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別墅里的中國電信詐騙犯

2018-01-10 19:52:58于杰

三聯(lián)生活周刊 2018年2期

于杰

2017年12月21日宣判的“4·13”特大跨境電信詐騙案中，犯罪團伙通過越洋網(wǎng)絡電話，騙取了總額達2900余萬元的贓款，其中金額最高的一筆案額超過400萬元。人們發(fā)現(xiàn)，瞄準中國大陸居民的電信詐騙集團在20年間已經(jīng)遠征全球，開到了非洲。

46號別墅的火災

如果不是一起發(fā)生在非洲的意外火災，或許會有更多中國大陸居民因為一通電話而財破人亡。

2014年11月29日，肯尼亞內羅畢“46號”別墅起火?；鹎楸豢刂坪?，肯尼亞警方覺察到屋內有蹊蹺，一共有30余名中國人居住在這個兩層別墅內，現(xiàn)場還散落著幾十部電話、語音網(wǎng)關和電腦等物品?？夏醽喚今R上起疑此處是一個電信詐騙“窩點”，他們以涉嫌“非法架設電信設備罪”逮捕了在場的23名臺灣犯罪嫌疑人和13名大陸犯罪嫌疑人，這些犯罪嫌疑人隨即被遣返回中國。

北京市檢察院第二分院金融犯罪檢察部副主任孫晴是此案的檢察官，她對本刊記者講述了由此引發(fā)的系列案件。她告訴我們，以嫌疑犯從案發(fā)地肯尼亞被押解回國的時間點——2016年4月13日為節(jié)點，這一案件被稱為“4·13”特大跨境電信詐騙案。她說，在這次押解過程中，肯尼亞警方發(fā)現(xiàn)犯罪嫌疑人中有多人頻繁要求上廁所，形跡可疑。隨后，一部手機在機場停留區(qū)廁所內被發(fā)現(xiàn)，多條可疑電話和短信曝光，號碼顯示來自中國的臺灣地區(qū)和大陸。當?shù)鼐桨磮D索驥，三天后，另一個疑似電信詐騙窩點“201號窩點”浮現(xiàn)，張凱閔、林金德等22名臺灣犯罪嫌疑人和19名大陸犯罪嫌疑人落網(wǎng)。

戲劇性的是，在甄別張凱閔、林金德管理的“201窩點”的電子證據(jù)時，恢復的電腦數(shù)據(jù)中又現(xiàn)可疑，其中一些“返鄉(xiāng)訂票記錄單”顯示，該窩點的負責人及其部分成員曾在2012年兩度進入印度尼西亞。之后查實，部分人員在來到肯尼亞之前曾在印度尼西亞兩度進行電信詐騙。隨后，11名曾在印尼參與電信詐騙、而后返回大陸未赴肯尼亞繼續(xù)詐騙的犯罪嫌疑人又陸續(xù)被緝捕到案。至此，因為一場意外的火災，遠涉非洲的兩個跨境電信詐騙窩點曝光，相關的77名犯罪嫌疑人、物證均交由大陸警方遣返回中國。

近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審判了這起特大跨境電信詐騙案：詐騙窩點為臺灣人組織，招募大陸和臺灣地區(qū)居民赴肯尼亞充當“話務員”。他們假冒北京、上海的公安及檢察機關人員，通過越洋網(wǎng)絡電話，以審查中國公民個人賬戶的名義騙取總額達2900余萬元的贓款。受害者來自北京、江蘇、山東等地，共185人，其中金額最高的一筆案額超過400萬元。

這種騙術并不新鮮，早在上世紀90年代末，類似的騙局就已出現(xiàn)在臺灣地區(qū)。20年間，它從臺灣傳入大陸，荼害無窮，因遭遇電信詐騙而家破人亡的慘劇頻頻發(fā)生。2015年12月，河南一雄姓菜農因被臺灣詐騙分子騙走了1萬元，在匯款的農業(yè)銀行門口上吊自殺，他原本希望用存下的這筆積蓄做點小生意改善生活。國務院臺辦發(fā)言人安峰山在2016年4月的新聞發(fā)布會上披露，還有一名來自吉林的女士因電信詐騙而跳樓自殺，犯罪分子騙走了她丈夫的死亡撫恤金。

