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教學與教師素養(yǎng)

寫作教學可謂問題多多，但最突出、最根本的問題還是——教師素養(yǎng)。寫作教學要走出困境，歸根結底應從教師素養(yǎng)層面發(fā)力。寫作教學中的教師素養(yǎng)，大致可分為寫作素養(yǎng)和教學素養(yǎng)兩塊。怎樣的教師，更能教好寫作？這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本期圓桌，徐飛、鄧鑫、楊丹妮、周華章將就此問題談談各自的想法或做法，希望也能激發(fā)你的思考。

本期主持：徐 飛

人生充滿了很多的偶然。當我們偶然成為教師而且是語文教師的時候，你其實應該感謝命運，因為做語文教師會讓你與人生保持更親密的關系，尤其是教寫作，更是人生的額外獎賞。

也許你會說，我們被作文教學虐得還不夠嗎？山一樣的作文本、隨筆本，潮落又潮漲，永無止境。偶爾從一望無際的貧瘠文字中探出頭來，失望的嘆息只有自己知道。

我知道，當前作文教學有著種種艱辛與不易，教師們教得辛苦而收效甚微，但是，我還是要說，教寫作，其實是你人生的額外獎賞。

那么，怎樣的老師，更能教好寫作呢？

一、常寫作的老師，更能教好寫作

現在很多語文教師雖然教寫作，卻不肯寫作，或不會寫作。不會開車的肯定成不了汽車教練，不會游泳的也肯定當不好游泳教練，但不會寫作的卻成了“寫作教練”，豈非咄咄怪事？

葉圣陶先生非常強調教師自身寫作經驗的作用。他說：“經常寫些東西，語文教師更有必要……自己動手寫，最能體會到寫文章的甘苦。自己的真切的體會跟語文教學結合起來，講解就會更透徹，指導就會更恰當?！彼J為：“凡是有關作文的事，老師實踐越多，經驗越豐富，給學生的幫助就越大。”

我曾在《語文教師的“教學性寫作”》中提出“教學性寫作”這個概念：“指能產生積極的教學意義的寫作，包括教師所寫的‘下水文、教學批語、教學隨筆、教學日志、教學論文及能與教學產生積極關聯的文學作品等?！逼渲小跋滤摹钡膶懽?，對教好作文尤為重要。語文教師應該經常寫寫“下水文”，體驗寫作的甘苦、得失，傳送給學生寫作的“金針”。教師主動寫作，平等地參與，與學生一起構建起和諧的寫作共同體。

點燃學生言語創(chuàng)造激情的最好方法是用你自己的言語創(chuàng)造激情，讓學生忘情于寫作的最好辦法是你自己忘情于寫作。同甘共苦，總比遙控指揮更有感染力。有了教師的寫作熱情，才會有學生的寫作才情。王棟生老師有次和學生同寫作文，當堂完成兩篇，貼于教室。學生圍觀、評論，很受觸動。當然，我們未必有王老師的汩汩才情，但也要勇于亮出自己的作品，這其實是對學生寫作才情最有力的喚醒。

教寫作，意味著教師有更多的機會去進行寫作，而寫作是一種高品質的精神生活。張麗鈞老師有一段話很生動地表達出了寫作之于自己的 意義：

總有人問我：“工作那么忙，怎么還能堅持寫作？”我想，如果是“苦”字當頭，我早就撂筆了。我欣賞寫作中的自己。我喜歡看那個“自己”欣然剝開心上的繭，在文字中粲然綻放生命；我喜歡看那個“自己”從光陰里擷來點滴綠意，興致勃勃地編織春天。我從來不是在“忍受寫作”，而是在“享受寫作”。

能“享受寫作”的人，一定會對生活多一份敏感，多一份覺察。在寫作中，你可以再活一次，可以重新凝視生活的模樣，端詳生命的肌理；在寫作中，你與自己親密對話，借助文字重新回歸自我；在寫作中，你的感覺變得異常敏銳，精神世界無比坦蕩。你說，這些不是教寫作帶給我們的額外獎賞嗎？

