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宋代是繼唐代之后出現(xiàn)的又一個詩歌高潮。其詩歌不僅具有豐富多彩的內容,而且藝術風格上也有變化,具有獨特的風貌與很高的藝術審美價值。推薦此文,希望可以使你一窺宋詩風貌。
“理趣”這個說法是宋人首先提出來的?!袄砣ぁ?,顧名思義,是要說理而且有趣。這個問題的提出,是和宋詩的特點有密切關系的。宋詩由于受理學泛濫和韓愈“以文為詩”的影響,與唐詩以抒情為主的特點不同,比較側重于說理。如蘇軾《和子由澠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這是蘇軾寫給他弟弟蘇轍的一首詩,寫的是詩人回憶當年與弟弟進京應舉時路過澠池縣,借宿寺廟內,在寺壁題詩的往事。詩中前四句以“雪泥鴻爪”為喻,說明了一個發(fā)人深省的人生哲理:由于仕途坎坷,滄海桑田,變幻多故,早年的經(jīng)歷、理想、抱負,有如“雪泥鴻爪”,回憶起來令人感慨萬千。這樣的詩乍一讀來并不覺得是說理,但是仔細體會一下,就會感到其中寓有很深刻的道理。
注重“理趣”雖是宋詩的重要特點,但它的淵源卻是很早的。像陶淵明、謝靈運這樣有成就的詩人,也常在詩中表現(xiàn)“玄旨”,卻并不影響他們詩作的藝術水平。比如謝靈運的《石壁精舍還湖中作》末尾四句全寫“玄理”:“慮澹物自輕,意愜理無違。寄言攝生客,試用此道推?!钡@是詩人從對傍晚的山水風光中感受和體會到的,它和“林壑斂暝色,云霞收夕霏。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這樣優(yōu)美、秀麗的景色描寫不可分割地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正如沈德潛在《古詩源》中評謝靈運《從游京口北固應詔》一詩時所說:“理語入詩,而不覺其腐,全在骨高?!彼^“腐”即指墜入“理障”,即說理詩違背了藝術特殊規(guī)律、喪失了審美特性;而“骨高”正指有“理趣”。
怎樣才能使詩歌雖以說理為主,而又不違背藝術本身的特殊規(guī)律呢?這就要使詩歌中的理和趣相統(tǒng)一,達到水乳交融的境界。所謂“趣”是針對詩歌的藝術特征而說的,要求詩歌能夠感發(fā)讀者的審美趣味。在宋詩中,有一些完全是寫景詩或抒情詩,但其中往往也含有說理的成分,并且由于其寓理深刻又具有理趣,所以成為全詩的“警策”之語。比如陸游的《游山西村》一詩寫道:
莫笑農(nóng)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閑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從全詩來說,這是一首游記般的描寫農(nóng)村風光的詩歌。可是其中“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兩句,既是實景描繪,卻又包含著很深刻的道理,由于這兩句詩的深刻的哲理內容,使這首詩也被傳誦千古了。又比如蘇軾的《惠崇春江晚景》寫道: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從描寫春景來說,此詩亦無特別出色之處。然而“春江水暖鴨先知”,則生動地寫出了一個很普通的客觀真理:由于鴨子喜歡游水覓食,故而能最先體會到春天的來臨,水溫的上升。它告訴我們:只有經(jīng)常和某種事物相接觸,成為最熟悉它的人,才能最敏銳地發(fā)現(xiàn)它的任何細微的變化。正是“理趣”使蘇軾、陸游的這些詩中名句得到了廣泛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