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 蒙
喜歡也曾入境,暖過萬里長風
◎羽 蒙
幽深的小巷,晦暗的街燈,迷失的方向。我邁開大步奔跑,汗水和惶恐發(fā)了瘋地冒出來,卻只是徒勞,每一個拐角都是死胡同,心下慌張如藤蔓般生長。我埋頭蹲在地上,雙手抱住顫抖的自己。
“你又迷路了。”熟悉的氣息靠近,仿若堅果般微涼青澀。我猛地抬頭,看見你鴿子灰的瞳仁和溫柔的笑,一如多年前沉溺在你眼里的深海。
我撲過去想要抱住你,指尖劃過你的體溫時,夢醒了。視野里余下的,是壓在手肘上的一本《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窗外秋葉颯颯,廣場上的孩子們明晃晃地笑著,太陽暖得仿佛要墜落。沒有你的時光好像變得無比漫長。
還記得第一次遇見你,是在校園的露天游泳館。當了16年旱鴨子的我趴在浮板上,不料被橫沖直撞的男生撞翻,一頭扎進兩米深的水中。我的小半生里最猛烈的一次心跳,不是被涼水猛灌口鼻拼了命地劃動手腳,而是被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從水里拖出來劫后余生的那一刻,風吹過你濕漉漉的眉眼,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作一眼萬年。
高一暑假,你在學校游泳館兼職做救生員,恨鐵不成鋼地對我進行手把手教學。“蹬腿時要勾腳,把水往后推”、“劃水動作太大了,保持45度”、“不學換氣?那你學狗刨好不好”……這些聲音如同薄荷味的泡泡充盈著盛夏,成了清甜而飽滿的少女心事。
在大太陽下走上一圈都哭天喊地的我,突然熱愛起要把人融化的萬里無云和艷陽當空。你是我不期而遇的晴朗,8月的尾巴尖,我終于不負厚望地學會了蛙泳,雖然姿勢有些不盡人意,但你嘴角勾起的笑意無疑對我是最大的贊許。
我請你吃草莓味的冰激凌,然后并肩走在尚有夕陽余溫的街道上。路邊的香樟樹散發(fā)著濃郁而獨特的香氣,清涼的投影似水草般瘋長,陽光打馬而過,城市邈遠,而你如此靜謐。再也沒有一件事比此刻更美好,我和你對視一眼,仿佛周遭都被隱匿的情愫點亮。
開學后回歸各自的教室,我們像兩條相交線,過了一個交點后似乎再無交集。我本就是天生的路癡,自從認識你后,似乎路癡得更嚴重了,經(jīng)常轉(zhuǎn)到你家樓下、你教室門口、你宿舍附近,你走過的每一個地方。
我說我東西南北都迷路,你笑著揉揉我的頭發(fā):“那我只好東西南北都順路了?!庇谑悄愠闪宋业姆较?,成了暗夜里不滅的燈,伴著我把腳下的金黃落葉踩成吱呀作響的積雪。
小公園角落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窩流浪貓,你偶爾會買些面包和牛奶喂給這些小家伙。那日我?guī)湍惆衙姘伤閴K,順口就問:“你更喜歡貓咪還是狗狗?”“貓吧?!蹦阏f?!斑??!蔽掖稹D愣康鼐p紅,我心跳加快,移開滾燙的視線時彼此的呼吸變得又輕又薄。我們身后,風聲闃靜,萬物生長,春天如約而至,暖了萬里長風。
百日沖刺如期而至,你沒有時間逗貓,我也沒有時間“迷路”。我們在圖書館里浸泡光陰和精力,為桌面上寫著目標大學的細薄紙條付出晝夜。我們約好考同一所大學,約好未來要有彼此的參與。
高考呼嘯而過,填志愿時我被家人強制要求留在省內(nèi),我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兩天兩夜才終于換來家人的妥協(xié),允許我填報我們約定的大學。諷刺的是,我沒有考上。更諷刺的是,你的分數(shù)到達投檔線,卻在家人的權衡和百般游說之下,去了更好的大學。
我把青春囫圇吞棗,到頭來未辨清味道,就生生被噎住,如鯁在喉。在冷酷無情的現(xiàn)實面前,你選擇了理智,雖然是迫于現(xiàn)實;我迷失于感性,倒也在情理之中。原來我真的是路癡,只是這次,再也沒有人帶我走出去。上大學后,隔著屏幕與山海,我們時常問候,互相關懷。過往點滴的情誼以另一種方式延續(xù),才漸漸明白,愛對了,是愛情,愛錯了,是青春。
夏天的風悄無聲息地吹過,又順其自然地消失在不知名的拐角,那些無果的答案、丟失的悸動,無人問津。只愿你歲歲平安,即使你我生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