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 威
在神秘之境中言說
——90后小說觀察之一
文/徐 威
徐 威 男,江西龍南人,1991年生,廣東省作協(xié)會員,中山大學中文系2015級博士研究生,現(xiàn)居惠州。在《作品》《 詩刊》《 中國詩歌》《 詩選刊》《 星星·詩歌理論》《 當代作家評論》《 當代文壇》《 四川戲劇》《 創(chuàng)作與評論》等發(fā)表小說、詩歌、評論若干,著有詩集《夜行者》。
神秘意味著未知、不確定與無能為力。在無限的世界中,人的能力如此有限,這意味著,神秘無處不在。在藝術領域,藝術創(chuàng)作也與神秘緊密相關——在羅丹看來,“神秘好像空氣一樣,卓越的藝術品好像浴在其中” ;安德魯·本尼特和尼古拉·羅伊爾在《文學、批評與理論引論》中進一步宣稱:“神秘是任何文學描寫的中心?!?在當代小說中,格非、余華、蘇童、馬原、孫甘露等先鋒作家對于神秘有極度的癡迷,他們竭盡心力地在作品中呈現(xiàn)世界的浩瀚、命運的無常與生活的不可解;以韓少功為代表的尋根作家也在傳統(tǒng)文化中挖掘神秘之美。在90后作家的小說作品中,我們同樣也看到他們對于書寫神秘的偏愛。他們或是在小說中營造出神秘的氛圍,或是在陰差陽錯的事件中展現(xiàn)命運的強大與無常,或是在寂靜與死亡中書寫人的情與愛。概而言之,他們熱衷于在神秘之境中言說。
神秘是一種感覺,一種心理認知——世界萬物,已知的未知的都客觀存在著,只有當人對他們感知時,也就是當主體對客體進行認知時,那些神秘之物才顯現(xiàn)而出。也就是說,當人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事物無法全面認知的時候,事物就披上了一層神秘面紗,神秘感便涌現(xiàn)而出。這是日常生活中神秘感的生成。在對事物認知不確定的基礎之上,小說作為一種敘事文本,也形成了相當多樣的呈現(xiàn)神秘的方式。安德魯·本尼特和尼古拉·羅伊爾歸納總結(jié)了神秘在小說中十種常見的文學表現(xiàn)形態(tài),即“重復”、“奇怪的巧合”、“萬物有靈”、“擬人”、“自動作用”、“性別身份的極端不確定性”、“一種活著被埋葬的恐懼”、“寂靜”、“通靈術”和“死亡” 。在90后作家的小說作品中,神秘之境的生成與上述所說的種種形態(tài)也密切相關。
在智啊威小說《五座橋吃人事件》中,神秘生成于“萬物有靈”和“死亡”中。五座橋上發(fā)生一起又一起的命案,最終形成了五座橋吃人的驚悚傳聞。賣豆腐的三順爺在未過膝的水中被五座橋的溺水鬼拉下水,頭倒插進水底的淤泥里;殺豬的慶收在五座橋遇見已故的秋娥嬸子在賣紅糖,他試嘗紅糖卻不知往嘴里塞的全是沙子,最后人們發(fā)現(xiàn)他離奇地死在五座橋旁的一堆沙子上;母親在五座橋失蹤,而“我”在溝邊見到一截白骨……在小說中,橋梁顯然是鬼靈的化身,作者在此處賦予了無生命的橋梁以生命(靈性),并在不斷發(fā)生的無法解釋的死亡事件中,生成了陰森、詭異和駭人的神秘之境。在中國小說中,“萬物有靈”常轉(zhuǎn)變?yōu)楣砩裨谌耸篱g的顯現(xiàn)。