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功家洗手間,洗漱臺上方的大鏡子里映著美麗、平靜、微笑著的柴放(47歲),她用毛巾擦了擦臉,從小瓶子里用食指弄了點化妝膏抹到手心里,雙手合住揉了揉,在臉上輕輕拍了拍,輕輕揉了揉,拿起眉筆畫了畫眉,夾上眼睫毛,又給額頭上的頭發(fā)噴了幾下發(fā)膠,愛撫了幾下波浪長發(fā)。又把一小瓶藥片倒在手里,送進嘴里,端起水杯送下,拿起唇膏對著鏡子抹了抹嘴唇,又拿起唇線筆勾畫了唇線。最后對著鏡子打量了一番,用手整理了一下額頭前的頭發(fā)。
片名:忘。
字幕:1957年秋,北京。
一架客機在降落。
身著解放軍軍裝的羅首長(約55歲)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瞟了一眼面前的年輕軍人:“我到北京飯店去等林先生,先見個面,然后讓林先生休息,倒倒時差,明天再談?!边呁T外走邊微笑著,“成年累月不能和家人見面,也真是個事。小李,換做你,你會怎么樣?你媳婦又會怎么樣?我先聽聽你的?!?/p>
小李挺了挺胸脯:“沒問題,革命工作嘛!”
羅首長笑了笑:“別跟我說大話!戰(zhàn)爭年代我們這些人就是這樣熬過來的,你是不知道,那滋味,火燒火燎的,真是難受??!是,革命工作嘛!”
小李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相貌身條出眾,風度氣質(zhì)不群,穿著打扮洋氣,一頭波浪長發(fā)的柴放(34歲),緊緊趴在哥哥柴剛的肩頭熱淚盈眶:“大哥!大哥!”
柴剛(43歲)眼含淚水,微笑著拍了拍小妹柴放的后背:“平安回來就好!快和你大姐擁抱擁抱!”
在為柴放女兒林小丹(約5歲)披上一件大人褂子的柴牧(41歲)立起身微笑看著一派學者模樣的柴放的丈夫林致功(42歲):“林先生,一般說是‘一路辛苦’,你們這是騰云駕霧辛苦!”與林致功握手。
柴剛上前緊握住林致功的手:“歡迎您這位僅比我小一歲的小妹夫??!”
林致功一手撫著女兒林小丹,一手撫著兒子林小楓(7歲):“小楓、小丹快叫大舅、大姨!”
林小楓向著柴剛、柴牧點點頭:“哈嘍!哈嘍!”
林小丹也說著:“哈嘍,大舅!哈嘍,大姨!”
柴牧握住柴放的手,兩人對視一會兒,緊緊擁抱住。
柴放摟著柴牧的脖子:“大姐!”
柴放和柴牧都哭了。
站在兩輛吉普車旁邊的幾位解放軍官兵靜靜地看著柴放、林致功那邊。
林致功向柴放走近些:“好了,柴放,那幾位解放軍還等著我呢!”
柴放松開與柴牧的擁抱,邊擦著淚眼,邊不解地看著林致功:“解放軍?”
林致功略有歉意地看著柴放用英語說(字幕):“我得先隨解放軍到部里,部領導安排了會見。你們先和大哥、大姐回,幾個行李箱我先帶到部里?!?/p>
柴放望著林致功更加莫名其妙,用英語問道(字幕):“怎么回事?”
林致功微笑了一下,用英語回答(字幕):“檢查,程序必要,應予理解?!?/p>
站在不遠處的幾位解放軍在朝這邊看著他們。
柴放看了看不遠處的幾位解放軍,望著林致功無奈地輕輕聳了聳肩,然后微微地向幾個解放軍招了招手。
幾位解放軍向柴放這邊敬禮。
林致功摸了摸林小楓和林小丹的頭,用英語對兩個孩子說(字幕):“爸爸有事情,你們先和媽媽去看姥姥,再見!”
林小楓、林小丹用英語和林致功告別(字幕):“爸爸,再見!”
柴牧和柴剛對視了一下。
林致功微笑著向柴剛、柴牧點了點頭:“謝謝!謝謝!再見!”然后向幾位解放軍走去。
柴放向幾位解放軍那邊望著。
林致功進了吉普車。
北京城的夜景在車窗外向后退著。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柴剛向后側(cè)了一下臉:“柴放,你們的航班晚有兩個鐘點吧?”
柴放望著車窗外:“是啊,航班晚幾個點沒什么。一個國家晚點了,發(fā)展、建設的步子就落下了。從朱家的明朝中葉到現(xiàn)在,我們不知晚了多少個點??!”
柴剛看了看駕駛員,側(cè)身嚴肅地看了一眼柴放:“打住!大哥看你回來以后呀,應改個名字,不能叫‘柴放’了,應當叫‘柴收’!名字往往對人的思想性格有一定的影響作用,你改個名字,也是個約束。今后要多聽多看,教好你的書,其他的什么也不要亂講亂說,記住了!”又看著柴牧,“柴牧,就麻煩你先給柴放小妹妹辦個‘歸國學習班’!偉大領袖毛主席不是說了嘛,‘學習班是個好辦法,很多問題都能得到解決’!”
柴牧:“大哥,這還用我嗎?咱們家就是學習班!”
柴放不服氣:“我看我還是先給你們辦個學習班吧!用西方現(xiàn)代的科學、文明,撬開你們水泥一樣的大腦,治一治你們的白內(nèi)障!”
柴剛:“小妹,你越說越離譜了,腳剛沾地就這樣,以后可怎么辦!”
司機微笑著。
柴剛:“這位郭師傅,是大哥的好朋友,不然還了得!”
坐在最后排的柴牧摟了一下柴放:“小妹,歸鄉(xiāng)隨俗。到家后,大姐先給你好好上上課??!”
柴放抱著林小丹,讓林小丹看著車窗外:“大姐,這是怎么了?”
柴放身后的柴牧拍了拍柴放的肩頭:“回去再說,?。 ?/p>
柴剛:“柴放,好在你回來教的是農(nóng)業(yè)專業(yè),如果教什么政治呀、文學呀、歷史呀,那你就得改行,或者干脆當個家庭婦女吧!”
柴放略有所悟:“哦!大哥,我們先不回家,先讓孩子們?nèi)タ纯刺彀查T廣場?!?/p>
柴剛一面臉抽動了一下:“好的,順路?!?/p>
柴放不解:“怎么是順路?媽她們搬家了?”
柴牧按了一下柴放的肩頭,示意她不要問這問那。
天安門前矗立著兩條大幅標語:“堅決打退右派的猖狂進攻”、“把反右派斗爭進行到底!”
天安門墻上從墻根到一人多高的地方貼著密密麻麻、白花花的大字報、漫畫、宣傳畫。
紙的邊角被秋風吹得嘩嘩作響。
柴放緊緊摟著林小丹,眼睛緊盯著車窗外:“這是怎么了?”
柴剛:“怎么,出去十多年,中文都忘了?”
車駛過了天安門,柴放仍向后看著天安門的方向。
柴母(約67歲)盤腿坐在單人床上,用手絹抹著眼淚。
柴敬(38歲)輕輕撫摸著柴母的后背:“媽,別哭了,小妹她們估計快到了!”
柴放的二姐夫給睡著的兩個孩子往嚴實蓋被子,聽見院里的腳步聲,走出外屋。
柴放她們進來。
柴放快步走近柴母,緊緊摟住柴母:“媽!”撫摸著柴母的頭和后背,熱淚盈眶。
柴母邊淚眼打量著柴放,邊緊緊撫摸著柴放的手,然后下床抱住林小楓、林小丹,打量著,撫摸著,把兩個孩子緊緊摟住。
柴放看著兩個孩子:“快叫姥姥!”
兩個孩子叫道:“哈嘍!姥姥!”
柴放掃視著屋里:“媽,怎么您在二姐家?我爸呢?”
柴牧、柴敬抱住柴放哭了。
柴放二姐夫壓低聲音:“看叫院里人聽見!”
柴母扶住床,面朝墻:“你爸是右派,怎么也想不開,就……咱家住的那處大院,單位也收回了!”
柴放摟住柴母的后背:“媽!”
柴敬進了里屋,從里屋出來拿著一個布包,打開是嵌在十六開大小鏡框里的柴父遺像照片:“爸爸在遺書里還對你留了一句話!”
柴放打開遺書,柴放顫抖的手拿著遺書。
柴父畫外音:“告訴柴放,永遠不要回來,我永遠不想見到她!”
柴放低聲悲痛呼喚著:“爸爸!您怎么就想不開呀!這是怎么了!”一只手撫摸著遺書。
柴放手捧著一只白鴿子愛撫著。
林致功、林小楓、林小丹在柴放旁邊給廣場上一大群鴿子喂食,并與鴿子玩耍。
柴放托起手里的白鴿子,白鴿子飛向高空。
一大群鴿子啪啪啦啦飛起。
墻上的大字報、漫畫、宣傳畫紙的邊邊角角被風吹的呼呼啦啦作響。
柴放呆呆地望著大字報墻,她茫然失神的眼睛里噙著淚水。
風卷著大字報向柴放吹去。
驚嚇得柴放狂奔著,嘶喊著,破碎的大字報緊追不舍,柴放不時回頭驚恐地張望著身后。
柴放嘶喊著跑下了懸崖。
破碎的大字報追著柴放卷下懸崖。
被窩里的柴放身體扭動著,嘶喊著。
躺在柴放旁邊的林致功急忙拉著床頭柜上的床燈,扭過身往醒搖著柴放:“柴放,快醒醒,做怕夢了吧,快醒醒!”
柴放睜開眼,額頭上汗津津的,轉(zhuǎn)身猛地抱住林致功。
林致功緊緊摟抱住柴放,邊撫摸著柴放的頭發(fā),邊抹著柴放額頭的汗珠:“做怕夢了吧?這些天你總做怕夢!”
柴放驚嚇困乏地長出了一口氣:“你在北京就不行嗎?非得走嗎?連信也不能通,連電話也不能打,去的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林致功抽回摟抱柴放的胳膊,把身子往床頭上靠了靠,微笑了一下:“在去之前,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能即便到了目的地,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這個工作,即使在北京,也不能回家,通信,打電話,也許還就在這個大院的某個樓里,也許還就在我們家隔壁!我能看見你們,你們看不見我?!?/p>
柴放也苦笑了一下:“看你說的玄乎!”
林致功正色道:“這可不是故弄玄虛!首長交代工作時就說過,當年國共雙方的間諜、特務、地下工作者,許多就是這樣的!最后才知道,兩個秘密傳遞情報的同志,或者一對戀人、夫妻,原來就在一個城市里,有的竟然分別在只有一墻之隔、互不往來的兩個大院里,咫尺天涯??!最后見面說起來,都是百感交集呀!”
柴放無奈地也把身子往床頭上靠了靠:“國家需要你,我們這個小家也需要你,我更需要你!咱們剛剛回來,孩子們還小,有點什么事,我一個人怎么辦?”
林致功又把胳膊放在柴放頭后摟著:“北京有那么多親戚,再說你還有那么多學生嘛!我們回來安頓家已經(jīng)一個月了,現(xiàn)在祖國建設這么緊,我也坐不住呀!”
柴放把頭緊靠住林致功的肩頭:“真不知道今后的日子怎么過!”
林致功在柴放的臉上親吻了一下,用英語說,(字幕):“我理解國家,我也理解我。沒辦法,工作家庭不能兩全呀!我們都克制吧,克服吧!”
柴放喃喃地用英語說,(字幕):“你就是不理解我!”
柴放的一滴淚珠流到了林致功的肩頭上,林致功在柴放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字幕:1958年初。
劉主任(約47歲)拿著一個竹皮暖壺邊往一個搪瓷缸子里倒水,邊微笑著和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柴放說話:“這樣,柴老師,眼看到年底了,新年后再任課吧!”把水端給柴放。
柴放站起接?。骸爸x謝劉主任!”
劉主任坐到椅子上:“也好利用這段時間先把課準備準備?!?/p>
柴放微笑看著劉主任點頭:“好的,好的!”
坐在其他辦公桌上的杜老師(約38歲)和李老師(約40歲)看了一眼劉主任她們那邊。
柴放微笑著向杜老師和李老師點頭致意。
劉主任指著杜老師、李老師:“這是杜老師,這是李老師。目前辦公條件緊了些,我們擠在一起。待明年3月份院里分配了新的辦公室,我們再一人一個單間!”
柴放微笑看著杜老師、李老師:“杜老師杜大姐,李老師多多關照啊!”
杜老師笑笑:“看柴老師說的!”
李老師也說:“在一起辦公,我們也好向柴老師請教呀!”
劉主任瞟了一眼墻上的月份牌:“另外,8班的班主任休產(chǎn)假,柴老師也把班主任兼上。您在國外學習工作多年,回來了,就方方面面多增加些接觸交流的機會,我這個主任肯定為您多創(chuàng)造些條件。柴老師就多辛苦辛苦,您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有什么困難就和我說!也可讓同學們幫助一下!”
下課了,學生們在教學樓前、樹林間、花園里等處活動。
劉主任和柴放散步交談。
劉主任忽然想起什么:“等我一下!”轉(zhuǎn)身走了。
柴放欣賞著校園的環(huán)境。
杜老師和李老師聽見劉主任進來,停止了竊竊交談。
劉主任:“哈哈,你們說的這么熱鬧!”把辦公桌關嚴鎖上。
杜老師笑笑:“聽說柴老師不一般!”
劉主任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杜老師和李老師:“什么不一般?”
李老師笑笑:“就是有根兒!”
劉主任淡淡一笑:“有什么沒什么我不知道,就知道院黨委王書記關照過一句,讓我們多關照柴老師!”
劉主任歉意微笑著走近柴放,兩人繼續(xù)邊走邊談。
劉主任看了看周圍:“柴老師在外多年,一定有許多先進知識,先進教學方法的積累,希望今后在教學中能夠很好地運用。這樣的話,剛才也不能在辦公室里說,怕有人給我扣崇洋媚外的帽子?,F(xiàn)在,人們都謹小慎微呀!柴老師剛回來,以后就知道了!”
柴放不屑地淡淡一笑:“是嗎!”
