋抬手撫上她那印著五指印的臉,眼底的柔波幾乎傾瀉而出:“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p>
“你是第二個對我說這句話的人?!甭劶央绕届o地和他對視著,說出的話卻讓南洋心頭一驚。
“那個人肯定和我一樣,這么喜歡你?!?/p>
果然,聞佳肴說了一句他這輩子最想聽她說的話:“那個人叫Ocean,是我最愛的人?!?/p>
他一直以為聊天框中的Ocean只是她的一個傾訴對象,只是身為賬號操作者的自己一廂情愿地陷了進去,可現(xiàn)在看來,事實并非如此。
南洋頭一次在聞佳肴臉上找到了屬于小女人的嬌美,她回憶道:“我小時候被魚骨頭卡壞了嗓子,聲音太難聽,又被困在這樣的小島上,連朋友都沒有,他雖然和我從未謀面,但他是我的soulmate。我和他說島上每一種魚,說每一棵古木,甚至說每一件古董兵器。他已經(jīng)給了我最好的陪伴,所以我愛他?!?/p>
憑借著對聞佳肴的了解,南洋預(yù)料到她忽然這樣對自己敞開心扉,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聞佳肴忽然看向他,用了無比篤定的語氣:“拿著那么詳細的島上海產(chǎn)分布圖,有那么專業(yè)的野外生存技能,隨身帶槍還懂處理傷口,我早猜到你不是商人了。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抱歉,我要拿你去換我的愛人?!?/p>
“你說什么?”南洋瞬間警覺起來,他下意識地去摸隨身攜帶的手槍,還沒摸到,眉心就被一個冷冰冰的槍管抵住了。
“他被Whale抓了,要你去換?!?/p>
南洋看著比槍管還冰冷的女人,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原來她的果籃是用來藏槍的,原來前面的對話都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
“你和Whale是一伙的?”南洋死也不愿承認他和她原來是敵人。如果她也是毒販團伙中的一員,他該拿她怎么辦?
“Whale是這所實驗室的投資者,也是我的導師,他知道你的存在后就要我拿你去換Ocean。抱歉……我沒有其他的選擇?!彪m然她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可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南洋屏住了呼吸,積蓄的憤怒在沉默半晌后迸發(fā)出聲:“你都沒見過Ocean,你怎么就忍心害我!”
他被這笨女人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可他現(xiàn)在還不能承認自己就是Ocean,因為那樣會暴露整個臥底系統(tǒng)!
不過鬧成這樣也好,他何不趁機會一會Whale?
5
中毒的人雖然是房東,躺在床上的人卻是和房東模樣相似的毒梟Whale。南洋終于看明白,原來他們是親兄弟,怪不得自己暴露得這么快。
“年輕人,找到證據(jù)了嗎?”Whale的聲音竟然和聞佳肴如出一轍,車輪摩擦般的沙啞很刺耳。而開著錄音筆的南洋終于意識到他們?yōu)槭裁炊际沁@樣的嗓音——這樣的嗓音,錄音筆無法識別。
南洋干脆掏出錄音筆和身上所有的武器,輕描淡寫地回道:“和你的談話,我不希望現(xiàn)場還有第三個人聽到?!?/p>
Whale揮揮手讓所有人都出去。聞佳肴退到了門口,要關(guān)門的時候卻囁嚅地喚了一聲:“老師,他很無辜?!?/p>
聽到她為自己求情,南洋禁不住心頭一顫。可他沒有回應(yīng)她,而是直截了當?shù)貑朩hale:“你要和我談什么?”
Whale費力地直起身子,淡漠道:“不用談,我會把你關(guān)起來,直到保釋期結(jié)束。你所找到的證據(jù)會被我銷毀,你們隊的心血都會付之一炬?!?/p>
最后關(guān)押他的地方,竟然是他和聞佳肴待過的那個防空洞!
