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艷菊
街邊的風景
●耿艷菊
上午帶孩子在公園玩,孩子玩泥土,我拿了鮑爾吉·原野的散文看。其中有這樣一小段話:不同的樹的姿態(tài)比建筑物更美,它們高低俯仰,疏密錯落,塑造別樣的景觀,樹們四季呈現(xiàn)變化的美,比呆板的房子更靈慧。樹在風里颯颯,包藏花果,它們是微笑沉默的高士。
往下,我一時看不下去了。這兩句話是有生命的,書本是它們的土壤,它們從書里長出來,轉(zhuǎn)眼成了兩朵好看的花,攥住了我的眼和心。我本來是坐在樹蔭下的,也坐不下去了。站起來遠望,近觀,我在賞樹。我從來沒有好好看過樹,倒是也附庸風雅,花開的時候巴巴地趕著賞過花。
賞花比賞樹說起來順溜多了,賞花很正常,賞樹就覺得稀奇。俗話說閑得看螞蟻上樹,那真是無聊才做的事??墒?,很多樹都會開花結(jié)果實,而很多人眼里也只有花和果實,從來不曾留心過樹本身。
環(huán)顧四周,像鮑爾吉·原野所言,樹的姿態(tài),天然塑造出來的景觀果是很美,高低俯仰,疏密錯落。即使我所在的地方不過是很一般的郊野公園,沒有名貴樹,都是很尋常,如垂柳、洋槐、楊樹、桐樹、松樹、木槿樹、櫻桃樹、李子樹、桃樹等。整個上午,它們在陽光中微笑,在風中颯颯,那是令人眼饞的沉醉世界。
中午的時候,我和孩子去了后街,在固定的水果攤上買了香蕉、蘋果,還有桃子。之所以稱它為固定的,是因為我來這個地方的時候,這個水果攤就在。那時候我剛從學校畢業(yè),現(xiàn)在我的孩子都四歲多了。我每次去后街買東西都會路過這個水果攤,它就在后街的入口,最邊上,挨著水果攤還長著一棵蔥蘢的老槐樹。
守水果攤的是一對善良的樸實的中年夫婦。他們很會做生意。從我第一次在他們那買了水果之后,再路過,他們總是會笑瞇瞇地和我打招呼。那樣的笑,讓人不忍拒絕,也不好意思空手而歸。他們的家就在水果攤后面的院子里,院子是租來的,他們和我一樣也不是本地人。他們一家人似乎都很喜歡那棵老槐樹,擇菜、吃飯,孩子寫作業(yè),老槐樹下是喜氣洋洋的根據(jù)地。
回家后,在廚房里清洗買來的水果,嘩嘩的清水聲中,我的思緒也嘩嘩響——蘋果不是來自蘋果樹嗎?桃子不是來自桃樹嗎?香蕉不是來自香蕉樹嗎?我們一年四季吃的水果不是都來自那對夫婦的水果攤嗎?他們自身不是果樹,卻是我們依賴的生活樹。
想起去年和水果攤上的大姐聊天的情景,她指著那棵老槐樹,用自己的胳膊比劃著說,她剛來時,老槐樹還是小槐樹,只有胳膊那么粗。她二十歲就跟著他的男人來這里賣水果了,如今他們的孩子都讀高中了。
在這條老街上,做小生意的基本上都從他鄉(xiāng)而來。街里賣菜的,賣饅頭面條的,賣大餅的,他們都像水果攤的夫婦一樣是從故鄉(xiāng)漂過來的一棵小樹,然后漸漸扎根在異鄉(xiāng)的泥土中,在時光里成了老樹,成為街邊不可取代的風景。他們雖不是微笑沉默的高士,卻是勤勤懇懇、踏踏實實,勇于在最深的煙火中討生活的人,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