劉主任誠意地看了一眼柴放:“柴老師在教學中也應注意方式方法,我們是農(nóng)學院,學生大多來自農(nóng)村,比較淳樸,不過如今的學生,有的思想也是比較復雜的!”
柴放無奈地一攤手一聳肩。
劉主任:“一會兒上了課,先和8班的同學們見個面!”
在沙發(fā)上玩玩具的林小丹見柴放回來,高興地放下玩具,向柴放跑來:“媽媽!”
柴放關上屋門,抱起林小丹,在林小丹臉上親吻了一下:“哥哥呢?”
林小丹從柴放身上下來:“哥哥在樓上寫作業(yè)?!?/p>
柴放摸了摸林小丹的頭發(fā):“去看看哥哥,寫完了就下來吃飯?!?/p>
林小丹向樓梯口跑去。
柴放看著大廳發(fā)呆。
柴放給林小楓、林小丹洗澡,林小楓自己洗著。
柴放給林小丹洗著:“我們家的生活條件這么好,你們要懂得珍惜,要好好學習,不然就對不起爸爸。你看看你們大舅、大姨、二姨家,他們住的多艱苦呀!”
林小楓拍了拍胸脯:“我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林小丹納悶地看了一眼柴放:“爸爸怎么還不回來呀?我想爸爸了!”
柴放懶懶地給林小丹洗著:“爸爸有他的任務,你們的任務,就是學習!”漫不經(jīng)心地給林小丹洗著,一副悵然若失的神情。
全班同學欣喜若狂齊聲歡呼,高舉雙手鼓掌:“放假了!”
柴放雙手下按,示意安靜:“我想,同學們的心已經(jīng)箭一般地飛回家鄉(xiāng)了,是不是?。俊?/p>
全班同學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神情,有一些同學大聲說:“是!”
柴放笑笑:“同學們的心情,柴放老師是最能理解的!見到你們的家人,請轉(zhuǎn)達我對他們的問候!”
同學們熱烈鼓掌。
柴放略微收起些笑容:“假是放了,但同學們還不應完全陶醉在假期的輕松歡樂中,還應做點什么?!?/p>
同學們喜悅的笑容也都收起了些。
柴放:“做點什么呢?我想是不是這樣,也請同學們考慮?!弊呦轮v臺,邊在教室里走動著邊說,“聽李老師說,你們一入學,就上了《中國農(nóng)作物品種的歷史沿革》這門課。很好,同學們知道了中國的農(nóng)作物品種,哪些是中國自古土生土長的,哪些是從其他國家引進傳播來的,哪些又是我們自己南北方相互移植的?!?/p>
班長李東凱認真地聽著。
柴放:“同學們利用假期,多向年紀較大,有經(jīng)驗的鄉(xiāng)親了解了解,看看你們家鄉(xiāng)以及周邊百十里地,歷史上有什么農(nóng)作物,近幾年有什么新的沒有。了解你們那里的緯度、海拔、無霜期、降雨量、土壤類型,以及風的情況,農(nóng)作物正常年景的產(chǎn)量,分別有多少,等等,應盡量的詳細。農(nóng)民,一般說來,文化較低,學習不夠,信息比較閉塞,耕作起來比較墨守成規(guī),年年老一套?!?/p>
同學們認真地聽著。
柴放:“提請同學們這樣做,是看看你們那里還能不能增加適合的農(nóng)作物品種,閑置的荒山荒坡適宜種些什么,由一年一茬能不能換種成一年兩茬,低級品種能不能換種成高級品種,產(chǎn)量低的品種能不能換種成產(chǎn)量高的品種。再比如,不適合種糧食,或者種糧食產(chǎn)量低的土地、山坡,能不能栽上果樹一類,等等。這樣不就提高了土地利用,不就提高了土地單產(chǎn),不就提高了土地價值了嗎!農(nóng)村農(nóng)民的收入不就增加了嗎!生活不就改善了嗎!”
柴母從幾個小藥瓶里往鋪在床上幾張小紙片上分著藥片:“柴放明天就放寒假了?!?/p>
柴敬往爐子里放著蜂窩煤:“可能明天就來了。”
柴母喃喃地嘟囔著:“眼看就過年了,他三姨夫,怎么說也得放幾天假吧!”
柴敬微笑看了一眼柴母:“媽,外屋嗆的慌,分好藥,進里屋躺一會兒,您老好好歇著!”
柴母把包好的藥包和幾個小藥瓶子靠在胸前摟著捧著,邊往里屋走邊叨叨:“媽看呀,媽也得讓你妹妹她們熬煎得早死幾年!”
柴放在教室里邊走邊說:“古代有‘勸農(nóng)’、‘勸農(nóng)?!奈恼?、法令等,還有許多諺語及詩詞歌賦,大都是教育人們愛農(nóng),務農(nóng),不誤農(nóng)時,愛惜糧食,勤勞儉樸等等。今天現(xiàn)代的農(nóng)學,應當大大超越古代這些范疇,我們應當很好地教育,引導農(nóng)民,普及傳播新型農(nóng)學的科學知識和技術(shù),使原始的、傳統(tǒng)的農(nóng)業(yè),逐步向高效農(nóng)業(yè)、高產(chǎn)農(nóng)業(yè)、優(yōu)質(zhì)農(nóng)業(yè)等邁進!”
班長李東凱站起鼓掌:“柴老師講得好!我們一定利用假期做好考察!”
同學們都熱烈鼓掌。
柴放輕輕拍了拍李東凱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地球表面大致分為兩種物質(zhì),一是動物,二是植物。我國還在落后國家行列,農(nóng)業(yè)目前仍是立國的基礎和根本,我國人口多,吃飯還是最大問題。有些發(fā)達國家早已進入工業(yè)時代。我們是農(nóng)學院,學以致用,就應為農(nóng)村,為農(nóng)民服務!為我國的農(nóng)業(yè)現(xiàn)代化服務,為我國進入工業(yè)化創(chuàng)造條件。”她停住腳步,看了看同學們,意味深長地說,“如此說來,我們農(nóng)學,是一門偉大的專業(yè)!同學們選擇農(nóng)學,也是偉大的呀!”
同學們熱烈鼓掌。
女同學辛春與旁邊一女同學私語了幾句,站起來說:“柴老師講的這些,我們還是第一次聽到,可謂振聾發(fā)聵,茅塞頓開!”
柴放淡淡一笑:“辛春同學言重了!我講的這些其實并不新鮮了,現(xiàn)在外面的世界就是這樣,這是世界發(fā)展的方向?!闭f著走到了講臺上,“同學們來自不同的省份,各自家鄉(xiāng)的情況千差萬別,你們把各自的情況摸清了,開學后做一個交流,爭取搞出一個能夠上報的參考資料。這就是我留給同學們第一個假期的假期作業(yè)。這個假期作業(yè)很有意義,很有實用價值!這是科學,要有科學態(tài)度,不能有半點的想當然。希望同學們很好地完成!最后祝同學們歸途平安,祝同學們假期生活快樂而充實!”
同學們站起熱烈鼓掌。
柴放走下講臺,走出教室,同學們跟著走出教室。
李東凱走近柴放:“柴老師安排的假期作業(yè),非常有意義,非常實際!”
辛春等一些同學也圍攏過來。
柴放對李東凱說:“對了,李東凱,麻煩你這個大班長,去給你們年級的其他班,把這個假期作業(yè)說說。辛苦您了,謝謝您!”
李東凱不好意思地說:“看柴老師說的,應該的,這么好的假期作業(yè)安排,我們班哪能獨享呀,我這就去!”說完就要走。
柴放趕緊叫住李東凱:“等一下,您的家鄉(xiāng)不是沂蒙山區(qū)嗎,應該大有文章可作的!”
李東凱笑笑:“所以呀,柴老師一說,我這心就癢癢上了,心已經(jīng)飛回去了!柴老師,我去了!下學期再見!”跑著走了。
柴放和辛春等幾個同學微笑看著李東凱跑去的背影。
幾個男同學在8班教室附近的路上走著。
同學甲往柴放那邊瞅了瞅:“柴老師既漂亮,講的又好,想的也深遠,全才,完美呀!”
其他同學都笑了笑。
同學乙:“只要上柴老師的課,我就不會犯困!每節(jié)課,都會在美妙的氣氛中度過!”
同學丙嗅嗅了鼻子:“柴老師從身邊走過,那香水味,夠一節(jié)課回味的了,哪還會犯困!”
同學?。骸拔覀兛峙露际堑谝淮温劦竭@香水味吧!我在家,只聞過我姐姐抹的‘萬紫千紅’雪花膏,也挺香的!但香味大不一樣。聞雪花膏,像是走進了我們家鄉(xiāng)開著海棠花的樹林,能讓我想到楊貴妃、薛寶釵那種雍容華貴的美,像是聞到了這種女人溫暖寬軟的香懷。我們家鄉(xiāng)一帶,可能是受環(huán)境的影響,長得像海棠花的大姑娘小媳婦多了去了?!?/p>
同學甲推了同學丁一下:“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同學?。骸岸∠慊ǖ奈兜篮芴貏e,想到的是林黛玉的冷艷,瘦弱的美,和淡淡的哀傷。柴老師的香水味,讓人想象的是,西方那些高雅、高貴的美麗夫人、女郎!比如小說《紅與黑》里的瑞那夫人等等!”
同學甲拍了同學丁一下:“文然同學,你的想象力怎么凈往女人身上豐富呀!你進農(nóng)學院是進錯門啰!你的感情這么豐富,應該去學文學藝術(shù)?!?/p>
同學丁看了看眼前的樹木:“學農(nóng)學也應該有豐富的感情,學農(nóng)學的與大自然最親近,也最熱愛大自然,也就容易生發(fā)出感情來。其實農(nóng)村人對大自然,對他們生活的感情,和讀書人是一樣的,甚至比讀書人還要豐富,只是不善于言表,但從他們平時哼唱的一些曲調(diào),能看出他們的心思?!?/p>
同學甲:“哎,對了,我只知道你是河北的,具體什么地方?”
同學?。骸俺吮本┑耐瑢W,我家離北京可能是最近的了。不遠,百十里,坐火車向西,過了青龍橋、康莊,東花園下車便是!‘東花園’,你聽這名字!我們那一帶,沿著官廳湖邊,幾十里全是海棠樹!開花時,吃飯都和著花香。尤其是晚上睡下,聞著海棠花的芬芳,就進入夢鄉(xiāng)了!”
同學甲激動得摟住同學?。骸笆遣皇菗е鴹钯F妃?哈哈……好?。∶髂旰L幕ㄊ㈤_的時候,我們哥幾個去你家鄉(xiāng)賞花,連看看你們那里的漂亮姑娘!你姐姐肯定也很漂亮吧?”
同學丁推了同學甲一把:“我姐姐,早就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啰!”
幾個同學一陣哄笑。
同學甲止住了笑:“柴老師不也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仍然很美呀!對,還說柴老師,以后上柴老師的課,每人準備一根針,一走神,就扎自己大腿一下!”
柴放和辛春躲在幾個男同學背后憋著笑看著他們。
幾個同學都哈哈笑了。
一個同學發(fā)現(xiàn)了身后的柴放她們,嚇得叫了一聲:“啊!柴老師!”
幾個男同學掉過頭,都傻眼了。
憋了半天的柴放和辛春笑著走近幾個男同學。
柴放邊笑著邊說:“你們幾個壞小子,放開了暢談暢想什么花兒、女人的,還把老師給編派上了!??!柴老師有那么好嗎?”
幾個男同學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同學甲:“柴老師就是漂亮嘛!還不是一般的漂亮!”
辛春笑著責怪地指點著幾個男同學。
柴放點著頭說:“不過,你們聞到什么花兒,想到哪種類型的女人,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同學丁也不再不好意思了:“柴老師也贊同我的觀點了?”
柴放微笑看著同學丁:“這倒要看,聞花兒的人,他的學識和修養(yǎng)了!如果他的書讀得多了,看世界多了,那他的眼界就寬了,想象力也就更豐富了!”
幾個男同學微笑著聽著。
柴放:“不然,你聞見了什么花兒香,想象的總是你周圍的那幾個漂亮女人!就像你們剛才說的,只是你們村里的那幾個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你們說是不是呀?”
同學們點點頭。
柴放:“所以,人要多讀書,多看世界,提高修養(yǎng),提高欣賞力,甚至是鑒賞力,你的想象,你的思維,才能插上翅膀,才能豐富起來!”
幾個男同學都微笑著點頭。
同學?。骸斑€是柴老師!說著說著,就給我們上開美學課了!”
柴放高興地笑著:“以后不要背后欣賞老師嘛,我們可以利用課外活動時間,公開這種美學教育嘛!比如,辛春同學,還有你們的班長李東凱同學,形象、身材,都長得很好啊,大家可以評論欣賞他們嘛!???”
辛春不好意思地笑著,大家都開心地笑著。
柴放:“如果我們是美術(shù)學院,我可以給同學們當模特!還用你們背后欣賞?同學們都可以做模特,大家互相畫嘛!好不好???”
幾個同學圍著柴放樂得更開心了。
這是一排帶坡的二層小樓,樓前有一小塊地可種蔬菜或花草。
身穿睡衣的柴放輕輕給林小丹往嚴實蓋了蓋被子,看了一眼另一張床上睡著的林小楓后,輕輕走出房間,往樓梯下走,走下兩個臺階停住了,默默地向下打量著一樓大廳,自語道:“空庭落落,寂夜寞寞!”懶洋洋地走下樓梯,走到沙發(fā)前,仰面倒在沙發(fā)上,一只手在沙發(fā)側(cè)面輕慢擊打著京戲《貴妃醉酒》的曲牌,哼唱了一句,“海島冰輪初轉(zhuǎn)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币坏窝蹨I滑落到耳邊。她無精打采地坐起,慢慢起身,懶洋洋地朝一樓她的臥室走去。
柴放靠在臥室門上呆呆地看著床,柴放慢慢地躺到床上,呆呆地看著屋頂。
屋頂中間的吸頂燈,像一輪圓月。
柴放慢慢起身,關掉屋燈,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望月。
柴放給林小丹圍著圍巾。
柴敬的三個孩子圍在旁邊,一個說:“小姨,別走了,讓我們和小楓、小丹玩吧!”
柴母:“怎么,你們也回呀?”