“中國本信巫,秦漢以來,神仙之說盛行,漢末又大暢巫風,而鬼道愈熾;會小乘佛教亦入中途,漸見流傳?!?在《五座橋吃人事件》中,亡魂再現(xiàn)、神婆驅(qū)鬼、盲人開天眼等等,都帶有典型的中國傳統(tǒng)志怪小說的氣息。王棘小說《駕鶴》中韓老三所雕刻的木鶴亦是有靈性、有生命之物。韓老三在夜里看見飛翔的仙鶴,這離奇的經(jīng)歷讓他性情大變。之后,他告訴別人“每天晚上仙鶴都載著他在月亮下面飛翔”,而在世人眼中看來,他是精神出了問題。最終,韓老三在雕刻了一只巨大的木鶴之后離奇消失——擺在院里的木鶴在火焰中成為一堆灰燼(熊熊大火卻無人發(fā)覺),在灰燼中卻沒有韓老三的骨頭。在中國文化中,鶴往往與死亡相關,或者說,鶴有著死亡隱喻的意味。韓老三身上的神秘氣質(zhì)以及仙鶴的死亡隱喻,令人想起蘇童的小說《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在這部小說中,老人同樣在等待白鶴將其帶走,以避免死后火化變成一縷輕煙;結(jié)尾處,男孩向大人宣告:“爺爺乘白鶴去啦?!痹凇恶{鶴》的結(jié)尾,也是一幫孩子興奮地說:“木鶴變成仙鶴飛走了,把韓老三也帶走啦。”林為攀小說《鑄鼎》以鼎為敘述人,在“擬人”中生成神秘。“擬人”可視作一種特殊的“萬物有靈”,它賦予凡物以人性,而非鬼性與神性。小說通篇以鼎為人,在鼎回憶數(shù)千年前的往事與體驗當下的過程中,借鼎的言論觀照現(xiàn)實?!暗叵率澜纭迸c“地上世界”、“過去”與“當下”、“變”與“不變”等多重對比,小說于是在神秘氛圍中彰顯出尖銳的批判鋒芒。
張春瑩《少年犯》則在“奇怪的巧合”中呈現(xiàn)命運的難以捉摸。少年劍橋善水而跳入水塘,出盡風頭也引發(fā)學校一系列的整治。在整治中,劍橋被開除,蛇頭也被“殃及池魚”,同樣被開除。他們相約報復學校書記,然而,在將書記制服之后,蛇頭卻將仇恨更多地指向劍橋,對其種種羞辱。最終,劍橋殺死蛇頭,成為又一個少年犯。“當我從頭追溯過程,理清了前前后后,發(fā)現(xiàn)事情一點都不復雜,就像一根順延的線,從線頭延到線尾,順理成章,但我又認為事情的結(jié)果不是那么自然,在過程中每一個關鍵的節(jié)點上,那幾個人,只要其中一個當時稍微偏一點方向,事情就不會是后來那樣了。” 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就是如此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每一個節(jié)點人物的舉動都如此“巧合”,都沒有偏離一點方向,令人不由相信,這就是命中注定要發(fā)生的事情。在無數(shù)種可能性之中,偏偏發(fā)生的是導致悲劇的這一種。因而,命運在小說中留下一個神秘的背影——它仍是不可知、不可解的難以捉摸的所在。
