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離
你可以稱狄更斯為文學“美食家”,一個發(fā)現(xiàn)了“酒精魔力”的男人,并且養(yǎng)成了對“肉汁的頑固熱情”。
狄更斯感覺快餓死了,那是1824年2月,他的父親約翰·狄更斯因為40多鎊的債務,被判入馬薩爾沙監(jiān)獄服刑,12歲的小狄更斯被迫離開學校,進入倫敦的鞋油黑作坊做童工。狄更斯的家人無處可去只得與父親一起進入監(jiān)獄,一家人一分錢沒有,但是有10張饑餓的嘴要喂飽。所以狄更斯拼命在煙霧彌漫、灰色老鼠出沒的窄小房間里做著每天10小時、每周6先令的苦差事:將小標簽貼在一小管鞋油上。那個時期,狄更斯做的最多的是有關食物的白日夢,那是一個貧窮的英國小男孩不可能負擔得起的美味。
后來狄更斯總是不斷回想這段童年噩夢,激發(fā)出一個經常出現(xiàn)在他小說中的情節(jié):無助的男孩被遺棄在殘酷的世界中,肚子餓得咕咕叫,夢想著烤蘋果和油乎乎的面包,工廠就是狄更斯的饑餓誕生的地方。
《霧都孤兒》里的奧利弗·特威斯特就是一個典型的狄更斯男孩,奧利弗出生于濟貧院,出生不久未婚的媽媽就死了。他在濟貧院被奶瓶喂大到十個月后被寄養(yǎng)在一個靠剝削孩子生活費生存的老太婆那里長到九歲,然后被教區(qū)干事又帶回了濟貧院,在一個理事會的安排下開始拆舊麻繩。濟貧院名稱上好聽,但是配給孩子的飲食情況是每天三頓稀粥,一禮拜兩次發(fā)放一頭洋蔥,逢禮拜天增發(fā)半個面包卷。粥碗從來用不著洗,孩子們非用湯匙把碗刮得重又明光錚亮了才住手。
如果你正在尋找一幅關于維多利亞時代食物的味覺記憶,那狄更斯的小說完全能滿足你的愿望。他慷慨地將食物圖像揮灑在書中,經常描述一個人物進餐的細枝末節(jié)。一篇有關《匹克維克外傳》的論文中說,在本書中,狄更斯提到了35次早餐,32次晚餐和10次午餐, 249次提到單單喝點什么(不全是酒類)。狄更斯的書中到處是關于食物的話題,狄更斯對于任何一處都有很多話要說。通過一本卷邊的《遠大前程》或者一本《小杜麗》,現(xiàn)代讀者便可以深入了解19世紀的倫敦人如何吃、如何喝。
狄更斯是一個美食先鋒派,雖然他可能在自己的一生中都沒有意識到?,F(xiàn)在已知文學中對炸薯條最早的描述出自狄更斯1859年的小說《雙城記》。英國的“炸魚薯條”套餐要到1863年才開始商業(yè)化銷售,但狄更斯在《雙城記》中描述了我們現(xiàn)代所熟知的快餐,其細節(jié)如下:“粗糙的土豆片,不情愿地在油里炸著?!?/p>
狄更斯對肉汁有著強烈的癡迷。在倫敦1860年舉行的慈善晚宴上,狄更斯講述了人類對肉汁的熱情。在《圣誕頌歌》中,克里奇特太太為她的家人做了這個。在《遠大前程》中,姐夫喬為了安慰皮普,不斷地給他舀肉汁,直到男孩的盤子里都滿了。在狄更斯的小說中,世界往往是殘酷的,肉汁則代表著愛。
在小說《皮克威克外傳》中,獨身的老紳士匹克威克先生,帶著“匹克威克派”的三個成員——年邁多情的特普曼、附庸風雅的史諾格拉斯和紙上談兵的文克爾離開倫敦出去游歷,一路碰到了種種滑稽可笑的人和事,4個人最經常的活動就是喝酒,一杯摻水白蘭地就讓“和諧重新又籠罩了整個房間”。
事實上,狄更斯是各種品種、各種溫度和風味的潘趣酒(Punch)愛好者,在他的作品中至少提到了10種不同的潘趣酒,至少在他的5本小說中,包括《大衛(wèi)·科波菲爾德》《荒涼山莊》《圣誕頌歌》等書中提到了熱的Port Negus(波特·尼格斯)潘趣酒。據說,狄更斯特別喜歡這種可以在其他維多利亞小說家,包括夏洛蒂·勃朗特和《名利場》的作者薩克雷的作品中找到的葡萄酒飲料。
在小說《尼古拉斯·尼克貝》中,狄更斯以幽默筆調寫道:“壓制你的胃口,親愛的,你就征服了人性?!边@似乎是作者內心進行的一場戰(zhàn)斗。閱讀狄更斯的作品你會發(fā)現(xiàn)一個普遍的真理:再也沒有比享受一頓辛苦得來的晚餐更快樂的事了。
(摘自2017年11期《世界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