柴敬走近柴放,取下林小丹的圍巾:“二姐家小,大哥、大姐兩家十多口,他們走就走了吧,光剩咱們就松寬了,別走了,明天咱們一塊去大哥家!”
柴敬老公送大哥、大姐他們走后進來:“他小姨,別回了,我找個地方去!”
柴放從柴敬手里取過圍巾又給林小丹圍上:“還是走吧,讓二姐夫找地方睡多不好!”
柴敬笑笑:“二姐難得清靜清靜,就讓他找地方睡去!大過年的,你們娘仨回去也沒意思,還不如咱姐倆說說話,幾個孩子玩得也熱鬧!”
柴放拉著兩個孩子:“不了,我們回去了,明天大哥家見!”朝里屋喊了一句,“媽,我們走了啊!”
柴母沒有應聲,用手絹沾著眼淚。
柴放拉著林小丹的手走出院門,柴敬摸著林小楓的頭跟在后面。
柴放眼淚涌出,沒敢回頭和柴敬道別,徑直走著:“二姐,回去吧,明天不又見了嗎!”
柴敬從柴放身后看出柴放哭了,上前拉住柴放:“二姐就知道你這樣,所以不讓你們回去。走,跟二姐回去,我們擠一擠,也好說說話!”
柴放抱住柴敬哭了:“二姐!”
眼含淚水的柴敬微笑著撫摸著柴放的背:“大軍官太太了,還哭呢!”
鼓、镲、汽車聲、“大躍進萬歲”等的口號聲、人們的嘈雜聲喧囂。
游行隊伍的第一輛汽車上插著三面紅旗,車上幾個人在領頭高呼“人民公社萬歲”的口號。
街道兩旁的人們駐足觀看,許多人跟著呼喊口號。
柴放在人群中觀看。
街道墻壁上書寫著“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大字標語,畫著大幅宣傳畫??谔柭暜嬐庖簦骸翱偮肪€萬歲!”
幾輛汽車上的人在激情地敲打著鼓镲,幾輛汽車上分別架著“大躍進萬歲”、“人民公社萬歲”、“總路線萬歲”、“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大幅標語牌和宣傳畫等,車廂旁邊插著各色小彩旗。
柴放和周圍其他人伸著脖子望著前行的游行車隊。
揮舞著各色小彩旗、呼著口號的中小學生隊伍從柴放等人前面經(jīng)過。
柴放擠出人群走了。
羅首長微笑著從辦公室門外引著溫文爾雅的柴放邊往辦公室里走,邊交談。
年輕軍人小李給柴放倒了一杯水,放在柴放沙發(fā)座位旁邊茶幾上就出了辦公室,立在門口值勤。
柴放溫和地:“新年沒回來,春節(jié)竟然也沒回來!五一節(jié)都過去了,都半年多了,我和孩子,連半面也沒見到他!”
首長客氣地對柴放微微一笑:“根據(jù)老林同志工作性質(zhì),工作未結(jié)束不能回家,你們也無法有任何聯(lián)系,這個您是知道的。至于老林這項工作的期限,少說也得幾年吧。所以,請柴教授、柴博士理解國家,克服家庭困難。不過請放心,老林同志他很好!”
柴放正襟端坐,微笑而矜持,不慍不火,溫和舒緩地對羅首長說:“可是我不好,我是人,我是女人,年輕的女人?!?/p>
羅首長有些尷尬地聽著。
柴放淡淡笑了笑:“我不是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我需要他?!蓖吕艘幌乱陆?,“我請求組織上能夠安排他休假探親,這是他自己應享有的權(quán)利,也是涉及我們夫妻共同享有的生活權(quán)利!”
羅首長客氣地把水杯往柴放跟前推了推:“柴教授、柴博士,不好意思呀!我承認你們的權(quán)利,這不是國家有特殊情況嘛!我也佩服柴教授,柴博士的坦誠!不過……”微笑著把一只手在胸前按了一下,“我以一個兄長說一句,你們畢竟回國了嘛!俗話講‘入鄉(xiāng)隨俗’嘛!請柴教授、柴博士能夠理解、體諒國家的情況呀!”
柴放眼里噙著淚水。
羅首長畫外音:“我謝謝您!也代表國家謝謝您!”
辦公室門敞著,門外肅立的年輕軍人小李目視走廊。
羅首長:“話,我只能說到這個份上,請柴教授、柴博士支持我們的工作,家里有什么事,請向?qū)W校反映,我們已和學校打過招呼,讓他們盡力、盡量、盡可能地給予關照,直接來找我們也好。”
柴放站起來微笑著向羅首長點頭行禮:“打擾羅首長了!謝謝羅首長!告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用手絹沾了沾眼睛,走出辦公室。
羅首長趕緊起身送出。
柴放出了門,年輕軍人小李向柴放立正敬禮,柴放沒有理會。
羅首長客氣地對著柴放的身背說:“柴教授、柴博士,請慢走!”
柴放也沒有再與羅首長寒暄告別,徑直向走廊的遠處走去。
羅首長無奈地目送著柴放的身背,微笑著嘆了一口氣,走進辦公室。
年輕軍人小李跟著羅首長進了辦公室。
小李悄悄瞟了一眼羅首長:“我都聞見糊味了!”
羅首長不解地,同時也不高興地看了一眼小李:“什么糊味?”
小李頑皮地笑笑:“這不正是首長您說過的‘火燒火燎’嗎!她剛才的這些話,如果換做一般女人,還不是吵架似的!”
羅首長意味深長地頭一歪,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可以理解啊!不過,她在西方國家呆得太久了,毫不掩飾自己,個人私欲、個人權(quán)利掛在嘴邊,這樣不好呀,很不好!”他在辦公桌邊慢慢地踱步,“以往,我都是命令,哪里聽過這樣的牢騷!柴教授、柴博士的話,咋聽起來,軟軟的,再往下咽,確實噎人!教授、博士,就是不簡單啊!老林他們這些人,成年累月回不了家,也真是不易呀!堪比大禹!超過大禹!讀過魏巍的《誰是最可愛的人》嗎?這些人就是最可愛的人!就是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最可愛的人!我們要向他們致敬!致以最最崇高的敬禮!”他停住腳步,瞪了小李一眼,“你也別說風涼話,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小心我給你也找個幾年都回不了家的地方!也好提拔提拔你!”
小李不好意思地笑笑,向羅首長雙手合十:“首長,您快算了吧!行行好吧!我舍不得離開首長!”
羅首長微微一笑:“就你鬼精鬼精的!”
在樓門口空地上玩的林小楓和林小丹看到騎著自行車而來的李東凱。
林小丹叫了一聲:“李東凱大哥哥回來了!”
李東凱馱著幾個半袋子糧食在樓門口停下。
柴放從窗戶里看見樓門口的李東凱從自行車上卸糧食,便微笑著從樓門迎了出來:“買回來了?”
李東凱邊卸著糧食邊抬頭看了一眼柴放:“哎,柴老師!”
柴放提了幾個小口袋進樓,李東凱提著一個大半口袋進樓。
林小楓推著自行車玩。
李東凱從衣兜里掏出糧本放在茶幾上:“柴老師,找的錢夾在糧本里了?!?/p>
柴放拿著濕毛巾從廚間出來,把濕毛巾遞給李東凱:“擦擦手,掃掃衣服?!?/p>
李東凱走到門口處用濕毛巾簡單擦了擦衣服上的面粉,走近柴放把毛巾遞給柴放:“星期天買糧的人還挺多。這樣吧柴老師,以后找個自習課的時間買?!?/p>
柴放接過毛巾:“好的,快坐下歇歇。家里什么臟活累活,總是麻煩您,辛苦您!”把茶幾上一盤大紅棗往李東凱跟前推了推,“來,這還是你家鄉(xiāng)的,你開學時給拿的!”
李東凱看了看紅棗,笑了笑:“不坐了,柴老師,我回去了!”
柴放微笑看著李東凱:“吃了午飯回去!”
李東凱邊往門口走邊說:“不了柴老師,回去了,回去正好吃午飯?!?/p>
柴放送出李東凱:“給大哥哥把車推過來!”
林小楓把自行車給了李東凱。
李東凱摸了摸林小丹的頭:“走了,再見!柴老師走了??!”騎上車走了。
柴放微笑著目送李東凱:“慢點??!”微笑著的神情,漸漸變得若有所思起來,然后,又微微一笑。
屋內(nèi)沒有開燈,穿著睡衣的柴放兩肘拄著窗臺,看著樓門口的院里呆呆地出神。
(閃回)李東凱騎車走了的身背。(閃回完)
柴放拉上窗簾,慢慢地上床側(cè)身躺下。她睜著眼想著什么,臉上微微泛起一點笑容,微微閉上了眼睛。
講臺上的柴放正在上課,突然看著門口:“劉主任!”
劉主任拿著一把雨傘急匆匆走進來:“柴老師,您女兒的學校打電話說,小丹發(fā)燒了,讓您趕快去接孩子!”把手里的雨傘放在講臺上,“眼看下雨了,把傘帶上!”
柴放收拾著講臺上的東西:“謝謝劉主任,我?guī)е?!?/p>
劉主任瞅了一眼屋外天空:“您看,叫個同學幫您一下吧,雨眼看就來了!”
李東凱站起來:“我和柴老師去吧!”
柴放拿起講課的資料和雨傘,焦急地看了一眼劉主任:“謝謝劉主任!”把雨傘遞給了走過來的李東凱。
黑壓壓雨云涌來,電閃雷鳴,天色昏暗。
樹木擺動的很厲害。
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林小楓已經(jīng)睡著。
柴放把一只手從林小丹的腦門上移開:“燒退了!也睡好了!”柴放感激地看著李東凱,“多虧有你啊!”
李東凱一笑:“柴老師,沒什么!”
低遠的雷聲,屋里忽閃了幾下微弱的雷電光。
李東凱摸了一下林小丹的頭,看了一眼柴放:“出汗了!出點汗就好了,柴老師,放心吧!”站起身,“柴老師,我回校了!”
柴放有點局促,不知所措地望著李東凱:“雨還下著吧?再……”
李東凱往樓下走,柴放跟在后面,邊下樓,邊顯出局促的神情,右手按了一下起伏很大的胸口。
李東凱收起在屋門口地上晾著的雨傘:“柴老師,您也早點休息吧!”開門走了出去。
柴放跟在后面:“看,看雨還下嗎!”
李東凱走到樓門口:“雨小了,不礙事。”撐開雨傘,正要走出去。
柴放局促、焦急的神情,猛地從李東凱身后抱住了他:“雨,雨還……”柴放把頭貼到李東凱背上,更加摟緊了李東凱。
李東凱慌亂局促的神情,低聲說:“柴、柴老師!這……”
柴放樓著李東凱轉(zhuǎn)過身,慢慢地輕著腳步推著李東凱又進了屋里。
柴放把屋門輕輕關上,關掉了大廳的燈,迎面抱住李東凱。
李東凱顫抖的手松開了雨傘,哆嗦著抬起手摟住了柴放的腰。
柴放輕輕地吻了一下李東凱,又用手摸了摸李東凱的額頭:“你沒吃發(fā)汗藥,怎么也出這么多的汗?”一笑,“別怕,??!”
不均勻喘著粗氣的李東凱也輕輕吻了柴放一下。
柴放摟緊了李東凱的脖子,激情地吻起了李東凱:“摟緊我!”狂吻上李東凱。
李東凱緊緊摟抱著柴放,也投入地親吻起來……
同學們在看書或者寫著什么。
柴放在過道慢慢地走著:“院里給我們調(diào)整出了實驗室,接下來我們要加一些實驗課?!?/p>
柴放路過李東凱身旁時,低頭看書的李東凱用眼角瞟了瞟柴放,又用警惕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左右和前面的同學,然后垂眼繼續(xù)看書。
柴放看著李東凱:“李東凱班長聽清了嗎?”
李東凱莫名其妙地站起:“什么柴老師?”
柴放微笑了一下:“我說,你從幾個班抽一些同學,用幾個課外時間,把實驗室收拾收拾!”
李東凱利索地說:“好的,柴老師放心吧!”
柴放詢問的眼神看著李東凱:“剛才你的耳朵跑哪去了?”
李東凱有點不好意思:“我只顧看書了!”
一些同學笑了笑。
柴放也笑了笑,然后看著同學們:“我們不但在實驗室做些實驗,還要到農(nóng)村,和農(nóng)民們互相學習。另外,我提醒同學們,要把英語學好,要能夠閱讀國外一些科研資料。”
辛春站起:“柴老師,院里安排的是學俄語?!?/p>
柴放:“這我知道,全國都在學俄語嘛。俄語,只是蘇聯(lián)一個國家的。英語是世界通行語言,學好英語,能看許多國家的資料。請同學們在學習外語上,也應注意事半功倍!辛春同學,你是學習委員,在學習外語上,也要幫助同學們做一些工作?!?/p>
辛春點了點頭:“好的,柴老師!”
柴放看著同學們:“我從國外帶回來一些學術(shù)刊物,都是英文的,同學們可以找我借閱,也可到院里圖書室、外面的圖書館、書店去找?!?/p>
同學們聽著柴老師的講話。
柴放:“從大二開始,同學們要確立自己的學習和研究方向,爭取在某個領域或某個具體方面,有一定的學習成就,哪怕是一點點!”她嚴肅地看著同學們,“學問和科研這座大廈就是你一點,我一點建立起來的。請同學們確立自信,不僅僅是學習效仿,更要研究創(chuàng)造!”
紫紅色的晚霞,把校園的樓體襯托成剪影。
柴放和李東凱在亭子里相挨而坐。
柴放:“今天在課堂上,我沒有再往深里說,以免引來一些麻煩。當然,我是不怕的。我只是給同學們提個醒,是對同學們好,你自己可要發(fā)奮,爭取有所建樹。國家還很落后,但我們的思想、眼界不要落后,將來有可能到國外去學習交流,再往后嘛,現(xiàn)在也不好展望,關鍵看你自己的努力了?!?/p>
李東凱摟住柴放,把頭靠在柴放肩上撒嬌地說:“您的話我都記住了。不過您讓我在課堂上很尷尬!”
柴放笑了笑:“知道你走神了,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故意逗你!”
李東凱躺到柴放懷里,柴放摟著李東凱笑著。
李東凱:“這些天,我腦子里全是……”
柴放撫摸著李東凱的臉:“我又何嘗不是!”
