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霞
行走金陵古城,每一步都會重合在歷史遺跡之上。沿進香河,自南向北,行不遠,就到了東南大學(東大)四牌樓校區(qū)的西側門。
與東大頗有些淵源。它曾是家人的母校,兒子在十九中讀書的三年,我就住在進香河。那時天天晚上,兒子在東大體育場打籃球,我就和家人在塑膠跑道上散步。時光倏忽,一轉眼,離開經年了。沿著熟稔的道路走,看著左右親切的一草一木,一樓一館。東大自建校以來,飽經風雨滄桑,興衰離合,然人才輩出,聲名遠振。
東大的建筑很有味道。南大門是正門,在四牌樓路上。由三開間的四組方柱和梁枋組成的灰白色的門樓,簡潔大方。其上“東南大學”四個鎏金繁體大字在黑底的映襯下,古樸莊重。
從大門,經由高大的懸鈴木掩映的大路,能直抵大禮堂。大禮堂雖只有三層,但門廳立面上部四根愛奧尼亞式列柱,完美演繹了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古典式建筑風格。大禮堂頂部的鋼結構半球頂,有一層青銅薄板覆蓋,自然銹蝕的銅綠形成一層保護膜,在灰白色的建筑主體映襯下,顯得分外耀眼。
在東大還去過圖書館、科技館。圖書館位于大禮堂的西南側。樓房外部同樣有優(yōu)雅的愛奧尼亞式柱廊、山花、檐部等西方古典元素,裝飾精美??茖W館又叫健雄樓。坡屋頂上有整齊排列的老虎窗,入口是高大的雨篷,由四根西方古典風格的立柱支撐,特別氣派。
東大的體育場在校園西北角。過體育場,再往西北走一點,有一株千年老樹,六朝松。六朝松其實不是松樹,而是柏樹,它的真正名稱應為“檜柏”。
檜柏也是常綠喬木,外形與松樹相似,葉子都是狹長的,區(qū)別僅僅于一個如針,一個稍稍圓潤。
古松依舊靜立在這西北角。許多年沒見了,它顯得更加滄桑?;蛟S是因為此時正是萬木凋零的冬季,它失去了眾木襯托。我如此清晰地看到它依舊靜穆卻斑駁的姿容。
這株被譽為金陵城中最古老的樹高約10米,胸徑約1.4米,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歷史,相傳為六朝時期梁武帝手植。它像一個歷經滄桑、飽經憂患的老者。千年的歲月,使得它樹皮剝離如一件襤褸的破衣。兩根大碗口粗的鐵柱如兩支巨大的拐杖,支撐著老樹如手臂般垂下的幾根老枝。一道道粗鐵箍把那欲裂的樹干緊緊地箍在一起。而傷痕累累的樹干下方,還有兩根臂膀粗細的鐵管,深深扎入了軀干之內,已和樹干融為一體了?!靶y曲蟠金鐵骨,蒼鱗怒茁虬龍枝?!奔幢阍谶@肅殺的深冬,老樹的枝頭,僅憑著殘存的片縷樹皮輸送養(yǎng)料,依舊有蒼翠的枝葉,昂首向空,聞風婆娑,使你不得不膜拜它頑強到了極致的生命力。
悠悠千年,更朝換代,多少離亂,而此樹卻自兵火中幸存至今。它儼然成為中華文脈流傳千年、歷喪亂而不息的象征。
靜默地肅立,聽清寒的風掠過蒼老的樹冠,似乎是在長長地嘆息。在與時間的抗衡中,它堅持了太久太久,它太累了,也許哪一天,它也會對歲月俯首,化為一縷煙塵,散去千年的負累。
那樣,也是一種不錯的歸宿。這個世上沒有不朽的物質,但總有一種精神與情懷,驅動著人們追逐光明的未來。
離開時,穿過北京東路,沿著幽靜的石階山道,來到北極廣場。且不說那一株株臘梅,已然孕育出大大小小數(shù)不清的花苞,就是那四季桂,新生的枝葉已襯托著鵝黃如金珠般的花蕾?;仨?,東南大學校園中的樹木依然葳蕤。春天即將蒞臨這個古老的城市、古老的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