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雪瓊

如果說互聯(lián)網(wǎng)是一片叢林，那么阿里就是一棵樹，在它周圍，則是18年的萬物生長

廣東高爾頓家具董事長鐘石軍100平方米的辦公室里，如今掛著兩張放大的照片。

一張攝于2009年，鐘石軍和三十多人簇擁著馬云，共同拉起一條紅底黃字的橫幅：阿里巴巴番順網(wǎng)商會。鐘石軍牽頭創(chuàng)立的“番順網(wǎng)商會”是第一家阿里巴巴網(wǎng)商會，初始會員18人，半年內(nèi)迅速擴充至六十余人，必須通過兩兩PK，才能選出與馬云見面留影的會員。

“如果沒有阿里，我現(xiàn)在可能還在干手扶拖拉機?！?016年10月10日，鐘石軍在阿里中供鐵軍十五周年慶典上說。命運的改變緣于他闖入了一個新的生態(tài)。

鐘石軍所感激的阿里，習慣將自己的全生意鏈，以及棲息在其中的人，稱為“生態(tài)系統(tǒng)”。如果說互聯(lián)網(wǎng)是一片叢林，那么阿里就是一棵樹，在它周圍，則是18年的萬物生長。

接入

鐘石軍是在2004那年春天接入了這個“生態(tài)系統(tǒng)”。

當時，學會床墊制作技術的鐘石軍正帶著家鄉(xiāng)一幫弟兄在大連的家具廠做工。鐘石軍主管的生產(chǎn)車間，每天都有外國人來參觀。鐘世軍好奇地問業(yè)務員，對方只是簡短地告訴他“有個網(wǎng)站叫阿里巴巴”。

“我以為是個燒烤排檔。”13年后，操著一口廣普的鐘石軍告訴《博客天下》，忍不住笑起來。他和兄弟到網(wǎng)吧搜索“阿里巴巴”，跳出一個中文網(wǎng)站，“哇，原來這東西放到網(wǎng)上還有人看的，還有外國人！”

鐘石軍覺得摸到了門道。

跳槽到天津的家具廠后，老板想給鐘石軍配車，他不要，拉著老板上電腦城，買了7000元的IBM電腦和200元的手寫板。接著，鐘石軍找了一個網(wǎng)站設計師，注冊了阿里巴巴免費賬號。

摸索了將近一周，鐘石軍往阿里巴巴上傳了幾件產(chǎn)品。三個月過去，他接到美國華裔客戶的電話，對方下了兩個貨柜的床墊訂單?！疤旖蚶习宸浅８吲d，說做了十幾年的生意，還從來沒有出過口。”他讓老板感受到了“非常高大上的感覺”。

2005年4月，鐘石軍回廣東佛山創(chuàng)業(yè)，注冊成立高爾頓家具有限公司。他向合作伙伴提出買電腦，繼續(xù)走阿里巴巴電商之路，卻遭到斬釘截鐵的回絕。

但鐘石軍還是買了電腦，獨自“在網(wǎng)上亂搞一通”注冊賬號，做好免費網(wǎng)頁。沒過兩天，他接到了一個電話：“鐘先生，我是阿里巴巴的，你可以注冊一個會員啊。”從此，這名阿里旺旺ID為“張瑛”的業(yè)務員，隔三岔五就會打來電話，“鐘先生，你行的。你不懂，我一步步教你，你不需要業(yè)務員。會員費一年才2300元錢，很便宜?！?/p>

通過阿里旺旺和電話，“救命稻草”張瑛教會鐘石軍處理各種操作問題。鐘石軍設置了二十多個“床墊”關鍵詞，每隔半小時刷新一次頁面，這樣他家產(chǎn)品霸占了首頁。半個月后，他接到首筆網(wǎng)上訂單，佛山一家外貿(mào)公司預訂100張床墊，總計金額4萬余元。

2006年，鐘石軍瞄準了阿里巴巴國際會員服務，最低一檔收費也要5萬元。囊中羞澀的鐘石軍只能說服另一位企業(yè)主平攤費用、平分頁面的圖片展示位—動態(tài)圖一人一張，靜態(tài)產(chǎn)品圖一人八張。