二、愛讀書的老師，更能教好寫作

讀書與寫作之間，存在著共生互進的密切關系。教師是否愛讀書、會讀書，一定程度上也決定了寫作教學的效益。

教學靈感，常來自讀書。寫作教學教什么，在很大程度上受學生寫作現狀、教師寫作素養(yǎng)等因素制約。有想法的教師，往往不拘泥于教材，能從更廣闊的閱讀視野中尋找寫作教學內容。黃厚江老師愛讀鮑爾吉·原野的散文，有一次讀到他的《雪地賀卡》一文，被深深打動了，并發(fā)現了文中蘊藏的寫作價值。于是，他巧妙地將該文本引入課堂，猜讀引寫，上了一節(jié)精彩的作文課“寫出特別之處背后的故事”。

學生寫作的提升，離不開閱讀的滋養(yǎng)。愛讀書的教師，更善于挑選出高品質的圖書、報刊、文本推薦給學生。我上過一節(jié)作文課“用心體貼每一片葉子”，為激活喚醒學生更多的生命體驗，幫助他們更好地掌握想象與聯想的寫法，我從二十多篇寫葉子的美文中挑選了四篇推薦給學生：東山魁夷的《一片樹葉》、蔣勛的《葉子》、賈平凹的《落葉》、韓靜霆的《病榻觀葉》。

常讀書的人，錦心繡口。寫作課的重要任務就是，“傳染語感于學生”（夏丏尊）。教師的語言也是重要的課程資源，因此，寫作教師尤其要加強自身的語言修養(yǎng)。多讀文化文學類的書籍，讓自己的語言表達修煉得更具有詩性、美感和文化的氣息；也適當讀些理論性書籍，讓自己的語言表達更富有邏輯的力量和深厚的學養(yǎng)。

三、善診斷的老師，更能教好寫作

作文教學高手，一定有好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文章的好壞來。我常說，最糟糕的老師，眼低手低；其次好的是，眼高手低；而最好的老師，應該是眼高手高。

我曾組織過一次關于作文診斷的教研活動。有一年，蘇州市高三一模成績揭曉，一位高三老師在QQ交流時向我抱怨，說她班上有好幾篇作文的分數打低了。她給我傳了兩篇學生作文，有一篇確實判分低了，但另一篇的判分基本正確。這件事引發(fā)了我的思考，教師們對作文的診斷能力令人 擔憂。

我從這次?？贾刑暨x了七篇作文，將這七篇作文連同“高三作文樣卷評分表”發(fā)給高三教師，要求全體高三語文教師對這七篇作文進行獨立賦分，并寫上評分意見。同時，我將這七篇作文發(fā)給作文閱卷專家蔡明老師，請蔡明老師按高考評卷的尺度對這七篇作文賦分。以蔡老師分數為標準分，標準分上各6分為許可范圍，我對收上來的28位高三教師的“評分”進行了評分。批改后統計，最好的成績是評對五篇，但只有兩位老師；有8位老師評對四篇，而最差的只能評對一篇。如我所料，教師們的作文診斷能力不容樂觀。endprint

想起這些，其實很令人沮喪。我們不少教師不能對作文進行正確的診斷，卻一直奮斗在一線，“誨”人不倦。我們必須承認一個現實，那些“能寫”的學生，很少是教師“教”出來的，大多數是在閱讀積累的基礎上“悟”出來的。我們教師應該做的，就是保持、發(fā)展他們的寫作積極性，并在關鍵時給他們一些有效的建議與指導。

寫作教師的“診斷”功夫，除了體現在單篇作文的診斷外，還體現在全班作文的診斷上。批閱完一個班的作文，教師能不能準確地提煉出班級學生在寫作上的共性問題，是判斷教師寫作教學能力高下的重要標志。寫作教學內容，需要結合學生的寫作實情來確定。如果教師不能準確診斷全班學生寫作的主要問題，就會降低教學的針對性、有效性。

