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國斌
這類材料往往來自大型感恩教育現(xiàn)場會,經(jīng)典橋段是:與父母發(fā)生矛盾,離家出走,到了飯點饑腸轆轆,在某一小吃攤要了一碗餛飩(或面條、炒飯等),吃完發(fā)覺沒帶錢。攤主(一般是老板娘)看出了“我”的窘態(tài),免了這一碗飯錢,“我”連聲道謝。攤主說出一句令“我”醍醐灌頂?shù)脑挘骸拔抑皇墙o了你一碗面條,你就千恩萬謝;你父母養(yǎng)了你十幾年,你該如何感謝呢?”于是,對父母的積怨渙然冰釋,一掃而空,平添內疚和感激之情,踏上回家之路。
通常是學習上遭遇挫折(特指考試成績不好),如果是在學校,就是看到成績后心中不爽,為排遣煩悶,獨自一人在校園的偏僻角落躑躅,正所謂“小園香徑獨徘徊”;如果是在家,就是與得知成績的父母發(fā)生沖突,摔門而出,來到河邊或江邊漫步,以排解郁悶情緒。而無論是在校園里還是在河邊、江邊,天氣一般都非常寒冷。接著,在校園里會看見石頭下不畏嚴寒的小草鉆了出來,在河邊、江邊則會看到樹木居然發(fā)芽了,于是得到啟示,得到鼓舞和力量,回到教室或家。
當然,也可以不管天氣狀況,在校園墻角看蟲子爬上又跌下、跌下又爬上,于是得到啟示和鼓舞,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這是略帶文藝范的套作,題材一般有兩種。一種是生活或學習中遇到了不如意的事情,爸爸或爺爺或外公請“我”喝茶(品茶)。泡茶講究程式,品茶講究心境,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中學生自此悟盡了人生況味。另外一種就是熬粥,也是在相似的情境中想念一碗粥或細細品嘗一碗粥。而這一碗粥,也只有鄉(xiāng)下的奶奶或者外婆能夠熬制得出。要熬制這碗粥,一定要講究放水的比例,一定要講究配料、講究火候,特別要注意熬制時的心態(tài),“我”于是從中悟出了人生哲理。這兩種題材的文章都是在談玄說理,故作高深,具有很強的文藝腔。
這樣的文章就是取材于古代志士仁人或古代文人。其中,寫蘇軾和李清照的最多,其次是屈原、項羽、諸葛亮、李白、杜甫、岳飛、王陽明等。但寫來寫去,基本都寫成了“我所知道的古代名人——某某某”,然后貼上標簽。比如寫“走近了才知道”“偏偏是他”這樣的作文題,考生通常是先敘述某個古代人物的故事,然后貼上本次作文的標簽。
這些年,我們見多了這樣的作文教學公開課:“怎樣讓中考作文的語言亮起來”“怎樣將文章變得生動起來”“怎樣將人物寫活”,或者“怎么開頭”“怎么結尾”“怎么過渡”“怎么描寫”“怎么寫細節(jié)”“怎么寫景”等。而且,這樣的作文教學公開課似乎從七年級到九年級都能見到,沒有明確的界限。
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作文課的著力點是在技法指導上,即在“怎么寫”上用力。
這樣的作文技法課要不要呢?要。但我覺得單純技法的介紹在初中低年級學段就應該完成(許多孩子在五六年級時就已經(jīng)學會了這些技法),以后可以通過閱讀教學隨文點撥。例如,教某篇開頭結尾頗具特色的課文時,就可以讓學生學習相關技法。技法的傳授應該順勢而為,必須建立在所寫內容的基礎之上,不能為技法而技法,否則最后學到的只能是“屠龍之術”。其實,技法方面存在的問題完全可以通過多閱讀加以解決。例如,要想讓文章語言“亮起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引導學生愛上讀書,書讀多了,語言自然就會慢慢好起來。因此,技法在初中學段,特別是九年級,不應該是作文教學的著力點。
技法是屬于形式方面的,而形式從屬于內容、服從于內容。內容永遠決定形式。換句話說,如果一篇文章有好的素材和適切的立意,表現(xiàn)形式上可以不必拘泥,可以文隨意轉、筆隨心動,最終水到而渠成。所謂“文無定法”,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看看常見的作文指導課,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長期以來,一些教師多在形式方面用力,而忽視了對思想內容的指導。這是中考作文出現(xiàn)常見套作的一大原因。
初中學段,尤其是九年級,教師的作文教學應該在以下三個方面下功夫:一是不斷強化“切題意識”,做好審題指導,力求“寫準”;二是做好審題后的選材指導,打開學生的思路,引導學生選擇新素材,力求“寫新”;三是做好審題后的立意指導,引導學生提煉契合素材且有深意的主旨,力求寫“深”。
這三方面其實都是和內容相關,通俗點說就是先思考“我可以寫什么”,然后思考“我最好寫什么”(選材)和“這篇文章我要表達什么”(往大里說就是要表達什么主題思想,往小里說就是“我”要傳達給別人什么意思,而這樣的思想和意思是由這道作文題引發(fā)的)。這是寫好作文的關鍵步驟,但往往被學生和教師忽視了。
以上三個方面,“準”是核心。只有完全切合題意的作文,才能稱為“準”。
例如,2016年鎮(zhèn)江市中考半命題作文“又見
,真好”,寫作的重點就應該是“又見”之后發(fā)生的事情,所寫事情要能凸顯“真好”的“真”,而不是簡單地寫又見到某人之后,通篇回憶“激情燃燒的歲月”中的二三事,貼上“又見某人,真好”的標簽。
“新”與“深”是求異思維的要求,這是由大規(guī)??荚嚨拈喚硖匦运鶝Q定的。
教師在日常作文指導中,一定要引導學生樹立“寫新”“寫深”的意識,要指導學生在審準題的前提下,進一步打開思路,看看在眾多可供選擇的題材中有哪些新材料或新視角。
2015年,鎮(zhèn)江市中考作文為命題作文“補”,許多考生選擇了補衣服這個題材,意在表現(xiàn)媽媽或外婆或奶奶對“我”的愛。這樣的選擇是切題的,但題材“撞車”,立意趨同,讀完文章只要稍一思考就會感覺太假。試想,現(xiàn)在學校里還有誰穿補丁衣服呢?
