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意山水畫在中國古典園林中的表現(xiàn)

陳婧娉+馮胤云

摘 要：中國人一直以來都有追山逐水、親近田園的追求。“高山流水，小橋人家”就是人們向往的生活，畫師們描山繪水，便出現(xiàn)了山水畫，匠師們堆山筑石，便出現(xiàn)了中國古典園林。中國古典園林與中國寫意山水畫的起源和發(fā)展有著密切聯(lián)系，兩者具有一脈相承的發(fā)展脈絡。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它們相互作用，逐漸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風格和審美情趣。文章旨在探究中國山水寫意畫在中國古典園林中的表現(xiàn)，古典園林從寫意山水畫中借鑒的美學思想，感受中國古典園林所追求的自然、自由、意境的美，并給后世的造園藝術以啟發(fā)。

關鍵詞：寫意；山水畫；古典園林

一、緒論山水寫意

寫意山水畫最主要的特點，宋代寫意畫大師鄧椿在其《畫繼·雜說》中指出：“畫者，豈獨藝之云乎？”“畫者，文之極也?！崩L畫不僅僅是藝術的表現(xiàn)，它的靈魂在于文，能夠?qū)嬛械奈臍庵糜跇O致。

北宋時期畫家輩出，產(chǎn)生了大量的山水畫卷，如范寬的《溪山行旅圖》、李唐的《煙嵐蕭寺圖》等，都已展現(xiàn)山水園林的雛形。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說道：“然則林泉之致，煙霞之侶，夢寐在焉，耳目斷絕。今得妙手郁然出之，不下堂筵，坐窮泉壑……此世之所以貴夫畫山水之本意也?！币徽Z道出了畫家們心之所向的居所，也為山水園林鋪墊基本觀點。因此造園也可視為按文人畫家的境界所營造出的游居皆宜的山水園林。

二、寫意山水畫在中國古典園林中的表現(xiàn)

（一）寫意山水畫在園林題材中的表現(xiàn)

在宋代以前，山水、林石花竹、禽魚等題材在繪畫及大多數(shù)的園林中，頗難成為寫意抒情的物質(zhì)材料，園林常是以帝王祭祀之用。在唐代及以前，寫意山水畫對園林的題材影響不是很大，唐代園林在魏晉南北朝所奠定的風景式園林藝術的基礎上，隨著政治、經(jīng)濟、文化進一步發(fā)展至全盛。

在宋代，伴隨著山水園林、文人私家園林的成熟，文人園林寫意在唐代積累的基礎上，誕生了別具風貌的園林——文人寫意園。士大夫寄情于山水花鳥之間，他們自然而然地將畫卷中的審美從紙面上轉(zhuǎn)移到立體的真園林中，將自我融化在構筑園林別墅的享樂追求。

從繪畫題材角度所作，宋代已完成向?qū)懸獾霓D(zhuǎn)化，它不但對美學有直接的啟發(fā)，對園林美學也有極大的啟發(fā)。作為園林美學物質(zhì)構建的不可或缺的元素，山水寫意同樣是宋至清的私家園林賴以暢敘達意，抒發(fā)個性的重要物質(zhì)材料。

（二）寫意山水畫在園林透視中的表現(xiàn)

不同于西洋畫派運用的成角透視，傳統(tǒng)的山水寫意畫運用散點透視，一方面表現(xiàn)物質(zhì)空間廣闊無垠的客觀外在，另一方面表現(xiàn)畫家心之向往的主觀內(nèi)在，體現(xiàn)大自然所代表的本質(zhì)與性格。摒棄了“目有所極，故所見不周”（南北朝·王微）的成角透視理論，而采用視點運動的鳥瞰畫法，達到縮千里于尺幅之中，在方寸之間展現(xiàn)千里河山的視覺效果。（圖1）

受山水寫意畫的的影響，園林作為空間與時間的綜合藝術，是連續(xù)的動態(tài)的風景構圖形式。當游人駐足觀望園中每一處局部景點，所感受到的景色，與繪畫的靜態(tài)構圖基本相似，但當游人在園中漫步觀賞時又形成了運動的無滅點的透視。無限流動著的空間中，聚合著自然山水的精華，匠師們在小范圍內(nèi)再現(xiàn)自然之美，并以有限的景物和空間進行組合，創(chuàng)造出“納千頃之汪洋，收四時之爛漫”的無限意境?！秷@治》所說“多方勝境，咫尺山林”實際上就是真實自然山水的縮影。

（三）寫意山水畫在園林色彩中的表現(xiàn)

在以自然美為核心的時代美學思潮的直接影響下，追求幽寂脫俗、自然雅致風格的山水寫意畫得到極大的發(fā)展。園林受山水畫的影響，在造園選取色彩時以自然、淡雅、平靜為主。（圖2）

以江南園林為代表，為了營造一種歸田園居的向往自然的氛圍，自然不像皇家園林那樣的濃墨重彩，追求的更是一種自然樸實寧靜的氣氛。其色彩相對素樸，更符合當時文人的追求，亭子輕巧、玲瓏有致，長廊纖細剔透，與其氣質(zhì)十分相稱。無論是拙政園，還是留園，色彩也是極盡淡雅清靜之風。

