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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寫“紅色圣地”:世界新聞史上的“中國時刻”*

      2018-02-10 01:41:39曹培鑫薛毅帆
      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 2018年11期
      關鍵詞:斯諾

      ■ 曹培鑫 薛毅帆

      1938年,埃德加·斯諾的《紅星照耀中國》以《西行漫記》之名在上?!肮聧u”出版。80年后的今天,用一種新的視角來重新審視以斯諾為代表的一大批美國作家在1930至1940年代進入中國西北一角進行的采訪活動,可以對那段新聞史產生新的理解。

      在傳統的新聞史體系中,我們習慣于把埃德加·斯諾(Edgar Snow)、艾格尼絲·史沫特萊(Agnes Smedley)、安娜·路易斯·斯特朗(Anna Louise Strong)等人的新聞活動納入中國新聞史體系當中。這當然是在中國近代革命的歷史框架下來理解美國記者群在華新聞活動的結果:美國記者群的新聞活動“使各國民主人士對中國人民反對和抗擊日本帝國主義表現出的勇敢、堅定和不屈不饒的精神而感動,從而支持和幫助中國人民的革命斗爭?!雹龠@一史學書寫(historiography)將美國記者們的采訪活動作為中國革命的“國際精神支持”納入“中國新聞史”的述評范疇,成為“革命的”中國新聞史的有機組成部分。

      但是,上述歷史書寫的視角消解了對以下重要議題的探討:為什么在這一時期,美國(事實上是歐美多國)記者群會如此集中地關注中國,關注中國的西北角上的一座蕞爾小城②,關注這一隅上的一個紅色政權?為什么美國記者群會對當時美國社會由于階級意識形態(tài)對立而既成的“一般所描繪的赤匪”的形象產生質疑,而有興趣跋山涉水,去書寫另一種“意想不到的赤匪”的形象?③以及,他們對中國共產黨的正面書寫不僅突破先前廣泛存在于西方媒體與國民黨媒體上的負面形象,更突破了在一個較長的時間軸上西方世界對整個中國原有的“黃禍”“東亞病夫”的整體負面形象,原因為何?

      本文力圖轉換記述與分析的視角,將這一段充滿魅力卻未被充分探討的新聞史“軼事”放置于美國社會發(fā)展的歷史框架下重新審視,以期還珠于櫝。

      一、 美國記者群的紅色書寫

      美國人瑪格麗特·史丹利(Margaret Stanley)于1987年編纂了一本名為《1949年之前共產黨管轄區(qū)內的外國人》的小冊子。這本小冊子的第三部分是1935至1949年期間,在延安、保安及其他中國共產黨控制地區(qū)進行活動的外國人名錄。史丹利根據時間順序給這些外國人進行了編號,一共統計出了145位外國人④,并提供了這些人的國籍、職業(yè)、去留時間。在這份名單中,可以確定為美國國籍的人士有92人,占總人數的63.9%,他們中有66人到訪過延安,占總人數的45.8%。⑤

      這份名單以1942年的“珍珠港事件”為節(jié)點,分為前后兩部分。由于“珍珠港事件”的爆發(fā),美國與中國正式結成反法西斯同盟。因此在隨后的日子里,這份名單上的大部分人,包括記者、軍人和政府官員,開始大批地進入延安。所以“史丹利名單”的前半部分中涉及到的美國人有20人,當中新聞記者與編輯有9人。⑥這9人可稱為真正報道“紅色中國”的先行者,斯諾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位。

