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德國騎士愛情詩的典雅愛情主題探析

摘 要：騎士愛情詩是中世紀德國宮廷文學的重要類型，其中為文學界熟知的典雅愛情描述的是騎士對女主人的愛慕。本文著重在探析典雅愛情主題的由來，典雅愛情關(guān)系的表現(xiàn)，男女主人公身份以及典雅愛情主題表達的宮廷社會價值觀。

關(guān)鍵詞：騎士；典雅愛情；主體性

作者簡介：周靈伶，女，1981年生，貴州畢節(jié)人，碩士，貴州商學院助教，研究方向：德國文學文化。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30-0-04

騎士愛情詩是中世紀浪漫文學的瑰寶，在中世紀德國宮廷文學乃至中世紀德國文學中也都占有重要地位。在語言上，它是最早用德語寫的自敘體作品，也是德國乃至整個中世紀歐洲最早用真正民間語言寫的新的宮廷抒情詩[1]；在內(nèi)容上，它擺脫了德國文學早期唯英雄史詩獨尊的體裁，也有別于中世紀遁世絕俗的僧侶文學，它打破了此前德語文學表現(xiàn)的混沌和沉悶的狀態(tài)，如同雨后綻開的新蕾，給德國中世紀文學帶來活力和芬芳。作為德國本土語言文化的先驅(qū)和精粹，同時也是宮廷貴族精神文化的娛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騎士愛情詩打開了德國文學的新局面，開創(chuàng)了德國文學第一次繁榮時期[2]。

騎士愛情詩的德語原詞是Minnesang，由Minne和Sang構(gòu)成。Minne在中世紀文學中專門表達“愛情”。Sang是“歌唱”，“歌曲”。Minnesang原本是出身底層騎士的行吟詩人為宮廷貴族所作的歌曲，意為歌頌愛情的歌，題材類型包括騎士頌唱給領(lǐng)主夫人的可望不可即的典雅愛情，也包括兩廂情愿的破曉歌，或是中世紀后期逐漸轉(zhuǎn)向市民文化的吟唱給村婦的情歌。其中，最為文學界熟知的是第一種典雅愛情，這些詩歌主要描寫的是騎士（詩人）對領(lǐng)主夫人的愛慕之情。于是讓人不禁要思索，是否真是存在如此普遍的騎士與已婚女主人的愛情，讓這一現(xiàn)象成為文學主題？

眾多的史料顯示，中世紀宮廷愛情的確有荒靡的一面。由于普遍的政治婚姻，宮廷夫妻間出于愛情而結(jié)婚的情況少之又少，于是婚外情是當時宮廷生活并不罕見的現(xiàn)象。但騎士文學的服務(wù)對象是宮廷階層。在封建習慣法中，男女通奸也是一項重罪，特別是勾引領(lǐng)主的妻子，犯下的不只是通奸罪，也是背叛領(lǐng)主罪，其處罰非常嚴厲[3]。騎士愛情詩作為為宮廷大眾提供娛樂的文化，敢于公開描寫對女主人的愛情，其真相值得探究。詩中的典雅愛情的究竟是什么樣的愛情？為什么會成為一種宮廷文學藝術(shù)形式？其廣泛流行的背景是什么？詩中男女主人公究竟是怎樣的關(guān)系？他們是如何互動的？男女主人公的真實身份什么？這樣的愛情表達的是怎樣的意義？

本文試圖從騎士愛情詩的產(chǎn)生背景、詩歌作者、歌頌對象以及詩歌體裁等角度入手，結(jié)構(gòu)性地分析德國騎士愛情詩以求愛為形式、表達宮廷理想的實質(zhì)。

