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欣芯
(610200 四川大學法學院 四川 成都)
對于貪腐等職務犯罪的查處,德國《刑事訴訟法》并沒有設專章加以規(guī)定,也沒有設置專門的職務犯罪偵查部門或是專門的反貪機構。法律規(guī)定,德國刑事案件的偵查權原則上由檢察機構承擔,也可以指揮授權司法警察實施偵查工作。
在德國,檢察機關的任務是在刑事案件中主導偵查程序、獨占公訴權、審判過程中協(xié)助并監(jiān)督法院,甚至判決確定后執(zhí)行指揮判決。檢察官是偵查程序的發(fā)動者、實施者與領導者,警察機關發(fā)現(xiàn)刑事案件需進行偵查,必須得到檢察官的批準,因此將檢察官稱為“法律的守護者”。
另外,1993年德國的各聯(lián)邦州成立了反腐敗工作機構——腐敗案件清理中心,這個機構是檢察院的一個部門,隸屬于司法部。其工作職能是受理貪污、賄賂、瀆職等腐敗案件的舉報、轉辦與偵查起訴,起著承上啟下的樞紐作用:一是與直接隸屬聯(lián)邦州議會的審計署聯(lián)系,負責經過審計發(fā)現(xiàn)的違法貪污受賄案件的起訴;二是將涉及公務員的部分腐敗案件移交警察署偵查;三是將自辦和審計署、警察署移送的案件向法院起訴;四是加強同政府各部門的聯(lián)系,負責公務員隊伍的預防違法犯罪教育和監(jiān)督。[1]
依據《德國基本法》第35條的規(guī)定“警察負有輔助檢察官偵查的義務”以及《德國刑事訴訟法》第161條的規(guī)定“檢察機構可以自行也可以將案件交給警察機構進行偵查”,可見立案偵查只能由檢察官決定,刑事警察在偵查中扮演的是檢察官助手的角色,但也能發(fā)揮著一定的反腐倡廉職能。
除聯(lián)邦刑事警察局這一重要的刑事犯罪資料中心外,德國還有一些聯(lián)邦機構也有一定范圍的偵查職權,如聯(lián)邦邊防警察局、聯(lián)邦憲法保衛(wèi)局、聯(lián)邦情報局等。
1.受理告訴、告發(fā)或其他方式獲悉犯罪嫌疑時調查事實
檢察官是偵查程序的主導者,犯罪偵查的事實、發(fā)展、完成,都由檢察官負責。檢察官在有告訴、告發(fā)或其他知有犯罪嫌疑的情況下,應開始偵查程序,偵查過程中不僅可以指揮警察,還可以向所有公務機關要求提供資料。而且檢察官不僅是追訴者,更是“公益代表人”,因而對被告有利或不利的證據都要調查。
2.指揮司法警察實施偵查行為
司法警察為偵查的輔助機關,其偵查工作應受檢察官的指揮和命令。檢察官有權指揮司法警察實施偵查,司法警察在偵查結束時,應向檢察官報告結果。
3.行使偵查權
檢察官享有閱覽書面資料、開拆郵件、驗尸、解剖尸體,傳喚證人、傳喚鑒定人,以及緊急情況下搜查、扣押、逮捕、提審犯罪嫌疑人的權力。
4.有權實施各種偵查措施
檢察官有權實施(或指揮警察實施)各種偵查手段,但如果涉及人身權利和人身自由,比如竊聽、搜查、逮捕等措施,則由檢察官提出,法官決定。只有在緊急情況下,檢察官才可以直接決定拘留、搜查等強制措施,但必須在3天之內向法官報告并征得同意。[2]
1.依檢察官的指示進行偵查
在檢察官決定立案授權警察偵查之后,刑事警察就開始正式的案件偵查工作,檢察官一般不會干涉警察的調查活動。司法實踐中,公眾主要向警察報案,警察會立即通知檢察官該案件的存在,通知的形式可以是電話、電子郵件或者傳真。直至偵查結束,警察才將案件移送給檢察官,警察不具有終結偵查的權力。[3]
2.自行偵查
司法警察從事偵查工作大都來自于檢察官的指示,警察機關行使強制處分的權力極為有限,僅有:暫時逮捕權;得為扣押命令;搜查;抽血檢驗、檢查身體;對證人進行身體檢查;命令設置檢查站;布網追緝。[4]依據以上規(guī)定,警察發(fā)現(xiàn)有犯罪行為時,應立即主動開展偵查,但只能采取必要的權限內的緊急偵查措施,以防止證據滅失,且事后需立即告知檢察官并報告處理經過,并迅速將該案件移送給檢察官。警察對刑事案件的最初介入,不僅是警察的權力,也是其義務。
由此可見,偵查程序從兩個方面展開,一方面由檢察官掌握主動權,另一方面則由警察掌握主動權。就發(fā)動偵查的權力而言,各檢察機關與警察機關各自獨立,在偵查程序啟動后的正式偵查階段才互相交錯,其原因在于檢察官沒有偵查所需的硬件設備,檢察官不親自調查時,警察有遵守檢察官的請求或委托的義務;如由警察主動進行偵查,警察有義務將偵查結果移交給檢察官。因為偵查的最后責任由檢察官擔負,檢察官在警察移送案卷證據之前,還可介入警察正在進行的偵查程序,因而警察主動偵查的權力仍然受到檢察官的節(jié)制。
并且,在偵查過程中,德國的警察可以采取一些秘密措施收集證據和緝捕案犯。一般來說,對于不足以侵犯人權的偵查措施,警察可以自行實施,但如果警察要采取具有強制性的偵查措施如搜查、扣押、人身檢查、秘密偵查等,則該類偵查措施之發(fā)動權則由檢察官享有。但警察也有權在緊急必要的情況下對犯罪嫌疑人及他人進行搜查,檢查他們的身體和扣押證據以及實施秘密偵查等。