      1936年,紅軍剛剛長征結束,在陜北落腳。在蔣介石的軍事包圍、經濟封鎖、新聞隔離和形象丑化之下,共產黨意識到了必須將政權的真實面貌展現給外界。于是,共產黨委托宋慶齡推薦一名外國醫(yī)生和一名外國記者到根據地來,以便將紅色政權與紅色根據地最真實的故事講給外界。埃德加·斯諾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來到了陜北。實際上,在宋慶齡與中共把目光投向斯諾之前,斯諾自己也“早就打算去了,而且已經到上海來想實現這個計劃”⑦。這次“一拍即合”使得斯諾成為“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訪問中共所在地的西方記者。⑧當時中共中央所在地是陜西保安,斯諾來到保安后,受到了中共高層的熱情接待,“周恩來親自前來歡迎,毛澤東開始同他長談時,埃德的情緒十分高漲”⑨。隨后,斯諾在這里開展了將近四個月的采訪活動。1936年10月,斯諾從根據地返回北平,并開始為外媒和國內的外文報紙撰寫有關他在紅色根據地所見所聞的報道。這些報道散布在《密勒氏評論報》《每日先驅報》《救國時報》《生活》雜志、《亞洲》雜志等新聞媒體上。在1937年“盧溝橋事變”前夕,斯諾完成了所有的報道寫作。隨后,英文版的《紅星照耀中國》(Red Star Over China)于1937年10月由倫敦戈蘭茨公司出版?!都t星照耀中國》“旋即被選入左翼圖書俱樂部文選中,在出版第一個月內重印了3次”⑩。1938年1月1日,《紅星照耀中國》在美國出版。同年,莫斯科也出版了該書的俄文版?!都t星照耀中國》的出版具有非凡的意義,“在世界各國中,恐怕沒有比紅色中國的情況是更大的謎、更混亂的傳說了”。而《紅星照耀中國》的流行,把紅色中國的獨特面貌展現給世界,開啟了西方世界認識中國的“新紀元”,也拉開了美國眾多新聞記者赴身“紅區(qū)”的序幕。

      美國記者們走進紅區(qū)的路途困難重重、險象環(huán)生。困難與危險首先來自陜北的自然地理條件。盡管斯諾在遠觀時可以用一種浪漫的審美眼光將千溝萬壑的陜北高原形容成“超現實主義的奇美的世界”,然而,置身于其中,走在去往保安的“河邊懸崖上的羊腸小道”上時,斯諾面臨的卻是“掉向下面巖石嶙峋的峽谷中去”的危險。安娜·路易斯·斯特朗也在她的書中寫到了她在去往一個八路軍駐地的途中,遇到的是“樹枝與稻草搭成的橋梁”“湍急的河水”“多石的山坡”“幾條極窄的山谷”和“黃土的山壁”。這些對當時已經年過六十的斯特朗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挑戰(zhàn)。其次,來自于國民黨或日軍的威脅也使得通往蘇區(qū)的道路充滿坎坷。這些威脅,對于斯諾的旅行尤其真實。斯諾1936年第一次進入紅區(qū)時“西安事變”尚未發(fā)生,國共還沒有形成統一戰(zhàn)線。因此,國民黨軍隊對西安到陜北的道路控制極其嚴格。斯諾知道在這段路途上“土匪早已在那寂靜的黃土山壁后邊跟蹤我了——只不過不是赤匪而是白匪而已”。同時,國民黨軍隊還對紅區(qū)進行軍事打擊,“當時每天都有飛機從那個機場起飛,到紅軍防線上空去偵察和轟炸”。疾病與語言隔閡也使得采訪活動困難重重:“寄生在人體的虱子能傳播斑疹傷寒,得了這種病的外國人死亡率很高?!薄耙恢虢獾钠胀ㄔ拵筒涣舜竺?因為陜西方言是土腔?!?/p>

      這些困難并沒有妨礙美國記者們向黃土高原的深處挺進。紅區(qū)的物質生活同樣異常艱苦。史沫特萊在《中國在反擊》(China Fights Back)一書的自序中記錄了當時生活條件之艱苦:沒有紙張,缺少糧食,沒有取暖燃料,交通工具基本是雙腿與少量騾馬,大部分人只有腳上穿的那一雙鞋。但是,她也寫到:“我向你們談到的所有這一切情況,毫無抱怨訴苦之意。相反,這些日子都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有意義的日子?!倍怪Z認為“為了要探明事情的真相,難道不值得拿一個外國人的腦袋去冒一下險嗎”。

      正是在這種精神的幸福與現實的困境的巨大張力中,美國記者群的紅區(qū)活動成就了新聞史上的一段佳話。那么,美國記者群能夠克服巨大的現實困難與危險,甚至將這段經歷視為“最有意義”的事業(yè),動力何在?我們可以在史沫特萊的書寫中一窺問題的答案。在《中國的戰(zhàn)歌》中,她寫到這些美國記者們所講述的故事當中的人“不是一般的中國人,他們是新中國的人”。正是對這個處在內憂外患之中卻能夠給中國人帶來新希望的新政權的憧憬,帶給了他們無盡的力量與理想。

      那么他們筆下這個“新中國”“新”在哪里?與“舊中國”有何不同?這個“意想不到的赤匪”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樣的?