防空洞里潮濕悶熱,手腳被縛的南洋難以入眠,眼前雖然一片漆黑,他卻仿佛能看到關(guān)于聞佳肴的一幀又一幀的畫面,如一場電影放映般。
南洋吃虧在這副容貌上,雖然進了A國緝毒隊,卻總也進不了重案組。直到隊長有天興沖沖地來找他,說要對他委以重任,他才看到逆襲的一絲希望。
拿到聞佳肴資料的那一刻,他就對這個眉眼清淡、氣質(zhì)寡然的女人起了好感,尤其是資料上還寫了一長串這女人得過的各式各樣的榮譽和獎杯。他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這是高學歷、高智商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雖然他們聊天時,她會經(jīng)常發(fā)來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專業(yè)術(shù)語,甚至還有她做解剖時血淋淋的場景圖片,但南洋還是覺得這樣的女人很真實。
他從她那里套取了不少瓜島的情報,卻也把自己套了進去。
他知道她喜歡迎著早上的朝陽沿海晨跑,他就在每天這個時間喊她起床,兩人用同一款跑步App,跑同樣形狀的環(huán)路;她跑完愛喝一杯自磨的藍山,他就迎著隊友看怪物般的眼神每天同一時間在桌上擺兩杯藍山,假裝她就在自己身邊;他甚至學會了跟女同事打聽新出的口紅的色號,買好了之后拍照給她,配圖的文字是:送你的禮物,想要你每天還我一口。
他們就像是全天下很多異地戀情侶一樣,進行著長時間的柏拉圖式戀愛,但每時每刻都心系愛人,那些情話之所以動人,是因為字句里裹挾著濃濃的愛意。
直到隊里的情報員導出了他們所有的聊天記錄,分析完之后告訴他瓜島的海產(chǎn)分布圖已經(jīng)繪制好,只剩實地考察取證,他才突然從一場戀愛大夢里醒來,想起自己接近她的意圖。
當時他想法很簡單,他以為她只是個單純的女博士,他找她了解情報也不存在什么欺詐行為,只是隱去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他萬萬沒想到會出現(xiàn)今天這樣對峙的局面。
一天一夜滴水未進,饒是體質(zhì)過人,南洋也有些虛弱。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也不知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干得翻皮的嘴唇忽然有了濕潤的水意。南洋下意識地伸舌頭去舔,有唇瓣緊緊地貼住了他,為他送了一小口水。
終于覺察到不對勁,南洋猛地瞇瞪起眼睛,微弱的光線中只能隱約看到來人的輪廓,可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聞佳肴怎么會來這里?他張了張口,見她似是要背自己,才努力發(fā)聲道:“不用,我能走?!?/p>
可他沒想到這樣低的聲音會引發(fā)大振幅的回聲,周圍嗡嗡地響起一串詭異的“我能走”,他這才明白有人在這里安裝了高靈敏度的回聲壁,可現(xiàn)在逃跑明顯來不及了,他只好猛地推開了聞佳肴,示意她趕緊走。
聞佳肴卻死死地攥住他的袖子,她的嗓音早就被毀了,并不會產(chǎn)生這樣的回聲:“往前一直走,遇到空心磚就大力推開,你的隊友在外面等你!”
有另一個出口?怪不得那天晚上她要噴得自己睜不開眼睛,原來是怕他發(fā)現(xiàn)毒梟的秘密!
原來這里就是他千辛萬苦尋找的運毒通道!
可即便如此,南洋也不肯把她置身于危險中。他執(zhí)意不走,卻被她再次拿槍抵住了眉心。
這個女人手一邊抖著,一邊威脅他:“你要是不想活著出去,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同歸于盡!”
一顆流彈突然“砰”的一聲砸到了洞壁上,從未見過這種陣仗的聞佳肴立馬尖叫了一聲。就是這一瞬,南洋劈手奪過了她手上那把M9,一個錯身又將她往后頂出了幾米遠,找準射擊位置果斷開槍。
聞佳肴在地上呆坐片刻,似是意識到自己再待在這里只會成為拖累,便轉(zhuǎn)身朝出口瘋狂跑了過去。
6
子彈打盡之前,防空洞里終于來了援兵。
隊友在交火時趴在南洋耳邊笑著說:“聞博士托我捎句話,她等你回去,不過等一會兒可以,等久了她可就跟那個假Ocean跑了!”
原來她發(fā)現(xiàn)那個Ocean是假的了?這就是她來救自己的原因?這個問題南洋直到暈過去之前都還在思考。
南洋在醫(yī)院醒來后,守著他的隊友將事情的后續(xù)說給了他聽。
Whale已被重新收押,聞佳肴把他收集的所有證據(jù)都遞交給了緝毒隊。而他留下來的生物樣本也解開了很多人的疑惑——原來所謂的餌料廠就是制毒窩點。島上的小鯧魚被污染致死其實是被毒死的,小鯧魚本身不能消解毒素,毒販就利用死了的小鯧魚再提取制毒,這樣就不用從島外運送大量制毒原料,直接在島上制毒,再通過防空洞悄悄運送出島。
身為實驗室負責人,聞佳肴自然有制毒嫌疑,所以她也被收押了。南洋左肩被子彈射穿,休養(yǎng)幾天后剛出院就迫不及待地來申請和聞佳肴見面。
再度相見,南洋隔著長長的桌子望向聞佳肴,發(fā)現(xiàn)她今天似乎化了淡妝,淡粉色的嘴唇還泛著水盈盈的光,顯得她整個人都明媚不少。他貪戀地看著她,不由得輕聲問:“你還好嗎?”
