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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袍哥群雄譜

      2018-01-25 10:44:02了了村童
      壹讀 2018年12期
      關(guān)鍵詞:袍哥華坪茶館

      了了村童

      作為小鎮(zhèn)最后一個袍哥,倪爺?shù)玫搅肃l(xiāng)人的尊重;他生前的義氣,贏得了我記憶中最熱鬧的一個葬禮。

      四個大漢,抬著一副棺材,穿過麻石老街。暮雨瀟瀟,洗去小鎮(zhèn)的溽熱。雨水濺在街心石板上,騰起青灰色的水霧。抬棺大漢的八只腳,噼噼啪啪,踩得水花亂濺。幾襲灰衫,一副棺材,被雨水洗得透沉。我和伙伴站在街邊檐下,玩著紙牌,被雨中的異景懾住,一直目送他們消失在街的拐角。天邊的一縷亮色,隱隱有著返照,在一街古瓦上鋪了一層不易察覺的茶黃色。雨停時分,小鎮(zhèn)浸入最后一縷昏黃,街邊土里的漲水蛾,紛紛揚揚,飛起在低空?;锇樽分鹬鹌鹇渎涞臐q水蛾,剩一堆紙牌在廊檐下,我無趣地將紙牌收起,攥在手心,一個人回家。

      這場暮雨中,去世的是倪爺。

      聽說他是小鎮(zhèn)上最后一個袍哥。

      關(guān)于“袍哥” 這個詞兒,是第二天在送倪爺?shù)綁灥氐臅r候聽說的。一大早,倪家老宅外,小鎮(zhèn)上精壯的漢子紛沓而至,沒有誰避諱推諉,闊步前往,送倪爺上山。數(shù)百之眾,已是半街人馬。來送行的還有同善會的一幫老者。同善會是鎮(zhèn)上一個古老的民間組織,逢鎮(zhèn)上人家紅白喜事,其武樂隊必來奏喜哀樂。小鼓、銅鈸、鉤鑼、嗩吶,四件參差而鳴。三聲鑼鼓敲響,一陣鞭炮炸開,人們吆喝著,簇?fù)碇?,用“龍杠”把裝著倪爺?shù)谋恐毓撞奶详P(guān)山。八個漢子抬著黑棺材穿過街道,三十步一換,穿過陽光下的莊稼地、羊腸道,抵達(dá)早已看好的一個棲息地。雨后悶熱的空氣,刺眼的陽光,使送葬隊伍里的汗水泉涌而出,脊背上的衣衫粘連在肉體上,使人感到一個人的離去真真實實。沿途撒落的紙錢,落入塵埃,或在街心石板縫里逗留,或與地上的羊糞為伍。鎮(zhèn)外墓地,三十多年來,這兒已形成一個熱鬧異常的集鎮(zhèn)。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事,新新舊舊的墳堆,匯聚成一本無聲的鎮(zhèn)譜。新死的人,帶著自己的造化,排隊來了。淺淺的墓坑已經(jīng)提前挖好,棺木入土,在鐵鍬揚起的泥土下漸漸消失。生者逝者,兩個世界,就此隔開。陰陽先生用古怪的聲音為死者招魂,凌空撒出的大米在空中與陽光完成碰撞,落進(jìn)死者兒孫牽起的衣角,生長民間原始的福蔭。死者生前鐘愛的一頂斗笠,一只煙斗,一只水罐,被送到墓前。葬禮上,一幫老人武樂隊敲敲打打不說,胡子拉渣的幫忙漢子們還不斷高談闊論,面帶喜色地談?wù)撈鹚勒呱巴拢粫r有笑語傳出。死者入土前的沉悶氣息,突然在一個墳堆的聳立中消失殆盡。死者生前塵封的往事會被送葬者一件件打撈出來,特別是死者在小鎮(zhèn)上留下的好印象,會被毫不保留地挖出來,供大家緬懷。

      “倪爺是我們小鎮(zhèn)上最后一個袍哥,雖然只是堂口的十排老幺,生前卻是最講江湖義氣?!边@是送葬隊伍里一個八旬老人低沉的聲音。

      “倪爺是我家恩人,搭救過我祖父吶!我小時候,倪爺茶館我經(jīng)常去。”這是一個壯漢的肺腑之言。

      大伙你一句我一言,擺起倪爺?shù)凝堥T陣。當(dāng)然,還有很多關(guān)于袍哥的煙塵往事。我第一次上了關(guān)于袍哥的一堂課。想不到“袍哥”二字,就是代表著逝去的一個久遠(yuǎn)江湖,代表著底層百姓舊時的一個理想社會。彼時,在一九八零年代,一些話題已經(jīng)解禁。曾經(jīng)的“地主”、“袍哥”后代,開始敢于談?wù)撟约旱募沂篱T庭。龍門陣一擺,那就如小鎮(zhèn)開了露天茶肆,雀兒四處飛,屙一泡屎也不怕打著人呢。我耍紙牌、打彈弓,學(xué)業(yè)之外,開始在尋常巷陌里,走進(jìn)一個神奇的世界。

      倪爺茶館只是亂世袍哥江湖的縮影,它背后潛藏的風(fēng)云,令我遐想萬千。

      忽地憶起生前的倪爺。那會兒,倪爺茶館已是生意冷清,披滿夕暉。年邁的倪爺常斜坐門前,人瘦精精似彎弓,那手卻如鷹爪死死捏住一把泥壺,抽著一米多長的煙桿兒,瞅望一街來來往往的人。一個經(jīng)歷了晚清、民國、新中國風(fēng)風(fēng)雨雨而善終的腕爺,確實不易。印象中,那幾年倪爺坐茶館門前幾乎沒說話,抽煙,喝茶,犀利的眼神尚在,有點“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的那股味道。