“4·13”詐騙案另一個值得關注的特點是，77名被抓捕并遣返的犯罪嫌疑人中，44名是中國臺灣籍。而在近年破獲的多起特大跨境電信詐騙案中，中國警方也發(fā)現(xiàn)，類似的詐騙分子中有很大比例是臺灣籍人士，且多為團伙頭目或領導層級。而據(jù)公安部門統(tǒng)計，2015年，全國電信網(wǎng)絡詐騙發(fā)案金額222億元，其中100多億元被卷入臺灣。而在2014年，107億元電信詐騙贓款有80余億元在臺灣被取走。

2017年12月21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了此案。作為窩點組織管理者的兩名臺灣人張凱閔、林金德刑期最長，均領刑15年。這也是跨境作案的臺灣電信詐騙分子首次在大陸被審判。

“電腦手”、“警察”和“檢察官”

去肯尼亞前，臺灣人王瑋琨對外聲稱，他要去一個非洲的“公司”上班。王瑋琨有海外留學經(jīng)歷，但在臺灣投資失敗，債臺高起，為了掙一筆“快錢”，他在2016年10月來到肯尼亞。

肯尼亞時間每天凌晨3點，王瑋琨就開始了工作。這家“公司”按照北京時間作息，早8點上班，晚5點下班。因為能力優(yōu)秀，王瑋琨在“201號窩點”擔任“三線”話務員，他在二層樓有自己的單獨房間。等級次之的“二線”話務員兩人一個房間?！耙痪€”話務員有十余個，他們一起擠在一層客廳里接聽電話?！耙痪€”話務員多數(shù)由大陸人擔任，他們技術不甚熟練，到非洲先培訓，每天記背“話術單”。

一天的詐騙工作由“電腦手”開啟，由他按下發(fā)送鍵，成千上萬條語音包信息從“公司”的網(wǎng)絡電話平臺飛出，穿過大陸運營商的通訊線路，到達被選定的大陸手機號?！澳尼t(yī)保信息被泄露”“您有一個快遞未查收”，語音包先拋出誘餌，接聽者隨后會聽到一句“要了解更多信息請按9鍵”。

擔任“電腦手”的臺灣人劉泰廷在庭審現(xiàn)場供述，窩點管理者一天指定一個要詐騙的省份，如選定了山東，他就會查詢山東手機的號碼段，系統(tǒng)即可群發(fā)語音包信息。

海量誘餌被拋出，若有人咬鉤，“一線”話務員就登場了。他們自稱是快遞公司或醫(yī)保局的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來電者的“快遞里是護照”或“醫(yī)保卡消費異?！?。電話那端往往會質疑，表示自己并未辦過簽證或近期未使用醫(yī)?？??！耙痪€”話務員這時會說：“您的個人信息已泄露，如需報案，請按×鍵……”

電話被轉接給“二線”，“二線”冒充警察?！熬臁遍_始引導來電者說出姓名、家庭情況、職業(yè)、收入、銀行賬戶等個人信息。隨后，他先掛斷電話。不久，一個以“010”開頭，顯示為相關公安局公開號碼的電話響起，受騙者將被告知，經(jīng)查實，其已是相關經(jīng)濟犯罪嫌疑人，或涉嫌洗錢犯罪。受騙者急于自證清白。“警察”繼續(xù)嚴詞誘騙，稱需要受騙者將個人賬戶余額轉移至“安全賬戶”，讓公安機關審查。如果電話那端還有疑慮，就需要像王瑋琨這樣的“三線”出場了。

“您涉嫌經(jīng)濟犯罪，需提供財產明細，請按#鍵轉接檢察院……”有人按了#鍵，在王瑋琨冒充的北京檢察院金融犯罪科“科長”的電話指示下，一步步在ATM機或網(wǎng)銀上向一個“安全賬戶”進行轉賬。為了增加可信度，在打電話時，話務員們會播放預先錄制的公安局等場景的背景音。同樣的做法還包括，他們會提醒“客戶”撥打114查詢來電是否為公安局電話，但這些越洋電話早已通過改號軟件做了修改。