四、“會玩”的老師，更能教好寫作

“會玩”，是一種很高的境界。各個領域的頂尖高手，其實都是“超級玩家”。賈平凹喜歡“玩”收藏，從奇石到漢罐，從怪木到古硯，無所不及；九十多歲的黃永玉“玩”起了跑車，駕著紅色法拉利呼嘯而過?！皶妗?，是一種極好的心態(tài)，會對人生充滿一種極為深厚的情趣。寫作，與一個人的情趣密切相關；會教寫作的老師，往往“愛玩”“會玩”。

童書作家山姆·史沃普曾在美國紐約皇后區(qū)的一所小學開辦寫作坊，教小學三年級的孩子們寫作。史沃姆教了他們三年，為他們精心設計了各種寫作活動：帶他們到博物館看盒子展，再讓他們制作盒子，創(chuàng)作一本訴說盒子故事的“盒中書”；讓他們把身體的輪廓畫成一座小島，寫出自己的小島故事；帶他們到中央公署各自認養(yǎng)一棵樹，觀察樹的變化，并寫信給它……他帶著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而孩子們手里的鉛筆成為開啟寫作魔法的鑰匙。

龍應臺在《玩，才是最好的教育》中寫道：“講一百次文學寫作的技巧，不如讓他在市場里頭弄臟自己的褲腳?！痹谕嬷?，體驗是最深刻的；在玩中，精神是最強健的；在玩中，人性是最飽滿的。而這些，恰恰是寫作最不可缺少的元素。寫作需要飽蘸生命的汁液，將人生的喜悅、悲傷或寧靜書寫下來。

玩的方式有多種：采訪一位有故事的老人，將那過去的事記錄下來，是一種玩；給一位心儀的作家寫一封情意誠懇的信，是一種玩；幾個人接力編一個故事，是一種玩；調查一個現象，然后給市長寫一份建議書，也是一種玩……而這些需要我們寫作教師“會玩”，能想出好點子，創(chuàng)造合適的寫作空間。創(chuàng)造是每個人的天性，“會玩”的教師會找到方法，讓學生的寫作伴隨著創(chuàng)造的激情。教寫作不同于教閱讀。教閱讀是“從一到萬”，畢竟有一篇文本為依據；而教寫作則是“從無到有”，教學點和教學憑借都要教師自己去尋找。教寫作，更加考量你的創(chuàng)造力。

玩，跟一個人的性情、趣味、愛好相關。袁宏道說：“余觀世上語言無味面目可憎之人，皆無癖之人耳?！睂懽鹘處煈杂X地去關注學生的興趣愛好、審美趣味，引導他們找到自己深愛的那個世界。你若有趣，世界便有趣。優(yōu)秀的寫作教師不止是教寫作，更是能撩撥起學生對生活積極盎然的審美趣味和表達欲望。

對我們教師來說，更要找到自己的趣味點，并以此激發(fā)學生的趣味和寫作熱情。張家港高級中學的高東生老師愛好攝影，在學校開設了一門校本課程——“攝影與寫作”，用鏡頭向師生娓娓講述昆蟲的故事。他的攝影作品與攝影手記在《讀者》（原創(chuàng)版）連續(xù)刊載后，精美的圖文專集也已由甘肅人民出版社出版。因高老師的推動，張家港高級中學獲批江蘇省“影像與寫作”的課程 基地。

怎樣的老師，更能教好寫作？

這個問題其實沒有最終答案。寫作是個性化的，寫作教學也是個性化的。

教寫作，教到深處，喚醒的是你對人間的深情。因為教寫作，就是跟一個個獨特的生命打交道。在這個過程中，你得投入情感，理解、感知學生的心靈體驗。當你踏進或清純或樸稚的文字世界時，可要放輕腳步，那是學生將他的心靈坦露在你面前。

（江蘇省蘇州市工業(yè)園區(qū)教師發(fā)展中心；21502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