      至今憶及倪爺茶館,也覺是幅風(fēng)俗畫,屋宇簡陋,瓦屋木窗,長歌短韻兼?zhèn)洌瑤装阎褚?,幾張老桌,卻得喝茶之境。只是時過境遷,民間茶館在荒鎮(zhèn)上已近尾聲。倪爺不再管事,倪叔從維西縣郵政局退休回來,接班開茶館,一街舊墻老瓦之間,茶館門可羅雀,只有幾個閑人揣了瓜子來打發(fā)時日。屋內(nèi)那把笨重的鐵壺在爐子上燒水,水時常沸著,壺嘴吹出的氣若老龍吞云吐霧,送時光遠(yuǎn)走。

      倪爺茶館門前曾有一副對聯(lián):

      江湖孤蹤,風(fēng)濁浪惡驚旅夢;

      茶館小坐,鶴閑云淡慰平生。

      據(jù)說對聯(lián)為小鎮(zhèn)上的另一個袍哥饒大胡子手書。對聯(lián)早在歷史煙塵里蕩然無存,我的幻覺里,字跡間落滿舊塵,文意煞是驚魂,鐵器時代的冷氣咄咄逼人。若無五十年江湖資歷,斷不會有這般膽魄。

      一山一叢林,一堂一碼頭。碼頭上的事,設(shè)茶館為聯(lián)絡(luò)地,也就是香堂所在地,后來我讀《華坪縣志》,解放前夜的一些片段,隱約透出不少信息,文字后面是潛藏著小小倪爺茶館的。倪爺茶館開在小鎮(zhèn)大興街上,街為川康滇要沖,在那命賤如蟻的亂世,倪爺茶館吞吐的可不是神閑氣定的普通茶客啊,從茶館穿堂而過的風(fēng)譜滿旦夕禍福,照在茶館瓦片上的月光銜著陰晴圓缺。據(jù)街人所說,倪爺茶館是舊時小鎮(zhèn)哥老會的活動點。茶館積淀歷史淵藪,九流三教各坐一把交椅,明里頭茶氣淺淺一線飄繞,銅壺煮三江;暗地里卻是干戈舞動刀光劍影,綠林響馬末路英雄屢犯命案走馬夕陽。

      戲子是亂世碼頭的一縷蒼涼。漂萍轉(zhuǎn)蓬的孤蹤,在茶館的市井浮塵里更顯哀怨。一九四七年底,倪爺茶館里路過一個戲班。班主叫田雨禾,因此叫雨禾班。倪爺與田雨禾極為投緣,倪爺?shù)膬蓚€弟弟又是倪家班負(fù)責(zé)人,于是聯(lián)絡(luò)兩個戲班演出于五省廟戲臺。演出后田雨禾率班前往鹽邊縣城謀生,倪爺與雨禾依依惜別,目送戲班出了北山把關(guān)埡口。雨禾班到鹽邊被葛土司家邀去連演三月,不但分文未獲,還遭到百般刁難,走不了,又不能在其他地方演出,后來戲班成員死的死,散的散,結(jié)局悲慘。班主田雨禾逃出鹽邊,再次路經(jīng)倪爺茶館,被倪爺挽留數(shù)日,雨禾為報知遇之恩,手繪畫卷二幅與倪爺。田雨禾去了華坪縣城,為人畫壁畫為生。倪爺收藏的田雨禾畫卷在后來的“文革”中失落。

      一九四九年春的一天,倪爺茶館來了幾個人:哥老會小五哥讓重光、毛可勝,傈僳族頭人丁云章,知行學(xué)社代表馬繼禹,還有一個起事大哥就是董必武派回來的丁志平。密謀一件事:造反。造國民黨政府的反。預(yù)謀先端掉區(qū)政府,奪得起事槍支,再攻打縣城。這樣的大事,為何敢放在倪爺茶館來辦?大概倪爺是鐵桿的“自己人”。但后來的事實是倪爺一丁點兒都沒沾起義的譜子,這就顯示出倪爺江湖腕兒的“非常道”了。事情果然鬧起來了,區(qū)政府的夜半槍聲很響亮地傳到倪爺茶館。滇西北解放的第一槍就在倪爺茶館策劃成功,此后倪爺?shù)亩筒辉偾屐o。以后的奪縣城、激戰(zhàn)地霸楊震寰、血戰(zhàn)笮山葛土司、出征元謀,都不干倪爺茶館的事兒。倪爺依然可以在亂世三岔口沏一壺老茶,看半晌流云驚雁。半年時光,倪爺茶館過得波瀾不驚,世上卻是狂流飚縱。

      一九四九年七月六日黃昏,雷動風(fēng)走,雨如瓢潑,漫天四野雨聲如潮。倪爺茶館漏雨了,墻上一柱雨水刷出一道“屋漏痕”。街前石板被清洗得干干凈凈,雨花濺起迷蒙水霧。三十多人從西山埡口竄過來,進(jìn)了倪爺茶館。江湖道上的事,倪爺自然清楚。丁志平的隊伍在縣城遭圍剿,天亮?xí)r分突圍出了縣城,奔大興街來了。一天的暴雨似乎幫了個忙,把追兵丟遠(yuǎn)了,隱藏了逃匿的行蹤。這支半年前起事的亂世之師,從星星之火燎原到七、八千人,然后再遭多次伏擊,散亡后剩這三十來個精英。倪爺?shù)膸状髩夭铚?,幾鍋紅薯,讓狼奔豕突的隊伍驚魂初定。倪爺看看聚在一屋的這些面孔,當(dāng)初密謀起事時的幾個人:讓重光過江時大腿中了葛土司家的子彈,已提前回大興街養(yǎng)傷;丁云章見勢頭不對,把自己的隊伍撤回海螺寨去了;剩司令丁志平和大隊長毛可勝、馬繼禹。倪爺是知水滸章節(jié)的,不知是否效仿智真長老問魯智深那樣,問三人:“弟子此去累月,殺人不易。”我翻看《華坪縣志》,對此的記載是“當(dāng)日雨夜,丁志平率隊住大興街倪家店,開會議及次日去向。”丁志平蹲在屋檐下抽著悶煙,望著夜深沉,雨茫茫,何去何從,犯難了。馬繼禹在油燈下用布條精心擦著駁殼槍,他完全不知道,這倪爺茶館的驚魂之夜,是他短暫戎馬生涯的最后一夜,明天午后,他手里的駁殼槍,將被悍匪賀天鵬持在手里,射出的子彈洞穿他的腦殼。次日清早,隊伍出倪爺茶館,向東經(jīng)干巴村,慘遭伏擊,連司令丁志平亦被活捉。當(dāng)事者后來回憶,是否是在倪爺茶館夜宿時出了內(nèi)奸溜出去通風(fēng)報信?否則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何以那樣準(zhǔn)確落下?

