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永飛
覓知音
◆ 劉永飛
孫振業(yè)決定去拜訪“天福茶莊”的周老板。
其實,決定拜訪周老板,源于張家生的一個電話。張家生在電話里很是激動地告訴他,他參展的一幅作品被人以5000元的價格收藏了,這是此次書畫展唯一被收藏的作品,而這個收藏人正是“天福茶莊”的周老板。
放下電話,孫振業(yè)久久未能平靜,遙想當(dāng)年,他是想成就一個書法家的偉業(yè)的,怎奈造化弄人,誤入仕途,這“同意”寫多了,理想就變成“明日黃花”了。
如今功成身退了,又拾起這個愛好,現(xiàn)在他終日潛學(xué),筆力漸長。此時,小城要成立老年書畫院,眾人推他為院長。他本來是推辭的,可眾人力舉,尤其老部下張家生的一通肺腑之言令他動容,他說:“您是領(lǐng)導(dǎo)時別人找您是因為您手里的權(quán)力,如今您一介平民,大家再力薦就是您的水平了,您只不過是能者多勞而已?!?/p>
于是,盛情難卻,孫振業(yè)就任了這個老年書畫院的院長,張家生則成了常務(wù)副院長,而此次小城首屆書畫展就是在張家生的策劃下舉辦的。
只是令孫振業(yè)沒有想到,如今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竟還有人高價收藏他的作品,這就讓他受寵若驚了?!按巳苏婺宋业闹粢?!”他決定去拜訪拜訪周老板。
小城不大,孫振業(yè)趕了個早,來到“天福茶莊”。其實,這茶莊就在“書畫院”隔壁,之前閉門裝修,如今圍擋撤去,但見門庭開闊,古色古香,站在名家手跡的鎏金門匾下,一股復(fù)古氣息撲面而來,他不覺對這個周老板好感倍增。
這時,一個睡眼惺忪打著哈欠的年輕人從里面開了門,他大約沒想到客人如此早到,于是一邊往里讓,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前一天沒有收拾停當(dāng)?shù)臇|西。
孫振業(yè)仔細(xì)打量,但見這仿古的貨架上擺放著琳瑯滿目的各式茶葉,在墻壁的空白處,恰到好處地懸掛著梅蘭竹菊,角落里放置著青花瓷器。他真沒有想到,一家茶葉店竟能散發(fā)出如此典雅的氣息,他不禁對這個周老板產(chǎn)生了敬重。
當(dāng)?shù)弥獙O振業(yè)來找周老板時,小伙子說,周老板并不住這兒,他大約一個多小時后才會來店里。小伙子麻利地?zé)藟厮謰故斓亟o他泡了一杯上好的龍井,但見細(xì)如雀舌的茶葉在開水的沖泡下翻轉(zhuǎn)滾動,隨著一陣濃烈的香味撲鼻,玻璃杯里的水變得碧綠起來了。
“好茶。”他贊嘆。
“這可是今年剛上市的明前茶?!毙』镒拥靡獾卣f。
“一看你們老板就是個有文化品位的人呀,你們選在這書畫院隔壁開這家古色古香的茶莊,怕也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吧?”
“呵呵。”小伙子笑了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孫振業(yè)想起今天的來意,覺得老板不在,似乎有些話問起來反而便當(dāng)。他說:“最近隔壁在搞一個書畫展,想必來來往往的人一定很多吧?”
“哦,是的、是的?!毙』镒诱f。
“對啦,我聽說貴茶莊還收藏了一幅作品?”
“收藏?呵呵,那倒說不上,不過那天我不在,我也是聽同事說的。他說那天我們茶莊開業(yè),為了討得好彩頭,老板專門從浙江老家拉來了高升,不知咋的其中一個高升直接沖進(jìn)了隔壁的書畫展,所幸沒傷到人,不過把一幅字給炸了一個小洞,可是這個書畫院的一個自稱張副院長的人,非讓我們賠8000塊錢。我們老板也是初來乍到,不想把事情搞大,于是答應(yīng)賠6000,字不要??墒沁@個腦子進(jìn)水的副院長,竟然自己又降了1000,但條件是這幅字必須收藏。沒辦法了,我們只能把它買下來了?!?/p>
“什么?這,這……”孫振業(yè)覺得自己的臉熱得就要燃燒起來了,他多想找個冰窟窿一頭扎進(jìn)去。
不過,小伙子并沒有察覺他的變化,只顧自己一股腦的發(fā)泄:“你懂的,這里面的人大都是領(lǐng)導(dǎo)崗位上退下來的,水平不一定有,但人脈一定有,那可是得罪不起的?!?/p>
孫振業(yè)忽然覺得自己來錯地方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去喝茶,可茶是剛沏的,很燙。他一聲低叫,又全吐了出來,弄得滿身都是水。
小伙子急忙抽出一疊餐巾紙幫擦,提醒他水燙。
孫振業(yè)決定離開,但又不甘心,一想到自己最喜歡的一幅作品落在這種商人手里對自己簡直就是恥辱,他決定原價收回。
啥,當(dāng)小伙子聽說此人竟然是為這幅字而來,且要原價買回,不禁眼睛瞪得溜圓,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在桌子下一陣劃拉,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飛奔而去,他在馬路對面的垃圾箱里一陣張望,然后悻悻而歸。
“扔啦?”
“扔啦。”
“你扔的?”
“老板。本來東西是放在這下面的,可是第二天老板看見了,馬上對我說——丟到對面去,真他媽的晦氣!”
孫振業(yè)聽得目瞪口呆,挺直的身子一下子癱在椅子上。良久,他才告訴自己,走吧,趕緊走!
特邀編輯/浦建明
插 圖/魯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