一、騎士愛情詩產(chǎn)生的背景

與歐洲騎士愛情詩一樣，德國騎士愛情詩追隨法國騎士愛情詩的步伐興起。這種文學類型于12世紀中葉在德國初露端倪，12世紀下半葉繁榮起來，然而德意志宮廷文學也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在此之前，以德語形式出現(xiàn)的大部分文學作品都是宗教作品和一些英雄傳奇。中世紀早期也被稱為“黑暗時代”，絕對權(quán)力的缺位使得諸侯戰(zhàn)爭不斷，整個歐洲彌漫著野蠻、殘忍的氣氛，同時歐洲大陸也由于戰(zhàn)亂而被貧窮和瘟疫包圍。因為戰(zhàn)爭而產(chǎn)生的各種極富神話色彩的英雄傳說被廣為傳頌。在混亂的生活中，也只有宗教能夠從精神上予以大眾以救贖，民眾也愿意信仰宗教，宗教文學也得以迅速發(fā)展。

帝王出于鞏固統(tǒng)治的需要而大力推廣宗教文學德語化，雖然這推動了日耳曼民族語言文學的產(chǎn)生，但這些作品不具有獨創(chuàng)性，多是拉丁文經(jīng)典和一些主禱文的翻譯，內(nèi)容上歌頌的多是彼岸的圣靈，描述的是俗世的苦痛、罪惡和殉難、神跡；而再早些時候出現(xiàn)的英雄史詩，其描述的各種傳奇主要關(guān)于戰(zhàn)爭：榮譽侵染了鮮血，復(fù)仇與正義交織，怪力亂神遍布征途，危機與奇跡并存，在這樣壯麗而崎嶇的人生之旅中，鮮有片刻安寧和休憩。

從長期戰(zhàn)亂中平靜下來的歐洲，逐步重建起各方面的秩序，同時也需要在精神文化上尋求發(fā)展。

騎士愛情詩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產(chǎn)生。完全不同于前兩種文學類型，它是戰(zhàn)亂平息下來后的內(nèi)省，是對精神愉悅的追求，對美好生活的歌唱和向往。在這里面，大眾有能力主導自己的幸福，享受當下的愉悅，追求現(xiàn)世的意義，思考宮廷階級的審美情趣和道德理想。

這樣芬芳的味道來自法蘭西。此時的法蘭西文化對歐洲諸國充滿了吸引力。德意志王公貴族紛紛把子嗣送往法蘭西，德意志對法蘭西文學的接受也達到了空前的高度[4]。此后，在德國封建諸侯的支持和資助下，德意志本土出現(xiàn)了很多優(yōu)秀的德語作品，逐漸產(chǎn)生了許多本土特色的抒情詩作品，包括騎士愛情詩。

德國騎士愛情詩跟法國中世紀愛情詩歌一樣，描寫的是宮廷愛情。二者相比，法蘭西文學更加富有幽默和娛樂的特性，同時也更注重文學的社交功能——通過文學實現(xiàn)的愛情交往和宮廷社交等，而在德意志更多地注重詩歌的文學性，他們的主要目標是為了表現(xiàn)宮廷社會理想。也許正是因為日耳曼人經(jīng)歷了早期野蠻血腥的生活方式，在接受了文明的熏陶和宗教的洗禮后，上流社會的貴族們更為深刻地思考，標榜出身的階層如何擺脫野蠻蒙昧，應(yīng)該追求怎樣的生活和理想。

而在德國騎士愛情詩的發(fā)展中，也逐漸培養(yǎng)了宮廷社會自己的文學力量，豐富了當時的藝術(shù)類型，發(fā)展出了新的創(chuàng)作手段和風格。

二、典雅愛情

典雅愛情，hohe Minne，可以理解為“高尚的效忠”、“高尚的情感”，在騎士愛情詩中表達的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愛戀，一種對女性信守不渝的騎士式的效勞，臣服于她的意志，追求她的厚愛。

在這樣的關(guān)系中，騎士傾訴著對女主人的愛戀，卻沒有真正得到女主人的垂愛，而騎士則反復(fù)表達自己愿意為女主人付出一切、忠貞至終的誓言。

在封建法中，男女通奸已經(jīng)是重罪，針對背叛領(lǐng)主、勾引領(lǐng)主妻子的懲罰相當殘忍。教會也把通奸定為該罰入地獄的重罪。因此，騎士愛情詩是如何表達這種愛情，詩中的兩位主角又是如何互動的呢？

