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魚

空眸帖〔組詩選三〕

沈魚

晚開之花皆有孤寡的情性

晚開之花皆有孤寡的情性

即使花開五朵，也是

異世、分歧、孤獨、極端與偏見

需要明確的是，花與花之間不是朋友

花瓣更非兄弟

單獨的蕊是存在的證據(jù)

黑夜增強了花朵綻放的勇氣

香氣的歸屬并不重要

我更關(guān)心整體的氣氛

但如果你界定香氣非法

我就只能用枯萎表示沉默，但這

也不是對合法性的抵抗

鐵樹的晚節(jié)是成為“鐵”樹

靈魂并不足以成為底氣

而肢體的存在倒是運氣

被肢解只是“命運”：一個描述生活的日常詞匯

但不能用來解釋生命及個體

所以花必須開在深夜

如果要繼續(xù)開，就要壓低香氣

如果要開到繁華，可以借助塑料、絹或者紙

而那些孤寡而絕望的，已退出花的類別

剛才

剛才在松樹下抽煙，有物落在肩上

以為是松果，脫衣檢視，是一坨鳥糞

鳥糞里有榕樹果子的顆粒和清水，無異味

沒帶手帕、紙巾，我用手指把鳥糞拭去

又彎腰把鳥糞擦在枯草上

起身、穿衣，抬頭，麻雀啁啾著

向苦楝樹飛去，麻雀的叫聲清脆

有春天之喜，無陰天之嘆

我也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

不厭

我已行至半山，犬馬之身，猶喜花枝亂顫

這花枝枯干，舊瓶新雨，猶喜黑白兩分

絕對的美，像疲憊的人坐在枯草上

幽暗的光，在山尖和樹梢，露水艱難

夜晚，孤寂溫潤，我也有脆弱的日常

苦楝樹掛香甜的果，但不能吃掉香甜的孤單

我已行至半山，決絕的美，像枯草上幽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