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龍之介和金東仁的藝術至上主義文學觀比較

摘要：芥川龍之介和金東仁幾乎出生于同一時期，分別作為日本大正文學和20世紀20年代韓國近代文學的象征性人物而存在，并且在文藝思潮上都以獨特的創(chuàng)作方法展開了各自的創(chuàng)作領域。金東仁以到日本留學為契機開始走上了文學的道路，并通過日本接收到了西方的文藝思潮。尤其是在藝術至上主義的文學觀方面，芥川對于藝術的崇高追求以及他生來憂郁敏感的氣質，使得具有多愁善感氣質的東仁在對藝術至上主義的追求上與芥川產生了強烈的共鳴。然而，二人的身世命運及人生經歷的不同，又使得他們在追求藝術至上主義的方面存在一定的差異性。因此，本稿在分析他們接觸到西方唯美主義文藝思潮的基礎上，通過兩位作家藝術至上主義的代表作《地獄變》和《狂畫師》，具體分析在藝術至上主義方面二者的類似點和相異點。

關鍵詞：芥川龍之介 金東仁 藝術至上主義

一、西歐唯美主義對芥川龍之介和金東仁的影響

所謂唯美主義，即作為一種人生觀把生活看作藝術的精神，一句話概括即“為了藝術的藝術”。法國的泰奧菲爾·戈蒂耶（Théopile Gautier）或英國的奧斯卡·王爾德作為文學上的唯美主義者，都主張通過在藝術中鑒賞美的事物和實現(xiàn)自我本身來賦予自身生活意義。那么，下面我們來觀察這樣的唯美主義是以怎樣的形態(tài)對芥川龍之介和金東仁產生影響的。

芥川龍之介1892年作為新原敏三的長男出生于東京市。芥川出生七天后，生母發(fā)瘋，他被送給舅父芥川道章寄養(yǎng)，后成為芥川家養(yǎng)子，更姓芥川。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先天就體弱多病的芥川，再加上對于生母發(fā)狂癥遺傳的恐懼而形成了非常敏感憂郁的性格。然而自幼在一個文化藝術氛圍濃郁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芥川，通過對大量文學作品的閱讀表現(xiàn)出了對“世紀末”文學的強烈興趣。正如他自己所述：“我也是在19世紀90年代的藝術氛圍中成長起來的。”這初步形成了他的人生觀和藝術觀：在思想傾向上，他有早期法朗士的懷疑主義思想和波德萊爾的悲觀厭世情緒；在藝術觀念上，他有王爾德的藝術至上主義文學觀。在許多作品中，芥川多次言及王爾德，因此我們可以知道芥川受到了王爾德“藝術至上主義”文學觀的影響。在《藝術及其他》中，芥川所強調的表現(xiàn)的重要性和意識上的藝術活動，即和王爾德的藝術觀一脈相承。

另一方面，金東仁則展現(xiàn)出了和芥川龍之介不一樣的情況。由于金東仁出生在非常富裕的家庭，并受到母親的溺愛，他在童年時期就養(yǎng)成了唯我獨尊的傲慢個性，所以東仁沒有像芥川一樣受到個人苦惱的困擾，并且在性格上也不需要沉浸在“世紀末”文學的感傷情感中。當東仁1918年再次來到日本時，他接觸到了芥川的文學，并在無意識中發(fā)現(xiàn)藝術家對于小說存在著內在的創(chuàng)作欲求。然而，回國后的東仁在母親的溺愛中依舊過著奢侈的生活，整日沉淪于酒色之中。由于過度的放蕩生活，他的家境迅速落魄，最終破產。這使得東仁為了克服個人的破產而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唯美主義”作品。所以東仁的唯美主義則和王爾德及芥川的唯美主義相比帶有不同的性格，展現(xiàn)出和西歐唯美主義不同的樣態(tài)。東仁通過芥川，間接地接觸到了唯美主義，他利用唯美主義形式上的框架，在其中注入了韓國特有的美和情感?！洞琛贰犊裱鬃帏Q曲》《狂畫師》中所流淌的哀傷美或白性洙和率居通過藝術創(chuàng)作的主題而引出的“恨”的情緒則是東仁所特有的。

東仁雖然是通過芥川接收到了唯美主義發(fā)始人奧斯卡·王爾德的藝術觀及文學觀，但東仁并沒有完全照搬接收西歐和日本的唯美主義，而是試圖開創(chuàng)出自己獨特的創(chuàng)作手法。他在唯美主義形式的大框架下，使其包含了韓國哀傷美的情感，這便是東仁在唯美主義創(chuàng)作上的意義所在。