范墩子小說《鬼火》在“重復”與“寂靜”中營造其神秘氣質(zhì)。舉動怪異的父親失蹤之后,“我”四處尋找。這種尋找亦是怪異的,“我”在父親種植的柴胡、木柜以及火爐里尋找父親,并多次清晰地感受到父親的氣息。這種怪異舉動的多次重復,令小說披上一層神秘色彩。最終父親出現(xiàn)在爺爺?shù)膲灥嘏浴诨臎觥㈥幧⒖植赖募澎o中,父親以柏樹葉、黑老鴰和鬼火等的詭異形態(tài)若隱若現(xiàn),“我”則在“一點動靜都沒有”的墳地里自說自話——小說的神秘氛圍頓時濃郁無數(shù)倍,令人毛骨悚然。王蘇辛小說《漫長的一天結(jié)束了》通篇彌漫著神秘氣息,其氣質(zhì)與殘雪小說《山上的小屋》頗為相似。主人公紀云清一人寡居,丈夫宋祁的離奇失蹤、親人離她而去導致其性格焦躁、怪異。在幽暗封閉的屋子里,她在回憶與現(xiàn)實的交錯中產(chǎn)生種種幻覺。她時刻處于“一種活著被埋葬的恐懼”中——“這看起來是神秘的更精妙的例子,但它更多地表現(xiàn)在患幽閉恐懼癥,又受到令人不快的意外刺擊的人身上(比如在電梯上,或者在沼澤地里,或者孤身一人在家仿佛被遺棄在世上)。” 如果說《鬼火》的神秘是傳統(tǒng)的,那么,《漫長的一天結(jié)束了》中的神秘則是現(xiàn)代的。這篇小說以詩意的語言將一段漫長的歷史融匯在一天里,小說人物復雜的心理情緒如潮涌動、幻象與現(xiàn)實的反復交錯、光線與聲音的奇異融合,無一不在表明,這是一篇極具現(xiàn)代特色的神秘主義小說。
在這些獨特的表現(xiàn)形態(tài)之外,神秘之境的生成還與小說的景觀書寫有著重要的關系。這里的景觀書寫,既包括對客觀器物的描寫,也包括對自然氣象的描繪?!熬拔锱c人物的相關,是一種心理的、生理的與哲理的解析” 。這意味著,陰郁、灰暗的景觀形象往往能夠暗示人物處于壓抑、失落的心理狀態(tài),它能夠為小說灰暗底色與神秘感的生成提供巨大的助力。且看鬼魚小說《臨江仙》的開頭:
蘭江別院的滴水檐隱匿在1995年7月1日正午的暴雨之前,著名梅派京劇表演藝術家蒲玉蘭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床上。那時的蘭山周圍一片寂寥,遮天蔽日的迷霧宛若巨大的幕布,將蘭江別院緊鎖其中。雨滴與雨滴撞擊時發(fā)出的嚯嚯之音,聽上去仿佛無數(shù)顆想要逃竄的心臟,在沉悶的胸腔里猝然呼喊。盡管三三兩兩的烏鴉早已隨著搖搖欲墜的太陽消失殆盡,但蘭江別院周圍的樹叢依舊散布著濃郁的陰森之氣。不久,密密匝匝的雨簾隨著滾滾翻騰的云層從蘭山頂撲面而來,玄色的夜空張牙舞爪地鉆進了蘭江別院的犄角旮旯。
“死”、“寂寥”、“遮天蔽日”、“迷霧”、“逃竄”、“沉悶”、“猝然”、“烏鴉”、“搖搖欲墜”、“陰森”、“翻騰”、“玄色”、“裝牙舞抓”……在這開篇中,鬼魚的景觀書寫直觀地呈現(xiàn)出懸疑與恐怖之氣,讓人迅速進入到一種神秘之境中。這種壓抑與神秘與小說的情節(jié)設置及人物的心理狀態(tài)十足地貼合在一起,使得小說的神秘氣息自一開始便噴薄而出。這令人想起愛倫·坡充斥著神秘與恐怖之美的短篇小說《厄歇爾府的倒塌》的開頭:
在那年秋季的一天,整個白天愁云慘霧,死氣沉沉,聽不見一點聲音,黑壓壓的烏云低懸在空中。我騎著馬,穿過一片特別陰郁肅殺的鄉(xiāng)村,最后當黃昏漸至,夜幕四合的時候,終于看到了那座憂郁的厄歇爾府。
