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濤
1980年代,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腫瘤學家斯拉蒙研發(fā)了治療乳腺癌的藥物赫賽汀(Herceptin)。這本應是硅谷神話的一部分,但事實上,硅谷的公司和文化在這個故事中變得無足輕重,甚至成了一個反面角色。
斯拉蒙全名叫丹尼斯·斯拉蒙(Dennis Slamon)。1986年,他在一次研討會中聽到了Genetech公司的科學家Axel Ullrich的一個演講,并迅速意識到他的研究和Ullrich的研究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Genetech是一家研發(fā)基因藥物的公司,也是一家典型的硅谷公司。它坐落在舊金山南部,你甚至可以將之看成為生物醫(yī)藥界的Google。和Google一樣,它吸引了伯克利和斯坦福大學的優(yōu)秀人才,并期望將硅谷創(chuàng)新和實驗室結(jié)合在一起,以創(chuàng)造出突破性的產(chǎn)品。它連文化看起來都和Google相似,公司更像是一所大學,經(jīng)常會有討論會、講座和社團活動??赡苌踔翍撜fGoogle像它才比較合適,因為這家公司成立于1976年。
斯拉蒙覺得通過和Genetech以及Ullrich的合作能找到一種有效的基因藥物。他們也的確迅速開始合作。如果故事這么發(fā)展下去,這會是一個在Genetech全力推動下找到治療癌癥的基因藥物的故事。聽起來,大概和Google全力以赴研發(fā)出無人車類似吧。
故事沒有這么發(fā)展。這種藥物的開發(fā)就像無人車的開發(fā)一樣緩慢,而且問題顯而易見:就像人們擔心無人車會造成重大交通事故因此無人車公司必須找到一種超級安全的方案一樣,Genetech也擔心這種藥物會將正常細胞殺死,而覺得這種藥物必須做得更精準也更復雜。這意味著公司需要向一個無底洞投資,而且并無百分之百成功的可能。
在斯拉蒙和Ullrich看不見的地方,公司高層彼此爭論,最后決定將財力和人力投入那些更簡單,也更能盈利的藥物。
也是從那個時候,Genetech成了這個故事中的反面角色。沒有了財務和人力的支持,Ullrich心力交瘁,最后離開了Genetech公司并加入了德國的一個學術(shù)實驗室;斯拉蒙是個性格溫和但很固執(zhí)的人,他常常坐飛機從洛杉磯飛到舊金山,然后賴在Genetech的走廊里尋找任何一個對他的開發(fā)有興趣的員工。他的固執(zhí)和死纏爛打的確說服了一些工程師,他們還組成了一個小小團隊。但這個團隊幾乎不為Genetech的高層所知。
事實上,這一開發(fā)并沒有像Genetech預想的那樣耗費財力和時間。在有限的經(jīng)費下,丹尼斯和Genetech的其他科學家在3年時間里開發(fā)出了赫賽汀。事實上,如此快的開發(fā)進程,在癌癥藥物研究史上前所未有。
因為沒有公司的支持,斯拉蒙和他的同伴需要自己連騙帶哄找志愿者來參與臨床試驗。芭芭拉就是其中一位。在接受試驗的時候,惡性腫瘤已在她體內(nèi)全面爆發(fā),16個新的腫塊遍布她的肺部,除此之外,她的脖子邊緣鎖骨上方也都是腫瘤??梢哉f,在接下來的治療中,斯拉蒙是從死神手中搶下了芭芭拉。而赫塞汀的療效也不脛而走,成為無數(shù)乳腺癌病人唯一的希望。
而對于Genetech而言,它作為藥物公司原本應該專注于治病救人,但其高層對利潤的顧慮差點扼殺了赫塞汀的誕生。
有了前車之鑒,硅谷在“簡單能盈利的產(chǎn)品”和“漫長突破性產(chǎn)品”之間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Google的X實驗室,F(xiàn)acebook的Building 8,可以算是它們想給科研更多耐心的回答。
歸根到底,這依然會成為聰明人的個人選擇問題:在一個資本泡沫橫溢的地方,一個聰明人會選擇埋頭做研究,還是選擇追逐資本和名譽?如果更多聰明人選擇后者,這也許會成為硅谷創(chuàng)新的一個弱點。
斯拉蒙是怎么選擇的呢?1998年5月,1.8萬名癌癥專家參加了盛大的美國臨床腫瘤學會會議,斯拉蒙當之無愧成為壓軸發(fā)言者。那天晚上會議結(jié)束后,Genetech舉辦了盛大的雞尾酒會,除了癌癥專家,還有各種社會名流和活動家參加,這是一個結(jié)交新人脈,找到新機會的好場所。但斯拉蒙卻引人注目地缺席了:他花了整個下午和同行規(guī)劃下一期的藥物試驗,然后,并沒有去酒會,而是開著自己破舊的尼桑小轎車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