      一切都是謎了。包括后來丁志平能從葛土司石牢脫身也是一個謎。淹沒在歷史滄桑里的倪爺茶館哪,不由我不浮想聯(lián)翩。

      一九五零年七月,丁志平被誤定為“匪”而入獄,接著他的老部下丁云章率一萬多人的“饑寒隊”下壩搶公糧,似乎更加做實了丁志平的“罪”。一年后丁志平被槍決,其部下的大頭目毛可勝、讓重光被懷疑參加了丁云章的“饑寒隊”暴動,倪爺站出來力證:他二人和我在茶館里喝茶哩,還可問茶客張某李某。毛、讓二人得以免除“斬立決”,判入獄十五年。

      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過了。綠窗人去遠(yuǎn),青史古人空。倪爺活到了八十年代,把茶館交到倪叔手里,撒手塵寰。倪爺茶館消逝在民間,剩老房子里一墻龍蛇斑駁的“屋漏痕”,以及荒庭里漫上臺階的萋萋芳草。

      袍哥文化,透著“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的大同理想,核心紐帶是義氣,宣揚著濃烈的民間氣息。

      倪爺,作為小鎮(zhèn)上最后一個袍哥,遠(yuǎn)去了。但袍哥江湖,卻在我的腦海里掀起了波瀾,讓我多年來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時難以忽略它的存在。在我的故鄉(xiāng)華坪,大多數(shù)漢民,都是“填四川”后,陸續(xù)從四川、貴州、湖南、湖北、江西五個省遷來的。而他們又大都途經(jīng)了四川,華坪地處川滇交界,受巴蜀文化影響巨大,自然“袍哥文化”從晚清以來便在華坪廣泛傳播。

      和倪爺一樣,我曾祖父、祖父那兩代人的家族里,就出了十多個袍哥。我幼時耳聞民間袍哥不少神奇的傳說,使我覺得,他們仿佛是一群江湖俠義之士和行蹤詭秘之徒的混合物。以前華坪兒童中間流傳一首奇怪的歌謠:“一點一橫長,一撇撂過墻;兩邊絲絞絞,你也長,我也長,中間有個馬大娘;心字底,月字旁,架根竹竿晾衣裳;雀子屙泡屎,砰地一掄槍!”按照歌謠去寫,將會得到一個怪字。幾十年來,我都從來沒有想過這首歌謠同“袍哥”有甚么關(guān)系。最近才知道這首歌謠竟是當(dāng)年哥老會的聯(lián)絡(luò)暗號!

      一種舊文化,半個多世紀(jì)以后依然在孩童游戲里逗留。它遺留的不再是形式而是一種氣質(zhì):兄弟義氣。從《東周列國》到《三國演義》,再從《水滸傳》到元明清以來的幫會,“義”字無一不是牢固的紐帶。封建時代,面對強(qiáng)大的上層建筑,民間草根發(fā)明了這種靠結(jié)締來對抗的組織。李劼人長篇小說《死水微瀾》里,有這樣一段“袍哥宣言”:“ 袍哥刀客身上,縱就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戳上幾十個鮮紅窟窿,倒不算什么,惟有被王法打了,不但辱沒祖宗,就死了,也沒臉變鬼。”

      哥老會,是中國南方歷時最長、人數(shù)最多的民間幫會,與青幫、洪門共稱中國民間三大幫會。在成都、重慶一帶,其成員皆稱袍哥。民國時期的華坪,是哥老會組織最盛時期,可謂遍地袍哥。很多軍官、商人、土匪、手工業(yè)者都加入了袍哥行列,甚而土司、戲子都加了進(jìn)來。華坪民國時期的風(fēng)云人物雷云飛、曾海若、楊震寰等人都是袍哥出身??h城劉子才、蔡俊莆,大興街徐紹周,新莊和覺民、馬恒豐,永興郭貫三、付伯祿,都是哥老會大爺。

      以官書、史料論著,多認(rèn)為哥老會由四川的“啯?!保ɡ転┑奈溲b團(tuán)伙)演變而來。民間認(rèn)定哥老會系鄭成功所創(chuàng)立,乃天地會的分支?!芭鄹纭敝糜凇对娊?jīng)》中‘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之句。哥老會的興起和乾隆時期“啯嚕子”有關(guān),川屬白蓮教起義被鎮(zhèn)壓、隊伍解散后,哥老會得到很大發(fā)展。四川的袍哥遍布各個階層,形成一個巨大的社會網(wǎng)絡(luò)。華坪受四川文化影響深,所以袍哥勢力在華坪發(fā)展很快。袍哥有一整套的黑話系統(tǒng),如果你不懂的話,搶了白搶殺了白殺。商人沿途做生意,如果懂他們的黑話就能暢通無阻,如果不懂肯定被搶個精光。袍哥分清水袍哥和渾水袍哥。清水袍哥是指從事合法活動的人,他們?yōu)榱吮Wo(hù)身家性命而加入。渾水袍哥則指土匪,聚則為匪,散則為民。

      哥老會為了進(jìn)行各種活動,諸如闖江湖,跑碼頭,走私販毒,販賣私鹽,或者逃避官府的追捕,必須將會內(nèi)的隱語、切口、手勢、茶陣等背得滾瓜爛熟。這樣,即使身無分文也可走遍天下,到處有會內(nèi)人員接應(yīng)供食,臨走時贈送到下一站的盤纏,幫助解決疑難,甚至賣命報仇。反之,如切口不熟,手勢不符,就會被看作是“空子”,不但得不到幫助,反而會有殺身之禍。

