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盧金偉鄉(xiāng)村懷舊>>> 盧金偉風 雨 燈結滿灰塵之網,蠅蛾翻飛撲騰。遠山寒樵聲聲,家遙路遠;小村燈火閃閃,蟲切蛙鳴。老屋依舊,孤燈如"/>
>>> 盧金偉
鄉(xiāng)村懷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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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滿灰塵之網,蠅蛾翻飛撲騰。遠山寒樵聲聲,家遙路遠;小村燈火閃閃,蟲切蛙鳴。
老屋依舊,孤燈如初,記憶卻深沉井底。
童謠不變,民歌照喊,故人卻遠走他鄉(xiāng)。
唯有那盞風雨中搖曳的燈盞,亮麗在母親的雙眸里。
是誰,依然固守殘碎家園,點燃一汪藍幽幽的期盼,于凄風冷雨不顧,獨自暢飲那份溫馨的孤獨?
是誰,撕碎凝重夜色,撒滿一地斑斕星光,照亮歸來時路,等候疲憊的夜歸人?
蟬語與童年的夢,柴門與別離的歌,漂泊與鄉(xiāng)愁的痛,小搖車、老磨坊、青石板、苦楝樹……宛若一縷孱弱的光棱,穿越記憶的天堂,像一襲吳越軟語,催醒了沉柯痼疾的夢。
往事歷歷在目,歲月不堪回首,命定的運數化作飛灰與煙塵。母親的眼睛啊,你可是屋檐下那盞枯黃的燈盞,即使目光穿不透萬水千山,但是心能夠翻越,撐起飽滿的帆,你思念的淚,是不是春天早晨草尖上滾動的露珠,它打濕了我匆匆的腳步。
哦,風雨燈,風雨燈,一縷昏黃的光,讓我在異野他鄉(xiāng)里,頓時光耀了生命的前程。
去年我回到家鄉(xiāng),青石板路早已不在。
我赤著雙足,遺憾地走在筆直的柏油大道上。我只為一個小小的心愿遺憾,已無法再拾那段赤足走在石板路上的日子了。還依稀記得,盛夏天的石板路烙得我飛也似的跑,從家到學校,又從學校到家。
那是家鄉(xiāng)給我永遠的胎記嗎,為什么手術也動不掉?
一點一滴的記憶,已鋪成彎彎曲曲的童年。
我把這些落葉般飄零的日子,珍重地放進黃金的匣。
怎能夠負重起,沉甸甸的,這石頭樣沉重的歲月。
它散落了多么珍珠般的歡樂與悲傷,一個黃金的匣,是來世的期盼,抑或是今生的守望。
青石板,青石板,你唱著古典的歌,始終在我心中蜿蜒。我怎敢遺忘,即使走在這平坦的大道上,只因有一句歌唱的悼詞,像一柄達摩之劍,懸在我的腦門上。
—— 難道三生石上,痕跡已依稀?
老房子和父親一樣老了,仍然固執(zhí)地站立在紅磚綠瓦的包圍圈。
老房子記錄著父親的歲月滄桑人生煙云,從呱呱墜地開始到如今的花甲之齡。我動情地發(fā)現,老房子的煙囪像父親手中的旱煙,準時生動地燃燒。旱煙是父親的朋友,老煙囪滋養(yǎng)了我們的生命。我們姐弟四人,像貪吃的小豬,被老房子不知不覺地圈養(yǎng)大了童年。
老房子很寒酸,像父親披著的綴滿補丁的羊皮襖,但卻溫暖了我們兒時一個又一個冬天。老房子泥溝涔涔,和父親的皺紋一樣,埋藏著酸辛。
老房子,老房子,古老的柴扉開著嗎?紅泥培的火爐燒著嗎?失修的倉廩飽滿嗎?
父親仁慈的目光,一道道撫過兒孫們的新房,他住不慣城市的居所,他愿與老屋埋骨桑梓。他不愿被兒女的溫情圍困,他不讓老屋更加孤孤零零。
可是某一天,老房子,你的子孫會不約而同地自投羅網,跪在你的門前——用最虔誠的膜拜,用最尊貴的禮節(jié),用最盛大的祭典,叩問父親,叩問你,叩問列祖列宗。
老房子留守的是故土的根,父親留守的是血脈的根。
已穿越了無數人生潮起云涌的浪尖,但我依然把你懷念。
我漂泊的旅程,一站站地做淺嘗輒止的嘗試,不留一點兒痕跡,只有最初的記憶跌落腳下,砸痛我的神經。
——我是一塊破碎的瓦片么?一溜兒水漂過去,仍逃脫不掉你的手心。
還珍藏我不曾失落的母親縫制的繡花鞋嗎?我狠心丟棄的白手絹,可曾被你融化出初戀的秘密?那個浣衣姑娘的清唱里,有沒有我的名字?我放生的小紅魚,可長大成人?
又是春天。又是柳綠。
重回水鄉(xiāng)。折疊往事。
我站在湖堤上深深凝望:
湖還是當年的湖,燕子卻不是當年的燕子。
(選自《詩選刊》微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