二、在藝術至上主義方面二者的類似點

芥川和東仁都通過一系列的藝術家小說來展現(xiàn)他們的藝術觀。具有天賦的主人公們都是通過直接觀察或間接經驗來完成藝術作品，并且作家還展現(xiàn)了他們?yōu)榱怂囆g品的完成連殺人都毫不猶豫的狂氣。同時，怪誕的人物和背景設定也是二人所具有的類似點。在結構層面，他們都使得作品在敘述者的立場上展開，使用了“額子構造”的獨特形式，越過既存的秩序，從而使藝術價值更明顯地被刻畫出來。在《地獄變》和《狂畫師》中，兩位作家都通過引出死亡這一極端情況來表現(xiàn)對藝術價值的強烈追求。

《地獄變》中的畫師良秀是一個藝術至上主義者。他近乎瘋狂地投身于藝術，為了藝術不惜殘害他人生命，也不惜犧牲愛女和自己的生命。他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對藝術的絕對追求，除了藝術，他一無所有，甚至不具備人性中善良、慈愛等美德。由此可以看出，對于良秀來說，人類的一切存在都是無法超越藝術的，為了有作品的模特而對弟子進行殘酷的捆綁，可以證明他尚存一絲人性的女兒也為了藝術成為犧牲品。而最終良秀的死亡與其說是對于女兒死亡倫理上的苦惱的流露，不如說是良秀想讓自己最終也死在藝術中的徹底的藝術本位的表現(xiàn)。因此，芥川的藝術至上主義和所有的價值相比存在于最高的位置上。

《狂畫師》主人公率居為了完成對絕對美的追求，在絕對美失去的瞬間，由于無法完成藝術品的創(chuàng)作而以發(fā)狂的狀態(tài)將盲人少女殺害，最后自己也懷抱著這幅帶著怨恨目光的作品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里死于路邊。在這里，作家展現(xiàn)了作為藝術完成的代價把美的對象推向死亡的極端情況。良秀的女兒和盲人少女都可以說是成為了藝術創(chuàng)作的祭祀品。不僅如此，完成了藝術品的藝術家們也同時走向了死亡的結局。

芥川和東仁都把藝術置于人生的最高位置，而為了藝術的完成又必須付出與之相適應的代價。這些主人公雖然都具有天生的藝術家才能，但都以對于藝術發(fā)自內心的追尋為主題，表明了藝術并不是可以輕易得到的，必須要以犧牲為代價才能實現(xiàn)藝術完成的藝術觀。

三、在藝術至上主義方面二者的相異點

芥川和東仁雖然都擁護“藝術至上主義”，但在創(chuàng)作手法上卻有很多相異點。芥川的藝術觀可以說是有意識、有計劃的。為了藝術創(chuàng)作在致密的計劃下傾瀉藝術熱情的良秀和芥川很相似。芥川在他的《藝術及其他》一文中曾寫道：“藝術家為了創(chuàng)作非凡的作品，有時候，有的場合難免要把靈魂出賣給魔鬼?！彼越娲ㄔ诿枥L人物或藝術品的部分中表現(xiàn)出了仔細研究的縝密和細致。

相反，東仁的情況則是無意識的、即興的，他志向于充滿野性與力量的藝術，經常以簡潔快速的、無技巧的表現(xiàn)來呈現(xiàn)“摘要”式的技法，這也可以說和作家的性格有密切的關系。與芥川憂郁敏感的性格相反，在富裕家庭中長大的東仁從小就養(yǎng)成了唯我獨尊的性格，所以東仁沒有芥川個人方面的苦惱，作品多為直觀的呈現(xiàn)。藝術至上主義作為起源于西方的文藝思潮，通過日本傳到韓國，在情感上與西方國家有許多不同。然而金東仁卻在接受這樣框架的基礎上，在其中注入了韓國特有的情感，這一點是值得肯定的。在《狂畫師》中，雖然沒有很大程度地刻畫率居對于美的狂熱追求，但卻包含了對母親形象的渴望和對于自己丑陋外貌的補償心理的哀傷美和恨的情緒。

綜上所述，芥川和東仁在接觸到西方藝術至上主義思潮的基礎上，由于各自的家庭背景及生活經歷等原因，發(fā)展為各自獨特的藝術至上主義文學觀，從而使得兩位作家在藝術至上主義文學觀上既有類似點又存在一定的差異性。但毋庸置疑的是，兩位作家都在本國文學發(fā)展上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并在世界藝術至上主義潮流中留下了各自寶貴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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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寇佳，女，吉林師范大學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亞非語言文學）（責任編輯 葛星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