      對于哥老會成員來說,最重要的暗號是要記住本山堂的四柱——山、堂、香、水的名稱,和四大盟兄“恩、承、保、引”四位大哥的姓名,這樣才可遍行天下,到處有哥老會兄弟的接待和照應(yīng)。四柱名稱和四大盟兄的姓名,必須絕對保密,不可對會外之人泄露,上不傳父母,下不傳兄弟和妻子兒女。

      據(jù)說舊時華坪縣城袍哥堂口的對聯(lián)是“一龍一虎一圣賢,三人三姓三結(jié)義?!毙氯税萏萌霑r,會內(nèi)執(zhí)法五哥唱詞是:“左伯桃、羊角哀把仁義講,后有桃園劉、關(guān)、張,瓦崗寨三十六員將,三十三人投了唐,單雄信上了朋友當(dāng),實可憐斬首在洛陽,秦叔寶哭得淚長淌,哭回江湖半把香,梁山一百單八將……”

      哥老會用動作或器物來進(jìn)行交流,如戴帽子的姿勢,拿茶杯的手勢,接遞煙茶的姿勢派頭等,皆表達(dá)一定的含義。如哥老會成員在廟里看戲或在茶館酒肆遭人欺侮,即可將手舉起來,做一個暗號:將大拇指與食指靠攏,做成一個圈子,中指、無名指和小指三個指頭伸直,表示是在圈子里的意思;三個伸直的指頭就是象征“桃園三結(jié)義”,要像劉備、關(guān)羽、張飛那樣的講義氣。如此,將做暗號的手在空中搖晃,在幫弟兄知道是幫內(nèi)弟兄,就會一擁而上,幫助打架。土匪又稱“棒老二”,基本上當(dāng)過土匪的都是袍哥。土匪猖獗跟軍閥割據(jù)有關(guān),華坪本來是一個獨立王國,楊森、劉文輝、龍云等人劃分地盤,華坪常常成為“三不管”、“四不管”地帶,就成了土匪的“天堂”。

      袍哥組織的內(nèi)部排行分五個等級,分別稱為頭排、三排、五排、六排、十排。

      頭排大哥即舵頭,也稱舵把子、社長。另有閑位大哥,亦如一般社會組織的名譽(yù)理事,多為有聲望的人,也有紳、商依靠袍哥關(guān)系便于在社會上活動的,他們掛個名,贊助若干錢取得“大爺”資格,俗稱紳夾皮。民國后期,華坪縣城的李常榮就是華坪哥老會頭牌大哥,經(jīng)常請了四川戲班來華坪茶館里唱戲,達(dá)數(shù)月之久,排場十分大,連縣長都要讓他三分。三排又稱三哥、錢糧。掌管一社經(jīng)濟(jì)及經(jīng)營的商業(yè)(如茶館、賭場、棧房)。五排又稱五哥、管事、紅旗大管事行交際、執(zhí)法等職,在袍哥中最有社會力量,不少為職業(yè)袍哥,也有紳夾皮五哥、閑五。大興街的讓重光就是袍哥五排,人稱“小孟嘗”,與華坪傈僳、苗、彝各族頭人都有交情,丁志平初回華坪,就長期住在讓重光家,當(dāng)食客,各方消息坐在家里也知道。并靠讓重光帶弟兄奪得政府槍支,才最終起事成功。

      副六也可稱五哥,是一般成員。綠林則稱藍(lán)旗,是負(fù)責(zé)巡風(fēng)探事的小頭領(lǐng)。十排統(tǒng)稱老幺,有鳳尾老幺、執(zhí)法老幺、跑腿老幺之分。鳳尾老幺是有家資的年輕后生,可“一步登天海大哥”。執(zhí)法老幺多為流氓兇神,袍哥傳堂把守轅門,制裁叛徒充當(dāng)殺手就是此輩。跑腿老幺做茶館、賭場雜務(wù)。

      排行中無二、四、七、八、九。二是不敢僭越關(guān)羽(關(guān)羽民間稱為關(guān)二爺)。四是桃園結(jié)義之外有趙子龍為四弟,故虛此席。七據(jù)說是叛徒、瓦崗寨的羅成,行七。八、九忌楊家將八姐九妹之稱。

      “袍哥”既然取意于“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實質(zhì)上就是以天下為一家,彼此結(jié)為異姓兄弟的意思。這是中國由來已久的“大同思想”在民間的頑強(qiáng)體現(xiàn)。桃園里的結(jié)拜,梁山泊的聚義,太平軍的英雄,義和團(tuán)的好漢,都是抱著這同一信念走到一起的。因此,他們的最高信條,也不會有什么別的東西,仍是中國傳統(tǒng)的“五倫”和“八德”?!拔鍌悺闭撸壕肌⒏缸?、夫婦、兄弟、朋友也?!鞍说隆闭撸盒ⅰ?、忠、信、禮、義、廉、恥也。

      “袍哥”是一個獨特的社會組織,它本身也是一個社會。他們不但有自己的堂口,還有自己的隱語。在他們互相交往時,為了防止奸細(xì)混入,他們常用隱語相互試探,待到一切相符才彼此認(rèn)可。

      華坪袍哥的常用隱語有:光棍:袍哥的自稱;嗨皮:參加袍哥者;倥子:未加入袍哥者;歸標(biāo):轉(zhuǎn)移袍哥組織關(guān)系;私會:袍哥之外的團(tuán)體;落教:按袍哥規(guī)矩辦事;關(guān)火:能起決定作用的人;吃通:到處都行得通;打響片:將事情向袍哥內(nèi)部公布;結(jié)梁子:結(jié)仇;搭臺子:調(diào)解私怨;扯勢口:擺著袍哥的常規(guī)姿勢;穿黑袍:冒充袍哥;盤海底:詢問對方所在的袍哥組織;打起發(fā):趁亂搶劫;裝桶子:使人上當(dāng)……