“那時好多朋友說我‘神經(jīng)病?！辩娛姼嬖V《博客天下》。

鐘石軍的旺旺賬號總是亮到深夜，他給業(yè)務員在宿舍安裝電腦，要求日夜掛著阿里巴巴的賬號，以便隨時答復顧客。

同年秋天，一位西班牙華裔客戶經(jīng)過實地考察，敲定3個貨柜的訂單。“掙了10萬塊，高興得不得了。”

感覺“太爽了”的鐘石軍，自此成為電子商務理念的推廣者—本地企業(yè)朋友上門取經(jīng)或請他前去講課，他總是樂呵呵應下，手把手帶出了一批批能夠熟練使用阿里巴巴系統(tǒng)的“徒弟”。

2009年，10周歲的阿里年營業(yè)額已經(jīng)超過38億元，鐘石軍則當選為“阿里巴巴全球十大網(wǎng)商”之一—那是鐘石軍第二次申報，前一年他止步于30強，“灰溜溜回去”。而在2009年的網(wǎng)商交易會上，馬云和鐘石軍在偌大的舞臺上握手微笑。這張照片和一幅認真裝裱起來的“修生養(yǎng)性”四個大字，被鐘石軍放在辦公室里醒目的位置。

字是2011年馬云在廣東題寫的，叮囑廣東大區(qū)總經(jīng)理方永新送給當?shù)刈畛晒Φ木W(wǎng)商。幾天后，方永新將這份“大禮”送到鐘石軍手上。

圓夢

同樣把自己和馬云的合影放在顯眼位置的，還有何寧寧。

3年前，她作為8位敲鐘人之一，見證了阿里巴巴集團在紐交所上市的盛況，被喻為“敲鐘女神”。

2014年9月19日，西裝革履的馬云站在紐交所的一樓，和身后的眾多外國面孔一起，仰頭望著二樓高臺上的8位敲鐘人。敲鐘之前，馬云說，當天更應關注的是8個敲鐘人，“我們努力15年是為了讓他們成功?！?/p>

8個人中有淘寶店主、快遞小哥、淘寶模特、云客服、資深用戶、電商服務商和在阿里售賣農(nóng)產(chǎn)品的美國農(nóng)場主。他們都是阿里生態(tài)系統(tǒng)的貢獻者，也是受益者，何寧寧是其中淘寶模特的代表。

從美國歸來后，何寧寧先創(chuàng)立自閉癥兒童公益項目“星緣守護”， 而后開設主營健身服飾的淘寶店鋪“寧聚力”。她找到商業(yè)與公益的平衡之道—用直播健身吸引粉絲，再以個人淘寶事業(yè)反哺公益。

她的微博背景圖，是敲鐘那天她與馬云的合照?！罢媸巧衿娴慕?jīng)歷。我什么也沒求，莫名其妙就去美國敲鐘了。”她告訴《博客天下》。

4萬淘女郎的代表何寧寧與淘寶結(jié)緣始于2010年。那時，她剛從杭州師范大學畢業(yè)，在自閉癥兒童學校任教。月工資1500元，房租600元，對于天性愛美又囊中羞澀的何寧寧而言，淘寶網(wǎng)無疑是塊寶地。

“天天研究淘寶，看哪里有優(yōu)惠券，能買到更劃算的東西?！焙螌帉幍臅T級別在4個月內(nèi)連升了好幾級，“會員能省很多錢，那時還有天天特價欄目，很火的。”

何寧寧的故事始于購物，卻延伸至夢想。

就在她開始淘寶的那年，淘寶網(wǎng)將淘女郎平臺作為重點項目推出。在官方定義里，該平臺“不僅是一個淘生活的秀場，更是發(fā)掘淘寶草根麻豆的星場，也是一個麻豆網(wǎng)”。endprint