柴放拉著李東凱走到一棵樹干傾斜著的大槐樹旁,柴放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塊草綠色布單放到樹干上,躺靠上去,把李東凱摟到懷里,定睛深情看著李東凱的臉:“我又在想,我比你大15歲,是不是對你不公平!是不是在占你……”
李東凱趕緊捂住柴放的嘴,熾烈的目光盯著柴放的臉,把嘴放到柴放耳邊:“我愛你,大姐!”把嘴順著柴放的腮、臉滑到柴放的嘴上,一手伸進柴放的頭發(fā)里摟緊柴放的頭,兩人親吻起來。
柴放:“我更愛你!你又喚醒了我初戀和新婚的記憶!不,大大超過了!”
李東凱不解地:“超過初戀,超過新婚,那是什么樣的感覺?”
柴放:“就是我們現(xiàn)在這樣的!你可能永遠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李東凱:“大姐,你的臉好燙呀!”
柴放:“所以嘛……”
一面墻上貼著幾張大字報,其中一張的題目是《看!柴放教授的右派言論》,一些學生和老師在圍看。
李東凱跑過來,后面跟著辛春等一些8班的同學。
李東凱看著大字報,嘴唇在無聲念著大字報的內(nèi)容。
辦公室已經(jīng)調(diào)整為單間,柴放在看書。
傳來敲門聲,柴放沒有扭臉:“請進!”
劉主任推門進來。
柴放起身:“劉主任,您好!來,請坐!”微笑看著劉主任,“劉主任是為大字報的事吧?”
劉主任沒有回答,只是淺淺一笑,然后坐在柴放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
柴放溫和地看著劉主任:“劉主任,請講!”
劉主任正色道:“這樣,院里王書記先讓我和您談談,您對大字報的內(nèi)容做一個書面解釋。”
柴放笑了笑:“是書面檢討吧?劉主任,我對同學們講的,每一點都是負責任的,都是符合實際的,都是對學生的正當要求和提醒,而且也是出于一個教師的良好愿望。這樣,劉主任,我們到大字報前,逐條解釋一下好嗎?”
劉主任微笑了一下:“不用,你我都看過了嘛!我是傳達王書記的意見。”
柴放仍是笑呵呵的:“那就請轉(zhuǎn)告王書記,解釋也好,檢討也好,我不寫。我倒有個提議,院黨委可以召集全院師生到大字報前,聽我逐條解釋,我也好借此機會,進一步宣講闡明我的思想和觀點,也可當場辯論嘛?!?/p>
劉主任糾正說:“說觀點,別說思想!我們一般人,哪能用思想這個詞呢!”
柴放:“哈哈……那說主義就不行了吧?”
柴放開門。
李東凱悄悄進來,順手關上門,然后關切地低聲問:“大字報的事怎么樣了?”
柴放微微一笑,拉著李東凱輕著腳步走進臥室。
王書記(約50歲)和劉主任站在窗臺前邊看著窗外的校園邊交談。
劉主任抱怨說:“大字報,換成了匿名信,柴老師又是這樣的態(tài)度,我們夾在中間很被動?!?/p>
王書記無奈地:“是啊,沒法堵,又沒法疏!上面還讓我們對柴教授給予關照。”
電話響了。
王書記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聽筒:“呀,老首長,您好!”他聽了一會兒,“這不,我正在和農(nóng)學系的劉主任說這個事嘛!我們在受夾板氣呀!老首長消息夠靈通的呀!”
下穿軍褲,上穿白襯衣的羅首長拿著電話聽筒:“這你就別瞎猜了!你想,林先生有特殊工作,他的夫人我們也需要特別關注,我自有線索,你還不清楚我曾經(jīng)是干什么的嗎。開始我就給你打過招呼的,現(xiàn)在正是你好自為之的時候!”他聽了一會兒,“你讓柴教授、柴博士解釋什么?你不認字看不懂嗎?看不懂你過來,我給你解釋好嗎?”他聽了一會兒哈哈笑了笑,“你還是自己保重,當好你的黨委書記吧!”
王書記無奈又滑稽地望著劉主任,松開電話聽筒,聽筒從他的手里滑落到電話機上。
師生們從禮堂大門散會出來,向四處走去。
王書記和柴放在禮堂前一條小路上慢悠悠地走著,他們身后遠處可見師生們繼續(xù)從禮堂大門走出,一些學生斷斷續(xù)續(xù)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
王書記微笑著看了一眼柴放:“聽了這位領導農(nóng)業(yè)大豐收的報告,柴大教授、柴大博士有何感想啊?”
柴放笑了笑:“一聽了之,還談什么感想呀!我倒是有感想,也可以談,只怕給王書記再添麻煩呀!上次的事,害得王書記大會小會才平息!”
王書記扭頭看了看身后,然后壓低聲音認真地問柴放:“您說,畝產(chǎn)能有那么高嗎?”
柴放像和大哥哥那樣親昵,笑著挽住王書記的胳膊:“我的書記大哥哥哎,大煉鋼鐵煉得怎么樣呢?畝產(chǎn)能有那么高嗎?您問我,我問誰?我們只是教書匠,什么煉鋼呀,畝產(chǎn)呀……”柴放頑皮而假裝生氣地推開王書記的胳膊,“我們管得了嗎!管它……”
這時,李東凱和辛春從他們身后走來,柴放擺手示意他倆停一下。
王書記凝重的目光望著前方,喃喃自語:“這可不是想當然的,攸關農(nóng)民們的吃飯問題?。 ?/p>
柴放刮目相看地說:“呦呦呦,您是主席還是總理呀!”
王書記收回眼神,無奈地朝柴放一笑,忽然看見李東凱和辛春,詢問的神情看了看柴放和李東凱他們。
柴放向王書記介紹:“這是8班的大班長李東凱同學,這是學習委員辛春同學,他們學習都很好,很用功。李東凱組織協(xié)調(diào)能力也很強。”
李東凱和辛春微笑望著王書記:“王書記好!”
王書記微笑著:“好,是要好好學習,將來真正幫助農(nóng)民多打糧食!”
柴放笑看著李東凱他們:“記住王書記的教導!好了,你們?nèi)グ??!?/p>
李東凱和辛春向王書記、柴放點頭致意。
李東凱說:“王書記再見!柴老師我們走了!”
柴放微笑望著李東凱他們走去。
幾棵紅了葉子樹的遠處山坡上。
李東凱:“這風景,不正是小楓、小丹的名字嗎!他們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氣喘吁吁的柴放扒在李東凱肩上歇息:“我還是先帶你這個大孩子,來吧!”
李東凱摟著柴放欣賞著風景。
一條彎曲的山道,兩旁是紅葉樹。
柴放:“啊呀,我們找個地方歇會兒吧!”
李東凱拉著柴放的手從山石后面走了過來。
李東凱笑笑:“我背你一段吧!”
柴放嘎嘎地笑了。
李東凱拉著柴放走到高處一塊較平坦的山石上,欣賞著山間里的紅葉。
一陣山風吹飄著柴放的長發(fā),臉上洋溢出一股激情:“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微微頷首,欣賞著眼前的畫意,回味著古人的詩情。然后從手提包里取出上次那塊草綠色布單,鋪在一片較密的紅葉樹林里:“快坐下歇歇!”
李東凱在柴放身邊坐下。
柴放躺下,看著天,伸了個懶腰。
藍藍的天空,幾縷稀薄的白云。
柴放深情地:“啊!秋高氣爽,漫山盡染,好美呀!”
李東凱用胳膊肘支撐著上身,斜躺在柴放的身旁,一只手搭在柴放的身上,很納悶地回味著柴放剛才念的詩句:“停車坐愛楓林晚?”
柴放忽然明白,瞪著李東凱:“你想哪兒了!”
李東凱憋不住地笑了起來。
柴放用拳頭捶了一下李東凱:“你個壞小子!”
李東凱也仰面躺下,凝望著蒼穹:“如果是那樣,意境不也很美嗎!就像我們這樣!”
柴放側(cè)身枕著胳膊,癡癡地看著李東凱。
李東凱也側(cè)過身仍用胳膊肘支撐著上身,一只手摟住柴放的腰,深情地看著柴放的臉:“藍天白云,漫山紅葉,靜靜的楓林,爽爽的山風,一對情侶,相擁而臥……”
柴放打斷李東凱的話:“是一對老少情侶,忘年情侶!”
李東凱摟緊柴放:“我也想了兩句詩,你聽啊,‘寂寞仙女下瑤臺,紅葉香山會情郎’!怎么樣?”
柴放糾正李東凱的話:“是‘會男孩’!”她有點煩躁地坐起,望著天空,“我說過,我比你大那么多,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對你不公平!”
李東凱坐起把柴放摟進懷里:“不要再這么說!”把手指伸進柴放的頭發(fā)里撫摸著,“相愛就公平!”
柴放一手摸了一下李東凱的臉,疑問的眼神望著李東凱的臉:“相愛?”用手撥弄著李東凱胸前的衣扣,“愛,也有季節(jié)。就像這紅葉,春綠秋紅。女人呀,不如這紅葉,人老就珠黃了!”
李東凱摟緊柴放,動情地看著柴放的臉龐:“那不正是‘霜葉紅于二月花’嗎!像你這么美,膚色又這么白皙,美麗永駐!既是愛人,又像大姐姐,又像母親!不好嗎?我看挺好!我們有時會碰到這樣的老婦人,給我的感覺就很好,有種幸福溫暖的感覺!”
柴放欣慰地微笑了一下,把臉深埋在李東凱的懷里:“我家這種情況,也是沒辦法呀!我是個自私鬼,我是個貪婪鬼!”撒嬌而痛苦地摟抱搖著李東凱的身子,跺著腳,“可你已經(jīng)鉆進我的心里,出不來了,可怎么辦呀!怎么辦呀!”眼淚涌出。
李東凱扶起柴放的臉,又把手伸進柴放的頭發(fā)里撫摸著,動情地親吻柴放。
柴放和林小楓、林小丹走出院門:“和二姨再見!”
柴敬送出來。
兩個孩子說:“二姨再見!”
林小丹:“謝謝二姨給我們做好吃的!”
柴敬和兩個孩子招招手:“哪天再來二姨家,二姨和姥姥再給你們做好吃的啊!”
兩個孩子已經(jīng)在前面走著。
柴放微笑著和柴敬道別:“二姐回吧!”
柴敬邊往前送著,邊微笑而審視的眼神瞅著柴放:“二姐看你近來情緒氣色不錯呀!”
柴放微笑了一下:“還不錯呢,差一點就龜裂了!”
柴敬拉起柴放的手臂,詭秘地低聲追問:“有什么好事,告訴二姐!是不是有……”
柴放撒嬌地責備柴敬:“二姐,你看你!”
柴敬邊安慰邊往前推著柴放:“好了好了,先回吧,等哪天二姐再審你?。『俸佟?/p>
柴放高興地在柴敬臉上親了一口:“走了?。 笨觳阶分鴥蓚€孩子。
柴敬若有所思地微笑著,自語道:“這鬼丫頭,已經(jīng)不打自招了!”
柴放、柴敬沿著故宮的墻根、護城河邊散步走近到角樓下。
柴敬:“老林可是高級軍官,具體做什么我們不知道,但肯定是擔負著國家的特殊任務,是國家的重點保護對象。你們還專家小樓住著,生活待遇優(yōu)厚,大哥、大姐,我們幾家合起來,也沒法和小妹你比呀!這些,小妹就沒考慮過?”
柴放沉著地說:“老林人不錯,我也沒想離開他。我理解國家的需要,也理解他想為國家做點事情??蛇@種生活遙遙無期,說句不中聽的,我這是在守活寡!假如老林在家,突然有病干不了那點事,我為他守貞潔,要是在過去,朝廷還給我立個貞節(jié)牌坊!可現(xiàn)在,我覺得我是在為國家守活寡呀!思來想去,老林不能這樣把我也搭上,小妹不能這樣干死了呀!”
柴敬看了看柴放:“那樣的話,人們會怎么看你,想過嗎?”
柴放笑笑:“二姐把我放到社會上來說了。我知道,你們,咱們周圍的人,成千上萬的人們會嗤之以鼻,橫加非議。但我更知道,這是人的權(quán)利和自由!這是人本能的需要!”
柴敬瞪了柴放一眼:“別忘了,這是在中國!入鄉(xiāng)隨俗!”
柴放:“別把西方國家看得那樣,他們也講忠貞不渝,從一而終。有些動物也這樣,何況人乎。東西方在這個問題上都一樣,不同的是,人的個性,包括‘性’、人的權(quán)利和自由高于這些。這就是西方社會法律和道德對這些矛盾的評判傾向。老林知道了也會難受,人嘛!他甚至會以什么軍婚壓我,逼我,但懂我的,理解我的,恰恰是老林他!”挽著柴敬的胳膊拐到了故宮東北角的北面。
西斜的陽光晃著她們的眼,她們對刺眼的陽光還不適應,都用手遮擋了一會兒陽光。
柴放:“多好的陽光!小妹我不能判自己的無期徒刑?!庇檬窒蛱柗较蛘辛苏惺郑暗脤ふ易约旱年柟?!”
柴敬笑了笑:“夕陽無限好……”
柴放趕緊搖了搖柴敬的胳膊,打斷柴敬下面要念出的詩句:“我的好二姐,小妹還沒到黃昏的時候,正是需要陽光雨露的年齡!什么優(yōu)越的生活,小妹還真不在乎!大哥、大姐、二姐,你們能過的日子,小妹我也能過,你們不也很溫馨的嗎,都充滿陽光雨露的嗎!小妹也要過,充滿陽光雨露的生活!其他的,管它呢!管它風雨雷電!”
柴放、柴敬慢慢地散著步。
柴敬不解地說:“怎么扯到風雨雷電上了?”
柴放微微一笑搪塞過去。
柴敬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柴放,又轉(zhuǎn)到正題上,提醒柴放:“小妹,可有兩個問題,你是否考慮過,一個是你和老林,自從你們回國,就變成了軍婚!你剛才也提到了?!?/p>
柴放正色地點了點頭:“軍婚問題,考慮過,我不怕!必要時盡力規(guī)避!”
柴敬:“如何規(guī)避?”
柴放:“到時再說。另一個呢?”