孫晴稱，“4·13”案件的受害者涉及面較廣，從事各行各業(yè)，也包括各種學歷水平。他們對此類詐騙并不熟悉，在聽到涉嫌犯罪時急于自證清白，或擔憂信息泄露資金有安全威脅，而一步步掉入詐騙陷阱。

跨境詐騙產業(yè)鏈

46歲的林金德是臺灣臺中人，他是慣犯，早在2011年，他就在臺灣島內從事電信詐騙，去肯尼亞前還多次前往印度尼西亞行騙。在印尼，他先擔任“電腦手”，因為業(yè)績優(yōu)秀，被提拔為“201號窩點”的負責人。

被抓獲時，“201號窩點”剛在肯尼亞開張一個月。林金德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肯尼亞窩點的作案方式與此前“基本一致”?！?01號窩點”從2016年1月開始招人，兩個月就在臺灣和大陸招了41名話務員，多是“文化程度低、不好找工作的人”，其中還有很大比例從事過電信詐騙。林金德告訴他們，若被發(fā)現(xiàn)，就說是來“旅游的”。

林金德生活的臺灣地區(qū)，是跨境電信詐騙的發(fā)源地。上世紀90年代末的臺灣社會深受其擾，在多方打擊下，當?shù)孛癖娞岣吡司栊浴?003年，臺灣電信詐騙集團開始將詐騙目標對準海峽對岸的福建，其后又蔓延至中國其他地區(qū)。隨著受騙者增多，中國于2007年開始打擊這種犯罪，詐騙分子在2009年后將犯罪窩點轉移到柬埔寨、印尼等東南亞地區(qū)，并招募兩岸居民當話務員。中國和東南亞國家隨即聯(lián)手打擊，他們又遠涉非洲和歐洲等地區(qū)，足跡逐漸擴散至全球。驅使他們遠征的是電信詐騙的暴利。一位擔任“三線”話務員的臺灣人向媒體透露，他在肯尼亞3個月就掙了20萬元。

暴利之下，圍繞著跨境電信詐騙的一整條地下“產業(yè)鏈”鋪展開來?，F(xiàn)公安部副部長王小洪曾結合多年刑偵經(jīng)驗，在一篇論文中分析指出，經(jīng)過多年發(fā)展，臺灣地區(qū)的跨境電信詐騙呈現(xiàn)明顯的“職業(yè)化”特征，各環(huán)節(jié)高度分離，“搭建詐騙網(wǎng)絡電話平臺”“撥打詐騙語音電話”“到銀行開戶賣卡”“提取轉移詐騙贓款”等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有人專門負責。

遠征外國的是“話務組”，他們隨身攜帶著詐騙集團編寫的“話術單”和“問答單”，其中詳細記載著冒充“醫(yī)保局”“公安局”等不同身份人員實施詐騙時的“話術”策略。孫晴告訴本刊記者，用“快遞”和“醫(yī)?？ā弊鳛檎T餌，是犯罪分子結合大陸地區(qū)近年的社會現(xiàn)實而更新的“話術”。

在國外，話務員被要求深居簡出，證件和手機統(tǒng)一管理，但允許和家人進行聯(lián)系。他們由臺灣組織者安排食宿和日常生活，有統(tǒng)一的作息時間?！?·13”案件罪犯曾供述，在每日開始工作前，“公司”會開會布置任務，每日工作結束后也會進行總結。

按照行規(guī)，話務人員每月根據(jù)等級按不同比例提成。“4·13”案件的一位話務員曾向媒體透露，“一線”的工資為“底薪+提成”，每月5000元加成功詐騙金額的3%，“二線”提成比例為4%至5%，層級最高的“三線”則可以拿到8%。若業(yè)績優(yōu)秀，他們還可逐步升級，甚至升為管理者主管新窩點。

記賬分成、發(fā)放工資的團隊一般設在臺灣，稱為“水房”?！八俊睆摹败囀纸M”處獲得贓款。專門轉移詐騙財產的“取款組”被稱為“車手”，也多設在臺灣?！霸拕战M”羅織騙局誘使受騙者深入的同時，會同時和“取款組”聯(lián)系“叫車”（指提供可用的“安全賬戶”）。一旦受害者說出銀行賬戶，“取款組”立即提供相應銀行的“安全賬戶”對接。錢一入賬，短時間內就被轉移。