      二、 中國形象的三個轉向

      美國記者群筆下的“新中國”是一個之于“舊中國”的相對概念。通過將美國記者群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中國書寫——尤其是對“紅色中國”的書寫——與此前大約從“啟蒙時代”開始(至于為什么將這個時間段的上限定在“啟蒙時代”,將會在第三部分回答)對中國的書寫相比對,我們會發(fā)現這其中經歷了諸多方面的巨大轉變。但從總體上講,這些對于“新”“舊”兩個中國紛繁復雜的描摹,可以大致概括為三對轉向:專制趨向民主,停滯轉向進步,野蠻走向文明。

      1.從“專制”到“民主”

      西方人視野中的中國,并不總是一個“專制的帝國”形象。伏爾泰就將中國奉為最可以為楷模的“開明君主制”的國家。但是,啟蒙時代以降,中國逐漸被收編進一個專制國家的隊伍中——這個隊伍曾先后容納了波斯帝國、莫臥兒帝國、韃靼、沙俄。到了黑格爾口中,中國已經是“君權神授的專制政制。國家是家長制式的,它由一個家長統治,這位家長同時決斷一切,也包括我們看作是良心領域內的事情”。

      鴉片戰(zhàn)爭后,外國的傳教士、商人、官員、記者開始大批進入中國。在他們的眼中與筆下,中國儼然是一個完全的“專制的帝國”。《美國的中國形象》一書中記錄了一種在十九世紀對中國“很流行”的看法:“他們長時間屈從于專制暴君的統治,以及腐敗而肆無忌憚的統治者們幾乎無處不在的暴虐?!?/p>

      直至1928年蔣介石角逐國家元首的時候,《紐約時報》的著名記者哈雷特·阿班(Hallett Edward Abend)仍在“專制的帝國”的譜系中繼續(xù)斷言:“如果蔣介石獲勝,那么他就會成為一名真正的操縱中國的獨裁者,而且南京依舊會是一個高度集權的中央政府的首都。”蔣介石當權后,阿班在1930年出版的《痛苦的中國》中討論蔣介石政權的性質時寫到:“中國始終是在國民黨一黨專政統治下的獨裁國家,蔣介石集團只是通過一場又一場的戰(zhàn)爭謀求生存并維持其獨裁專制。”

      從這一條自啟蒙時代開始的“中國形象”的觀念譜系來看,中國一直是一個在“專制的帝國”之底色上的“痛苦”的國家。

      但是,就在阿班做出“專制帝國”斷言之時,另一種對中國的書寫悄然興起。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美國的記者們開始關注一個偏居中國最閉塞地區(qū)的共產主義的紅色政權,并將其描繪為一個嶄新的“民主政權”。這在蘇聯建立后,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世界對共產政權充滿恐懼與敵意的歷史情境下,尤其令人匪夷所思。

      在斯諾筆下,“紅色政權”是一個“‘農村無產階級’的某種民主政權”。在這個政權中,“代議制政府結構是從最小的單位村蘇維埃開始建立的”,而“年滿十六歲的,普遍都有選舉權”。所有的社會組織“是由農民自己用民主方式作出決定、吸收成員、進行工作的”,而且都與“中央蘇維埃政府、共產黨、紅軍”的領導“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一個具有最廣泛意義的大民主政治體制躍然紙上。

      在“黨、政、軍”領導下的人民,并不是一種被迫的歸順。在斯諾看來,他們似乎是發(fā)自真心的認可了“人民的政權”與“人民的領袖”。斯諾經常用“懸賞金額”來說明共產黨首領與人民之間的關系?!笆Y介石懸賞八萬元要周恩來的首級,可是在周恩來的司令部門前,只有一個哨兵”;“南京雖然懸賞二十五萬元要他(毛澤東)的首級,可是他卻毫不介意地和旁的行人一起在走”;“他(林彪)的首級的賞格高達十萬元,但是他仍然神奇地沒有受傷,身體健康”;“把那些(紅軍大學)鼎鼎大名的學員的首級賞格加起來總共超過二百萬元”。尤其是對于毛澤東:“雖然每個人都知道他而且尊重他,但沒有——至少現在還沒有——在他身上搞英雄崇拜的一套?!?/p>