      袍哥的隱語固然奇奇怪怪,他們的“茶碗陣”更是充滿了神秘色彩。我們似乎在小說、電影或戲劇里,都見過“茶碗陣”的情形,可是要搞清楚其中每個細(xì)節(ji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華坪哥老會同外地三合會、天地會的“茶碗陣”有些不同。袍哥的茶桌上大多不放茶壺,只擺茶碗。袍哥相遇,不必動嘴,只看擺放茶碗的式樣,便知來者用意。通常,一個袍哥來到陌生地方,要先拜碼頭,即尋找同伙。他總是先來到茶館,找個位置坐下,兩腿平放,而不能翹著。堂倌前來倒茶,袍哥在接過茶碗時必須以右手拇指置于茶碗邊上,食指置于茶碗底下,向堂倌相迎;同時,左手要做成“三把半香”的形狀,直伸三指,附于茶碗。這樣,其他袍哥一看,便知道是自家人。手拿茶碗時,切忌把手掌覆蓋在碗口上,這在江湖上稱為“封口”,是極不禮貌的舉動。按照規(guī)矩接過茶碗后,就會有當(dāng)?shù)嘏鄹绲墓苁虑皝恚瑯拥挂煌氩?,兩只茶碗相對放置,稱為"仁義陣"或"雙龍陣"。江湖上有謠訣詠之:

      雙龍戲水喜洋洋,好比韓信訪張良。

      今日兄弟來相會,先飲此茶再商量。

      如果是三個人同飲,須將茶碗擺放成鼎足三分的形狀,上一下二。如果是四個人同飲,須將茶碗擺放成四方形。如果有事到外地碼頭求援,須在茶桌上布成“單鞭陣”,其方式為:先倒?jié)M一碗茶,再將自己帶來的瓷壺取出,以壺嘴正對茶碗;對方如果答應(yīng)援救,則飲碗中茶,如果無法援救,則將碗中茶潑掉,另倒一碗飲用。如果茶壺嘴正對著排成一線的三個滿碗,意為獻(xiàn)茶人請對方與他爭斗;對方如果應(yīng)戰(zhàn),就把三碗茶同時喝下,否則便取當(dāng)中一碗獨飲。

      華坪袍哥在史上寫下了濃重的幾筆。

      一是教案。晚清時,華坪頻頻發(fā)生反對洋教的民眾斗爭,袍哥在其中起了組織和發(fā)動的作用。他們張貼傳單,煽動民憤,毆打教士,焚燒教堂,使得洋人和清政府因之而焦頭爛額,疲于應(yīng)付。1884年,縣城童成興、饒國泰驅(qū)趕法國傳教士約瑟夫,火燒教堂,就是一例。

      二是搭救朱德。1922年3月,朱德受到唐繼堯部下追殺,夜奔滇西,途徑華坪大水井,在金沙江陶家渡得到華坪袍哥曾海若、雷云飛的搭救,得以死里逃生。朱德被雷云飛送往會理,輾轉(zhuǎn)成都、上海,然后出國,走上了救國救民的道路。

      三是起義。1945年,丁志平在華坪就是依靠袍哥勢力,才得以生存壯大。1949年領(lǐng)導(dǎo)“三·一六”起義,袍哥弟兄曉以大義,揭竿而起,浴血奮戰(zhàn),成為起義部隊主力,他們以熱血與生命給地方國民政府以沉重打擊。

      然而,袍哥畢竟是帶有濃厚封建色彩的游民,他們身上有著太多的盲動性、流氓性和封建性。他們有劫富濟(jì)貧的一面,又有為非作歹的一面。他們有時候是血氣方剛的綠林好漢,有時候是橫行鄉(xiāng)里的兇神惡煞。他們可能順應(yīng)歷史潮流而建立功勛,更可能破壞社會程序而墮入黑道。

      隨著哥老會消逝在新政府成立初期,袍哥,已成為一種民間記憶和歷史煙云。在袍哥后人身上,似可依稀看到昔日袍哥的義氣、豪爽和江湖見識。

      大興街上幾個袍哥家族的云煙往事,是袍哥興衰的寫照,回眸中,多少往事笑談中。

      民國后期,華坪哥老會發(fā)展為威、德、福、禮四個社,會員近千人。威社為社會上層人士,多為官員豪紳;德社為商人、公務(wù)人員;福社為三教九流,禮社為一些知識界、手工業(yè)者。

      大興街威社堂口的滾龍大爺,是徐紹周。徐紹周于1888年生于大興街一個大戶人家,有兩個兄弟:徐紹民和徐紹奎。徐紹民后來當(dāng)了國民政府福泉鎮(zhèn)鎮(zhèn)長,徐紹奎成為鄉(xiāng)紳。1903年,徐紹周考上云南農(nóng)業(yè)學(xué)堂,上昆明讀書,畢業(yè)后被派往貴州考察政務(wù),在外長了見識。回到大興街,結(jié)識了兩個鐵桿兄弟,一個叫陶麻子,一個叫劉四杰。徐紹周不甘困于大興街小水塘,便帶了陶、劉二人上昆明闖天下,在昆明加入了哥老會。后來徐紹周憑借自己的知識和能力,成為云南省政府參議員。不料因陶麻子、劉四杰在外滋事打架,牽連了徐紹周,徐紹周便回到華坪謀事,成為華坪袍哥堂口大爺。徐紹周的三個兒子徐隆堯、徐隆舜、徐隆禹,全部參加了國軍。長子徐隆堯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升為團(tuán)長,1941年,徐隆堯率部隨遠(yuǎn)征軍進(jìn)入緬甸抗日。在緬期間,徐隆堯利用部隊的便利,帶著一伙部下干起了運賣鴉片的生意,發(fā)了不小的一筆財。后被部下舉報,徐隆堯被降職,抗戰(zhàn)結(jié)束,徐隆堯回到了華坪從商。次子徐隆舜在解放戰(zhàn)爭時期,升至國民黨空軍的一個中隊長,解放前夕,隨國民黨高干飛往臺灣,直至上世紀(jì)九十年代末在臺灣去世。三子徐隆禹被徐紹周送往滇軍一個姓艾的師長手下任職,受到艾師長器重,擔(dān)任營長,并成為艾師長的女婿。解放后,華坪哥老會被取締,徐紹周帶著三子徐隆禹,在大興街老宅里潛心研究醫(yī)學(xué),沉劍埋名,開診所養(yǎng)家糊口,并和當(dāng)年的袍哥兄弟蔡子和、賴一舟等創(chuàng)辦了大興公社聯(lián)合診所。1967年,昔日的袍哥大爺徐紹周在大興街去世,他的家被抄,悉心整理的藥書典籍一并失散。徐氏袍哥家族,也天各一方。