以德國騎士愛情詩典雅愛情派的代表作家哈格瑙的萊瑪（Reinmar von Hagenau）的一首詩為例：

我所追求的最崇高的

（一）

我追求的最崇高的是，一個男人在這個世界上所能夠擁有的最愉快的東西。

那就是一個女人，一個我用語言從來都不能符合她心意的女人。

就算我這樣夸贊她，就像人們稱贊別的女人一樣，

她卻從來不認為有什么好。

盡管如此，我還是要發(fā)誓：

她的地位至高無上，

任何一個女性最出色的地方都無法動搖她的地位。

在那里，你們都要臣服她裙下。

（二）

如果我的身體

用它那該詛咒的猶豫不決建議我，我應(yīng)該東游西蕩，

讓另一個女人做我的女朋友，

那我的心就會除了她那里而無處可去。

值得稱頌的是，至少它知道如何選擇，而不會給我這樣輕松的差事！

因為我給自己找到這樣一份愛，

——這樣一份愛可能會讓惹怒整個世界——

我是為它而生。

（三）

如果神賜予我最美的福祉，

讓我能從她那神圣言語著的唇上偷到一個吻，

或者是如果——神哪！——我從那里偷走這個吻，

——那我會悄悄保存這個吻，把它藏起來。

如果她覺得這是一個嚴重的事情

而憎恨我的罪行，

——我會怎樣呢，我這個無可救贖的人？

那我就把這個吻還到原處，就像我偷走的那樣。

（四）

她對我來說這么可愛——就算只是我看起來

她也覺得我可愛。

怎么辦呢？

我忍受著這一切：

我忠貞不渝地跟隨她。

如果我受傷了，而她又時不時希望見到我，

又會怎樣呢？

——那我就毫不嫉妒地把機會留給每一個

炫耀自己在女人那里比我更幸運的人，

這是神給他們的恩惠。

（五）

在我有生之年，

到最后還會有多少次這樣—— 一天也不會離開她。

我這樣對她表白：

我只在傷痛時才會失去她的寵愛。

我很高興能為她服務(wù)。

她在我這里只需一點點東西就可以得到這些——

她要相信我，當我向她

傾訴，我天天都在心上思念著她。

這首詩中描寫的都是騎士的內(nèi)心活動。第一段表達對女主人至高的崇敬，第二段描寫對女主人感情的執(zhí)著，第三段幻想自己得到女主人的垂愛，第四段則是隨時準備犧牲一己之私的愛戀而成全女主人需要人保護，最后仍然是重申自己對女主人默默的愛。

在詩中，沒有描寫女主人真實的反應(yīng)，事實上女主人甚至可能不知道騎士對自己的愛戀。詩歌描寫的更多是女主人在自己心中神圣的地位，自己對愛情的向往，為女主人效勞和服務(wù)的誓言。

在騎士愛情詩的典雅愛情主題中，詩人們通常把女主人描寫成一個完美的形象，并歌頌她在自己心中至高無上的地位，同時還會描寫自己在遭遇冷淡時對女主人的心情或是期待女主人對自己軟言細語的情形。他真正的目的在于表明自己愿意為女主人服務(wù)的心跡，以及描寫雙方的品格：女主人形象的神圣和對宮廷道德的堅守，以及自己對女主人的愛慕和執(zhí)著。

這種從效忠轉(zhuǎn)化而來的愛情，是如何產(chǎn)生的？不計回報的、無私堅定的奉獻和追求，為什么要獻給騎士的女主人？

三、愛情詩的典雅愛情主體探析

1、社會文化原因

典雅愛情的男女主角為什么是騎士和領(lǐng)主夫人，為什么要描寫騎士對女主人的愛，這樣的現(xiàn)象跟二者本身所處的階層和當時的文學環(huán)境有關(guān)。