      因此,斯諾意識到,“幾百年來,中國的文人一直要努力凌駕于人民之上,躋身于高高在上的統治人民大眾的一小批官僚階級之列——所憑借的手段就是把象形文字和僅有的一些知識據為己有,以此來作為控制鄉(xiāng)村的愚昧的武器”,但是共產黨所做的卻是“震撼、喚起中國農村中的億萬人民,使他們意識到自己在社會中的責任,喚起他們的人權意識……強迫他們起來為‘人民當家做主’——這是中國農村中的新氣象——而斗爭”。

      斯特朗在1937年來到根據地,她在這里發(fā)現了一支“世界任何地方所罕見”的軍隊。這只軍隊在斯特朗的筆下是一支民主的軍隊,領導人對架子“漠不關心”,“不存在內部傾軋,沒有吵架,也沒有粗暴的行為”,“對八路軍來說,每個普通士兵都是寶貴的”。

      如果說,斯諾在1936年保安之行中寫下的“民主共和國”還摻雜著對于一個方興未艾的新生政權的美好遐想的話,那么他在1939年重回陜北的延安之行就應當是以更成熟、更理性的態(tài)度來審視這個紅色“國度”的。斯諾注意到了根據地的政制改革的新進展:蘇維埃政府承認了各村鎮(zhèn)的自治能力,選舉權是普遍而平等的,四十二種雜稅廢除了,基層群眾組織紛紛建立,還有各種農民愿意參加的運動。斯諾將這一切稱為“民主政治的實驗”。

      延安的民主氛圍對于長期處于專制社會中的中國人民來說難能可貴。美國記者哈里遜·福爾曼(Harrison Forman)記錄了一個離延安大約兩小時車程的小村子進行村參議會選舉的場面。一處細節(jié)描寫言明了“延安式的”民主對于中國人民的可貴:“那些對奴隸生活記憶猶新的老年人,對這些事情(民主選舉)似乎是奇怪得不可理解……我差不多理解他們的心情,那是一種為難、不信任以及感激真正關心一般人民福利的政府的混合感情。”在福爾曼眼中,根據地的民主政權是在一個漫長的“專制”的母胎中成長出來的可貴的新社會。而這種復雜的社會轉型折射在人的思想層面,就形成了這種混合情感。作為一批來自大洋彼岸的美國記者,他們也從對中國的復雜的印象與想法中積極地“分揀”出一種新的、正面的、不同于以往“專制的帝國”的態(tài)度。

      2.從“停滯”到“進步”

      “停滯的帝國”,這是佩雷菲特(Alain Peyrefitte)的名著《停滯的帝國——兩個世界的撞擊》中對清帝國的定位。這個定位大約從啟蒙時代開始就被用于對中國的描述。黑格爾說中國“歷史本身沒有表現出任何發(fā)展和進步的地方”。而且,后世的西方哲學家、歷史學家、政治學家也都從各自的角度提供大量的新史料來論證這個舊觀點。

      周寧認為:“進步是啟蒙思想中的核心觀念之一,它表現為一種知識化的信念:人類文明已經、正在而將會朝著一個可以預期的方向演進。這個方向可能是科學知識、民主制度與物質財富最終導致的幸福,也可能是一種絕對精神的實現?!钡侵袊坪踉谶@些可能的維度上都停下了步伐。從啟蒙時代以來,中國在西方眼中就逐漸褪去了富庶、文明的大汗之國的面貌。中國在經濟與物質財富上“停滯取代了繁盛,經濟急劇衰退,缺乏進步”;在心靈上“對他們(中國人)來說,變化是令人厭惡、反感的……心靈便處于停滯狀態(tài)……進步是不可能的”;在政治上“這個帝國是一具木乃伊……它體內血液循環(huán)已經停止,猶如冬眠動物一般”;在藝術與美學上,“似乎沒有超過每一個民族早期文明的階段,在純粹形式的觀念上,他們甚至落后于新西蘭人”。近代的日本在進行民族命運抉擇的時候,選擇了“脫亞入歐”?!懊搧啞钡年P鍵是脫離亞洲的代表——中國,因為中國“在經歷了漫長的歷史之后……缺乏自由的生機、進步的動力”,以至于“停滯在世界歷史的起點上或者世界歷史之外”。

