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員賽場暴力懲治研究
——基于案例分析的視角

王 強

(廣東科學技術職業(yè)學院體育系, 廣東 珠海 519090)

運動員暴力事件在競技體育領域頻頻出現(xiàn)，不同國家對運動員暴力事件的懲治所采用的方式不盡一致，本文以案例的形式，通過歸納分析，對其他國家運動員暴力懲治進行研究，以期對我國相關事件的處理提供借鑒。

1 行業(yè)處罰

1.1 體育規(guī)則處罰

運動員在賽場故意犯規(guī)的傷害性行為，一般由裁判依照規(guī)則進行處罰，其處罰方式包括：判給犯規(guī)者的對方比賽主動權和進攻優(yōu)勢；判對方得分；向犯規(guī)者出示黃、紅牌進行警告；判罰犯規(guī)者下場若干時間；取消犯規(guī)者本場比賽資格[1]。每個體育項目都有不同的規(guī)定，在此不作細分詳述。

1.2 體育紀律處罰

當遇到運動員出現(xiàn)情節(jié)嚴重的惡意暴力犯規(guī)行為或對賽場內其他人員進行暴力侵犯的情況，體育組織則會按照體育紀律規(guī)則對犯事運動員追加紀律處罰，處罰手段主要有罰款和禁賽兩種方式。

對運動員之間的暴力行為進行處罰的有：1990年在籃球場上，費城76人隊和底特律活塞隊雙方運動員發(fā)生了10分鐘的群毆事件，涉案人員共被罰款了162,500美元，還有三名球員受到禁賽一場的處罰，這也是當時職業(yè)運動員因打架遭受到的最高處罰；1993年在冰球場上，華盛頓首都隊的前鋒亨特因比賽結束時攻擊紐約島人隊的特朱安，被罰無薪停賽21場，損失15萬美元；還有1995年在橄欖球場上，史密斯因“不必要打擊”公羊隊的四分衛(wèi)米勒被美國橄欖球聯(lián)盟罰款12,000美元。

體育組織對暴力傷害觀眾的運動員同樣是嚴懲不貸的：2000年5月16日在芝加哥著名的箭牌場舉行的一場由洛杉磯道奇隊對陣芝加哥小熊隊的MLB比賽中，一名小熊隊的球迷在候補區(qū)偷走了道奇隊捕手克魯特的帽子，克魯特沖進看臺想要奪回帽子，另外還有幾名球員緊跟隨后，引發(fā)了道奇隊球員與小熊隊觀眾之間的群毆。事件最后由美國棒球聯(lián)盟按照紀律規(guī)定對道奇隊的19名涉案球員、教練和官員進行了處罰，禁賽場次累計達84場。

與此事件相類似的還有阿泰斯特毆打球迷一案，其處罰更為嚴厲。2004年11月19日，底特律活塞隊在主場奧本山宮殿體育館迎戰(zhàn)來訪的印第安納步行者隊。在比賽臨近結束前，步行者隊的阿泰斯特與活塞隊的華萊士發(fā)生了激烈的沖突，后來雙方球員及工作人員將兩人分開，阿泰斯特走向場邊但卻倒在了記分臺上。此時活塞隊的球迷從看臺上向阿泰斯特投擲了一杯啤酒，并打在了他的肩膀上，阿泰斯特立刻跳進了前排的看臺，朝一個被其認為是投擲者的球迷（事后確認此人并非投擲者）揮拳出手，于是就引發(fā)了看臺上步行者球員與活塞隊球迷的混戰(zhàn)。阿泰斯特被拉回到場內時，又對一名對其進行言語冒犯的活塞隊球迷一頓毆打。比賽被宣布提前結束，裁判判步行者隊97:82獲勝。事后阿泰斯特被判罰停薪禁賽這一賽季剩余的所有場次共73場，外加季后賽，其余8名參與斗毆的球員（4名活塞隊球員，4名步行者隊球員）也分別受到了1至30場不等的停薪禁賽。同時每名參與斗毆的步行者球員都被判執(zhí)行社會服務令，數(shù)名球迷也被起訴，終身不得進入奧本山宮殿體育館。