2011年3月，心底藏有模特夢的何寧寧注冊成為“淘女郎”。步驟簡單，她上傳了一張剪著齊劉海的全身照，留下姓名、身高體重和QQ號碼。

注冊第三天，濱江一家天貓旗艦店發(fā)來橄欖枝。周末一早，1米65的何寧寧搭乘兩小時公交車抵達攝影棚。杭州還挺冷，棚內(nèi)沒有空調(diào)也沒有取暖器，她穿著薄薄的羊毛衫、襯衫擺姿勢，從早上10點拍到晚上8點，店家主動將報酬從300元提到500元。

她的兼職淘女郎生涯由此啟幕。第一年，她隔一周拍一次片，并有意識在家對著鏡子練習微笑、做動作。第二年，隨著學校搬遷，她也搬至淘寶女裝店鋪扎堆的四季青女裝批發(fā)市場附近。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為她帶來更多機會—片約占滿了她的每個周末。工作日她趁午休騎著小電驢來回，也能拍完一單。

2012年，得益于電子商務的蓬勃發(fā)展，淘女郎的片酬水漲船高。何寧寧接單價穩(wěn)定在40～50元/件—行內(nèi)最高收入是100～150元/件。

她的物質(zhì)生活得到提升。從月租600元的10平方米小閣樓，搬入月租1500元、擁有大陽臺的主臥，養(yǎng)了貓養(yǎng)了狗，她戲稱自己過上了“網(wǎng)紅的生活”。

課堂與影棚間的雙線作戰(zhàn)狀態(tài)持續(xù)了近三年。2013年年底，淘女郎業(yè)務單多到影響了教師工作，思前想后，何寧寧辭職做了全職淘女郎。同一時段，淘女郎總數(shù)達到4萬，創(chuàng)造了超過30億元的收入。

最終在2014年9月，何寧寧登上了人生中迄今“最牛X的舞臺”。在那個最高光的舞臺上，她與喬麗等其他7人的生命有了交集。

如今喬麗已將阿里視為真愛，收到其他公司的邀請都不愿去，“因為我覺得我已經(jīng)嫁給阿里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彼槐菊?jīng)地告訴《博客天下》。

眼下，喬麗在距離上海迪士尼不遠的街道經(jīng)營一家咖啡館。一排博古架擺滿淘寶出品的小玩偶，倒立裝修的屋頂和倒立放置的桌椅，對應著淘寶的“倒立者贏”文化，連店名“淘友”都是取“淘寶的朋友”之意。

自稱淘寶“腦殘粉”的喬麗，20%時間投入經(jīng)營咖啡館，80%時間用來關注阿里?！案鞣N信息比較多，你要是一天不跟阿里，可能就已經(jīng)被淘汰了。”

2010年后，她從單位辭職，以電商觀察者身份撰寫阿里巴巴的相關文章，發(fā)布在微信公眾號“菲報道”上，就像2004年她在淘寶社區(qū)筆耕不輟的專欄。

2004年，喬麗在朋友推薦下注冊了淘寶賬號。那時的淘寶頁面和貨品一樣簡單—2003年淘寶剛上線時，馬云和項目成員翻箱倒柜貢獻貨品，“大概湊了30件。然后你買我的，我買你的，折騰來折騰去……我把我手表都放上去了?！瘪R云后來回憶。

即便如此，淘寶還是為“宅女”喬麗推開了購物世界的新大門?！耙郧拔抑烙锌诩t，但不知道有唇彩，還有這么多顏色。淘寶還挺長知識的，我就到處看。”她買了相框、古裝戲太后戴的長指甲套等小物件，先電腦拍下，再去銀行、郵局排隊給賣家匯款。

除了買，喬麗還在淘寶BBS上寫腦洞大開的科幻故事，網(wǎng)友頂帖，她回帖，帖子越頂越高，經(jīng)常沖到第一。

2005年，淘寶BBS負責人邀請喬麗開設個人專欄“菲報道”—“菲”取自她的淘寶ID，“報道”則是負責人的建議。“他覺得我就像是個信息的傳遞者吧。”喬麗告訴《博客天下》。

一下班她就關在房間里敲敲打打，更新至少3000字的原創(chuàng)文章。鼎盛時期，“菲報道”的日均瀏覽量穩(wěn)定在3萬以上。代價是睡眠不足，“馬云每天睡4小時，我也每天只睡4小時”。

