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蘇
(武漢設計工程學院,湖北 武漢 430205)
克里斯蒂娜·羅塞蒂在文學界享有“最偉大女詩人”的盛譽。作為英國文學史上兼具才情與神秘的女詩人,她尤其擅長在抒情詩歌中從“自我”的角度表現(xiàn)其對愛情與死亡這看似矛盾的憂傷主題[1]。《歌》是羅塞蒂廣為流傳的詩歌之一,以淡然與安寧的情懷面對愛的逝去,不俗的立意印證著一種別出心裁的美。本文用西方文學閱讀理論來解讀解讀這首心曲所傳達的憂傷與超然。
當代西方文學批評的發(fā)展歷程可分為三個階段,分別以作者、文本和讀者為中心[2]。三個階段分別孕育了三種文學閱讀理論,解讀一篇文學作品的意義,可由作者意圖表達的意義、篇章本身的意義和讀者理解到的意義三個角度進行。
基于傳統(tǒng)的實證主義理論,作者中心論藉由作者寄托在作品中的意義去解讀文本的意義,強調(diào)文本和作者之間的密切聯(lián)系和因果關系,旨在挖掘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及對文本的影響。
形式主義和結構主義等文本中心論則提倡文本的獨立性,認為文本是一個完整的語言構造,其價值存在于作品自身的審美特性中。
接受美學和讀者反應理論的興起促使讀者中心論得到發(fā)展。讀者中心論專注于讀者的個性化閱讀體驗,突出了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的積極作用,注重讀者與文學作品的雙向交流。
作品在文學活動中始終處于中心位置,是聯(lián)結作者和讀者的紐帶。完全置身作者心態(tài)解讀作品的作者中心論欠缺實際,文本中心論孤立了作品與作者和讀者的外界現(xiàn)實,讀者中心論凸顯了讀者在文學活動中的主體參與,仍稍顯片面。對文本的解讀,應融合作品、作者與讀者,以作品為核心,兼顧作者對作品的情感表達和讀者的理解差異。
羅塞蒂一生深受宗教影響,宗教信仰是她生活的堅實內(nèi)核,雖向往愛情,她卻屢次與愛情擦肩而過。這些無果而終的愛戀成為了她詩歌的主題,失去愛情的哀傷常常和無法擺脫的死亡糾纏在一起。她詩歌中的死亡是一種遠離塵世歡樂的解脫,是對與曾經(jīng)失去的美好夢境的向往?!陡琛肥橇_塞蒂廣泛流傳的一首抒情短詩,語言簡潔雋永,意象豐富細膩,曾由詩人徐志摩翻譯成中文[3]。
《歌》這首詩中,詩人與愛人之間的分離猶如生離死別,愛情的逝去即為死亡。詩人希望愛人能在安葬完愛情后灑脫自在地繼續(xù)生活,而不是被這份愛所牽絆。詩人不會勉強愛人記住或忘卻這段感情的意愿。而在沒有日月星辰升落的蒼茫之地,詩人也不勉強自己承諾是否會懷念深愛之人。順其自然,生死看淡,詩人綿長悠遠的不舍與思念在其若無其事的揮別里顯得尤其真切而自然。
作者對死亡的從容或許與宗教的影響聯(lián)系緊密?;浇躺駥W中的死亡是一種現(xiàn)實世界向彼岸世界的逾越,死亡是人生的一個過程,通過死亡人可以到達上帝為人預備的美好境地而進入永生。詩人以超然的態(tài)度來對待死亡,生命的繁榮消逝如同大自然的風霜雨露,春雨潤秋草黃,四季更迭,輪回交錯。生命短暫,死亡永恒。對死亡的深刻感悟使詩人能夠以一種積極的態(tài)度去克服恐懼和坦然面對死亡[4]。
詩里顯示出詩人精神上的深刻矛盾:對宗教信仰的虔誠與對世俗情愛的追求,隱忍自制的壓抑與對生命愛情的熾熱。詩人對愛人欲忘難忘,也不愿愛人沉溺于哀傷,內(nèi)心深處希望自己永遠活在愛人心中,卻給了愛人銘記與遺忘的自由。忍得了放手的痛,才是最真的愛。
《歌》的語言平易卻蘊含豐富,生與死、銘記與遺忘的對立賦予詩歌張力,體現(xiàn)出詩人復雜的思緒,既是憂傷的傾訴,又仿佛一切云淡風輕。沒有歇斯底里的情感宣泄,只有隱隱的傷感和淡然,忘記是最美的記憶,也是最深切的痛。
整首詩分兩節(jié),每節(jié)八行,格律工整,結構平衡。第一節(jié),詩人以一種豁達淡泊的心態(tài)向愛人交代后事,但是拒絕了挽歌、玫瑰和柏樹等尋常的東西,認為這些只是人們在行動上表達哀思的一種寄托。詩人生性儉樸不喜浮華,寧愿守著一叢綠草,一陣甘霖,一滴清露,一個人靜靜地享受孤單,品嘗寂寞。同時,詩中也彌漫著隱隱的矛盾思緒,塵世中人人渴求不朽的愛情,得之,自然幸運,被遺忘,強求也枉然。詩中既有希望愛人銘記又忘卻回憶的矛盾,又有欲說還休、欲去還留的含蓄,更有一種對感情的豁達和篤定。
詩的第二節(jié),詩人為自己的矛盾情緒找到了出口。詩人設想自己將要進入一個晨昏不辨的夢境,沒有太陽的東升西落,看不見青柏的樹影婆娑,嘗不到雨露的甜美甘醇,聽不到夜鶯的啁啾鳴唱。在一個無知無覺的世界,愛與不愛,念與不念,都不重要。詩人不愿愛人余生背負情感的負累,給了愛人忘記的自由。而對于自己,則一切隨緣,也許會忘卻,也許會銘記。
筆者看來,《歌》這首詩彌漫著淡淡的憂郁,卻不沉溺于哀傷。詩中的死亡并不陰郁恐怖,反而如同空茫靜謐的天空般寧靜安詳,如同遠離塵世陰霾與風雨的永恒夢境。
詩中第一節(jié)里的草木、雨水、露珠等流露出對美好生命的無限眷念,第二節(jié)的死亡卻形成強烈的反差,使詩歌籠罩著凜冽刺骨般的美。詩歌第二節(jié)將詩人的矛盾心里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shadow和rain既可意為“日蔭”和“雨露”以照應第一節(jié)的美好生命,也可理解為“陰霾”和“風雨”,透出陰沉的基調(diào);nightingale既是歌喉宛轉的“夜鶯”,又是哀鳴啼血的“杜鵑”;twilight既為“黎明”,又為“黃昏”,死亡是生命黃昏的暮色,是生的終結,也是新生黎明的曙光,是生的起點。留戀凡塵還是從容赴死,是詩人內(nèi)心理不清的結。除此,haply一詞意為“或許”,形似happily,秒在一語雙關:“高興的話或許把你記起,高興的話或許把你忘記”。
泰戈爾曾說:“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明知道真愛無敵,卻裝作毫不在意?!薄陡琛返恼Z言簡單語言簡單卻不平淡,彌漫著隱隱的憂傷。雖然克里斯蒂娜·羅塞蒂的愛情并不長久,但她這首永恒的心曲卻可以在文學史上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