如果一定要寫“補衣服”,就要看看能不能翻出新意。教師可以指導學生進一步思考:既然現(xiàn)在衣服破了,鮮見補了,那衣服破了還要不要補?這樣一思考,立意就發(fā)生了轉變,主旨必定會落在勤儉節(jié)約、艱苦樸素的傳統(tǒng)能不能丟這個角度上。
現(xiàn)以2015年一篇中考滿分作文為例:
補
鎮(zhèn)江一考生
素描紙上,一條老街延向遠方。
添添補補,卻總覺得少了什么。
我坐在窗邊,握筆的手隨意勾勒著,出神地望著老街的輪廓,思緒被拉長,穿過畫紙,來到久違的老街……
那時,我正讀二年級。放學鈴剛打響,一陣嘈雜的聲音便擁出校門。我牽著朋友的手,在路邊買了串糖葫蘆,邊咬著甜甜的糖葫蘆,邊興奮地談論著天空中飛過的一只鳥,或是形狀奇特的一朵云。身后傳來小伙伴的呼喚聲,我們嬉笑著融入他們,在回家的路上說說笑笑,從花仙子聊到奧特曼……那時的老街漾滿了稚嫩的歡笑。
后來,有了校車。雖少了自然的樂趣,小伙伴卻仍在,歡聲笑語依舊。那時,老街被從校車窗口飄出的歡樂充滿著,一如以前。
再后來,我升上了初中。一次偶然經(jīng)過老街,它仍舊繁華,卻深深地孤寂著。街上蹦跳的身影已然無蹤,校門前,各色的私家車早早地候著,似一張張黑不見底的口,將孩子們生生吞下。他們神情麻木,讓人不忍。風吹響路邊的梧桐,“沙沙沙”,似是老街的嘆息。
我若有所悟,提起手中的筆,唰唰兩下,勾補出一群如風箏般晃蕩的孩童。老街蜿蜒,像極了笑。
一時竟有些痛心,這,只能是紙上的景象嗎?
不知何時,家長將孩子的翅膀剪下,將他們置于神案上,日日供養(yǎng)。細致的呵護,使得孩子們漸漸忘了思考,忘了掙脫,忘了飛翔。他們忘了回憶。而老街,忘了忘記。
“少年強則國強”,梁啟超多年前這么說過?!吧倌隉o魂則國無魂”,多年后,我如是說。若一個國,失去了飛翔的雙翼,失去了歡聲笑語,失去了源泉與活力,如何談得上強呢?
我希冀有一天,社會能補給人們一段回憶,補給老街一個未來。那天,或許我會站在老街的面前,笑著朝它招手,說聲“好久不見”。
“準”“新”“深”這三點,這篇作文體現(xiàn)得都很好。審題準確,切題精巧,實寫“補”的原因和過程,且不露痕跡,令人贊嘆!用詞精準,感情深摯,寫出了幾乎屬于每一代人的共同體驗,只是這份美好早已遠去,更能激發(fā)讀者的共鳴和思考。立意深刻,思想內容豐富,引發(fā)深切的社會共鳴,是本文尤為出色的成功之處!
通過我們的指導,讓更多的學生能夠寫出這樣的文章應該是我們作文教學的理想追求,而實現(xiàn)這個理想的途徑便是切實重視對思想內容的指導,將作文指導的著力點放在“寫什么”上,力求讓學生在“寫準”的基礎上,“寫新”“寫深”。
2012年鎮(zhèn)江市中考作文題為半命題作文“讓我與眾不同”,如果讓我來寫這道作文題,我一定站在學生的立場,用學生的視角補充完整這個題目。我只補一個字,“請讓我與眾不同”。因為我們的家長要求孩子的是太多的相同:別人家的孩子學鋼琴,自己家的孩子也學鋼琴;別人家的孩子學奧數(shù),自己家的孩子也學奧數(shù)……孩子聽的最多的話可能就是“看看人家”。其實,“我”就是“我”。請站在孩子的立場想想:“我”能不能與別人家的孩子不同?
概而言之,在作文教學指導中要將著力點放在“寫什么”上,讓每個學生都能寫出獨特的個性,真正做到“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