在足球領域中，有些聯(lián)盟還詳細區(qū)分了對運動員、對裁判等比賽官員和對其他賽事參與人員進行暴力傷害的情況，根據不同暴力傷害對象、不同傷害程度對運動員設定不同的處罰標準。

而我國在處理運動員暴力的問題上也制定了相關的紀律規(guī)定，而且在不斷的完善。1986年我國為嚴明賽場紀律，由國家體委發(fā)布了《關于爭取賽風根本好轉的決定》和《關于違犯＜全國體育競賽賽區(qū)工作條例〉的紀律規(guī)定》，有打人或故意傷人的，除在比賽中，臨場裁判員有權立即制止，責令其出場外，應給予紀律處分。根據情節(jié)輕重，給予警告、嚴重警告、取消該次比賽資格、若干場比賽資格，停止半年或一年參加比賽資格直至撤銷運動員技術等級稱號的處分。2009年3月21日中國足球協(xié)會頒布的《中國足球協(xié)會紀律準則及處罰辦法（試行）》同樣明確規(guī)定了運動員暴力的處罰細則，對實施暴力或進行斗毆的運動員處以至少2萬元的罰款及停賽至少4場[2]。

縱觀各國各體育聯(lián)盟的體育紀律規(guī)則及相關的運動員暴力處理案件，可發(fā)現(xiàn)體育紀律處罰有以下特點：首先，對運動員暴力實施體育紀律處罰的最大優(yōu)點就是其專業(yè)性，體育組織及其官員熟知該體育項目的規(guī)則與慣例，因此他們能更為準確的判斷何為合理的沖撞，何為可預見的傷害或可接受的行為，以及何為不合理的暴力行為。其次，體育紀律處罰具有高效性。各體育組織的紀律處罰程序及糾紛解決程序通常在幾天內就能得到處理，而且從調查、取證到訴訟的程序相對不太嚴格，能就特殊問題靈活處理，降低了監(jiān)控與實施的成本。

2 民事賠償

目前關于體育傷害侵權的法律救濟應用較多的主要有以下幾種訴因；故意侵權、過失和輕率。它們分別規(guī)定了致人傷害者的行為標準以決定是否成立法律責任。

2.1 故意侵權

多年來故意侵權在業(yè)余體育領域中針對使用過度非必要暴力行為（如與賽事無關的暴力毆打，攻擊裁判、觀眾等）的相關案件有相當多的成功例子。

196 5 年在加拿大的一場業(yè)余冰球比賽中，原告Agar與被告Canning追逐冰球滑行至球場的一個角落，期間被告對原告進行身體沖撞并獲得冰球的控制權，隨即往對方球門方向滑行。原告為減慢被告的進攻速度試圖用手中的冰棍鉤住對方，卻擊中了被告的后脖子，被告當即停下來并轉身，用雙手舉起冰棍擊向原告的臉。原告受到重擊后失去知覺，經事后檢查其右眼視力受到影響，鼻梁被打斷。法院最后判定被告須賠償原告?zhèn)p失5750加元，但鑒于被告的行為是受到原告挑釁而做出的，因此減免三分之一的賠償款額。除此，還有另外一宗發(fā)生在加拿大的業(yè)余運動員故意侵權案件，由Holt起訴Verbruggen。該案毫無懸念，事因被告在冰球比賽中使用野蠻的、類似棒球運動中擊球的動作揮棍擊打原告，法院審判認為被告須負上人身傷害責任。

有別于以上運動員暴力事件，運動員的暴力行為發(fā)生突然且明顯偏離比賽的宗旨，有些運動員傷害事件往往發(fā)生在比賽的競爭過程中，具有很強的隱蔽性，即使造成他人嚴重傷害，也無法判斷其真實意圖是否存在故意傷害，因此以故意侵權（如人身傷害和毆打）為訴因對侵害人提出訴訟有較大的難度。