      讓重光,是華坪哥老會五排小五哥,好結(jié)交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士,一些少數(shù)民族頭人經(jīng)常與他來往,受到追殺的流亡之人都常到他門下避禍,據(jù)說當(dāng)時是“食客盈門”,因此他獲得了“小孟嘗”的美譽(yù)。讓重光有個叫讓其成的堂弟,長得人高馬大,喜歡出風(fēng)頭,縣政府派人到福泉鎮(zhèn)鏟煙,讓其成就騎著讓重光的大黑馬,耀武揚威地帶著縣政府的鏟煙隊進(jìn)山了。當(dāng)時政府也怕禁煙過頭引發(fā)武裝沖突,一般也就是到半山區(qū)走走就交差。這次讓其成一直把人馬帶到松竹腹地,驚怒了傈僳族頭人,一時間四面八方幾個山寨的數(shù)十桿老火槍,全部對準(zhǔn)了大黑馬背上的讓其成。正準(zhǔn)備開槍把讓其成打成一個竹篩子,頭人一下發(fā)現(xiàn)了大黑馬是回族親家讓重光的坐騎,于是下令不準(zhǔn)開槍,而后揮臂讓手下人沖下巖子把鏟煙隊重重包圍。頭人說要不是看在大黑馬主人的面子上,鏟煙隊全部死無葬身之地。讓其成在一泡泡口水中狼狽逃回。從這件事來看,讓重光在當(dāng)時確有人緣和威望。

      1945年,讓重光結(jié)識了一個叫丁佩生的小個子。這個小個子一到他家里住下,就不走了,什么活兒也不干,成了地地道道的食客,還隨時讓讓重光找些人來家里集會,神神秘秘的,仿佛要做一筆不得示人的大生意。隨時聚會的人里,有讓重光的一些山寨親家,還有幾個哥老會的弟兄。

      讓重光家里開著雜醬鋪、馬店、鞋店。

      到讓重光馬店住宿的,做茶葉和鹽巴生意的商幫越來越少,馱運煙土的煙幫越來越多。大興街四周是三省出產(chǎn)煙土的重地。進(jìn)出的煙幫,多是當(dāng)?shù)匾恍┪溲b團(tuán)伙和土司家的馬幫,把一馱馱煙土賣給外面的軍閥,然后換取槍支彈藥。由于煙土的巨大利益,大興街是滇、川、康三省的“金三角”,成為商幫來往、兵家必爭、響馬叢生的地界,鎖三省,扼咽喉,一盞盞馬蹄子,敲出多少耀眼的火星;一支支弩箭,射倒了多少吶喊的兵陣;一桿桿火槍,打出多少震飛獸群的邊聲。茶館里,茶葉散出閑逸的茶氣,被茶客用嘴輕輕剪拂,伴著評書和留聲機(jī)的音律,靜水深流的茶盞里,不動聲色地煮沸民間幫會各路勢力的明爭暗斗。煙館里,正有官員一邊吞云吐霧一邊料理民事,而路上馱運煙土的馬幫可能正遭到土匪襲擊,槍聲里,美麗的罌粟花在山風(fēng)里搖曳,搖曳,天空的紅色流霞與花的魅惑渾然一片……

      前文寫到,讓重光、丁云章、毛可勝、馬繼禹在丁佩生的帶領(lǐng)下,在倪爺茶館策動了起義。1949年3月15日夜,讓重光帶著一幫弟兄,戰(zhàn)勝福泉鎮(zhèn)上二區(qū)區(qū)公所的官兵,奪得十四只槍,然后火速趕往華坪縣城,匯合丁佩生的部隊,攻打華坪縣城。正是靠讓重光及其弟兄奪得的槍支,以及在縣政府內(nèi)做內(nèi)應(yīng)的袍哥兄弟的幫助,華坪縣國民黨政府十多分鐘就被拿下。袍哥中的“小五哥”讓重光及其家族,就此卷入了這場革命的洪流。錯綜復(fù)雜的形式,致使讓重光解放后入獄做了十五年大牢,出獄后幾年就去世了。

      陳文海,是大興街上的鄉(xiāng)紳。其祖父陳榮劌首倡修建了大興街東面的風(fēng)雨橋——東濟(jì)橋,并將大興街通往華坪縣城的人馬驛道用石板鋪到十里外的甘家丫口,與縣城修過來的石板道相接,對一方商旅的繁榮做出很大貢獻(xiàn)。陳文海在省城讀書的時候加入了哥老會,回到大興街,成為一方袍哥中的首富。陳文海家占據(jù)大興街東側(cè)十余畝大的“陳家院子”,很是威風(fēng)。陳文海的兄長陳文遠(yuǎn)和倪爺?shù)闹杜咴抡鋺偕?,由于家族的極力反對,陳文遠(yuǎn)和倪月珍準(zhǔn)備私奔,突破封建家族勢力的阻撓。那天夜里,陳家派人封鎖了大興街的幾個出口,并到處捉人,弄得大興街小鎮(zhèn)上一片狗吠,火把人聲一陣亂嚷嚷。陳文遠(yuǎn)和倪月珍無路可逃,便投奔大興街頭魁閣山上的魁星閣,在二層小樓里懸梁自盡。解放后,陳文海作為街上的“大地主”階級,以“搶租奪佃”的罪名,被判處死刑,執(zhí)行槍決。陳家院子也因此風(fēng)流云散。如今那一墻古瓦飛檐,也成為平民區(qū)頭頂上的燕子窩。

