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里的母親

李靜

黃昏鋪開慵懶的光線，天色向晚，山風不時吹過大地。我很不情愿地和母親背著核桃走出了村口。夕陽終于耐不過時光磨礪，墜落在山谷里。

下午，街上的張老板來我們村子收了兩百斤核桃。我們村在山旮旯里，交通不便。張老板想在村里雇個人把核桃送出山。送兩百斤核桃可以得到十八元錢。母親好不容易獲得這份美差，趕忙喊起剛放學到家的我，讓我和她一起把核桃送出山。

小路彎彎曲曲的布滿荊棘。靜兒，等把核桃送到山外，掙了錢，媽媽給你買豆腐包心的滾米團吃，再給你扯幾尺布做條花裙子。母親的話音剛落，我看到天邊的云霞笑了，勁頭十足，哼著歌兒腳步也輕了。不多久，在岔路口的那邊，我模糊看到一個人影，心想這個時間還有誰會和我們一起上街呢？再近些，才看清是二舅背著背篼在等我們。

二舅徑直向我們走來。二哥這里有兩袋夾殼核桃，想和你換一下。把這些核桃分別放在你的那些袋子中間，夾殼核桃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二舅指著他背篼里的核桃對母親說：“二哥，這樣摻假不行，我送核桃已經(jīng)掙了人家的錢，”母親愣了一下，隨后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哪是摻假，我的這些也是核桃，只是夾殼核桃而已，二舅黑著臉。你想想你未出嫁前，二哥是怎么待你的。有好吃的要留給你有好玩的要帶上你。二哥現(xiàn)在手頭比較緊，你就發(fā)發(fā)善心幫幫你二哥，換一下這核桃吧！再說核桃顏色基本相同，不注意是分不出哪些是夾殼核桃?？粗赣H無動于衷，二舅的臉又像六月天說變就變，他語氣溫和地說完，眼巴巴地看著母親。母親急得手不停地絞著衣服角，眼淚直在眼框里打轉(zhuǎn)。但最終母親還是拒絕了二舅。

我們跌跌撞撞，走了十多里路，終于出山了，我兩腿酸軟，肚子餓得咕咕叫。這時張老板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我們了。他家門前的路燈賊亮賊亮的。大姐，這些核桃裝完我就給你錢，張老板不緊不慢拿出幾個袋子來，一邊倒核桃，一邊用手捏核桃。從袋子的上面拿幾個出來試試，再從袋子的中部隨便拿幾個試試，再從袋子的底部隨便挑幾個出來試試，是不是一捏就碎。待兩百斤核桃全部裝完，張老板激動地說，大姐，謝謝你。前幾次我買的核桃有人在袋子中間和底部摻入夾殼核桃，害買核桃的人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奸商，要求退錢。這次我不敢再大意了，只好慢慢倒出來仔細捏捏。我這么做是為了以防萬一，不是針對你，耽誤你的時間了，不好意思大姐。

太懸了！我和母親會心一笑。

大姐，下次我還得找你送核桃。這多余的兩塊錢你不用退了，就給孩子買個書包吧，權(quán)當送給孩子。張老板拿出二十元錢給母親。母親無論如何也要退回那兩元錢，張老板只好接住這兩元錢。

清風徐來，送來縷縷馨香。孩子我們做人就要像送核桃一樣。走在回家的路上，母親平靜地說。我一抬眼，一只又大又凈的玉兔已躍上了東山的樹梢。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學會》公眾微信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