2.2 過失

過失是一種非故意侵權行為，侵害人在沒有主觀意圖的情況下，由于其行為或疏忽導致他人承受傷害的風險，而且該風險是可預見的，其中過失行為成立需要符合以下四個條件：（1）被告對原告存在注意的義務；（2）被告違背了該義務；（3）被告違背了義務會直接導致原告的傷害；（4）原告產生了損害的結果。

197 7 年12月10日，在湖人隊與火箭隊比賽進行到第三節(jié)的時候，湖人隊中鋒賈巴爾和火箭隊前鋒昆內特發(fā)生了小型的打斗，引發(fā)了兩隊的暴亂?；鸺牭臏焚Z諾維奇前去勸架，結果被湖人隊的華盛頓誤以為是來偷襲的，轉身一記重拳正正打向毫無防備的湯姆賈諾維奇的臉上，致其雙眼的眼球孔破裂，鼻子和下頜均碎裂，頭蓋骨變形，腦髓流出，當場休克。湯姆賈諾維奇共實施了三次手術才把臉部修復，淚腺也被摘除。

就此嚴重傷人事件，NBA馬上作出反應，對華盛頓進行罰款并禁賽26場。事情還沒結束，湯姆賈諾維奇隨后向華盛頓所在的加利福利亞體育公司提起民事訴訟，認為湖人隊應該為華盛頓的侵權行為負上轉承責任，并為自身的疏忽監(jiān)督承擔責任，要求對方賠償個人及火箭隊的經濟損失。最終聯(lián)邦法院認為湖人隊應對華盛頓毆打原告致傷承擔責任，并駁回了華盛頓自衛(wèi)的抗辯，并判處被告賠償原告將近325萬美元，其中包括150萬美元的懲罰性損害賠償。

2.3 輕率

輕率，即行為人在知道或理應意識到某行為對他人可能導致重大危險情況下，選擇有意作為或不作為。美國的《侵權法重申》第500條區(qū)分了過失行為和輕率行為。過失表現(xiàn)的是漫不經心、不熟練或不注意，輕率則是明知或應當知道對他人造成危險而有意選擇作為或不作為。另外在F分款中還指出了輕率行為和故意侵權的區(qū)別，兩者都是故意的行為，但對于行為所導致的傷害結果卻不是故意的。輕率是知道行為的危險性但沒有意識到該行為會造成嚴重傷害，而嚴重傷害的事實確實發(fā)生。在這方面，輕率和故意侵權的程度不同。

海克巴特訴辛辛那提猛虎俱樂部一案是以輕率為訴因的一個典型成功案例，該案共經過了兩次審判，一審法院裁決認為被告的行為是比賽的固有組成部分，原告須自承風險，原告不服裁決并提出上訴，最后認定被告的行為為輕率。

3 刑事處罰

3.1 刑事處罰的必要性

當運動員的暴力行為構成犯罪，理應追究行為人的刑事責任，但一直以來社會上對實施暴力的運動員是否需要承擔刑事責任這一問題存在著強烈的爭議，反方認為對實施暴力傷害的運動員給予刑事處罰則過于嚴厲，會使得運動員畏首畏尾，不敢有積極的拼搶動作，從而嚴重削弱了運動員的競爭意識，影響體育比賽的觀賞性。然而運動員暴力是體育比賽以外的行為，與體育比賽范疇內遵循比賽規(guī)則所進行的激烈競爭行為有著本質上的區(qū)別，不能混為一談。

