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宣稱緬甸搞“種族清洗”

●本報駐泰國、美國特派特約記者 孫廣勇 蕭達 ●本報記者 李司坤 崔杰通 ●汪析

美國國務卿蒂勒森22日發(fā)表聲明，抨擊緬甸政府對羅興亞人的軍事行動是“種族清洗”，并威脅發(fā)起制裁，這是去年8月危機發(fā)生以來美國最嚴厲的表態(tài)?！胺N族清洗”在西方的政治話語中是最敵對的用詞之一，很多時候意味著制裁、封鎖甚至戰(zhàn)爭。蒂勒森的表態(tài)令很多緬甸人甚至國際媒體驚訝，就在11月15日他訪問緬甸時還努力回避這樣的說法，蒂勒森是特朗普上臺之后訪緬層級最高的美國官員。緬甸官方迅速拒絕蒂勒森的指責，并認為他表態(tài)不公。羅興亞人危機已成為國際熱點，據稱有百萬羅興亞人逃離緬甸(如右圖)。緬甸國內，從民主派到軍方甚至人權活動人士在羅興亞人問題上壓倒性支持政府，西方輿論則站在羅興亞人一邊。國際上，多方都在推動羅興亞人道危機的解決，中國日前提出的停火、鼓勵緬孟雙方溝通、探討治本之策三階段解決設想尤其引人關注。霸道是美國外交的一大特色，這一次，依靠威脅和制裁，華盛頓的方案行得通嗎？

蒂勒森抨擊緬甸

“對現有事實做了認真仔細的分析后，若開邦北部的情況很清楚地構成了對羅興亞人的種族清洗。”蒂勒森周三在一份書面聲明中稱，美國會持續(xù)與聯合國合作尋找羅興亞人危機的解決方案，并且“將通過美國法律追究責任，包括可能實行定向制裁”。他炮轟緬甸軍隊、安全部隊和當地民間糾察隊中的一些人，稱這些人“踐踏權利的行為造成了重大痛苦，迫使成千上萬的男女老少逃離在緬甸的家，在孟加拉國尋求庇護”。

在西方，種族清洗這個詞最初被廣泛使用是在上世紀90年代，當時用以描述波黑戰(zhàn)爭時期塞族人對穆斯林的行為。英國《太陽報》稱，它特別被用來描述1995年的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殺，8000多名穆斯林男子和男孩遭到波黑塞族共和國軍殺害。報道還稱，當年納粹大規(guī)模屠殺歐洲各地猶太人也被稱為種族清洗。從定義上講，種族清洗可以與種族滅絕同義，只是它未必會有大規(guī)模謀殺，特別強調種族和宗教。

據“美國之音”22日報道，美國官員以不透露姓名方式說明了抨擊緬甸“種族清洗”的背景，他們把這個詞界定為“描述性用語”。一名高級官員說：“（這項決定）帶來的是迫切感。這并不會增添任何新的義務，但確實強調了我們對于這個情況的關切以及采取補救措施”。美國《外交政策》強調“華盛頓盡管發(fā)出刺耳的言論，但迄今尚未對緬甸做出懲罰”，認為美國的這種反應可謂姍姍來遲，自去年8月以來，美國一直小心而克制地挑選言辭，如今蒂勒森的聲明使得這場人道主義危機引發(fā)新的關注。彭博社則稱，蒂勒森沒有提到任何新的制裁，但美國的譴責給緬甸帶來了國際壓力，這將阻止外國對緬甸的投資，而緬甸正值經過數十年的經濟孤立之后開始恢復之際。報道還稱，美國與緬甸因“種族清洗”指責產生緊張，可能給中國帶來好處。

值得關注的是，美國國務院為昂山素季進行了辯護，官員告訴記者，昂山素季已經開始大膽說出局勢，并且已在為達成解決方案而工作，對此美國將繼續(xù)予以鼓勵。官員稱，緬甸軍方控制著安全部隊以及國家邊界，這限制了民選政府的力量。

緬甸的反應可能讓美國國務院的官員尷尬?！度A爾街日報》23日稱，昂山素季的發(fā)言人藻泰當天接受采訪時表示，美國的指責“沒有任何被證實的事實”，此外，蒂勒森也沒提及穆斯林武裝分子對印度教徒以及其他無辜平民的殺戮。

華盛頓的藥方夠苦，是良藥嗎？

“蒂勒森在若開邦羅興亞人問題上的觀點不僅無助于當地問題的解決，還將適得其反，加劇局勢惡化。”緬甸前總統(tǒng)政治顧問哥哥萊23日對《環(huán)球時報》記者表示，像世界上很多其他問題一樣，來自西方強國的制裁或懲罰性的行為幾乎沒有帶來積極結果的，原因就在于這些國家只對展示他們的道德優(yōu)越感以及向小國進行“布道”式的價值觀宣傳感興趣，根本不考慮事實，也少有客觀評估?！暗倮丈难哉搶挼閲倚蜗蟛焕?，也將對緬甸與西方國家的外交關系帶來負面影響”。