2005年底，她把單位的病假、事假請了個遍，駐扎湖南，全程跟蹤淘寶與湖南衛(wèi)視聯(lián)袂打造的電視直播秀“超級BUER秀”總決賽。

那一個多月，喬麗白天跟隨式采訪，晚上回酒店更新日記，熬夜、通宵是家常便飯。決賽晚會上，瘦了十幾斤的她手捧“特別貢獻獎”，抱著時任淘寶網(wǎng)市場部總監(jiān)張宇淚如雨下。

此后，她在阿里旺旺上遍訪鉆石賣家與淘寶紅人，還特意修讀新聞學課程；為撰寫產(chǎn)品教程，她開淘寶店鋪親身實踐；她還養(yǎng)成收集一切與淘寶相關的紀念物的習慣，小到筆、信封、小公仔，大到某場活動的紀念T恤、banner板都往家里帶，因為“每個東西，都代表它的一段歷史”。

淘寶兩周年慶典那天，喬麗在慶典現(xiàn)場看到一個穿白衣服的小個子，在二樓看著會場。大家都很尊重這個人，紛紛去要簽名，她也隨大流去，拿到簽名才知道，這就是“大Boss”馬云。那時候淘寶粉絲還沒這么多，有會員活動時，馬云會和大家一起玩。有一次喬麗拿了6本書說，馬總大家讓你簽個名，馬云就非常有耐心地一一簽字。

4年后的“taobao live”頒獎盛典，馬云一進會場就沖她揮手，讓她“有點受寵若驚”。隨后的皇馬褂獎和傳播之星獎頒獎環(huán)節(jié)，馬云說：“菲啊，你很棒，你寫的文章我一直會看?！?/p>

感恩

作為和淘寶淵源很深的用戶，喬麗有機會看到工作中的馬云，會特意觀察他吃什么、用什么。

正是這個“用清風紙巾喝農(nóng)夫山泉什么的，很平易近人的”男人，在全球矚目之下，讓她和何寧寧為一家市值超過2000億美金的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敲響上市的鐘聲。

快3年過去了，喬麗依然記得敲鐘前后的諸多細節(jié)。前一天晚上10點半，阿里巴巴團隊才宣布她們8人被選中敲鐘?！拔揖兔闪?，怎么會叫我？我怎么辦？”

19日早上5點，沒帶裙子的喬麗近乎一夜未睡，穿了條黑色長褲、化了個妝，“迷迷蒙蒙，眼睛腫腫”地趕去酒店門口集合。7點鐘，大部隊抵達紐交所的房間，圍著一個很長很長的桌子吃自助早餐，馬云在，新浪CEO曹國偉也在。

此后一切都“亂糟糟的”。喬麗陪同行的人回酒店取落下的護照，匆匆折返出了一身汗，妝花了，頭發(fā)黏在額頭上。等上了臺，目之所及黑壓壓一片人，耳邊充斥聽不懂的英文，“很緊張，很急，就是那種沒有準備好的感覺”。

同臺的何寧寧則近乎完美。她化了淡妝，扎起清爽馬尾辮—坐飛機時，她看到電視劇《北京愛情故事》，參照了佟麗婭的發(fā)型而放棄了原本設計的顯老的盤發(fā)。她是唯一一個穿裙子的—出于模特的職業(yè)敏感，她隨身帶了兩條半裙，在中規(guī)中矩的一步裙與白底黑花的A字裙之間，她選中后者。

“叮叮叮—”，鐘聲在紐交所大廳內(nèi)回蕩了足足12秒。何寧寧使勁鼓掌，看到臺下的馬云豎起大拇指?！罢娴男U感恩的?！彼纳眢w微微顫抖，內(nèi)心涌起的暖流直逼眼角，眼眶濕潤了。

那場聲勢浩大的上市活動，讓不少人記住了8位敲鐘人，也讓很多人意識到，無數(shù)普通人的生活就這樣直接又密切地連接到了一起，并在不知不覺中成為阿里生態(tài)系統(tǒng)的一員。

這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掌舵人馬云，則感恩運氣的眷顧。“阿里是一家有運氣的公司，運氣來自客戶，也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彼f。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