1.1作為作者的騎士

同其他騎士-宮廷文學一樣，騎士愛情詩的作者也是騎士。他們受宮廷貴族資助創(chuàng)作騎士愛情詩，其創(chuàng)作目的是為宮廷生活提供文化娛樂。

騎士階層最早是皇帝和諸侯出于征戰(zhàn)的目的而使用采邑[5]方式供養(yǎng)的（重）騎兵，他們來自貴族階層和非貴族階層，是土地持有者、職業(yè)武士和封臣等構(gòu)成的混合體，長期以后逐漸形成“貴族騎士”階層[6]。到了施陶芬王朝，騎士頭銜逐漸成為可以繼承的榮譽，出于維系戰(zhàn)爭實力而臨時授予的采邑也成為可以繼承的地產(chǎn)。然而，一小塊采邑無法維系整個騎士家族長遠的生存，皇帝又無法持續(xù)通過戰(zhàn)爭攫取更多的土地來分封；長子繼承制讓騎士家族余下的諸子生計堪憂，他們只能為宮廷或其他更為重要的家族效勞，以期得到重用。逐漸地，騎士概念在低等貴族中成了一個表示登記的概念：出身騎士家的人。成年后通過擊劍禮成為騎士只是一種榮譽，但并不意味著社會地位的提升[7]。

騎士愛情詩的作者——行吟詩人們就多是這樣一些底層騎士，他們?yōu)閷m廷進行創(chuàng)作，行游在各個城堡之間，為不同的更重要的貴族服務(wù)。于是，這樣的服務(wù)領(lǐng)主的騎士成為詩歌中效忠和求愛的男主人公，同時也是表明騎士的忠誠的意味。

1.2愛情詩的文學環(huán)境

作為宮廷文學的一種類型，騎士愛情詩是行吟詩人們受宮廷貴族雇傭為宮廷創(chuàng)作的文學。中世紀的文學是宮廷貴族們一種體現(xiàn)身份的愛好。彼時在貴族中閱讀能力還尚不普及，品味高雅的貴族們通過資助有寫作能力的教士和詩人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來實現(xiàn)他們的文學生活。他們支付他們工資，為他們購買昂貴的紙張和墨水。

騎士愛情詩（Minnesang）是歌唱的詩歌（Sang），“有節(jié)拍和樂譜，是供歌唱的[8]”。根據(jù)約阿希姆·布姆克的《宮廷文化》，抒情詩歷來是為了歌唱而創(chuàng)作的歌曲，詞和曲總是相伴相隨。其創(chuàng)作者行吟詩人通常集詩人、作曲家和歌唱家于一身。詩歌首先被歌唱，然后也許會被記錄下來。同時，布姆克通過考證和研究認為，考慮到世俗貴族社會的受教育程度，可以認為，中世紀對宮廷詩歌的接受主要是靠“聽”。

在宮廷社交活動中，領(lǐng)主們安排詩人們?yōu)閬碣e們吟誦詩歌、朗讀作品。在詩人歌唱的時候，作為資助者，領(lǐng)主也在場一起聆聽和品評。因此，騎士愛情詩是一種在領(lǐng)主面前演出的、受眾多的宮廷文化娛樂活動。在這樣的唱作環(huán)境中，最好的題材是跟領(lǐng)主有關(guān)或是宮廷感興趣的內(nèi)容。

2、理想化的貴族婦女

2.1中世紀的宮廷貴族女性是身份尊貴和儀態(tài)典雅的象征。

此時的女性不再是生育的機器或被奴役的角色，尤其是貴族婦女，基于經(jīng)濟地位和社會發(fā)展情況，她們在家庭事務(wù)和宗教事務(wù)中扮演著比較重要的角色。

中世紀的貴族女性從小就接受上層教育，從文化知識到各種才藝，從道德倫理到宮廷禮儀，都有全面的學習。相比粗鄙的勞動婦女和懵懂的村姑，她們自然能贏得更多的尊重，而比起不食人間煙火的修女，她們又多了現(xiàn)實的存在感。

在宮廷節(jié)慶活動時，宮廷女性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她們穿著美麗的盛裝，優(yōu)雅地出現(xiàn)在活動中，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作為宮廷和舞會的主角，她們集智慧、美貌、內(nèi)在的高尚于一身，詩歌也理應(yīng)獻給成為焦點的女主人。選擇她們作為美德、美貌的代表來歌頌，也使得文學具有審美意義。