如果蒂勒森推遲幾小時譴責緬甸，他會看到一個消息。新西蘭副外長塔布托23日透露，有關羅興亞人難民危機的一項和平方案半個月左右將達成。此前他與緬甸等東盟國家的高官進行了多次會談。

蒂勒森如果能再堅持幾小時，他會看到另一個消息。23日，緬甸與孟加拉國簽署一份諒解備忘錄，內容就是關于逃到孟加拉國的羅興亞人回國的問題。當天，孟加拉國外長阿里與緬甸國務資政昂山素季在后者辦公室舉行會談，緬方稱實現“雙贏”。

事實上，多方都在努力推動危機解決，不過沒有采用美國的“高音喇叭”模式。法國外長勒德里昂與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莫蓋里尼本周一都訪問了緬甸。梵蒂岡周三證實，教皇方濟各將訪問緬甸，屆時將與昂山素季以及緬甸軍方領導人會面。

《巴基斯坦觀察家報》23日刊文說，中國外長王毅提出的幫助解決羅興亞人問題的三階段方案引發(fā)大量關注。文章稱，中國與西方做法不同，西方的干涉主義以自我為中心，經常是強迫性的，援助附加條件、利用制裁甚至操縱政變，中方方案則沒有將自己意志強加于緬甸和孟加拉國。文章說，事實上，內比都和達卡都希望中國能居中調停。北京也沒有利用這兩國的分歧為自己謀利。

哥哥萊認為，蒂勒森在羅興亞人問題上短短幾天立場發(fā)生顯著變化，不論他是否要對沖其他國家的對緬政策，緬甸人都明白誰才是對他們有著真誠良好意愿，并對緬甸真實情況有著清晰了解的朋友。

“將危機以極端形式進行政治化，會進一步使緬甸社會朝著分化和極端的方向惡化，加劇區(qū)域的不穩(wěn)定?！本挼檫_貢政治研究所創(chuàng)始人吳梭敏昂23日接受《環(huán)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說，英美等國對緬甸日益增加的敵對情緒將使得緬甸國內任何實質性的政治變革（包括和平與發(fā)展）變得更加困難。

誰來真正為緬甸著想？

蒂勒森抨擊緬甸搞“種族清洗”幾個小時之后，美國駐緬甸大使館宣布，暫停美國官員前往若開邦，理由是擔心蒂勒森的講話引來緬甸人的抗議。美國大使館的這一舉動似乎表明，對美國國務院譴責緬甸搞“種族清洗”的做法能否贏得緬甸民心并無把握，甚至有些心虛。

就在23日，新加坡《聯合早報》以“族”字講述2017年時，就緬甸羅興亞人問題寫道，它存在已有幾百年歷史，背后除了多數與少數種族和宗教問題之外，還牽扯到緬甸的特殊政治和歷史等多重矛盾。

《環(huán)球時報》記者9月下旬曾前往緬甸若開邦，走訪了仍處于宵禁狀態(tài)的孟都、若開邦首府實兌等地，采訪了緬甸政府官員、正常生活的羅興亞人村莊、若開族村莊，以及安置羅興亞人的難民營、若開族難民營和印度裔難民營。記者明顯感受到，平時這兩個民族很少接觸，更談不上相互融合，宗教信仰和民族問題引起的不理解、相互隔閡，短時期內很難消融。緬甸周報《TharAung》的記者昂汕溫曾兩度赴若開邦首府實兌采訪。他對《環(huán)球時報》記者稱，若開邦此前沖突比較激烈，但目前局勢相對和緩。不少西方媒體的報道總喜歡找一些吸引眼球的婦女和兒童的照片，夸大了若開邦的局勢。

10月25日，《紐約時報》刊登的一篇文章中寫道，大量公布的報道詳細描述了緬甸政府軍在若開邦的殺戮、強奸和縱火，自8月下旬以來，已有60多萬羅興亞人被迫離開該國，聯合國稱這是自盧旺達大屠殺以來最快速的人口遷移。但在緬甸，甚至在若開邦，人們堅決否認正在進行任何種族清洗。

在緬甸作家吳丹敏看來，即便西方對緬不施加正式制裁，國際投資者的興趣和游客數量無疑都將急劇下滑。而當前正值緬甸國內商業(yè)信心羸弱、銀行不穩(wěn)定之際，任何經濟低迷都將直接威脅本已脆弱的和平進程。吳丹敏在英國《金融時報》上撰文稱，對許多西方人而言，緬甸問題幾十年來幾乎一直被看作一場正義與邪惡的斗爭，一邊是由昂山素季領導的民主運動，另一邊是鐵板一塊的軍政府。很少有人愿意去了解緬甸所面臨挑戰(zhàn)的深度和復雜性，或幫助緬甸尋找一條切合實際的發(fā)展道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