還有一種神秘來源于小說中的奇人異事與不確定因素,換而言之,小說中具有“謎”之特質(zhì)的人與事同樣能夠營造出神秘之境。在這方面,周朝軍小說《搶面燈》中的W教授具有相當?shù)牡湫托浴麑τ谝磺卸檀僦锾岵黄鹋d趣,文章標題也要以長為美,如《以華北地區(qū)商河、南皮、海興三縣青壯年男性為例試論男性肺活量與性生活時長之關系及其所隱藏的數(shù)量關系模型》;他從數(shù)學教師轉(zhuǎn)變?yōu)樾詫W教授,其中過程無人知曉;他在L縣的傳說與風流韻事是一個“謎”;他最后手拿一個匹諾曹玩具,怒目圓睜又神態(tài)安詳?shù)厮涝谵k公室里,這亦顯得離奇。總而言之,W教授身上有著許許多多無法解開的謎團,小說中反復出現(xiàn)的“據(jù)說”、“傳言”、“傳聞”使得他身上彌漫著神秘之氣。同樣神秘的還有小說中的“面燈”。當“面燈”與“饑餓”、“性欲”劃上等號時,也就是說,它在由熟悉變得陌生并產(chǎn)生了新的意義指向時,它也隨即從一個普通的常見之物化為了神秘之物。從熟悉到陌生,或從陌生到熟悉,都能產(chǎn)生神秘,因為“神秘不僅是某種怪誕或讓人害怕的東西,還特別與對熟悉的事物的煩惱相關聯(lián)”。 除此之外,小說中馬蘭的形象、多次搶面燈的過程、W教授與M先生的故事、“我”與一周未曾聯(lián)系上的女友PL的故事,都被作者掩藏起來了。這使得小說具有強烈的不確定性,而正是這種不確定為小說提供了異常豐富的指向——有太多種可能性而我們根本無法確定哪一種才是真實發(fā)生過的。
在上述的分析中,我們看到90后作家以各式各樣的途徑在建構自己的神秘之境。有意思的是,好些作品的神秘氣息在苦心建構之后又迅速地被作者自行解構了。
在《五座橋吃人事件》中,智啊威在講述了三順爺、慶收在五座橋的離奇死亡及母親在五座橋的失蹤之后,神秘氣息已然十足。然而,作者在小說中又迅速地將這種神秘打破——小說的敘述者“我”竟然是一個精神失常之人?!澳羌一锸切钋f的瘋子阿伍”、“你說這個阿伍呀,年紀輕輕大學畢業(yè),干點啥不好,非寫什么小說”。敘述者由一個正常人變?yōu)橐粋€精神失常者,小說前半部分所述說的離奇故事可信度隨之大幅降低,作品建構的神秘之境也隨之破裂不再。甚至于,五座橋壓根就不存在,關于五座橋的所有故事,都只是熱愛寫小說的阿伍的異想天開。鬼魚的《臨江仙》有著極強的可讀性,通篇彌漫著懸疑色彩——誰是殺死蒲玉蘭的兇手?在姜然與小章的破案過程中,嫌疑人一一登場,每一個人都與蒲玉蘭有著復雜的關系,有著充足的殺害蒲玉蘭的動機,然而他們都并非真兇。而隨著調(diào)查的深入,小說的謎團越來越多,在讀者的閱讀期待隨之上升到頂端時,這種神秘意蘊也被作者自我解構了——警官姜然多年前就已患上“臆想癥”。同樣是借助身份的突變,讓小說的敘述變得可疑。一方面,從內(nèi)容上看,小說前面所建構的神秘之境迅速地被作者設置的人物解構了;另一方面,我們又猛然發(fā)覺,故事里的神秘氣息消失了,但小說文本作為一個整體又變得神秘起來——在作為一種敘事策略的建構與解構之間,我們無法分清哪一個才是作者的真實意圖。
于是,我們不禁要問,在神秘之境的建構與解構背后,90后作家究竟想要言說什么?