梁坊柱頭皆用栗色，掛落用墨綠，有些柱頭也用黑色退光，都為素冷色調(diào)，與白色墻面形成強烈的對比。再以精美的漏窗溝通內(nèi)外，窗外一葉芭蕉，幾桿修竹，花影扶疏，若隱若現(xiàn)，構成了一幅幅恬淡雅致的水墨畫。

（四）寫意山水畫在園林意境中的表現(xiàn)

而“意境”作為更具體的美學概念，其所蘊含的豐富的情感、心理學和哲學意味，使其成為中國古典美學極其重要的范疇之一。意境這一范疇包含了經(jīng)驗、情感和思想，是中國文人所追求的最高藝術境界，它通常是通過表現(xiàn)有限而給人無限的感受，即景外之景、弦外之音。因此，中國古典美學特別強調(diào)藝術中的虛境，即強調(diào)虛實結合，即所謂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中國畫歷來講究留白，園林亦是如此，古典園林講究曲徑通幽、移步異景，在園子布局時，常營造半含半露的意境。為了吸引游者觀賞園景，園師常把意境隱藏在一組景色的背后，領會其深度。更為重要的是，此種境界還包含對人生、對世界的深刻思考以及對情感歸宿的執(zhí)著追求。

三、江南古典園林中的山水畫意境——留園

中國古典園林的精華集中在江南?！敖蠄@林甲天下”，遺存下來的江南園林是中國古典園林的一個縮影，很好地詮釋了中國古典園林美的意境和精髓。

（一）總體布局

留園的總體布局疏密有致，虛實相間。園子雖然不大，但在蘇州園林中，留園內(nèi)的建筑數(shù)量可稱首屈一指，其建筑分布形式很具特色，建筑上分布極不均勻，有些地方極其稀疏，有的地方則十分稠密，對比異常強烈。這與山水畫的虛實有異曲同工之妙，建筑的虛實分布為園中的空間營造提供更大的可能（圖3）。無論建筑、亭子、水池、長廊和假山的空間營造，還是每一棵植被均被園師精心地配置，密度恰到好處，整個園子的層次非常豐富，布局之能力是園林界的范本。世界遺產(chǎn)委員會評價“咫尺之內(nèi)再造乾坤”，是留園的真實寫照。

（二）植物配置

留園基本保持了晚清盛氏園林的格局，樹木能和堆山筑石相結合?！吧硖幧搅纸^，樹石相依，樹以石堅，石以樹華，大樹見根不見梢，宛如置身山林間；而從池南的樓榭中遠眺，則假山露腳（池岸疊石）不露頂，大樹見梢不見根，美自天成，堪得畫理。”樹種以銀杏、榔榆等落葉喬木為主，木瓜、芭蕉為輔?！按河⑾氖a，秋毛冬骨”，與池西假山上的山茶、桂花等常綠樹種隔岸相對。endprint

（三）造景手法運用——粉墻造景為例

石林小院北部的揖峰軒（五峰仙館東面），得名于宋代朱熹《游百丈山記》中“前揖廬山，一峰獨秀”之句，其軒樸實無華，為日常習作之所。軒的北墻外有一堵墻阻擋了視線，形成了一個秘密空間，為了彌補視覺上的壓抑，便在北墻嵌上三扇窗。園師借以寫意畫的靈感，以粉墻為畫布，以青竹和湖石點綴在畫布上，將原本空洞的窗化為精致的寫意畫。 （圖4）

（四）意境的表達

1.借助詩文的景觀命題

中國歷來有“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之說。詩中有如畫般的優(yōu)美鮮明的象征，畫中富有詩意，韻味無窮。中國古典園林的意境美正是來自于此，園林境界的升華往往通過詩詞的形式來造景，立意，以此來給予人們獲得園林意境的享受。如 “又一村”取陸游詩“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得名。園中景象，通過詩文引導游者聯(lián)想，情思油然而生。

2.植物的烘托

植物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常常被賦予各種性格和情感，“梅，蘭，竹，菊”可以說是最有代表性的花木。造園亦是如此。匠師們運用各類特定花木，營造其所象征的不同情感，游人在游賞花木時也會被帶入其中的氛圍。

四、綜述

上文的論述讓我們更深一層地接觸到山水畫與古典園林 “崇尚自然，妙造自然” “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異曲同工之妙。文人雅士們將他們的思想追求與繪畫所描繪的意境融于園林的造景中。“詩情畫意”逐漸成為中國古典園林設計的主導思想，在這種風潮的影響下，逐漸形成了極具中國風格，富有詩畫韻味的自然式中國古典園林藝術。

中國古典園林作為藝術史上的一朵奇葩，它是“凝固的音樂、無聲的詩，更是立體的畫”。同樣，山水畫在古典藝術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山水畫的興起與發(fā)展為古典園林的建構提供了強大的理論基礎，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古典園林又是山水畫的物化形態(tài)。它們相互影響滲透，都豐富了中國藝術的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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