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目珍
春夜獨(dú)坐懷故山(外四章)
趙目珍
起雨了。
孤寂的雨夜似乎總是會出現(xiàn)不朽的神跡,那就是——
故山在窗外的雨中又開始提點(diǎn)你。
形體被約束于嶺南。
我知曉,無論敞開多大的懷抱,都已經(jīng)不再是原來的山水。
唏噓中,有被新風(fēng)吹醒的塵世。
而玄想?yún)s又把塵世引渡到“不如歸去”,讓案牘勞形成為虛無縹緲的浮云。
因此,陪浮云一程,就是困頓勞累之后重返故山。
在紅豆樹下。從一株散尾葵開始。
雨水纏繞你的眉梢。
我不可能無動于衷。我也無法再無動于衷。
等那些凋零的丁香再次奔騰,我便會在一山異地的月光中老去。
夜宿天鵝堡
姍姍來遲。
暮色已經(jīng)退去。夜色席卷山中。
此時,最常見的是燈火闌珊。而零星的雨水打破常規(guī),卻是難得的好景。
整理好一路倦怠,解除掉饑餓之苦。
回返鏡中。
再次拋塵世于流水,棄喧囂于市井。短暫的棲息,恰如宇宙無窮。
昏黃的燈下。
有人呼呼酣睡,有人揣摩詩意。
而此刻,我的手指即將中分子時,黑夜亦將在不久轉(zhuǎn)為另一個白晝。
夜宿山中。
倒下去。趕快倒下去吧!
倒下去就是在完成對兩鬢斑白的救贖。
歸 途
晚風(fēng)在外,吹拂著重整旗鼓以后的大好河山。
看到了安托山,我就知道了歸去的方向。
我將肉體置于地下,為此不可能身染暮色蒼茫。然而喧囂的世界也不能祛除隨著夕陽垂下的孤單。
我想象著家門前湖上的白鷺。飛起,然后又蒞臨于干枯的殘荷上。
靈機(jī)而動的野鴨,時而鉆出水面,時而潛于水中。
而人世碌碌,光陰崩陷得駿疾。
我們難得停止交談。共赴高處,或者震驚于蒼涼的海水。
如果沒有暴風(fēng)雨或者電閃雷鳴,我們似乎忘記了陰陽時序的更替。
悲哀呀。逝水疾馳,然后又從天上返回。而我們只能寄望于無助的長生。
聽,夜晚的蟲聲在叫喊。
而深入茂林修竹,或者屈服于山岡,則是我們最后的歸程。
??!你看,作為龐然大物,我們多么值得同情。
我們提心吊膽,祈求在塵世得到慰安。
我們向往開闊,企圖剔除掉狹隘的夢境。
啊!我們潛伏了太多的欲望,已忘記了如何斐然前行。
讓川書
山中歸來,肉身蛻去部分俗氣。
然而,當(dāng)清音還未來得及沁心入脾,畬家的“慢”就已開始了奔襲。
然后,青山很快析出白發(fā),同時面臨著被夜色包容的險境。
從此刻起,讓川開始與模糊的內(nèi)心有關(guān)。
并且稍事休憩之后,又到了推杯換盞的時候。
夜宴上,一定會聊到彼此有關(guān)的往事,以及畬家純正的菜肴。
而面對著酒與友,接下來還必將有更深刻的故事發(fā)生。
就像深入銅鈴山一樣,我們一邊深入酒的腹地,一邊閑聊著詩歌的風(fēng)景。
當(dāng)興致越來越濃,紅楓小院中的“女兒世界”也開始升騰。
但我仍然不能習(xí)慣在酒力襲人時穩(wěn)坐釣臺。
當(dāng)雙眼迷離。影子從在場的群像中逃逸,整個精神也已不省人事。
幸好還有時光的攻擊,能夠讓我回返光影的閃爍中進(jìn)行療傷。
冷寂的春夜,寒意已經(jīng)抵達(dá)草木的筋骨。
酒意所帶來的顫栗也起起伏伏,竹席纏繞的空間開始回響。
閉門謝客
閉門謝客,就是與萬物建立另一種燦爛的關(guān)系。
它內(nèi)美,讓日常與歷史脫離糾纏。
然而相對于自然,它亦非局外。
在這里,有騎鯨者,有御風(fēng)者。
唯獨(dú)不見王公大人,以及他們所殃及的車馬輻輳。
此為恍惚之地,坤輿遼闊。
到處都是兄弟,但不一定骨肉相連。
到處都是故鄉(xiāng),有鷺鳥翻飛。
但仍然是閉門謝客。
我是這樣一種行為的崇拜者。
即使到了最后,也無須找尋蛛絲馬跡。因為暗示已存于你我。
閉門謝客!
你看,閉門謝客多么好!
推開窗子。面對南山,明月一瀉千里。
趙目珍,男,1981年生,山東鄆城人。畢業(yè)于華中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文學(xué)博士,副教授。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訪問學(xué)者。青年詩人,批評家。2015年入圍“華文青年詩人獎”。著有詩集《外物》?,F(xiàn)居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