根據刑事處罰的理論，嚴厲的處罰不僅是要犯罪人員承擔應有的責任，更重要的目的是要預防犯罪人員重犯，阻嚇有犯罪傾向的人員和教育社會人員辨別對錯。Glenn M. Wong在是否有必要利用刑法介入運動員暴力的問題上已經給出了明確的答案：首先，使用刑事處罰的首要理由就是預防，也就是說通過處罰防止犯罪者再犯。其應用在體育中，最希望達到的目標就是如果判處犯事的運動員有罪，則可以防止其危險行為的再犯。其次，對犯罪行為進行處罰的理由就是威懾。對不當行為作嚴厲處罰可以阻礙他人在體育領域中實施暴力。當運動員害怕受到刑事處罰，他們就不太可能做出那些超出體育固有風險程度的暴力行為。最后，與運動員暴力問題密切相關的處罰理由就是教育，通過刑事審判和處罰判決的公開宣傳，教育公眾正確分辨對錯，這也是把運動員暴力視作犯罪行為處理的最重要的原因。若不能將暴力行為定罪，也許就會向全社會傳達出相反的信息，使得公眾特別是青少年群體認為暴力行為在某些情況下是允許的。

無可置疑，刑事處罰作為最嚴厲的懲治方式，對于懲罰犯事運動員、治理運動員暴力問題和防止運動員暴力影響的擴散都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3.2 運動員暴力的刑事處罰事例

運動員暴力大致可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明顯與體育競爭無關的，即針對裁判、觀眾等運動員以外人員的暴力行為，另一種是發(fā)生在競爭過程中運動員之間的暴力行為，兩種情況在應用刑事處罰時均有不同。

對暴力傷害裁判、觀眾等賽事參與人員的運動員所進行的刑事起訴，其審判結果基本上無太大懸念，因為在這些事件中運動員對運動員以外人員的攻擊和傷害明顯不屬于體育競爭中的一部分，無論是在運動員的行為還是動機的判斷上，其犯罪事實不存在爭議。

當年的英超曼聯(lián)隊球員、法國國家隊隊長坎通納就因傷害觀眾而獲罪。在1995年1月25日曼聯(lián)隊與水晶宮隊的比賽中，坎通納受到一名水晶宮球迷西門斯的辱罵，一怒之下坎通納越過護欄，對這名球迷飛踹了一腳并進行毆打。此事發(fā)生后，坎通納被永久逐出法國國家隊，受到罰款2萬英鎊和禁賽8個月的行業(yè)處罰。隨之而來的還有法院對坎通納的刑事傷害罪起訴，初審判決監(jiān)禁兩周，但經過3月31日的上訴，法院裁定改判為120小時社會服務。此外，在1996年華盛頓的一場高中摔跤比賽中，一名高中生因傷害裁判也受到了刑事處罰。當時該名高中摔跤手用頭撞擊執(zhí)法裁判，令裁判倒下并失去意識約30秒，摔跤手隨即受到刑事檢控，被判4級傷害罪，并要面臨緩刑2年及監(jiān)禁30日的最高處罰。

4 總結

隨著我國法治理念的逐步實現(xiàn)，未來將會有越來越多的運動員暴力問題需要通過法律手段予以解決，在我國沒有處理運動員暴力相關經驗的情況下借鑒國外司法經驗，對運動員暴力的法律審判有著相當重要的指導作用，為日后我國運動員暴力問題實施法律規(guī)制掃除了不少操作層面上的障礙。

[1]曲伶俐,宋獻暉.英美國家體育暴力傷害行為刑事責任初探[J].政法論叢,2007(2):85-90.

[2]石巖,王瑩,趙陽等.球場觀眾暴力的發(fā)展趨勢、研究進展與遏制策略[J].體育科學,2007(1):24-40.

[3]石巖.國內外反球場觀眾暴力的立法[J].體育學刊,2004,11(2):14-17.

[4]韓勇.體育紀律處罰研究[M].北京: 北京體育大學出版社,2007.

[5]韓勇.體育法的理論與實踐[M].北京：北京體育大學出版社,2009.

[6]黃世席.歐洲體育法研究[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