柴敬停住,柴放也跟著停下。
柴敬鄭重其事地看著柴放:“就是你和這個孩子,如果年齡相當,退一步說,也就是和老林離婚了,你們還可以結(jié)合。但你們且不說有沒有將來,現(xiàn)在讓人家陪著你玩,搞不好就把人家的將來給毀了,這是有責任的!我們家都是有責任有擔當?shù)娜?,那樣,我們會過意不去的!”
柴放茫然地望了望宮墻:“二姐,其實從開始,我就幸福與痛苦交織著!”她摟住柴敬的胳膊:“啊呀,二姐,在這高高的宮墻下,多壓抑啊,咱們到景山走走吧!咱們也俯視一下皇宮!”
柴放挽著柴敬進了銅亭里,欣賞著故宮,可見故宮在西斜明亮的陽光映照下,一片金碧輝煌。
柴放氣喘吁吁地問柴敬:“二姐,宏偉、輝煌、巍峨的皇宮,我們現(xiàn)在這樣看,有什么感覺?”
柴敬平靜地說:“還那樣??!”
柴放:“二姐難道就聯(lián)想不到‘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這句詩?”
柴敬回轉(zhuǎn)身坐在亭子的欄桿上:“我沒想別的,這一路過來,二姐想的,還是小妹那點事。嗨,生活,現(xiàn)實,可不是賞景!來坐下歇一會兒?!?/p>
柴放微笑了一下坐下,看著柴敬:“二姐放心,小妹會處理好的。咱們聊點開心的嘛!”
柴敬:“開心點的話題也是你有啊,不過是‘一蝦兩吃’,‘橫看成嶺側(cè)成峰’對吧?那就不說痛苦,光說幸福吧!”
柴放笑笑:“二姐真聰明!二姐,我們呀……”忽然不說了,撒嬌地搖著柴敬的胳膊,“不,二姐,小妹想聽聽你的故事!”
柴敬:“我有什么可說的!”
柴放:“不能夠呀,二姐這樣的,能沒人追?打死小妹都不信!”摟著柴敬搖著,央求著,見柴敬不肯講,就挽住柴敬的胳膊,準備離開銅亭,又向銅亭東西兩側(cè)望了望,“二姐,我出國前,爸爸、媽媽算是給我送行,帶著咱們,凡是能逛的,大一點的公園,都逛了一遍。這景山比頤和園的萬壽山小多了!”
柴敬掃視了一下銅亭兩邊,又看了一眼柴放:“所以,爸爸讓把他的骨灰,撒在萬壽山上,那里有山有水的!爸爸也算是個大知識分子,見地不凡!爸爸這個人啊,太有擔當,太有責任感,太善,是那種懷柔天地間的大善,太直,太傻!其實,底層的老百姓,也有不少見地不凡的。不是有句話叫‘要知天下事,山中問野人’嗎,人家是緘口而已?!槐拔锤彝鼞n國’,話是那么說,爸爸倒認真了,因而也就吃了大虧。唉!”
柴敬和柴放往下走:“你的性格,許多像了爸爸,應注意??!”
柴放挽著柴敬的手臂從銅亭下來:“知道!我們將來都去陪爸爸去!”
柴敬正要從東邊下山。
柴放挽著柴敬拐到西側(cè):“再看看西邊的風景!東面背陰,也涼了,還走有陽光的地方?!蓖熘窬聪蛏较伦呷?,“歷史上那么多名人偉人,達官顯貴,現(xiàn)在找見墳頭的能有幾人,一般人就更不用說了。就像咱爸找個自己滿意的地方撒了就挺好!后人們?nèi)ツ抢镉喂鋾r,順便就祭奠了,懷念了?!?/p>
一大片谷子、玉米等莊稼地及遠處的村莊。
柴放和杜老師向一農(nóng)家門走去,同學們跟著李老師向前面的巷子走去。
柴放在農(nóng)家門口站住,朝走在同學們后面的李東凱喊了一句:“李東凱!”
李東凱向前面招招手:“柴老師!”快步走近柴放。
柴放對李東凱說:“明天中午前,把各組的問題收集一下?!?/p>
李東凱:“好的!”
柴放站在玉米地邊的小路上向村邊方向張望著。
李東凱從一條小路走來,來到柴放跟前,掃視了一下玉米地:“柴老師,各組提出的問題,已經(jīng)交給杜老師了。我剛才又和各組了解了對這個村的玉米、高粱、谷子的估產(chǎn)情況,上下都差不了多少?!?/p>
柴放看了看玉米地,淡淡一笑:“我們是農(nóng)學專業(yè),哪種類型的地,種什么,畝產(chǎn)多少,這是基本常識,你們又有不少同學來自農(nóng)村,聽也聽大人們說過呀!”
李東凱點點頭,看著玉米地。
柴放:“去年吹上了天,今年還在吹!人想大躍進,人想放衛(wèi)星,地就能跟著你大躍進、放衛(wèi)星嗎?天大的笑話!”
李東凱笑笑說:“小心大字報!”
柴放:“大野地里,誰也攔不住。其實,農(nóng)民們私下里肯定也在說。我們不管這些!”從背后拿出那塊軍綠色布單扔給李東凱,“讓他們瞎吹去吧,我們干我們的!管它風雨雷電!”
李東凱微笑著提醒道:“蚊子不瞎吹,可真咬人呢?”
柴放邊往玉米地里走著邊說:“管它風雨雷電!”
李東凱朝四下里張望了一下,進了玉米地。
柴放、李老師、李東凱、辛春等一些同學以及幾位農(nóng)民在一片谷子地的地埂上走著,遠處可見杜老師領著一些同學在另一條地埂上走著,他們都嘻嘻哈哈說笑著。
李老師邊走邊問農(nóng)民李二喜:“二喜哥,這谷子,今年一畝地能打多少?”
李二喜哈哈一笑:“李老師,你可別為難哥了!”
李老師:“怎么,你這隊長估不出來?”
李二喜說:“哥不敢說呀,上面不讓我們隨便說!”
柴放站住不解地問李二喜:“去年不敢說,今年還不敢說?你們今年還想挨餓呀!你們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呀!”
李二喜只是一笑。
李老師對走在前面的柴放調(diào)侃著:“柴老師,我敢說!”
柴放:“你敢說什么?”
李老師笑笑:“我敢說你柴老師!”
柴放:“我有什么好說的!”
李老師說:“您天生的漂亮洋氣,戴上草帽,也特別的好看呀!同學們說是不是???”
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喊:“是!”
杜老師朝柴放那邊喊著問:“你們說什么呢這么熱鬧?”
柴放:“李老師拿我開心呢!”
李老師大聲問那邊的杜老師:“柴老師戴草帽好看嗎?”
杜老師:“好看!有種特別的好看!就像毛主席那張戴草帽在谷子地里的照片,有種特別的好看!”
李老師頓悟:“對呀,柴老師,也像毛主席去年到河南視察在谷子地那張照片,給您照張相吧!”回頭問李東凱,“李東凱,誰拿相機了?”
李東凱笑了笑:“李老師,我?guī)е?!?/p>
李老師:“那好,來,給柴老師照張相!”
辛春上前拉住柴放:“柴老師,照張相!”
柴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怕踩倒谷子小心翼翼地進了谷子地。
李東凱從挎包里取出“120相機”準備拍照。
李老師看著李東凱:“比照毛主席那張啊!”
李東凱邊擺弄相機邊說:“好的,去年在報紙上見過的!”
柴放擺弄著草帽和衣服,美滋滋地等著拍照。
李老師:“給柴老師帶領我們學農(nóng)支農(nóng)留個紀念!”
李二喜幾位農(nóng)民和一些同學在看著、微笑著。
李二喜:“我們的莊稼地,叫你們這么一照呀,也好看了!”
李東凱:“柴老師,好了!”
柴放邊小心翼翼地走出谷子地邊說:“這莊稼地本來就好看!給李老師、杜老師和同學們都拍拍,這農(nóng)田里拍照,確實有種特別的美感!”
李二喜微笑著說:“也得看給什么人拍呀!大伙說是嗎!”
旁邊的農(nóng)民和同學們都贊同地笑了。
柴放在谷子地照片的相框,相框擺放在大小沙發(fā)對角茶幾上,李東凱在沙發(fā)上坐著。
柴放拿著一個信封和兩個雞蛋走到李東凱旁邊坐下:“今年這饑荒太大了!這點錢和全國糧票,你暑假回去,就近從縣城給家里買點糧食!”
李東凱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柴放:“不用了,家里來信說,喝點稀的,再挖些野菜,摻些谷糠什么的,還湊合?!?/p>
柴放把信封放在李東凱跟前的大茶幾上,拿起一顆雞蛋剝皮,嘆了一口氣:“聽說毛主席都削減了用餐標準!”停了一會兒感嘆道,“還是王書記有先見之明??!”
林小楓在門縫里偷聽著。
柴放的聲音:“記得前年那次農(nóng)業(yè)大豐收報告會嗎,我還把你和辛春介紹給王書記那次?”
林小楓輕輕合上門,氣惱地瞪了一眼門,用鼻子哼了一下,上床鉆進了被窩。
柴放把剝好的雞蛋放到李東凱嘴上,李東凱捧住。
柴放又剝另一顆:“就是農(nóng)業(yè)大豐收報告會那天,你們走了以后,王書記憂心忡忡地說,他想了一篇文章的題目,但不敢寫。”
吃著雞蛋的李東凱詢問的目光看著柴放。
柴放:“就是‘地皮、臉皮、嘴皮與肚皮’”又感慨地,“給我們這些人作那樣的報告,豈不是滑稽可笑嘛!王書記老領導,就是老領導呀!”
李東凱看了一眼柴放:“還有‘人皮’!”
柴放滿意地點點頭:“是,人都餓得皮包骨了嘛?!?/p>
李東凱:“這‘人皮’二字,含義就多了去了!”
柴放提醒李東凱:“可別到外面去說呀,你們明年畢業(yè),你要爭取留校做我的助教,連負責實驗室。我來想辦法,不過這期間你得小心謹慎!”用腿碰了一下李東凱的腿,同時朝李東凱拋了個媚眼,“我倆也得小心呀!”
李東凱猛地摟住柴放,壓低聲音說:“這媚眼飛的,我怎么小心呀我!”
羅首長神情凝重地聽著電話,聽了一會兒才說話:“哦,你今后的工作重點,要轉(zhuǎn)移到觀察來源!”有些煩躁地撂下電話聽筒。
王書記拿起電話聽筒撥電話。
羅首長拿起電話聽筒:“今年還拜什么年呀,去年全國那么大的饑荒!”羅首長聽了一會兒,“這個情況我也剛知道。”有些不耐煩地,“我說你,我不是你的主管部門,為什么老給我打電話呢?”
拿著電話聽筒的王書記微笑著說:“老首長,您這話就不講理了??!當初不是您求我?guī)椭浜夏鷨?!怎么,官越當越大,走路橫著走,話也橫著出來呀!”
羅首長趕緊陪著笑臉對著電話聽筒說:“啊,是我不對!是我不對!”聽了一會兒,“是!對!你說的沒錯!如果控制不住來源,老有人這么捅,就不好了。軍婚問題,倒是個大問題,但那也是人家夫妻的事。我們的工作,是確保林先生能夠安心工作。當然了,這邊鬧翻天,他也不會知道,我也不能告訴他。不論怎樣,人家還是夫妻,從林先生的角度,我們也應保護好柴教授、柴博士。什么事,怕落到自己頭上,我們設身處地想想,三年多,夫妻見不上面,要是你,早瘋了!”
電話里王書記笑著:“您才瘋了呢!”
羅首長收住笑容,把電話聽筒換到另一只耳朵上:“就林先生這么高的職務和待遇,想她也不會離婚的,她老公一回來,也就沒事了。再說她和那個學生又差那么大年齡,也就是度度饑荒。我們都是人,都活過年輕,應予理解啊!記住,控制好!就算幫我了,其實呀,我們都是為了國家!”
劉主任一手提著一把暖壺在一小路上走著。
“劉主任,打水呢?”王書記提著一個里面裝著些報紙的人造革提兜從劉主任身后走近。
劉主任站住回頭,微笑看著王書記:“王書記,過年好!怎么,放假了也不好好休息?”
王書記淡淡一笑:“還不是放假前,你收到的那些舉報信的事嘛,臨放假的前一天,我也收到了。邊走邊說?!?/p>
他們漫步走著。
王書記:“這個事,還是老辦法,壓!這個我們曾經(jīng)說過了。另外,我們不是打算安排李東凱、辛春同學留校嘛,別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兩個年輕人的前程!”
劉主任:“按說,應當趁畢業(yè)的機會,把他們調(diào)開,讓李東凱走人!”
王書記點了點頭:“按說我們應當這樣??墒牵顤|凱同學的學習和研究成績,確實超群出眾,他的幾篇科研論文得到了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還被推薦到國外的學術(shù)刊物上發(fā)表了。他的那兩個研究方向,在國際上都將有領先地位。這樣的青年才俊,如果分配不對口,分配個一般機關單位,怕是耽誤和浪費了呀!就是分配對口,一般說也沒有我們學院的條件好。我們能出幾個尖子呀?冒點風險,值得!我打心眼里羨慕敬佩你們這些知識分子,有了研究成果,就像抱著自己的寶貝孩子!就是講一節(jié)課,也是一種痛快淋漓,自信、自豪,很充實的享受??!”
劉主任無奈地笑了笑:“又該走,又該留,難辦呀!關鍵是我們不知道是誰吃飽了撐的,瞎操別人的心!”
王書記站住提醒劉主任:“我們不去理會這些閑言碎語。但在公眾場合,不要表態(tài),以免我們被抓住什么話把兒。有人想鬧就鬧去,反正鬧到什么地方,都得給壓住,越往上,越壓得住!”
劉主任:“您也要多加注意??!這個事我們不知道是誰干的,干脆不理!”
王書記微微一笑:“快回吧,開了學再說吧!給您老頭帶好??!”
劉主任微笑敬仰地看著王書記:“謝謝王書記!您也好好休息休息??!”
王書記突然想起了什么:“看我,只顧說話了,我的暖壺還在水房呢!您走吧!”
劉主任笑笑:“您慢點啊!”
