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 翊
雄渾嚴謹 野趣盎然
——邊景昭《三友百禽圖》欣賞
□ 舒 翊
邊景昭(約1356-約1428),字文進,明初重要的宮廷花鳥畫家,活躍于明永樂(1403-1424)到宣德(1426-1435)時期。其畫風(fēng)延續(xù)北宋黃筌畫派的工筆重彩傳統(tǒng),并融合南宋院畫風(fēng)格。邊景昭以畫花鳥聞名,《無聲詩史》卷二記其“宣德間供事內(nèi)殿,甚得主眷(甚得皇帝寵愛)。其所繪花卉翎毛,極其工致,與呂紀齊名?!薄秷D繪寶鑒續(xù)編》記其“善翎毛花果,花之嬌笑,鳥之飛鳴,葉之正反,色之蘊藉,不但勾勒有筆,其用墨無不合宜,宋元之后,殆其人矣?!碑?dāng)時,師法邊景昭的畫家非常多,他的幾個兒子和甥、婿等,因能傳其畫法,也頗知名,且皆被留在宮廷作畫。
邊景昭作畫深入生活,體察細微,注重物象的形神特征,其筆下的作品,花有姿態(tài),鳥有神采。他畫的翎毛與蔣子成的人物、趙廉的虎,曾被稱為“禁中三絕”,是明代院體畫家中影響較大的工筆花鳥畫名家,有《竹鶴圖》傳世。
這幅繪于明永樂十一年(1413年)的《三友百禽圖》,極具典型性,堪稱邊氏最具宮廷花鳥特色的佳構(gòu)。畫面左側(cè)3棵粗壯的竹子與梅、松的枝杈交錯伸展,下半部有土坡、湖石。松、竹、梅歲寒三友并植,寓意君子之德;百鳥云集,隱喻百官朝拜天子,順承天意、熙寧祥和的立意,凸現(xiàn)吉祥瑞應(yīng)的象征意義。同時,象形刻畫也生動活潑,尤其是百鳥的動姿,或跳躑或鼓噪,或飲啄或顧盼,或露或藏,或高瞻遠矚,或轉(zhuǎn)首探望,或自理羽毛,或追逐嬉戲,悉盡其態(tài),無一重復(fù),氣氛熱鬧歡快,仿佛鳴聲婉轉(zhuǎn),繞樹三匝。諸鳥細致入微的描繪,使品類清晰可辨,布滿全幅的構(gòu)圖,呈現(xiàn)“茂密”的特點,非具有高度的觀察能力和精絕技巧者不能達。整個畫面生機盎然,繁而不亂,組織有序,畫風(fēng)工細精微又富裝飾性。
對于鳥的畫法,邊景昭不但繼承了南宋的傳統(tǒng),更上溯到五代黃筌的畫法,勾勒后著色,著色后再加勾,色與墨皆比黃筌畫得厚,但比南宋畫秀雅,從中可以看出明代的氣息和邊氏的個人風(fēng)格。圖中松、竹、梅的畫法亦然,雖然取自南宋,但比南宋畫嚴謹,秀潤工整。石頭的畫法更明顯地來自南宋,先用硬筆勾勒,再加以斧劈皴法,但不似南宋皴法那樣激蕩。
《三友百禽圖》款署:“永樂癸巳(公元1413年)七月。隴西邊景昭寫三友百禽圖于長安官舍?!惫湃肆?xí)慣將京城稱為“長安”,證明此作成于首都南京,可能是應(yīng)制之作。幅中松、竹、梅和石為主要架構(gòu),坡石、梅干輪廓和皴紋的用筆已較疏放,但通幅基本上仍是雙勾填彩之法,展現(xiàn)工整細麗面貌,符合宮廷品味。畫上鈐印四方:“邊氏文進”“湘府殿賜”“怡情動植”“多識于草木鳥獸”(孔子語)。
邊景昭是明初宮廷花鳥畫的代表人物,宗法北宋院畫風(fēng)格,卻也在同中顯異。基本上來說,在布局方面,北宋重視前后的層次,表現(xiàn)空間感,邊景昭的安排則采用由下往上層疊的方式;在筆墨方面,北宋用色細膩,溫潤柔和,邊景昭用色則較為明麗,北宋的用筆在工細中不失生動,筆法應(yīng)物而生,邊景昭則已出現(xiàn)重復(fù)使用的用筆,并在工細外加入南宋馬遠、夏圭較放逸的筆趣。邊景昭對生態(tài)的觀察非常仔細,鈐印中的“多識于草木鳥獸”,正可印證此畫草木鳥獸皆來自于自然真實物像。
總的看來,邊景昭這幅畫的風(fēng)格基本上和元畫無涉,而屬于南宋的流風(fēng),但又大異于南宋畫風(fēng)。南宋的畫是簡潔的,此畫則詳細,反復(fù)增加,不僅是畫面的內(nèi)容增加,更是用筆增加。因而,畫中的形象更加豐滿,但卻缺少南宋那樣利索和生動的感覺。其次,南宋繪畫下筆迅猛,有一股猛烈的氣勢,邊畫則下筆穩(wěn)健,因而,他的畫更加雄渾厚重且工整嚴謹,但卻缺少南宋那樣激烈的情緒。這不僅是邊畫和南宋畫的區(qū)別,也正是明代前期一代畫風(fēng)和南宋畫的區(qū)別。此外,南宋畫家筆下的線條硬而剛,基底卻有無窮的力量;明人學(xué)南宋的畫,線條硬而不剛,外狀更加渾凝,基底力量不足。但邊景昭的畫下筆還是頗深入的,基底力量不足的缺點也是不存在的。
《三友百禽圖》明·邊景昭 絹本設(shè)色 152.2cm×78.1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