2.2貴族婦女在騎士的成長生涯中有著重要的作用。

相對于深居簡出的貴族年輕女子而言，貴族婦女是與騎士的成長和培養(yǎng)息息相關(guān)的角色。中世紀貴族男子從兒童時期就被送往別的宮廷家族當伺童，學習宮廷禮儀；稍長些時候，他們又被送去為騎士當伺從，學習文化知識和武藝；到成年以后，在比武中表現(xiàn)出色的人才能成為騎士。

在騎士的兒童和少年的學習內(nèi)容中，大部分事務(wù)是貴婦安排和管理的。成年后，騎士們負責城堡的安危，也負責保衛(wèi)領(lǐng)主和領(lǐng)主夫人的安全。同時，騎士們的賞金和升遷等攸關(guān)利益的事也與她們有關(guān)，無論是從對領(lǐng)主忠誠的角度來說，還是從自己前途的角度來說，對女主人的贊美，當然是多多益善。

2.3德國人早在古日耳曼時期已經(jīng)有尊重婦女的傳統(tǒng)。這首先源自他們的親情關(guān)系，他們尊重她們的意見，并且婦女在日耳曼勇士們對戰(zhàn)敵人的戰(zhàn)場上為他們助威鼓舞，在戰(zhàn)場上貪生怕死的男性將受到婦女們的鄙視。日耳曼婦女是日耳曼民族勇敢的源泉，這與她們在騎士精神中的引領(lǐng)精神相似。同時人們認為，現(xiàn)實的婦女與想象中的女性神祇有共同性，而女性神祗能帶來幸運。這種尊重婦女的觀念在一定程度上延續(xù)到后來。這使得德國人對騎士愛情詩中的婦女正面形象更感興趣。

四、騎士愛情詩的典雅愛情主題升華

在騎士愛情詩的典雅愛情主題中，作者通過大眾化的文學方式，提出了精神上的追求和主張：美麗、智慧、優(yōu)雅和慈憫的貴婦作為追求的對象，代表著騎士詩人乃至宮廷社會對美麗和美德的追求。

中世紀宮廷年輕貴族女子接受的教育十分優(yōu)越，她們自幼學習讀寫文字、社交禮儀、器樂舞蹈、紡織手工，她們“溫柔善良、品德高貴、正派守節(jié)、行為得體、優(yōu)雅有禮、謙恭慈悲”。在宮廷抒情詩中，貴婦們的形象也都是美麗的：她們有金黃的卷發(fā)，碧藍的眼睛，堅挺的鼻子，櫻紅的嘴唇，圓潤的下巴，美麗動人的頸脖，詩中的她們不為詩人的追求所動，也體現(xiàn)了她們堅貞、圣潔的品格。詩中騎士們追求這樣的女性而得不到回應(yīng)，保持著無私、堅忍和執(zhí)著的品格，不斷錘煉并完善自己，同樣代表著他們對宮廷道德的向往和執(zhí)著。

騎士象征勇敢、道德和榮譽的身份是整個宮廷社會都引以為自豪的，連皇帝、國王也稱自己為騎士。為了彰顯自己高于俗世的品格，宮廷社會提出了各種針對騎士身份的道德要求：忠誠、勇敢、純潔、慷慨、正直、節(jié)制、關(guān)懷、有羞恥感、智慧、堅韌、謙卑、忍耐和愛[9]。他們要熟練使用武器、知曉文化知識、了解宮廷禮儀、精通聲樂及彈奏，他們要保護弱小，尊敬女性，等等?？傊?，他們要在各方面都成為俗世的楷模。

一個高尚的騎士為了追求完美的宮廷貴婦，通過堅忍不拔的努力，把自己錘煉成為世人理想的形象，這樣的文學無論在情節(jié)上和藝術(shù)形式上都是人們喜聞樂見的，同時也起到了審美教育和道德感染的作用。用美的形象和形式，表達美的內(nèi)涵和精神。高尚的騎士是宮廷人們對男性道德的要求和追求，被歌頌的女主人則作為女性美德和美貌的化身。