李東凱穿著上大學前的舊衣服和父親在收拾院里的雜物。
一老人進院:“二兄弟,有你家李東凱的電話,趕快去接一下!”
李東凱父親著急地看了看李東凱,李東凱趕緊跑出院子。
李東凱父親對老人說:“來,四哥,進來坐一會兒!”
李東凱著急地跑著。
“北京站”三個紅色霓虹燈大字,映著飄飄灑灑的雪花。
已經(jīng)換上在大學里穿的衣服的李東凱提著一個提包,急著擠出出站口,向一邊跑去。
李東凱扔下提包,撲打著帽子、襖上的雪。
穿著睡衣的柴放不等李東凱撲打干凈,就猛地撲倒李東凱身上,兩人緊緊擁抱。
柴放眼里涌出淚水。
李東凱也哭了,拍了拍柴放的背:“我身上又冷又臟!”
柴放抱著李東凱任性撒嬌:“我不管!”
李東凱撫摸著柴放后面的頭發(fā):“你的臉這么燙!燒還沒有退!”
柴放嬌滴滴地說:“嗯!你比藥管用!我現(xiàn)在就覺得好了一大半!”
李東凱朝二樓方向瞅了一眼:“孩子們都睡了?”
柴放嘟囔著說:“讓我二姐接走了,我照顧不了他們。再說,我得坦坦然然等著和你小別重逢呀!”
李東凱抱起柴放向一樓臥室走去。
雪停了,樓頂和院里積著厚厚的雪,雪后早晨清新亮麗的陽光把樓院映照得很亮。
林致功家對門的一位老軍人模樣的人,從樓門口往外掃出一條小路。
幾只喜鵲在樓院周圍的白楊樹上歡快地跳著叫著,空中傳來悠揚的鴿哨聲。
李東凱睜開眼,在被窩里伸了個懶腰,摸了一下還沒有醒的柴放的額頭:“啊,不燙了!”
柴放慵懶地向李東凱側(cè)過身,一手搭在李東凱的胸脯上,仍困倦地閉著眼睛嘟囔著說:“都是你這好藥!你放假走了,我覺得太陽和月亮也都放假了!天天空落落的,想你想得就病了!”她睜了睜眼,“再有兩周又開學了,你能讓月亮上班,讓太陽放假嗎?”
李東凱摟住柴放:“我得琢磨琢磨,是找王母娘娘呢,還是找玉皇大帝呢!是去找孫悟空呢,還是去找如來佛祖呢!”
柴放嘟囔著:“對咱們是大事,對他們,那是芝麻點事,無論找到誰都行,就看人家搭不搭理你!”
李東凱:“找見他們該怎么說呢?給太陽放假?不合適,要影響人們,人家會考慮全局,也不會那樣沒原則。你看這樣行嗎,就讓他們給教育部打個電話,教育部再給我們學院,干脆只給我們系發(fā)個通知,推遲開學半年,行不行?”
柴放喃喃地說:“不行!”
李東凱:“那就推遲一年,夠不夠?”
柴放放在李東凱胸脯上的手攥起松軟的酥拳,在李東凱的胸脯上無力地錘了一下:“不夠!不夠!不夠!”
李東凱摸著柴放的臉:“大姐姐,不害羞,睡著不起老沒夠!”
柴放噗嗤笑了,李東凱也笑了。
柴放緊緊抱著搖著李東凱無奈地撒著嬌,然后睜開眼,坐起些靠著床頭看了看李東凱:“開學后,我們千萬要注意了!你要爭取順利留校!王書記他們好像知道我們的事,一次說起你和辛春留校,他故意逗我,說辛春能留,你留不了。我說,李東凱這么優(yōu)秀留不下,我這個老師就辭職調(diào)離!王書記哈哈大笑說,都留,都留,不然她就得辭職啰!”
李東凱微笑了一下。
柴放忽然看著李東凱的眼睛:“辛春好像挺喜歡你的!是嗎?”
李東凱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大三暑假前,向我表明過,我婉拒了。這次寒假,還給我往家里寫過信?!?/p>
柴放探究的眼神凝視著李東凱,李東凱摟住柴放,把頭埋進柴放的懷里。
柴放撫摸著李東凱的頭:“辛春很好,你應該同意,你們留校后,都要再考研究生,我真心祝福你們!老林回來,我們各就各位。我謝謝你陪我這么多年!我真心愛你,就不能太自私,就要對你的將來負責,我不能誤了、毀了你的將來,你正年輕,你的將來才剛剛開始。而我……”
李東凱用頭緊緊貼著柴放的懷:“辛春嘛,確實挺好??晌揖蛺勰愦蠼憬?!霜葉紅于二月花!”
淚花盈眶的柴放,茫然地看著對面的墻,撫摸著李東凱的頭發(fā):“傻孩子!”
李東凱:“我愛你,不攪你的家庭,尊重你,只愿大姐姐生活的幸福開心!我就在回味中度過將來!回味我們曾經(jīng),一次次的死去活來!刻骨銘心!我知道,剩下的日子,靠回味打發(fā),有幸福,還會有痛苦,我愿意,值了!”
柴放淚水流出。
柴敬收拾著鍋臺:“作業(yè)寫完了,下午和哥哥、姐姐們再玩半天,明天就開學了?!?/p>
柴母和柴敬的三個孩子、柴放的兩個孩子圍在屋地中間的圓桌上吃飯,林小楓吃完撂下碗筷離座。
柴敬:“下午你媽媽就來接你們回去!”
林小楓走到柴敬背后摟住柴敬:“二姨,我不想回!”又摟住柴母的脖子,“姥姥,別讓我們回去,放了學,我們好一起玩!”
柴母笑笑說:“這兒住的太擠,你們家寬敞,周末放假,放了長假再來啊!你們乖??!”
柴敬把林小楓拉進里屋,悄著聲和林小楓說著什么。
林小楓生氣地說:“那個大哥哥老去我們家!”
柴敬低聲地:“別瞎說,大哥哥是幫你們家干活,買糧什么的!還有大哥哥是你媽重點培養(yǎng)的學生,是需要常在一起研究課題的!”
柴母進了里屋。
林小楓摟住柴母:“姥姥,我就是不想回!”
柴敬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柴母:“媽,別聽小楓那么說啊,沒事的!”
柴母摟著林小楓,看著柴敬:“你媽的日子,是熬著過呀!”
柴敬摸了一下林小楓的頭:“我們小楓還小!以后別這么亂說?。∧惆只貋恚矂e亂說?。 ?/p>
林小楓任性、氣惱的神情。
李東凱和辛春漫步在林間小路上。
李東凱看著前方:“不管怎么說,我得謝謝你呀!”
辛春不好意思地看著腳下:“謝什么呀,這沒啥!希望你努力學習,取得更大的研究成果!”
李東凱:“共勉吧!”
辛春眼含淚水。
李東凱和一些同學打籃球,一些師生圍觀。
辛春在人群后面向球場里默默地看著。
王書記路過球場,向球場這邊看了一眼,叫道:“辛春同學!”
辛春扭臉看見了王書記:“王書記!”走近王書記,“王書記,您好!”
王書記板著臉打量著辛春:“怎么,聽你們劉主任和柴老師說,你選擇了河北農(nóng)大?像李東凱那樣,留校后,邊工作邊讀研不好嗎?非要走嗎?母校的條件多好?。 ?/p>
辛春既不好意思,又感激地看著王書記:“王書記,是這樣,我家離那兒近,我們大隊給我提供了一塊地,支持我做實驗田,方便上學,方便回家,方便實驗,一舉三得。謝謝母校也錄取了我!謝謝王書記!”
王書記的臉上有了點笑容,張望了一下球場那邊:“劉主任!”
劉主任提著兩把暖壺,從人群邊快步走過來。
王書記看了看劉主任和辛春:“看這樣行不行,辛春同學先辦留校手續(xù),然后帶著工資去讀研,怎么樣?”
辛春:“那樣影響不好吧!”
劉主任笑笑說:“王書記是想把你拽??!”
王書記笑笑:“也不全是?,F(xiàn)在農(nóng)村很困難,帶工資上學,不是減輕家里負擔嘛!再說了,培養(yǎng)人才,最終都是國家掏錢嘛!”
劉主任高興地:“王書記真好,我都要感謝您了!”
辛春感激地向王書記低頭行了個禮:“多謝王書記了!”
王書記邊走開邊說:“你們離校還有兩天,再想想!”
劉主任:“就是,再想想,我走了啊!”跟著王書記走了。
辛春望了望王書記和劉主任的身背,又望向球場。
李東凱矯健的投籃身姿。
辛春茫然的眼里噙著淚水。
字幕:1967年秋。
從幾棵松柏樹的縫隙望去,可見昆明湖和十七孔橋。
柴放和李東凱坐在軍綠色布單上,中間擺放著一瓶紅酒和一些面包、牛肉、雞蛋等熟食。
柴放:“親愛的,你研究生畢業(yè),我們就是在這兒慶賀的!來,我的大博士,今天……”
李東凱:“等一下。咱們還是先敬你爸爸,我的岳父!”
柴放微笑看了李東凱一眼,又看著眼前的山坡:“爸爸,今天我和您的編外女婿李東凱,又來看您來了,這回是他清華博士畢業(yè)了。小女還是上次說的,在小女心里,李東凱和林致功是一樣的,小女多了一個我愛的人,疼我的人,爸爸多了一個有出息的編外女婿。這回他又有了清華博士文憑,爸爸會更加欣慰的,是吧?”向著山坡側(cè)耳聽了聽,“啊,爸爸笑了!”她微笑看著山坡,“謝謝爸爸!”
李東凱站起,彎腰把酒慢慢撒在山坡上:“在編也好,編外也罷,只要我和您的女兒真心相愛,不是鬧著玩的,您老就是我的岳父大人!愛女及父!”坐下。
柴放給李東凱滿上酒,深情感激的眼神看著李東凱,舉起高腳杯:“來,我代表我這個大姐姐,也代表我爸爸,和千千萬萬農(nóng)民鄉(xiāng)親,熱烈祝賀李東凱同學,順利取得清華博士文憑!同時熱烈歡迎李教授、李博士回我校工作!”
倆人一飲而盡。
柴放把酒杯里的幾滴酒滴進嘴里后微微一笑:“我們一飲而盡,雖然不雅,但是,今天這祝賀的酒,就這樣喝!”
李東凱仰天躺下往嘴里滴著酒滴:“大姐,怎么還代表上農(nóng)民了?”
柴放把自己酒杯里的一滴酒滴進李東凱的嘴里:“占中國人口最大多數(shù)的農(nóng)民,都為你祝賀,你該有多風光呀!你要當好廣大農(nóng)民鄉(xiāng)親的孺子牛?。 币恢皇謸炱鹄顤|凱肩膀上的一根頭發(fā),舉到一旁松開,又吹了一下。
李東凱看著柴放:“是你的,就讓它陪伴老人家吧!”側(cè)過身笑望著柴放,“這個祝酒詞可不像大姐姐說的,倒像什么書記校長的訓話!”
柴放也躺下,望著天空:“我們因所學專業(yè)的原因,對土地,對農(nóng)民,有一種特別的親近感!其實,我們是為全人類吃飯服務的!”
李東凱也望著天空:“記得您剛接我們班主任時給我們講,農(nóng)學是偉大的,報考農(nóng)學的同學也是偉大的!”
柴放動情地感嘆:“真快呀!”側(cè)起身斟酒,“說說你的下一步!”
李東凱扶住酒杯:“兩個字,‘作愛’!”
柴放不可思議而又生氣地抓起一顆雞蛋在李東凱的頭上磕開:“什么?沒出息!”
李東凱坐起來看著柴放笑笑:“是工作和愛,簡稱作愛!”
柴放噗嗤笑了:“我說嘛,知識越多越反動,書越讀越?jīng)]出息了!”微笑著瞪了李東凱一眼,“是要努力工作,也好報答王書記、劉主任他們對你們這些才子們的栽培!同時還應該把你那兩個課題研究和論文再往深里做做,將來爭取出國去我的母校邊工作,邊再升造。我有資格推薦你!”
李東凱懶洋洋地躺下,握住柴放的手:“啊呀,別老說了,我不去,我舍不得離開大姐!”
柴放瞪了一眼李東凱后,躺下看向天空,享受著幸福與清靜:“啊,文化大革命這一年多,把人們累得,成天就是學習,討論,開會,大批判,游行呀!”側(cè)臉溫情地看著李東凱,“大博士,我們躺在這里多美!管它風雨雷電!”
這是一間兩人的集體宿舍,靠窗戶墻角各擺著一張單人床,中間擺著一個書桌,靠一張床頭擺著一個書桌,兩個檔案書柜用作衣柜,門口墻角有洗臉盆架,掃帚等,墻上掛一塊帶有北京著名景點或建筑物圖畫的照臉鏡子及其他書畫等。
李東凱坐在窗戶前的辦公桌上學習。
敲門聲。
李東凱側(cè)了一下身:“請進!”
柴放進來,手里抱著一大摞刊物資料,胳膊上的挎包里也塞著一些。
李東凱驚訝地:“呦,柴老師!”
柴放微笑著邊往李東凱床上放手里的資料邊說:“上次給你拿的看的怎么樣了?有什么問題嗎?”
李東凱:“還好!”
柴放打量擺弄著李東凱的衣服:“也別光學習,還要照顧好自己!”摸了摸李東凱的頭發(fā),“長這么長也不去理!”
李東凱微笑了一下,癡情地看著柴放的臉。柴放抱住李東凱,把臉貼在李東凱的胸前,李東凱就勢緊緊摟住柴放。
柴放仰臉癡情地看著李東凱的臉,喃喃著聲調(diào)問:“暑假打算回家嗎?”
李東凱苦笑了一下:“我看今年的假,又要貢獻給運動了。你不看這形勢,王書記、劉主任,還有其他幾個系的主任,都靠邊站了!下一步會怎么樣?王書記不是黨委書記嗎?怎么會……”
柴放松開李東凱,嘆了一口氣:“我們看不清!”看了看另一張床:“他呢?”
李東凱:“他父親病了,回老家了!”