      金沙江袍哥司令,他的拜堂兄弟是朱德,一世草莽書寫了亂世的一段悲情人生。

      滾滾金沙水東逝,碼頭來往的江湖客,數(shù)浪花數(shù)白了蕓蕓眾生的人頭。金沙江北岸,滇、川、康臨界地的華坪,自古就是幫會復(fù)雜、各路人馬暗流涌動的三角地帶。無論是用腳板丈量大山的趕馬漢子,還是用臂膀和日子作硬碰硬的鐵匠師傅,或者是一根扁擔(dān)挑日月的江湖男人,都面色真誠地描述過金沙江的險灘和驚濤,仿佛他們祖上曾吃過金沙江的大虧,或者是他們自己在江上翻過船、栽過跟頭?!皩幵谏钌教羧赵?,莫到江上擔(dān)風(fēng)浪”是老人對后生的告誡;“三千里金沙江,鵝毛漂不起,秤砣難沉底”又是民謠里對金沙江的傳說。

      金沙江碼頭,云川界面,曾有一個叫雷云飛的袍哥大爺,因為曾經(jīng)搭救朱德而聞名。

      雷云飛,名國柱,字云飛,生于清光緒十年(1884年)。民國5年(1916年),雷云飛為了生計到棉花地(今仁和區(qū)同德鎮(zhèn))幫人當(dāng)腳夫,被棉花地團(tuán)總、袍哥大爺江海臣看中收留在帳下,最初給江海臣當(dāng)馬夫當(dāng)護(hù)衛(wèi),學(xué)會了騎馬打槍,舞刀弄棒,正式加入了哥老會,成為一名袍哥。在江海臣與涼山彝族頭人付德旺家的一次比武中,雷趁機(jī)展示了過人的膽略和出眾的槍法,鎮(zhèn)住了支古家的人馬,為江海臣贏得了面子,受到江海臣賞識。隨后雷云飛被提拔為大頭目,還被江認(rèn)作干兒子,屢屢受到重用。

      1917年,棉花地傈僳族武裝頭子賀云清(賀二麻子)、賀云開兄弟造反,與周文仁的川軍二十四軍獨立營在烏木河邊激戰(zhàn)。雷云飛受江海臣派遣,渾水摸魚,襲擊賀二麻子棉花地大營,從賀云開手里搶奪了一批槍支,并將賀云開兒子打死;回程時順便又偷襲了周文仁老營,獲利頗豐,使江海臣實力陡增。江海臣死后,雷云飛被推為接班人,成為哥老會金沙江上的碼頭大爺。此后云川邊界完全陷入楊、雷二虎相爭的局面。

      1922年,雷云飛被川軍委任為金沙江上游江防司令的同時,又被滇軍委任為華坪二區(qū)游擊司令,左右逢源。同年3月,朱德受到唐繼堯追殺,夜奔滇西,在金沙江南岸遭遇滔滔江水險阻,正嘆天絕人路,江上一舟搖來,船老大正是雷云飛結(jié)拜兄長“鎮(zhèn)江龍”曾海若,人稱“曾泡毛”。朱德一行十四人渡江脫險,滇軍第九旅旅長華封歌率人追到江邊,找到民船強(qiáng)行渡江,船只被雷云飛聯(lián)防隊擊沉,血染金沙江,華封歌不得不撤軍。朱德與雷云飛喝雞血酒結(jié)拜,送二十只精良槍支與雷,書“俠義可嘉”四字送與曾泡毛,然后被雷云飛護(hù)送至?xí)怼?/p>

      次年,楊潤田依靠劉文輝二十四軍,與雷云飛在華坪冷水箐和鹽邊月亮田一帶激戰(zhàn)。當(dāng)時數(shù)月間,烏木河及雅礱江畔“商幫遠(yuǎn)避,村無雞鳴”。楊在較量中勝出,雷云飛將防線從華坪冷水箐撤到同德街。不久,趁楊潤田親自押送一批鴉片到劉文輝府邸的機(jī)會,雷云飛率兵夜襲楊潤田老巢,楊聞訊趕回,路上遭到雷的伏擊,被活捉,擒賊擒王,楊潤田的兵馬全部被雷云飛兼并,楊府被一把大火燒得干干凈凈。

      1925年,雷云飛的兵馬占領(lǐng)華坪縣城、大興街、華榮等地,乘勝北進(jìn)鹽源,西犯永北,東打永仁,事情越鬧越大,搞得周邊幾個縣的官紳地主大富寢食不安。遂紛紛向西昌求救,愿意出錢請國民政府派兵清剿雷云飛。1926年11月,時任國民黨二十四軍旅長兼寧屬清鄉(xiāng)司令的羊仁庵,受命來華鹽邊境對雷云飛進(jìn)行清剿。鏖戰(zhàn)不久,雷云飛輕敵,中了誘敵計,被槍殺。羊仁庵令部下把雷云飛的頭顱砍下,裝在竹籠里拿到華坪、鹽邊、鹽源等地示眾。朱德從報紙上獲悉雷云飛遇害的消息,感到非常痛心和惋惜。后來,雷云飛的妻子劉元珍來到華坪生活,九十多歲的時候,還被選為縣政協(xié)委員。

      江上袍哥船老大的三朝沉浮人生,多少江湖往事化作金沙江上一朵浪花。

      江灘,一個比一個險;浪濤,一波比一波兇。他的一生,注定要泊在這條江上,與江斗一輩子,與江水糾纏到老。他腦殼上的烏絲和白發(fā),都嫁給了江上的明月和清風(fēng)。陰灘渡。螃蟹渡。臘烏渡。平江渡。陶家渡。渡頭上,老去了多少光陰;江水中,收藏了幾多歲月。