德國于1994年修改的《刑事訴訟法典》把誘惑偵查措施歸入秘密偵查范疇,并在以后職務犯罪偵查領域經常使用。《刑事訴訟法》第8章規(guī)定有“扣押、監(jiān)視電話通訊、掃描偵查、使用技術手段、派遣秘密偵查及搜查”等措施。[5]其中規(guī)定,對于嚴重犯罪包括公職人員嚴重犯罪,在采取常規(guī)偵查措施或技術偵查措施難以取得效果的情況下,可以采取秘密偵查員竊聽、秘密錄像錄音、化妝偵查、臥底偵查、線人偵查等措施。[6]
但誘惑偵查的實施是有一定的限制的,《德國刑事訴訟法》第110條a至e對派遣秘密偵查員進行誘惑偵查的實質條件和程序要求所作的規(guī)定如下:
(1)派遣秘密偵查員的實質條件有三個:第一,必須有“足夠的事實依據”表明存在重大犯罪行為。第二,只限于毒品、武器交易、有關國家安全方面的犯罪,或者是職業(yè)性的、持續(xù)性的犯罪,或者是有組織地實施的重大犯罪。秘密偵查員所獲得的個人情況信息,也只能在這些特定的案件中用作證據。第三,只限于采用其他方式將使得偵查成效渺?;蛘呤掷щy的情形。[7]
(2)派遣秘密偵查員的程序要件也有三個:第一,必須經過檢察院批準。但是,在延誤就有危險并且不能及時得到檢察院的決定時,警察機關也可以先派遣再提請檢察院批準,但如果檢察院在3日內未予批準的,警察機關必須取消派遣。第二,如果是針對特定的嫌疑人派遣的,或者是秘密偵查員在執(zhí)行任務時需要進入不允許公眾出入的住所的,必須經過法官批準才能派遣秘密偵查員,但在緊急情況下可以由檢察院批準,并且在不能及時得到檢察院的決定時,警察機關也可以先派遣再提請法官批準。法官在3日內未予批準的,警察機關必須取消派遣。[8]
但以立法周詳著稱的德國,其刑事訴訟法典對秘密偵查人員如何具體從事偵查行為(包括誘惑偵查行為)則較少涉及,對于違法誘惑偵查所產生的后果則并未提及。而由此引發(fā)的問題都是德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通過判例的形式,表明自身的態(tài)度,進而引導警察在偵查實踐中合理地運用誘惑偵查行為。
從德國《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與理論角度來看,德國檢察官雖然享有偵查權,但是由于缺乏足夠的人員、專門的偵查設備和技術,實際上除某些重大的經濟、謀殺案件以外,檢察官很少直接親自進行偵查,一般都是檢察官指揮警察進行或者由委托授權警察自行根據具體的需要實施相應的偵查。但同時,檢察官也監(jiān)督偵查程序的進行,以使其符合程序規(guī)范。對于需要迅速處理或者某些重要的案件,在法律問題或事實認定方面有困難的案件,檢察官才會親自偵查。
但嚴重的職務犯罪的偵查程序卻有所不同。由于嚴重的職務犯罪案件通常具有一定的影響力,而且案情比較復雜,需要運用檢察官的專業(yè)知識與法律素養(yǎng),同時檢察官相比警察具有相對獨立的身份地位,不易受行政權的干擾,因此嚴重的職務犯罪案件往往都是檢察機關從案件初始就主動參與偵查或者自行偵查,當然在具體偵查過程中需要領導和指揮警察實施一些具體的偵查活動。[9]
德國職務犯罪偵查機構獨立于政府系統(tǒng)之外,不受地方行政機關制約,并賦予職務犯罪偵查人員特別的權力,加大懲治職務犯罪的力度,都具有較強的獨立性與專業(yè)性,可以獨立地、不受干擾地偵查職務犯罪案件。其中,德國檢察機關是查辦職務犯罪的中堅力量,他們采用獨立偵查,或引導和指揮司法警察進行偵查的方式嚴厲打擊各類公職人員的職務犯罪行為,為維護本國和地區(qū)的法治權威、防止政府公職人員利用職權進行貪污腐敗做出了突出貢獻。
基于職務犯罪的高智慧性、高隱蔽性、關聯(lián)性等特征,為了有效地調查和打擊腐敗犯罪,德國在法律上賦予了職務犯罪偵查機構廣泛的偵查權和特殊的偵查手段,以收集相關犯罪證據。
德國的職務犯罪偵查機構雖然權力較大,但其職務犯罪偵查行為同樣也會受到由法官進行的中立的司法審查,并賦予了被采取強制措施人申訴的權利及對錯誤強制措施要求獲得賠償?shù)臋嗬苑乐箼嗔Φ臑E用和對公民權利的肆意侵犯。
[1]楊緒盟,黃寶榮.腐敗與制度之“籠”:國外反腐經驗與啟示.人民出版社,2014,07.
[2]劉瑩.境外職務犯罪偵查制度研究.群眾出版社,2012,08.
[3]陳衛(wèi)東主編.《模范刑事訴訟法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1(02).
[4]劉瑩.有組織犯罪偵查研究.中國檢察出版社,2011,05.
[5]廖東明主編.職務犯罪偵查新視野.中國法制出版社,2012.02.
[6]朱孝清.論檢察.中國檢察出版社,2014,03.
[7]陳永革、萬毅、李志平主編,郭松、張斌、謝蓉、劉海蓉副主編.《刑事訴訟法教程》.四川大學出版社,2014,07.
[8]魏東《.教唆犯詮釋與適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12,08.
[9]王守安.域外職務犯罪偵查模式研究[J].河南社會科學,2016,01:2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