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鋤雨亭隨筆》中的“詩眼論”

郇淑敏

(天津外國語大學 天津 3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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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鋤雨亭隨筆》中的“詩眼論”

郇淑敏

(天津外國語大學 天津 300000)

東夢亭是日本江戶后期的儒學家、漢詩人，著有詩話《鋤雨亭隨筆》。其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主張推敲字句，注重詩眼的錘煉，同時推崇渾然天成的詩風。其詩學思想是對中國古典詩學的繼承與發(fā)展。

《鋤雨亭隨筆》；“詩眼論”

日本在江戶時代，儒學的興盛使?jié)h詩的創(chuàng)作達到頂峰，同時催生出了大量優(yōu)秀詩人，東夢亭(1796-1849)便是其中一位。東夢亭名聚，字伯頎，自號夢亭，擅長詩文，具有很高的漢文學修養(yǎng)。著有詩集《夢亭詩抄》，詩話《鋤雨亭隨筆》等，其詩學思想集中體現(xiàn)在《鋤雨亭隨筆》中。與江戶時代其他漢詩人一樣，東夢亭積極汲取中國古代詩學理論并加入自己的理解和判斷，形成了具有日本特色的詩學觀。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東夢亭論詩追求人工雕琢與自然渾成的統(tǒng)一，即強調(diào)錘煉詩眼的同時，注重詩歌整體意境的自然渾成，這一觀點是東夢亭詩歌創(chuàng)作論的基調(diào)，對研究其詩學思想具有重要意義。

1 詩眼的錘煉

詩眼是指在詩歌中最具精神內(nèi)涵，起畫龍點睛作用的字、詞、句，通常位于全詩中重要位置，起著統(tǒng)攝全篇的作用。詩眼作為論詩話語最初見于唐代詩僧保暹的《處囊訣》，之后其含義被不斷探討、深化。及至宋代，許多學者都圍繞著詩眼進行了較為全面的論述，與此同時，詩眼的含義在學者的不斷闡釋中形成共識，成為約定俗成的概念。

作為日本漢詩人的東夢亭也非常注重“詩眼”的作用，在評詩時多以此為標準。如對錢起《雪詩》：“怒濤堆砌石，新月孕鐮鉤。”東夢亭以 “孕字下得妙”來提示“孕”字為全詩的點睛之筆。又如評價李葂《過廢園》 “誰家庭院自成春、窗有莓苔案有塵”為“自字著眼，春字一篇血脈?！泵鞔_將“自“字作為詩眼來對待。而“春”字提示了整首詩的情境，具有全詩血脈的作用。再如評價岑參“西原驛路掛城頭”一句為“掛字新奇”，而對歐陽修 “雨翁相遇逢佳節(jié)，正值柳棉飛似雪”一句則以“遇、逢、值三字下得各至當”來進行點評。這兩句中雖然沒有直接提及詩眼，但“新奇”“各至當”幾字即是對詩眼的概括。

關于如何成就詩眼，東夢亭在《鋤雨亭隨筆》中指出“吟詩要一字兩字工也”，認為一字出奇，便自過人。范溫曾說“句法以一字為工，自然穎異不凡，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痹诜稖乜磥?，詩眼可以讓詩歌煥發(fā)新生，使全詩不同凡響。由此可知詩眼的獲得在于一個“煉”字。在中國古代詩論中，煉字是一個重要命題，杜甫 “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賈島”吟安五字句，以費一生心”都體現(xiàn)了詩人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對語言錘煉的重視。而在日本江戶時期的漢詩壇，煉字依然是漢詩人們關注的重點，但與中國古代詩論相比，相當一部分日本人對煉字提出了反對意見。如祗園南海認為“苦吟則詩情局促，一篇難終”，長野豐山指出作詩應該一氣呵成，不能慘淡經(jīng)營，這些觀點都是對煉字的否定。但是更多的人還是像東夢亭一樣對“苦吟”持贊成的態(tài)度，這體現(xiàn)了日本人對中國古代詩論的繼承與發(fā)展。

2 自然渾成的詩風

東夢亭雖然重視推敲，肯定詩眼對于全詩的作用，但是他更注重詩眼句與全詩整體意境的融合，強調(diào)詩歌的自然渾成。他認為煉字雖然是獲得詩眼必不可少的方式，但許多詩人，特別是初學者往往為了追求佳句、警句而用力雕琢，造成有句無篇的狀況，從而破壞詩歌意境的整體性。東夢亭指出今人學詩不顧章法，惟要佳句的毛病，強調(diào)詩眼句與整首詩歌意境的平衡，兩者互相包含，自然渾成。那么其追求的自然輝成是什么呢？簡而言之，詩歌的自然就是詩歌的自然呈現(xiàn)，而非出于人力。司空圖《 二十四詩品》 有“ 自然” 一品，強調(diào)的就是自然為文的狀態(tài)。在東夢亭看來，詩歌的自然渾成是很重要的創(chuàng)作標準，也是他的美學追求。在《鋤雨亭隨筆》中，他數(shù)次以自然渾成評論詩作。如評價白居易詩 “樓臺碧瓦輝云日，蓮芰清香帶水風“一句為“對仗精密，如出自然。再如李西涯《岳陽樓》詩 “吳楚乾坤天下句，江湖廊廟古人心。”一句，為“一聯(lián)渾成，如出自然，對仗精確，氣象雄渾”，強調(diào)他對于詩歌自然渾成的重視。

自然為文就要求創(chuàng)作靈感直接來源于詩人的感情，而不是過度雕刻。王昌齡《 詩格》云：“自古文章，起于無作，興于自然，感激而成，都無飾練，發(fā)言以當，應物便是”，強調(diào)的正是創(chuàng)作時自然而然的狀態(tài)。在王昌齡看來，創(chuàng)作的發(fā)生并不是刻意的行為，因有感觸而生情思，便自然發(fā)而為文。與王昌齡的理論相類，東夢亭認為詩歌的創(chuàng)作在于“吾之真詩，觸境流出?！?，觸境流出即是指詩歌的水到渠成，而非著力絢染。

詩歌的自然渾成并非排斥詩人推敲，推敲字句是作詩的基礎，而不著痕跡的煉字、煉意，以達到鬼斧神工的境界才是創(chuàng)作的根本。東坡詩云:“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江城白酒三杯釅，野老蒼顏一笑溫?！睎|夢亭評此詩為“初讀二聯(lián)如不用意，然其精煉之工，熟讀而后可知焉。以實對虛，四句渾成?！睂μ搶嵪嗌?，渾然而成的意境評價極高。又云:“門前人鬧馬嘶急，一家喜氣如春釀?！比糇鞔壕?，意味索然“。通過 “釀”與“酒”的對比，強調(diào)了煉字的重要性。因此東夢亭認為煉字與詩歌的自然呈現(xiàn)是不相沖突的，人力的雕琢與出于自然的創(chuàng)作風格的平衡才是詩歌的妙處，自然而有味才是最終追求。

[1] 池田四郎次郎.《日本詩話叢書》[M]文會堂書店，1921

[2] 祁曉明.《江戶時期的日本詩話》[M]，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

[3] 王志鋼.《江戶時代日本詩話中的蘇軾研究》[J],文化學刊，2016.

郇淑敏(1990-)，女，漢族，河北張家口人，碩士在讀，天津外國語大學日語語言文學專業(yè)，研究方向：日本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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