聞佳肴從兜里掏出一顆糖。南洋認出那是尼古丁糖,戒煙用的,便又笑了笑:“這里不讓吸煙?!?/p>
聞佳肴含著糖開口,嗓音潤了一些的她勾唇輕笑了一下:“我很久沒和這么多人一起生活了。我的上鋪是個紅燈區(qū)小姐,她教了我很多應(yīng)付男人的辦法。我要是早點兒遇見她,就不會被網(wǎng)上那個花言巧語的男人騙了。”
“我愛你這件事,我沒有騙過你。”南洋這才看清她難得一次露出的笑容其實是帶著嘲諷的,這讓他感覺很不爽,“過幾天你出庭時,你要告訴法官你是被Whale利用的,你根本不知道你幫他們制毒了,你后面一直在做保護海洋生物的研究,你還為我們提供過情報。必要的話,說出我也可以。”
“說出你是臥底,你會被漏網(wǎng)之魚報復嗎?”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其實我還挺想報復你的?!?/p>
“那就報復,一定要報復我?!蹦涎罂聪蛩难凵癖M是寵溺,“其實我原本打算任務(wù)完成后去瓜島找你表白的,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相遇。這樣也好,畢竟我只想跟你一起生活,如果做不到,那我只要你好好活著?!?/p>
至于他自己,總歸是赴湯蹈火的一生,如果是因為她,那他樂此不疲。
獄警開門進來,提醒南洋探視時間快到了。南洋點點頭,忽地聽到對面響起一聲重重的咳嗽,他心頭一緊,忘了規(guī)矩直接沖向了她。
就這么短短的一瞬間,南洋撲向她明明是要幫她拍背,最后卻被她暗地里一勾腿,變成了整個人栽到了她身上,還吻了她。
唇齒相貼的那一刻,南洋整個人都蒙了,但他還是禁不住誘惑。一想到這可能是兩人最后的親密,他就按捺不住捧住她的臉頰,讓她的唇在他自己的壓迫下綻放。
最后瘋狂的他被兩個獄警強行架開。被拖走時,他看到她滿臉都是笑意,一雙大眼睛滿是俏皮的靈動。
南洋心頭頓時如遭捶打般一震。這就是她所說的報復嗎?
尾聲
聞佳肴到底也沒在庭上說起南洋的事情。她因為間接制毒被判刑,又因為舉報有功被減到了兩年。而南洋就像所有的臥底一樣,悄無聲息地做完了該做的事情后,身份被注銷,重新歸了隊。
南洋算著日子,到了她出獄的那天去接她,卻等來她早就減刑離開的消息。之后轉(zhuǎn)職為情報分析員的南洋每收到一份情報,都會分析其中有沒有她的蛛絲馬跡。
終于,他等來了一個契機。A國一家拍賣行剛剛賣出去一件瓜島戰(zhàn)備古董,據(jù)說是海軍陸戰(zhàn)隊用過的子彈殼,被人從一處防空洞里挖了出來。
南洋拿著照片,一眼就認出那分明是自己當年丟在防空洞里的巴拉貝魯姆彈,而買家顯示為神秘女子……哪個女人會買這樣一件贗品呢?
答案呼之欲出。
南洋又費了一番周折查到了她的行蹤,然后一口氣追到了芬蘭的一個小鎮(zhèn),資料顯示那個女人在這里開了一家海洋館。南洋趕到這里,只見店門口用英文寫著“NAKE”!
莫非進店要裸體?南洋早就聽說芬蘭有很多露天裸泳池,這家海洋館居然也這樣?撩起衣服戳了戳自己的腹肌,南洋躲進街邊的電話亭一口氣脫得只剩內(nèi)褲,在大冬天,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進去,和推著一個大魚缸正往門外走的熟悉身影迎面相遇。
他清了清嗓子,見她脖間掛著一顆子彈殼,不由得變得拘謹,但神色依舊溫柔,一如初見那般:“佳肴,我……”
“你什么你!”聞佳肴眼看著店里的客人都在偷拍他,語氣里的醋味頓時遮不住了,從推車上扯下一條大毛巾扔給他,“裹上,過來!”
南洋頓時興奮得血脈賁張,也顧不得被人當成行為藝術(shù)家圍觀了,沖上去抱住她,像個找到家的孩子一樣低吼起來:“我過來就不走了!”
聞佳肴在他耳邊輕笑一聲:“你不走我走,我可訂好機票了!”
南洋一愣,松開她才看到她拿在手上的機票,目的地正是自己所在的那座城市。
“我培育出來一種新魚,覺得很像那天被扒了褲子的你,就給它起名為Nake?!甭劶央认窨醋约液⒆右粯又噶酥隔~缸里的魚,“我還擔心你給我買的口紅要過期了,打算幫你銷掉存貨?!?/p>
“好,那你要每天還我一口。”南洋眨掉眼角泛酸的濕潤,再次狠狠地欺上了她的唇。
他雖是情路上的新手,卻愿從粗糲的一生中,榨盡所有的溫柔,從一見鐘情到細水長流,還怕給她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