在臺灣，還有“車手團”專門研究如何快速轉移、分解贓款，為詐騙集團提供服務。媒體報道稱，一位天津受騙者在2013年9月被騙走697萬元，警方發(fā)現(xiàn)，他的錢先被轉至70余個賬戶，又被轉至130余個賬戶，最后在臺灣陸續(xù)被取走。

隱藏最深的是跨境詐騙集團的頭目“金主”，他們常以“連鎖店”的方式在各地開設詐騙“公司”。2010年，臺中地檢署發(fā)現(xiàn)一個詐騙集團“金主”在臺灣地區(qū)開設了近30處窩點，在大陸、印尼等地又設有10處窩點。為了安全，設在域外的詐騙窩點一般僅運行幾個月，而犯罪分子也常在短時間內將騙取的巨款揮霍殆盡，從而使追繳贓款的難度加劇。

中國刑警學院刑偵系教授許昆在一項研究中分析，在20年間，跨境電信詐騙犯罪經(jīng)歷了從“臺灣——跨海峽兩岸——第三國（地區(qū)）”的演變，詐騙手法也推陳出新。例如，詐騙“話術”就經(jīng)歷了幾個階段的迭變：從中獎通知、親友出事、遭綁架詐騙到銀行卡被盜刷，再到假稱“你有一張法院傳票”，近年又出現(xiàn)假冒公務人員要求查詢被害人賬戶。

因為“掙錢快”“處罰輕”，在臺灣，有近10萬人以面向大陸實施改號電話詐騙為生。公安部門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近年來，中國電信詐騙的發(fā)案數(shù)量年均增長20%至30%。2015年，以臺灣人為骨干的電信詐騙犯罪團伙實施詐騙犯罪占全國發(fā)案案件的20%，但造成的損失占比卻高達50%以上，千萬元以上大案要案基本都為臺灣電信詐騙集團實施。孫晴告訴本刊記者，“4·13”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年齡多在20歲到30歲之間，中學學歷者居多，其中有一人剛剛成年。

阻擊困境

“4·13”案件的宣判備受社會各界矚目，其后折射了跨境電信詐騙長期面臨的贓款難討、追責困難的處境。這是大陸第一次從境外將臺灣犯罪嫌疑人押回審判，而在此前，被抓捕的嫌疑人被送回臺灣后，多有被輕判又重操舊業(yè)的例子。

犯罪成本低讓電信詐騙在臺灣地區(qū)廣受詬病。臺灣未對電信詐騙單獨立法，只以普通欺詐審判，最高刑期為5年。林金德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其2011年曾在臺灣被捕，但當時的窩點負責人只被臺中市法院判了1年零10個月，他被關了6個月就放出了。

一項數(shù)據(jù)顯示，電信詐騙者在臺灣被判處刑罰的不到10%。2016年4月15日，幾乎與“4·13”案件同時期，20名臺灣電信詐騙嫌疑人被馬來西亞遣送回臺灣。但因相關犯罪證據(jù)掌握在大陸警方手中，這批嫌疑人到達臺灣機場后就被釋放。此事在臺灣島內引發(fā)爭議，有臺灣媒體刊發(fā)評論稱，此舉將使“社會治安付出代價，無辜民眾繼續(xù)受害”。還有媒體報道，一位被騙取了錢財?shù)拇箨懢用?，費盡周折追蹤到“車手”在臺灣被抓，但他赴臺灣討公道時，卻發(fā)現(xiàn)其已不在押。

北京警方曾公開表示，大陸公安機關雖采取各種措施追贓，但截至2016年4月，僅從臺灣總共追繳回20.7萬元人民幣，其他案件贓款絕大部分被臺灣犯罪嫌疑人轉移、揮霍。

獵財?shù)陌稻W(wǎng)也捕獲了不少大陸的公職人員。其中一起震動輿論的案件發(fā)生在2015年12月29日，貴州省黔南州都勻市經(jīng)濟技術開發(fā)區(qū)建設局財務主管兼出納楊某先后遭遇自稱是“農業(yè)銀行總行法務部”和“上海松江公安分局”的電信詐騙，將該局賬戶上1.17億元資金轉移出去。由于案情重大，當?shù)毓簿滞度?00余名警力展開偵查，最后追蹤到一個由臺灣頭目在非洲烏干達搭建的詐騙窩點。2016年1月，62名犯罪嫌疑人被抓捕，其中10名為中國臺灣籍，涉案資金上億元被凍結。