事實上，這種文學所體現(xiàn)出來的價值觀及其教化作用，在當時未必是詩人們有意為之。在戰(zhàn)亂甫定之時，舊秩序已經(jīng)崩壞，新秩序還未形成格局，宮廷社會也在一種混亂無序的狀態(tài)。騎士文學描述的形象并不是真實社會的現(xiàn)狀，恰恰如此，他們回避了宮廷亂象，描寫的是自己乃至整個宮廷社會所期待的理想狀態(tài)。上流社會的人們在基于教會信仰的基礎(chǔ)上，提出了精神主張，希望除了物質(zhì)上優(yōu)越的生活，還能成為人們在道德行為上的模范。物質(zhì)上的優(yōu)越離開精神上的高尚，就無法顯示出其階層真正的高貴。

這些希望被寄托在家世顯赫的貴族男女身上，也表達在貴族階層的文學藝術(shù)中。這樣完美的人物，富有、高貴、優(yōu)雅，是宮廷社會在教會宣導的規(guī)則教育之外，在藝術(shù)審美過程中逐漸形成的本階層的俗世價值觀和道德指南。這也是脫離了宗教的對彼岸救贖的追求，轉(zhuǎn)而尋求人的價值，在有限的現(xiàn)實世界，探尋個體在精神上的追求和無限可能。

這樣的理想，是宮廷階層重建倫理秩序的美好愿望，是宮廷階層乃至普羅大眾向往的社會狀態(tài)。這樣的道德理念和理想追求，通過情歌這樣易為接受的形式不斷地傳播，它的主張也逐漸普及開來。這是對進步的階層提出的要求，也是社會進步的表現(xiàn)。而其中表達的騎士精神，也對整個歐洲此后的社會文化起到了重要作用。

注釋：

[1]范大燦、安書祉：《德國文學史》，譯林出版社，2006年11月第1版，第87頁。

[2]倪世光：《中世紀騎士行為變化與愛情觀念》，《世界歷史》，2005年第2期。

[3][德]約阿希姆·布姆克 ：《宮廷文化》，何珊、劉華新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6年第1版，第492頁。

[4]同上，第113頁。

[5]采邑：西歐中世紀早期國王封賞給臣屬終身享有的土地。國王對于服軍役或執(zhí)行其他任務(wù)取得戰(zhàn)功的臣屬，以封賜土地等作為恩賞，稱作采邑。

[6]邢來順：《德國貴族文化史》人民出版社，2006年12月第1版，第92頁。

[7]需要說明的是，雖然經(jīng)濟條件和社會地位惡化了，但騎士概念仍然體現(xiàn)著是這個階層在道德上的要求，人們也試圖通過騎士精神來表達一種世人敬仰的楷模精神。

[8]范大燦、安書祉：《德國文學史》，譯林出版社，2006年11月第1版，第87頁。

[9][德]約阿希姆·布姆克：《宮廷文化》，何珊、劉華新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6年第1版，第468頁。

參考文獻：

專著：

[1][德] Barbara Baumann Birgitta Oberle：Deutsche Literatur in Epoche [M]. München： Max Hueber Verlag， 1985.

[2][德]約阿希姆·布姆克：宮廷文化[M]. 何珊、劉華新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6.

[3]范大燦、安書祉：德國文學史[M]. 北京：譯林出版社，2006.

[4]邢來順：德國貴族文化史[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5]馬桂琪：德語與德國文化[M]. 湖南：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

學位論文：

[1]李玉華：中世紀盛期西歐圣母崇拜探析[D]. 北京：首都師范大學，2008.

期刊：

[1][德]馬蒂亞斯·邁耶爾：什么是愛之歌？[J]. 劉海英、劉一南譯. 國外文學，2006（2）.

[2]倪世光：中世紀騎士行為變化與愛情觀念[J]. 世界歷史，2005年（2）.

[3]肖明翰：中世紀歐洲的騎士精神與宮廷愛情[J]. 外國文學研究，2005年（3）.

[4]賀璋瑢：西歐中世紀的女性觀淺析[J]. 學術(shù)研究，20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