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鳴
笑春風
◎翊鳴
驚蟄是一個桃紅色的節(jié)氣,因為這時桃花盛開了。
在南方,桃樹是少有的能讓人感受到季節(jié)變化的植物。春寒料峭,桃花急急綻蕾,先是兩三點桃紅,接著便三四朵、七八朵地綻開;一夜春風,暖意稍濃,枝條便逐漸被紅色裹住。再吹一陣暖風,突如其來的爛漫花事便一下子把人驚到:滿樹紅粉,密密匝匝,遠遠看去宛如平地騰起一片緋云。
桃花的品種很多,我獨愛山桃。高中時,教學(xué)樓前新栽了一排山桃,我們常去撿花瓣用來做書簽。花瓣軟薄,做書簽急不來,必須小心翼翼地在書里擺好形狀,然后屏住呼吸輕輕地合上書頁。一晃過了好多年,前些日子重新發(fā)現(xiàn)那些夾在書頁間的花瓣,宮粉早已淡成淺淺的豆黃,就像褪色的心事。
有一年去樂業(yè)大石圍天坑群,在拐了無數(shù)個彎之后,道路終于變直。道路的右邊是一大片油菜花田,左邊是青磚黑瓦的一戶人家,屋基低于國道近一米,只露出半截屋身以及后院幾株開滿花的樹冠,緋紅粉白像云霞。
我們站在路邊揚聲問道:“有人嗎?”一個中年男子走出來,我們向他請求到院里賞花,他痛快地答應(yīng)了。從路邊小道拐進男子的家,天井邊上坐著一位老人,是男子的岳母。老人有七八十歲了,見有客人,并不說話,一臉慈祥,目光靜靜地跟著人轉(zhuǎn)。
后院是個小坡,種了幾畦青菜。小土坡中間種著將近二十株果樹,淺粉是桃,綠白是梨。我一向覺得桃花宜開在山野間、溪道旁或者是鄉(xiāng)村的院落屋角,才合得上它看似爛漫,實則疏淡的性格。
這樣的平淡胡蘭成也寫過:“我鄉(xiāng)下映山紅花是樵夫擔上帶著有,菜花豆花是在畈里,人家卻不種花,有也只是籬笆上的槿柳樹花,樓窗口屋瓦上的盆蔥也會開花,但都不當它是花。鄰家阿黃姊姊在后院短墻上種有一盆芷草花,亦說是可以染指甲。這不當花是花,人亦不是看花賞花人,真是人與花皆好?!?/p>
男子笑著看我們在花樹間走來走去,一邊問我們來自哪里,一邊問我們做什么工作。別人豁朗,我們自己也不能拘泥,原原本本回了他。他很驚喜,說了一個人的名字,這么巧,恰好是我們的同事!男人指指天井邊上坐著的老人:“那是他的外婆?!蹦凶踊剡^頭,用土話向老人說了幾句話,老人皺皺的臉一下子笑開了,伸出手拉著我們說話,來來回回其實就是簡單的那幾句“他好嗎”“他是我外孫”,但我們都能感受到她滿心的歡喜。
離開時,我們給老人拍了照片,帶回去給同事一解念想。
(摘自《又自在又美麗》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