許昆分析，跨境電信詐騙犯罪正在呈現(xiàn)個案損失不斷攀高、瞄準目標更加精準等特點，并且涉及的國家和地區(qū)范圍愈廣，犯罪集團規(guī)模不斷壯大。在2009年向域外轉移后，臺灣電信詐騙集團的涉案數(shù)額屢屢攀高，曾制造“2010年3月29日深圳群眾王某被騙2264萬元案”“2010年11月2日云南群眾揭某被騙2311萬元案”等案件。

電信詐騙之惡昭彰，由大陸審判臺灣犯罪分子被解讀為既可維護受害者權益，又可震懾兩岸犯罪分子。以“4·13”案件為開端，不斷有臺灣電信詐騙嫌疑人被遣返回大陸。2017年8月3日，在搗毀了雅加達、巴厘島等地的5個犯罪窩點后，143名電信詐騙犯罪嫌疑人從印度尼西亞被押解回國，其涉及200余起跨境電信網(wǎng)絡詐騙案，涉案金額高達2000余萬元。近日，西班牙國家法庭也裁定，將兩批共計214名中國大陸和臺灣地區(qū)的嫌疑人引渡回大陸，其中來自臺灣者占據(jù)多數(shù)。

但跨境電信詐騙的各環(huán)節(jié)分處多個國家和地區(qū)，也使警方辦案面臨很大挑戰(zhàn)。有知情人士向本刊記者透露，“4·13”案件的“金主”目前在臺灣，尚未到案。

技術監(jiān)管失守

即使嚴懲了臺灣犯罪分子，阻擊電信詐騙仍將面臨多環(huán)節(jié)失守的困境。珠海格力集團副總裁陳偉才曾在“兩會”上公開指責，跨境電信詐騙頻發(fā)，存在多環(huán)節(jié)監(jiān)管不力的問題，如對通信線路和銀行網(wǎng)絡的監(jiān)管。

騰訊安全云庫總監(jiān)、資深網(wǎng)絡安全專家邵付東解釋，境外團伙給用戶撥打詐騙電話，目前基本是通過VOIP網(wǎng)絡電話實施，他們通過專門的線路商購買運營商的通訊線路，并搭建VOS服務器接入，就可方便地使用改號軟件向大陸撥號。

而在取款環(huán)節(jié)，犯罪分子常利用網(wǎng)上銀行技術實現(xiàn)贓款的快速轉移、分流，以躲避司法機關的財產凍結。陳偉才在調研中發(fā)現(xiàn)，一筆3800多萬元的被騙款在20個小時內就被取走，詐騙集團雇用了5個洗錢轉賬團伙，使用了大陸17家銀行的3607張銀行卡和臺灣26家銀行的797臺取款機。他建議，應讓“買賣銀行卡入刑”，同時，運營商也應對未攔截詐騙電話擔責。

電信分析師付亮告訴本刊記者，工信部對于攔截境外詐騙電話已有所行動。在2016年10月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工信部總工程師張峰透露，中國的運營商被要求通過提升技術手段，對號碼傳送不規(guī)范的可疑電話號碼和來電“一律攔截”。同時，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也被要求清理整治網(wǎng)絡平臺對改號軟件的售賣。此前，改號軟件可在網(wǎng)絡輕易買到，有的售價僅兩三百元。但邵付東提醒，詐騙分子擅長鉆營，其可通過更隱蔽的渠道獲得改號軟件，并通過更改電話號碼形態(tài)，進入中國通信網(wǎng)絡的多個接入點內找到撥進電話的空間。而為了躲避資金追查，在將資金逐級轉移的過程中，他們又會將資金轉入支付寶等第三方，使資金追查難度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