柴放把剛才放到李東凱床上的資料往墻邊推了推,坐到床邊:“不管怎么樣,你學習你的,不要隨波逐流,開會學習不參加不行,但心里要想著你的學習和研究!”站起,從床上拎起提包,“運動看上去向大了發(fā)展,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你可不要耽誤浪費了寶貴的時間!”邊慢慢往門口走邊說,“現(xiàn)在的學習環(huán)境不好,你就暗地里悄悄地學習!”
李東凱:“好的!我會的!”
柴放正要開門,李東凱從柴放背后抱住了她。
柴放翻過身抱住李東凱,親吻了一下李東凱,微笑著用一食指點了點李東凱的胸脯:“記住攻克難關!我的大博士!”
體育場上在開批斗大會,黑壓壓圍了許多人,校園里各條路上仍有人在趕往體育場,大喇叭里《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聲,響徹校園。
觀禮臺上,王書記、劉主任等五人低著頭,脖子上掛著半開報紙大的白牌子。
低著頭的王書記額頭上汗珠欲滴,脖子上的牌子掛歪了些,上面一行只看見“打倒走資派”5個字,下面一行只看見“王”字的上半部分和一道紅線(在名字上打著紅×的一部分)。
一個穿著軍綠色上衣,左臂上戴著“紅衛(wèi)兵”袖章的女學生,手里拿著稿紙,對著麥克風斗志昂揚地在呼口號。
臺下的學生和教職員工們高舉拳頭高呼口號,前面的學生們都身著軍綠色上衣,戴著“紅衛(wèi)兵”袖章。
學生后面的柴放、杜老師、李老師、李東凱等人也都默默跟著呼口號。
歌聲止。
兩個男紅衛(wèi)兵趙同學和申同學在校園里執(zhí)勤,趙同學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定睛望了望,趕快拉申同學躲到一棟樓邊。
柴放進了那一棟樓里。
趙同學悄聲對申同學說:“咱們前面幾屆同學,都傳過這個老師有作風問題,你快去報告劉司令,就說目標已經(jīng)出現(xiàn)!快去!”
門虛掩著。
劉司令帶著趙同學、申同學等六個同學,躡手躡腳從樓道大門走近門口,劉司令猛地踹開門。
柴放和李東凱分別坐在辦公桌兩頭的床邊,交談課題研究情況,他們突然莫名其妙地看著門口,柴放不屑一顧地繼續(xù)低頭看著手里的資料。
劉司令等幾位同學都怔怔地發(fā)呆了。
李東凱突然莫名其妙地笑笑:“嗨嗨,幾位同學,劉司令,你們這是……”站起身,“我們在研究課題,你們有事嗎?”
劉司令馬上點頭陪笑臉:“對不起,柴教授、李教授,我們走錯了!”邊退出邊說,“對不起,不好意思!”退出后關上了門。
柴放和李東凱相視詭秘一笑。
李東凱低聲說:“小毛孩子!”
柴放瞪了一眼李東凱,壓低聲音調(diào)侃了一句:“不可輕敵呦!”
劉司令帶著幾個同學走到一片樹林邊站住,劉司令轉(zhuǎn)身打了趙同學一個耳光:“八嘎呀路!謊報軍情!”氣呼呼地走了。
其他三個同學看了一眼趙同學,趕緊跟著劉司令走了。
申同學安慰地摟著趙同學的肩膀:“李教授罵咱們是‘小毛孩子’的話,他肯定也聽見了,也難怪他發(fā)火,沒事的??!”
趙同學捂著臉含著眼淚,氣惱地望著劉司令他們走去的方向:“劉司令,我一定爭取火線入黨!”
天空雨云。
體育場上的批斗大會被雨沖散,人們紛紛從體育場向校園里各條路上散去,大喇叭里播放著《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
柴放把毛巾搭在臉盆架上,看了看手表,提起了手提包,拿起了雨傘。
趙同學領著劉司令、申同學等幾人頂著不大不小的雨急匆匆小跑在一條小路上。
趙同學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劉司令說:“劉司令,我要火線入黨!”
李東凱從背后摟抱著柴放,柴放扭著頭與李東凱親吻著,李東凱的手從柴放上衣下邊伸到褲腰處。
柴放仰著頭,閉著眼,陶醉在興奮中:“??!管它風雨雷電!”
趙同學、劉司令等跑步到了地下室門口。
劉司令大聲向地下室里喊:“柴教授!李教授!今天怎么到地下室研究課題去了?快出來!”
劉司令、趙同學、申同學等一伙人押著柴放、李東凱在校園里游行批斗,剃掉半面波浪長發(fā)的柴放脖子上掛著“女流氓柴放”的大牌子,李東凱脖子上掛著“破壞軍婚犯李東凱”的大牌子。師生們擁擠在路旁看熱鬧。
劉司令走到掛著“農(nóng)學系主任室”牌子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里面有人說:“請進!”
坐在辦公椅子上的杜主任溫文爾雅地招呼進來的劉司令:“來,坐?!?/p>
劉司令向杜主任點點頭:“杜主任,您找我?”
杜主任:“是這樣,院革委會張主任今天一上班,就對你們昨天晚上的事情作了指示,不能在學院里采取你們這種方式批判柴教授和李教授,這樣對學院影響不好,主要是不能因此影響了學院的階級斗爭大方向。而且學院革委會根據(jù)上級指示,對柴教授給予保護。李教授已經(jīng)構(gòu)成破壞軍婚罪,移交公安局處理?!?/p>
已16歲的林小丹坐在沙發(fā)上和已18歲的林小楓說笑,林小楓悶悶不悅。
林小丹突然高興地高聲說了句:“媽媽回來了!”跑到門口迎接柴放。
柴放從門外進來:“你們還沒吃飯吧?”放開包著頭的圍巾,露出了剃了半面頭發(fā)的頭。
林小楓愣愣地神情。
林小丹猛地抱住柴放:“媽媽怎么這樣?我害怕!”驚嚇得大聲哭了。
柴放摟住林小丹:“別怕,媽媽沒事的!是媽媽今天去醫(yī)院檢查耳朵,醫(yī)生說需要做手術(shù),就剃了半面頭發(fā),后來來了一位專家,說不用做手術(shù),吃點藥就行了?!?/p>
林小丹止住了哭。
柴放邊為林小丹擦眼淚,邊逗林小丹高興:“害怕什么,媽媽覺得這樣很別致呀!”
林小丹破涕為笑:“別致什么呀,現(xiàn)在挨批斗的人,有好多被剃成了這樣,叫什么‘陰陽頭’,是故意來羞辱他們,整他們的!明天我們找醫(yī)院說理去,沒有確診,就先給剃成這樣!我這么漂亮的媽媽,可怎么見人!可怎么給學生上課!真是的!”
柴放笑了笑:“好辦,我買了把推子,一會兒全推光,一段時間戴個帽子!”
林小丹:“我們都吃過了,我給媽媽熱飯去?!?/p>
柴放:“我一會兒再吃,我先推頭。你和哥哥上樓學習去吧?!?/p>
96.林家二樓林小丹臥室 夜
林小楓跟著林小丹進了林小丹的房間。
林小丹看了一眼林小楓:“哥,你不回你屋看書,來我屋干什么呀?”
林小楓斜靠在林小丹的床被上,呆呆地看著林小丹。
已經(jīng)推光頭發(fā)的柴放,穿著鵝黃色浴袍,對著鏡子在用毛巾擦臉。
98.林家二樓林小丹臥室 夜
林小楓:“你說媽媽究竟是怎么回事?做手術(shù)也用不著推一半頭發(fā)呀!”
林小丹把門關嚴,走近林小楓壓低聲音:“媽媽不是說了嘛!如果媽媽是說謊,那我們就更不要去傷媽媽的心了!”
林小楓忿忿地:“你就知道理解媽媽,就不懂得心疼爸爸!”
林小丹:“唉,媽媽多可憐呀!”
柴放戴上鵝黃色毛線帽子對著鏡子打量自己新的形象,微微一笑。
柴放洗過澡的浴缸沿上搭著一小縷波浪長發(fā),柴放把那縷長發(fā)用皮筋扎住,團起放進一個裝過化妝品的小紅花鐵皮盒子里,蓋上蓋,伸手拔開浴缸的塞子。
林小楓瞪著林小丹:“那爸爸就不可憐嗎?這么多年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孤苦伶仃的,可媽媽她……”
林小丹生氣地合上書本:“打?。 比缓蟮闪艘谎哿中?,“大人的事,我們不懂!我們是小孩子,還是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吧!”
林小楓不服氣地站起:“你是小孩子,我已經(jīng)是大人了!再過幾天我都要高中畢業(yè)了!”
林小丹從書桌前站起,歪著頭看著林小楓:“哥,高中畢業(yè)有什么打算?”
林小楓:“當然是想考大學了!實在不行,就去當兵,反正我不想在家里呆了!”
林小丹笑了笑問:“現(xiàn)在大學還招生嗎?”
林小楓:“不知道?。∥沂菦]問題,就看招不招吧。我理科好,到時候就上清華,或者哈工大!”
林小丹悶悶不樂地又打開書:“我是文科好??哨s上這時候,不知道招不招生了!我的命呀,可能沒有哥的好?。 ?/p>
林小楓摟住林小丹的肩膀:“沒事,咱們跟爸爸沒法聯(lián)系,就去找爸爸的單位,咱們?nèi)④?,到了部隊上,再想辦法上軍校!”
柴放坐在床上出神地望著對面的墻壁。
一張僅鋪著一塊床墊的單人床上,李東凱面墻和衣而臥,屋里沒有其他陳設。
看守李東凱的趙同學、申同學呆呆地站在門外。
解放軍郝副團長端著一杯水,放到戴著鵝黃色毛線帽子的柴放座位旁邊的茶幾上,然后走到辦公桌椅子上坐下,微笑著對柴放說:“一回生兩回熟。柴教授、柴博士這是第三次登門了!是這樣……”
柴放靜靜地聽著。
郝副團長:“根據(jù)您的離婚要求,我們對您做了思想工作,也算是調(diào)解吧,隨后我們到你們學院革委會,到林致功同志的主管部門,做了調(diào)查。這些部門都讓我們再好好做做您的工作,原因嘛,您也清楚?!?/p>
柴放正要說話。
郝副團長:“特別是林致功同志主管部門的意見,還是很有道理的。當然,您說您丈夫從1957年走后,到現(xiàn)在11年沒有回家,中間也沒有休假探親,沒有通訊的情況,我相信也是事實。林致功同志的主管部門也證明了這一點。”
柴放微微點點頭。
郝副團長看了一眼柴放,翻開《婚姻法》:“您舉的婚姻法第十九條的規(guī)定,來解決你們的離婚問題,是非常準確的。”抬眼看了看柴放,又看著法律條文,“現(xiàn)役革命軍人與家庭有通訊關系的,其配偶提出離婚,須得革命軍人的同意。”
柴放微微一笑:“沒有通訊關系呀!所以不用他同意與否!”
郝副團長:“我想林致功同志不是不想和家里通訊,而是因工作原因不能?!?/p>
柴放:“但事實是沒有!”
郝副團長接著念:“自本法公布之日起,如革命軍人與家庭兩年無通訊關系,其配偶要求離婚,得準予離婚?!彼痤^,“都11年了!啊!”
柴放點點頭:“所以,我們的婚姻早就不存在了,我和李東凱教授的事,也就不構(gòu)成‘破壞軍婚罪’!我們是冤枉的!”
郝副團長又接著念:“在本法公布前……公布前就不說了,看下面,而在本法公布后……這一句和您也沒關系?!彼戳丝礂l文,佩服地看了看柴放,“教授、博士,就是教授、博士!要是一般老百姓,只是提出離婚,說不出個所以然來?!?/p>
柴放笑了笑:“現(xiàn)在,事實清楚,法律條文規(guī)定的也清楚,就等您這個法官判決了!”
郝副團長微微一笑:“哼,我也不是什么法官,我們也是剛接管公安工作。”
柴放不解、詢問的眼神看著郝副團長:“我就納悶,如今打官司,要找解放軍?”
郝副團長尷尬地笑笑:“是這樣,檢察院、法院兩院的工作,都移交給了公安,公安工作又讓解放軍接管了?!?/p>
柴放:“那他們呢?”
郝副團長站起:“去農(nóng)場學習勞動去了?!?/p>
柴放也站起:“郝副團長如果一直干下去,將來一定是個稱職的好法官!”
郝副團長笑了笑:“可我現(xiàn)在是趕著鴨子上架,勉為其難。所以看了您的事實情況和提供的法律條文,我就認真學習。我真佩服您!法律依據(jù)找得準。不過,我也不能判你們離婚,請您諒解!再說了,您又何必這么實誠固執(zhí)呢!”
柴放微微一笑:“說實話,我和我的丈夫感情很好,我是不想離婚。是‘破壞軍婚’這個罪,逼得我離婚,是我的良心讓我離婚!否則,這個年輕人的人生和才華,就被我給毀了。你們不給離,我還要上訴!”
郝副團長:“那好,我把您的有關材料上報市公安局!不過也別抱太大希望,尤其是在這個特殊時期。當然,但愿您的案卷能到了一個,啊,什么……解放軍的手里!祝您好運!”
柴放與郝副團長握手:“像郝副團長這樣的解放軍手里。謝謝郝副團長法官!”
郝副團長哈哈一笑:“‘團長法官’,這聽著就別扭!”
學院體育場批斗大會,王書記等人脖子上掛著牌子低頭挨斗。
大街上,多輛卡車裝著紅衛(wèi)兵押著挨批斗的人游行,有的人被剃成光頭,有的女性被剃成陰陽頭,街道兩旁人頭攢動,紅衛(wèi)兵高呼口號,宣傳單漫天飛。
李東凱被關在公安局裝有鐵柵欄的看守所里。
戴著毛線帽子的柴放敲了敲掛著“農(nóng)學系主任室”牌子的門,走了進去。
柴放從掛著“革委會主任室”牌子的門里走出。
羅首長從辦公室里送柴放出來。
柴放高興地從掛著“北京市公安局”大牌子的大門里快步走出。
柴放快步與從掛著“看守所”牌子門里走出來的李東凱擁抱。
柴放拉著李東凱走離看守所門口。
柴放摘下毛線帽子仍向空中,彈冠相慶離婚解救李東凱的勝利。
李東凱脫下上衣拋向空中,兩手撫摸著柴放已經(jīng)長了兩公分長的頭發(fā),又親吻了幾下柴放的頭發(fā)。
字幕:1970年秋。
教學樓的窗戶關著,樓門鎖著并貼著褪色、破損了的封條,路上落著樹葉。
一如從前波浪長發(fā)的柴放和李東凱在校園里散步。
柴放感慨地:“昔日熱鬧的大院,如今好像我們的私家花園,過著王爺、貝勒的日子!”
