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站在家門前的銀樺樹下
沖我揮手
樹冠巨大的濃蔭
就要下起一場綠雨
從古老的安寧河谷中
吹來一陣風(fēng)
母親和我眨了眨眼
睜開眼晴的時候
父親已挑選好各種帽子
漁夫帽、禮帽、大陽帽
不同盈缺的月亮
從他頭頂升起落下
夜色將他的眸子
漸漸包裹,看不分明
父親就這樣戴著帽子
穿行于大街小巷
身影變得越來越小
仿佛走進了帽子
空心的深處
門前的樹冠不再落雨
也不常有鳥從雨中飛出
有一天風(fēng)突然掀走了
父親的帽子
醒目的銀發(fā)在空中
躍動翻飛
那一瞬,仿佛新生的父親
重返人間
(選自本刊2017年第5期“江南風(fēng)度”欄目)
盧輝品讀:
若單從修辭學(xué)的角度來看待莫臥兒的《父親的帽子》,其中“喻體”的暗與明的運用是顯而易見的。不過,這首詩最打動我的則是父親重返人間的一系列“對稱點”:其一是父親“沖我揮手”與“樹冠巨大的濃蔭”的對稱點;其二是父親“漁夫帽、禮帽、太陽帽”與“不同盈缺的月亮”對稱點;其三是父親“帶著帽子”與“走進了帽子”對稱點;其四是父親“醒目的銀發(fā)在空中”與“新生的父親”對稱點。很顯然,一首懷念詩,有一個個“對稱點”,我們就能把詩歌的雛形、情緒的擴張、感情的境像、節(jié)奏的鏗鏹,以及于我們心靈所激發(fā)的影響等等,都聚集在這個“點”上。這時,我們把《父親的帽子》的內(nèi)容或意旨,把不同的幻象、各種的情緒、智識的效力都植入到這個點上,我們心靈的順從感,意緒的理解度均會被推到“入境”的份上。所以說,在形式與內(nèi)容之間,在修辭與意義之間,在詩與詩境之間,其實就是尋找一個詩意與力量相等的對稱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