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岳文海
一雙手套
※ 岳文海
老何剛要出門,推開門的瞬間,一股寒風(fēng)迎面襲來。心里說了句,天真冷,就轉(zhuǎn)身去找自己剛買不久的手套。他看看書架上,沒有,這是他常放手套的地方,在納悶里又找了找衣柜,還是沒有,心想是不是孩子她媽戴走了,又覺得不可能,她有啊,他的她嫌大,不合適。于是,他打電話問他愛人,愛人提醒他說,前幾天他去老家戴著的,老何這才恍然大悟,說忘老家了。那天中午,他坐在臺階上曬太陽,順手將手套放在了堂屋門旁的木板上,跟一個多月沒見面的老父親拉家常。
老何心想,前幾天熱不戴還過得去,今天天氣大變,陰風(fēng)刺骨,不戴可不行啊。去老家取,路太遠(yuǎn)了,噢,對了,侄子要到縣上來辦事,讓他帶上吧。于是,他打電話叮囑了一番,說手套就在木板上,是堂屋門旁的木板上。侄子二話沒說,一口就答應(yīng)了。
老何出門買了點(diǎn)東西,趕緊回到了家,天氣怪冷,把人都快凍僵了。手冷得提不住東西,左手提提換右手,左手插褲兜,如是反復(fù),一路匆匆,霧氣騰騰。侄子打來電話說,他找了沒有,他爺爺也說沒有,老何唏噓奇怪,不可理解,以為侄子沒有細(xì)心看,太粗心了,粗心到光頭上的虱子都沒發(fā)現(xiàn)。說,你再找,就在那里,十萬個沒錯,千萬個正確。侄子,被老何理直氣壯的說辭,弄得猶豫起來,念叨了兩聲,答應(yīng)再去找一下,再問問他年逾古稀的爺爺。侄子又去他爺爺家探個究竟,在那堆著的一撂木板上,前前后后找了兩遍,還是找不著,就又去問他爺爺,他爺爺還是那句話,沒見什么手套。這會輪到侄子理直氣壯了,面對決不相信的老何說:“實(shí)在不信你自己來找,你自己來問!”老何沒轍,心不甘地對侄子說,手套就在木板上,你爺爺年紀(jì)大了,人糊涂了,不知給我弄哪了。
老何的那雙手套,是羊皮的,軟軟的,手感說不出來地好,亞光黑,帶著金屬飾件,看上去時尚大氣,很有貴族味。崇尚節(jié)儉的老何是看來看去,左挑右揀,三思而行才買上的,至于價錢也不賴,四百多塊,在老何的購物生涯里也算重大項(xiàng)目了。
三天兩天,半個月過去了,老何買了東西去看望老父親。這段時間取手套的事老擱在心里,生怕忘了。
進(jìn)門的一剎那,他看見站在臺階上的老父親扭過頭進(jìn)了堂屋,心里納悶,說不用急著去倒茶,看我這老爹。每次老何去老家,老人都像招呼親戚一樣,倒茶送水,弄得老何很不自在。老何進(jìn)了屋,坐下。老人沒正眼看他,不冷不熱地說:“你來了?”
“爸,我的手套在嗎?”老何心里一直在急。
老人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臉微微發(fā)紅。
“我上次來就放到門旁的木板上了?。俊崩虾涡睦锖芗m結(jié),帶著萬重疑惑。
“沒見……”老人尷尬起來,“在呢……”
老何不明白,老人為什么吞吞吐吐的。
他不解地看著他的老父親。
“不就一雙手套嘛,”老人用模糊的眼神盯著他,透著一股肯定的平靜,“就放著吧?”
老何著實(shí)有點(diǎn)生氣,老人為什么把這么個事,藏著掖著,讓他給侄子幾次三番地打電話,本來簡簡單單的,弄得好像是個大不方便的事。手套在,別人不帶給我,那我自己取也行啊。他很是懊惱,難以釋懷,一時半會,他不知該說什么好。
老人臉更紅了,像霜打了的柿子。見兒子真生氣了,嘴巴動了兩下,終于沒有說出什么話來,只是不確切地看著老何。
后來,老何將這件事情,郁郁不樂地跟朋友說,朋友奇怪地反問道:“難道他沒有手套嗎?”老何細(xì)一想,老人還真沒有一雙冬天戴的手套。他心里泛起了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朋友激將似的、略帶嘲諷地提高嗓門:“你這人,給他就行了嘛。——他這一輩子就戴你一雙手套??!”
老何愣著神,眼睛里涌起了淚水。
岳文海,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2003年開始發(fā)表作品,迄今在《華夏散文》《蘭州日報》《草原》《西北軍事文學(xué)》《濟(jì)寧晚報》《勞動時報》等報刊雜志發(fā)表作品20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