李東凱:“去年底,上?;W院四川分院辦了個石油化工專業(yè)試點班,推薦,免考,學2年?!?/p>
柴放微笑著:“聽說中央已經(jīng)同意北大、清華招生了。但只辦理工科,只招工農(nóng)兵學員,也免考,自愿報名,群眾推薦,領導批準,學校復審。”
李東凱:“林小楓沒份?”
柴放:“不考試,我兒子還不想上呢!不過我得讓他上,怎么也不能上山下鄉(xiāng)去!小楓清華,小丹北大!‘領導批準’這一條,就去找羅首長,他是老林的主管領導!他把老林打發(fā)走,都13年了!孩子們的事不找他找誰!”
柴放望著空空蕩蕩的校園:“那些亂哄哄的學生不知道都去什么地方了!”
李東凱:“那個紅衛(wèi)兵頭,學生們都叫他劉司令,折騰到監(jiān)獄去了!”
柴放悠閑地看著前方:“杜主任也下臺了,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李東凱:“打墻板翻上下!”
柴放看了一眼李東凱:“這還不一樣。咱們?nèi)テ焦瓤h支農(nóng)實習時,都見過一家打土墻的。除了你爭我斗,你上來,我下去的折騰這一點相似,”
地上的黃樹葉按著人散步的節(jié)奏向后移動著。
柴放:“還有另一個心得。你看啊,如果從學習競爭角度來看,就是你進步了,我要比你更上一層樓。那些木板就像老師伯樂們,最后木板也是放到一邊了,但他們看著打好的墻高興。”
伸向高空的白楊樹,樹枝上仍有一些黃樹葉。
李東凱:“就像王書記、劉主任,特別是大姐!”
柴放和李東凱向亭子走來。
李東凱挽了柴放胳膊一下,兩人站住。
李東凱:“這么多年,感覺就是有人在整我們,好像有一只黑手兩只眼睛,無處不在?!?/p>
柴放淡然一笑:“其實,這不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問題。用我們的專業(yè)來說,這是土壤、種子和氣候這么一個綜合性的東西,也就是社會文化問題。所以,無論是誰在整我們,我們都不必去計較。這也沒什么壞處,舉頭三尺有神靈嘛!”
李東凱笑笑:“大姐是不是有點隨俗了?!?/p>
柴放:“東西方都一樣,都有敬畏感,不能什么都靠法律制度約束呀,動物也有敬畏感!狗見了人,一般是夾緊尾巴躲著走。”
李東凱扶著柴放順著假山石的小路往亭子上走。
柴放:“自從你關進公安局,我的兩條腿突然就酸酸的,軟軟的?!?/p>
李東凱:“我們?nèi)ゲ椴椋 ?/p>
柴放坐到亭子的欄桿木板上:“去了兩個醫(yī)院,查不出什么,都說可能是有點勞累,讓注意休息。沒事的!”
(閃回)
一男醫(yī)生對柴放說:“您這是心力交瘁,神經(jīng)受損導致的。目前沒有什么好辦法。放心,不會危及生命。但發(fā)展到一定時候,可能要靠輪椅代步了。請多注意休息,放松心情!”
站在柴放身邊的柴敬,撫摸著柴放的肩膀安慰著她。(閃回完)
李東凱靠在柱子上,騎到欄桿木板上,把柴放的背摟到胸前:“靠住我,把腿放上來,讓腿放松放松?!?/p>
柴放把腿放到木板上:“啊,好舒服!好舒服!”她閉上眼,把頭靠在李東凱肩上,又將臉側(cè)給李東凱。
李東凱親吻柴放的臉和腮,柴放一只手摟住李東凱的脖子。
柴放:“我和我的博導,也是副校長郝伯特·杰克先生聯(lián)系的差不多了,這里的‘運動’還在運動,國家可以耽誤發(fā)展時間,一個人生命有限,耽誤不起。你抓緊做好走的準備,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我當初也不想回來,可是沒辦法!我爸爸的遺書都不讓我回來。如果將來國家走向正軌了,你還可以回來,農(nóng)業(yè)大國一定會有用武之地的?,F(xiàn)在是看不見向好的苗頭,你不走,就真的半途而廢了,對不起你的父母,對不起花錢辦學培養(yǎng)你們這些人才的國家,對不起王書記、劉主任!說句不謙虛的話,更對不起大姐我!”
李東凱緊緊摟抱住柴放的兩只手臂:“我不會離你而去,你身體不好,我們結(jié)不結(jié)婚,我年輕,我都要照顧大姐!”
柴放掙開李東凱的手。
柴放和李東凱躺在床上,柴放枕著李東凱的胳膊:“我不離婚,你就是破壞軍婚罪,就得判幾年。我比你大的多,也不是不可以結(jié)婚,那樣你就更不走了。我愛你,就不能把你這個人才給毀了,我不會讓遺憾懊悔折磨我。如果你走了,如果老林能理解我,我和老林還能和好如初,我們畢竟夫妻一場,相愛于異國他鄉(xiāng),有感情基礎,有兒有女。我相信老林能理解我,十多年他不在我身邊嘛,換位思考,我是能理解他的??墒?,如果我真的有病了,我走到今天,怎么能再拖累他呢!我誰也不想拖累。這些,都讓我心力交瘁,我看醫(yī)生說的還是對的?!?/p>
李東凱有點不高興地坐到了床邊:“大姐為了愛,不在乎優(yōu)越的家庭,不在乎人們說三道四,不在乎學生們的侮辱,不在乎兒子的冷面,甚至不在乎和大軍官離婚!”哭了。
柴放趴在李東凱的背上也哭了。
李東凱:“我一走了之,我還是人嗎我!難道我就不怕遺憾懊悔折磨我嗎!”回過身把柴放緊緊摟在懷里,給柴放擦眼淚。
柴放也給李東凱擦眼淚,理了理東凱的頭發(fā),探起頭與李東凱深情親吻。
白楊樹、銀杏樹上的葉子幾乎掉光,地上的黃樹葉一片金黃。畫面漸漸變成了冬天的雪景。
浴盆里有洗過澡的水。
柴放的手哆哆嗦嗦地揭開小紅花鐵皮盒子,取出一小縷波浪長發(fā)。
穿著鵝黃色浴袍的柴放,微笑看著手上的頭發(fā),用一只手撫摸了幾下親吻了一下,抹下扎頭發(fā)的皮筋,揉亂頭發(fā),扔進了垃圾簍里,撕了點衛(wèi)生紙蓋住頭發(fā)。
左右床頭柜上的床燈發(fā)著紅光。
柴放從洗手間通著臥室的門進來,脫去浴袍,李東凱掀開被子,柴放進到被窩里。
李東凱瞅了一眼屋頂:“大姐,您這是過年呀,還是入洞房呀,還都換上紅燈泡?”
柴放微微一笑:“色調(diào),往往影響、誘發(fā)情調(diào)!”
李東凱笑笑:“玩得跟小孩子似的!”摟住柴放,“我們的情調(diào),還不夠火嗎?”
柴放也摟抱住李東凱,眼神癡癡、依依不舍、火辣辣地看著李東凱,嬌滴滴著說:“是,已經(jīng)火紅火熱的了!我感覺我正在向太陽飛去,我要涅槃了!”把臉貼到李東凱的胸脯上,“你這澡搓得,也是博士級別的。”
李東凱調(diào)皮地笑笑:“那其他的呢?”
柴放笑笑:“也是博士級別的。但別忘了,那也是我這個博士教出來的!”從床頭上取過毛巾,給李東凱往干擦了擦頭發(fā),放回毛巾后與李東凱親吻起來。
身著典雅、高貴、得體盛裝的柴放坐在沙發(fā)打電話:“二姐,你明天有什么安排?”聽了一會兒,“我剛從學?;貋?。明天不是星期天嘛,我想去看媽,媽好嗎?”眼淚涌出,聽了一會兒,“這樣吧,二姐,明天一早,二姐先來我家,咱們?nèi)フ掖蠼?,然后去大哥家,中午回二姐家。”聽了一會兒,“那就這樣,明天見,二姐!”放下電話聽筒,捂住了淚眼。
112.林家二樓林小丹臥室 日
柴放眼含淚水看著手里林小丹在北京大學校門口的照片相框。
照片里的林小丹臉上充滿喜悅的微笑,穿粉紅色橫豎條格上衣和藍色褲子,肩上斜挎一軍綠色布挎包,胸前別著“北京大學”校徽。
一滴眼淚掉在照片上,柴放用手擦抹著照片上的淚水,撫摸著林小丹臉處,放到嘴上親吻。然后把照片相框放到書桌上。
柴放趴在枕巾上聞了聞上面的味道,一手捏起枕巾上一根頭發(fā)放進嘴里,柴放抿住嘴唇,慢慢地抽出,柴放又把頭發(fā)放回到枕巾上,把臉貼到枕巾上。
113.林家二樓林小楓臥室 日
床頭柜上擺著林小楓在清華大學校門口的照片,照片里的林小楓一臉的不高興,穿軍綠色上衣和藍色褲子,兩手倒背,胸前別著“清華大學”?;?。
柴放慢慢走近林小楓床頭柜,拿起林小楓的照片貼到胸前,歉疚似得嗚嗚地哭了起來。
柴放在林小楓照片上親吻了一下,把照片放到床頭柜上,整齊著林小楓的被褥,擺放枕頭時,枕頭下露出一張紙,柴放拿起看。
林小楓畫外音:“媽媽,謝謝媽媽為我和妹妹上大學操勞奔忙。免考上大學雖然沒勁,但畢竟是大學,兒子會自我加壓,做好將來再升造的準備。親愛的媽媽,兒子以前對媽媽冷言冷語,是兒子的偏執(zhí),姥姥和二姨開導兒子醒悟,兒子理解媽媽了。媽媽我愛您!我們都愛您!媽媽多保重!”
柴放攤坐到床邊,趴到林小楓枕頭上,緊緊抱住枕頭哭得更厲害了。
柴放兩手扶著樓梯扶手,酸軟著腿腳從二樓顫顫抖抖地下樓。
大茶幾上咖啡壺微微冒著熱氣。
柴放的一只手慢慢接近咖啡壺,慢慢端到唇邊,微閉起眼,貪婪地、深情地、享受地左右來回微微擺動著鼻子聞著咖啡的香氣。
柴放慢慢把咖啡杯子舉起在空中微微擺動著,讓咖啡的香氣在屋子里飄散。
沙發(fā)角處小茶幾上,擺放著柴放那張在谷子地的照片。
洗漱臺上方的大鏡子里,映著美麗、平靜、微笑著的柴放,她拿起眉筆畫了畫眉,夾上眼睫毛,又給額頭上的頭發(fā)噴了幾下發(fā)膠,愛撫了幾下波浪長發(fā)。
柴放把一小瓶藥片倒在手里,送進嘴里,端起玻璃水杯送下,拿起唇膏對著鏡子抹了抹嘴唇,又拿起唇線筆勾畫了唇線。最后對著鏡子打量了一番,用手整理了一下額頭前的頭發(fā)。
床頭墻上林致功和柴放西方風格的結(jié)婚大幅照片相框。
柴放呆呆地望著結(jié)婚照片。
柴放平躺在被子整齊撩到一邊的床上,眼睛迷茫地看著屋頂。
床頭柜上放著一個信封,上寫“二姐”二字。
字幕:四個月后。
李東凱排隊等著安檢,一扭臉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吃驚而好奇地看著后面。
排在最后的辛春,用拿著機票的手向李東凱搖了搖,李東凱拉著行李箱微笑著走到辛春跟前,好奇地看著辛春。
辛春激動地看著李東凱。
辛春先向李東凱說了幾句什么,李東凱不好意思地說了幾句什么,辛春把機票遞到李東凱眼前,說著什么,李東凱微笑著把自己的機票遞給辛春,從辛春手里接過行李箱的拉桿,二人繼續(xù)交談著。
辛春說著眼淚涌出,掏出紙巾擦眼淚,李東凱也抹了抹眼淚,辛春遞給李東凱一塊紙巾。
穿著軍裝的林致功(56歲)和林小楓、林小丹在向山坡上撒著柴放伴有各色花瓣的骨灰,他們胸前都戴著一朵小白花。
林小丹取下自己和林致功、林小楓胸前的小白花,把三朵小白花緊挨著擺放在山坡上。
林小楓和林小丹攙扶著林致功,林致功摘下軍帽。
(閃回)
林致功在柴放的臉上親吻了一下:“我理解國家,我也理解我。沒辦法,工作家庭不能兩全呀!我們都克制吧,克服吧!”
柴放喃喃地說:“你就是不理解我!”柴放的一滴淚珠流到了林致功的肩頭上。
林致功在柴放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閃回完)
林致功淚水盈眶。
林小楓淚眼望著山坡:“媽媽,我們永遠愛你!”
林致功含淚沉痛地用英語說了句:“親愛的,今天我也更理解你?。 ?/p>
三朵小白花漸漸變成一大簇姹紫嫣紅的鮮花。
疊印:
柴放欣慰地把臉貼在林致功胸前,用英語說了句:“謝謝!親愛的!”
心情悲涼的林致功,一只手臂緊緊摟住柴放,得閉住眼睛,緊閉嘴唇,把臉仰向天空。
歌聲:
管它風狂!
風狂,我們正當振臂飛翔,
飛到那山清水秀鶯歌花香的地方。
管它雨驟!
雨驟,我們正好隔窗私語,
傾訴那一日三秋思恨綿綿的柔腸。
管它雷鳴!
雷鳴,我們的戀歌正祈這宇宙大音伴奏,
奏出那海嘯山崩感天動地的交響。
管它電閃!
電閃,我們的愛舞正盼這宇宙神光照亮,
就像那優(yōu)美舞姿焦距在聚光燈下。
管它風雨雷電!
讓愛舒展自由的翅膀,
讓愛蕩起飛天的雙槳,
讓情歌越過地老天荒,
愛是茫茫宇宙間的至尊至上。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