是言說死亡嗎?《五座橋吃人事件》中一個又一個詭異地被五座橋“吃掉”的人;《鬼火》中“我”尋找一個已經(jīng)死去四十年的父親;《漫長的一天中》宋祁在車禍中“死亡”,并“失蹤”不見,最后從高樓跳下;《搶面燈》中W教授的離奇死亡,在多年來搶面燈過程中也有數(shù)十人死傷;《臨江仙》的核心發(fā)展線索便是追查殺害蒲玉蘭的真兇;《少年犯》中劍橋殺死蛇頭;《駕鶴》中韓老三在歡愉中駕鶴而去……我們看到,上述分析的作品幾乎都在書寫死亡。死亡自然是神秘的,它意味著生命的中止,因而令人恐懼;它無處不在,但又無人敢宣稱自己死過,因而始終是未知;它隨時可能降臨,因而在確定人人都會走向死亡的同時它又具有極強的不確定性。然而,死亡雖然神秘,但它并不是這些90后小說所指向之處。抑或說,死亡并不是這些小說所要指向的全部。
是故弄玄虛,刻意制造一種神秘色彩彰顯自己的獨特嗎?答案也并非如此?!渡倌攴浮分械纳衩貧庀⑶逦貍鬟_出作者對于命運無常的感慨;《臨江仙》中蒲玉蘭之死是故事發(fā)展的起點,亦是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核心動力,在查案中營造出的神秘氛圍,讓小說在敘事主線中合邏輯地延伸出多條支脈(嫌疑人的故事),給予我們許多的感慨與反思;《搶面燈》中許多故事的細致描繪被作者掩藏,這些斷裂之處在生成神秘的同時,也使小說愈加豐盈;《駕鶴》中韓老三的奇異與神秘令我們感受到彌漫著傳統(tǒng)文化意味的逍遙與平靜;《漫長的一天結(jié)束了》在神秘中充分地展露出人的現(xiàn)代體驗。因此,這些神秘氣息并非故弄玄虛,它對小說文本的感染力與表現(xiàn)力的加強起著相當重要的作用。
在我看來,這些作品建構、解構神秘之境,最終是為了讓小說文本由閉合變得開放,讓小說的指向變得更加多元,讓小說的可能性盡可能地豐富。也就是說,在90后作家對神秘之境的建構、解構中,我們看到他們呈現(xiàn)多樣性文本的抱負。而神秘恰恰能夠提供這種模糊性、多樣性與想象性。神秘不單使得小說文本變得開放、多元,還使小說生成了一種神秘美,令小說意味深長。這涉及到神秘的美學特征。毫無疑問,神秘能夠產(chǎn)生美。徐岱認為“美感必然地與神秘感相伴隨” ,夏布多里昂甚至直言“除了神秘的事物之外,再沒有什么美麗、動人、偉大的東西了”。 如開篇所說,神秘意味著未知、不確定與無能為力。從美學的角度分析,未知使得神秘產(chǎn)生了一種恐怖美;不確定使得神秘具備了開放性與多義性;神秘還獲得一種陌生感;神秘又與象征密切相關,因而獲得一種朦朧美,耐人琢磨,給人以無盡遐想。
從這個角度看,帶有神秘氣質(zhì)的小說更接近于詩。米蘭·昆德拉宣稱:“從一八五七年其,小說的歷史就是變成了詩的小說的歷史?!边@種“變成了詩”的小說,并不是指具備詩歌的抒情性的小說(“最偉大的變成了詩人的小說家都在強烈地反抒情” ),而是指具備詩歌神秘性的小說文本。與其他藝術類型相比較,詩天然地帶有多解性與朦朧美,這亦是神秘美。小說中的神秘美,首先來源于小說中那些神秘的故事,而后在暗示與象征中進一步生成。如馬拉美所說:“詩寫出來原就是叫人一點一點地去猜想,這就是暗示,即夢幻。這就是這種神秘性的完美的應用,象征就是由這種神秘性構成的:一點一點地把對象暗示出來,用以表現(xiàn)一種心靈狀態(tài)?!?/p>
因而,在某種程度上說,我們可以將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的帶有神秘氣質(zhì)的小說作品視作是詩,它引發(fā)我們無盡的想象,給予我們更為奇特的閱讀體驗。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詩”一樣的小說中,我們看到90后作家群體里,既有人在著力書寫帶有傳統(tǒng)文化韻味的神秘,也有人以典型的現(xiàn)代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在神秘中呈現(xiàn)當下人獨特的現(xiàn)代體驗。前者如范墩子《鬼火》、王棘《駕鶴》、智啊威《五座橋吃人事件》等,后者則以王蘇辛《漫長的一天結(jié)束了》、李唐《幻之花》《動物之心》《呼吸》《蟻蛉旅館》等為代表。也就是說,神秘在90后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面貌各不相同,它也是多樣化的??偠灾?,作為一種審美取向, 90后作家偏愛在小說中營造一種神秘的氛圍,呈現(xiàn)年輕一代人的心靈狀態(tài);作為一種敘事策略,神秘使得小說文本化身為詩,具有朦朧美與多元指向,小說由此顯得更開放也更令人回味無窮。
(責編:周朝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