      他就是雷云飛的結(jié)拜兄長曾海若,袍哥中的三排大哥。1882年,曾海若出生在在金沙江邊的灣碧村。在清末亂世,他從一個江灘上的弄潮兒,長成一個出入惡浪的彪壯少年。從小看著江上來來往往的船只和過客,看著艄公的櫓劃破黎明的霧,聽著船老大的號子穿過黃昏。他日日夜夜都夢想自己有一條大船,然后像一條蛟龍一樣,在江上擺渡,渡世間所有為生計而流落江湖的人。他十六歲那年,有了一條紅椿木做成的氣派的船。他開始像浪里白條一樣在金沙江的浪濤里穿梭,臂膀漸漸在江面的大霧里粗壯起來,江風(fēng)刷出他強(qiáng)健的肌肉。

      一次,他劃渡一幫客商,船到江心,遭遇惡風(fēng)濁浪,船翻了。一幫商人和貨物頃刻被大浪吞噬。他家族的人迅速組織村人沿江打撈,只撈回一只空船。大家都以為他已葬身魚腹,正欲為他沿江招魂時,卻發(fā)現(xiàn)他一個人枕著江灘上的木頭望天嘆息。他覺得自己欠下了幾條人命。他發(fā)誓要在江上搭救數(shù)條生命作為補(bǔ)償。他的船劃得更穩(wěn)了。上任的官兒,奔忙的商客,落難的草莽,敗退的散兵,甚至馱馬耕牛,都可以穩(wěn)坐他的船頭,乘風(fēng)破浪抵達(dá)對岸。

      在川滇地界幾百里金沙江數(shù)十個渡頭上,他聲名漸大,加入了哥老會,人送外號“曾泡毛”。為了闖世面,曾泡錨攜帶家人十多口,順江而下,到川滇交界的大渡口一帶擺渡。他結(jié)識了許多哥老會的袍哥弟兄。民國初的亂世,江上的風(fēng)聲更加陰唳,江底的暗流更加險惡。川滇兩地軍閥和幫會勢力常在這一帶爭奪,呼嘯的子彈不時從江面飛過。

      一次,他船上的一個熟客說,曾泡毛,你的拜把兄弟雷云飛在哥老會大爺江海臣手下很吃香,你不如去投靠他吧,免得在江上一輩子擔(dān)風(fēng)浪、耍腦殼。曾泡毛淡淡地說,此一時彼一時,我跟他拜把子時,他落難江湖;現(xiàn)在他起勢綠林,人人仰視,我何必去趨附呢。不久,雷云飛消滅笮山巨霸楊潤田,勢力足以左右局勢,被委任為金沙江上游江防司令。雷云飛上門盛情邀請曾泡毛到帳下任職,曾泡毛拒絕說,我命在江上,我根在船間,以后再說吧。

      1922年,唐繼堯在昆明稱王,昔日蔡鍔的心腹盡遭追剿。朱德率部下數(shù)十人從昆明夜奔滇西,遭圍追堵截之下,到金沙江陶家渡時,僅剩十四人,滇軍第九旅旅長華封哥窮追而至,誓不放過朱德。無奈江南岸的云南永仁一邊,所有船只被封禁,滔滔江水橫在前面,身后追兵的槍聲漸近。江上空無一鳥。朱德仰天嘆息:難道天絕我也?黎明的曙光漸明。坐在江北岸船頭吸煙的曾泡毛,仔細(xì)辨析著南岸的槍聲。

      曾泡毛想到了這亂世多少落難的英雄好漢的遭遇,想到了自己年青時懷下的抱負(fù)。決不能不救身陷絕境的人!曾泡毛果斷丟下水煙筒,火速架櫓啟船,離弦的箭一般射向南岸。

      望著破霧而來的孤舟獨漢,朱德一行人喜出望外。登舟的朱德,成了過江龍。急促的櫓聲和曾泡毛的背影,留在了朱德的記憶里。

      江上的槍聲驚動了雷云飛巡江的人馬。追到江邊的華封哥旅部,征船強(qiáng)行渡江,被雷云飛的兵卒將船擊沉,血染金沙江。為報搭救之恩,朱德贈槍十四支與雷云飛,書寫“俠義可嘉”四字贈與曾泡毛。

      曾泡毛與朱德、雷云飛匆匆告別,朱德被雷云飛部下干將護(hù)送到會理古城,然后轉(zhuǎn)道成都,去了上海,后來成就了眾所周知的一番大業(yè)。曾泡毛依舊唱著船歌,吼著號子,披著一江風(fēng)雨,在亂世江頭擺渡。

      四年后,左沖右闖的雷云飛被部下出賣,遭仇家暗害,曾泡毛也遭到追殺。為避難,曾泡毛不得不帶著家人沿江而上,回到老家灣碧一帶擺渡為生。

      蒼茫歲月稠。1929年,年近知天命的曾泡毛,又被征去渡兵。面對渡船上烏云排空的散兵,曾泡毛問一個知情的:這唱的又是哪一折哪?那人說:你不知道啊?龍云倒唐,稱云南王,張汝驥又反龍云,敗退江北哩。曾泡毛搖搖頭說,這世界亂紛紛,你方唱罷我又登臺,一切榮辱盡隨江上浪花沉浮,戎裝烏紗,不如我日日江頭數(shù)浪花!

      張汝驥的敗兵剛離船頭北去,龍云追兵又在南岸囂叫。曾泡毛感嘆:手中這支歷史的青篙,到底為誰握?龍云部渡過金沙江,窮追到鹽源柏林山,活捉張汝驥。沒過幾年,又說是紅軍要從臘烏渡渡江北上,曾泡毛和江南岸的船工的船只均被羅旅長查封。曾泡毛早知道自己曾經(jīng)搭救的朱德已是紅軍總司令,盼望哪,有緣人能否再登船頭?

      曾泡毛并不知道,這支由賀龍、肖克率領(lǐng)的紅軍,繞道北渡石鼓。曾泡毛的船又得解禁,兩岸青山又聞悠悠長長的船夫曲。

      1950年,古稀之年的曾泡毛,舉家順江而下,在金沙江邊石羊鎮(zhèn)開馬店為生。江聲入夢,曾泡毛常常披衣夜起,坐在老邁的船頭,傾聽嘩嘩流淌的時光的聲音,他對著破船問:你想念你出生的那座山嗎?我們都老了,回不去了,我們的魂啊,早就沉在這條江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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