      這些對于中國形象的描繪似乎都在為黑格爾的那句論斷背書。形象越描越深,已成為一種文化。以至于,斯諾自己都“有一段時間認為,沒有什么事情會使一個中國人起來斗爭”。但是當美國作家群親臨根據地的時候,所看到的卻是一幅充滿朝氣的革命進取之地的景象。

      在經濟方面,斯諾用了一種“殘忍的”對比,雄辯地道出了根據地的進步。在邊區(qū)紅色政權建立之前,“西方世界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的災難里,斯諾看到了“成千上萬的男女老幼在我(斯諾)眼前活活餓死”,“二十歲的年輕人……像個干癟的老太婆”,“兒童們……鼓鼓的肚皮由于塞滿了樹皮鋸末像生了腫瘤一樣”,“女人們躺在角落里等死”,“萬人冢里一層層埋著幾十個這種災荒和時疫的受害者”?!霸S多土地荒蕪”的同時,陜西的農民“所付土地稅和附加稅達收入百分之四十五左右,其他稅捐‘又占百分之二十’”。接下來,斯諾對比了紅區(qū)在經濟上的進步與變革:“在新區(qū)中第一年就取消了一切稅租”,“大片大片地開‘荒’”,“沒收有錢階級的土地和牲口,分配給窮人”,還進行了貨幣改革。放置在中國社會發(fā)展史的框架下,在一個經歷了漫長的封建社會的帝國,一個剝削者與被剝削者都已經習慣了森嚴的等級界限的帝國,一個古老且頑固如“化石般的”帝國中,這場從黃土深處所爆發(fā)出的變革堪稱偉大。在這樣的對比鮮明的事實材料面前,斯諾得出了結論:“當紅星在西北出現時,無怪有千千萬萬的人起來歡迎它?!?/p>

      在政治方面,美國記者們認為中共是一個積極抵抗侵略、爭取民族獨立的進步政權。斯諾和福爾曼巧妙地使用歷史的隱喻闡明觀點:“在唐朝和金朝的時候,保安曾是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邊防要塞”;“在古代它(延安)是防范北方胡人入侵的重鎮(zhèn)?!边@些看似波瀾不驚的描寫是新聞寫作中對于背景材料的巧用。此時的保安縣依舊是“抵御”侵略的“要塞”,只不過入侵者變成了“日本”。這一系列與歷史的有意勾連,將中國塑造成了一個與曾經那種任人宰割、龜縮自保、畏懼反抗的中國截然不同的國度。這個“新”中國充滿了反擊敵人的勇氣和謀略。這種變化不僅是膽量與能力的進步,更是作為一個現代主權國家國際意識的覺醒。

      在斯特朗與史沫特萊的新聞作品中,對“女性”的描寫也昭示了一種新的社會氣象。婦女們開始“參加識字班、學習小組,討論抗日救亡是怎么一回事,婦女如何出力”。史沫特萊預言“新”中國的“新婦女”從此成長起來,莊嚴地走上歷史舞臺的正面:“從此以后,她們不是過去的鍋臺轉后門坐的深閨屋里人了,而是關心民族興亡、復興的出門跑的新婦女了?!?/p>

      美國作家群們還注意到了一種“新文藝”——完全為抗戰(zhàn)服務的進步文藝。一方面,文藝被用來反映中國軍民革命斗爭的事跡,“都是士兵們所熟悉的生活的寫照”,比如丁玲的劇團用有北平風格的“大鼓戲”表演了“平型關戰(zhàn)役”,而“該村在場的觀眾中有一半人曾參加過平型關戰(zhàn)役;他們全神貫注地傾聽著有關他們自己勝利的故事”。另一方面,文藝也被當作教育的手段和形式。士兵們需要學習的中日甲午戰(zhàn)爭和當時的日本侵華簡史中的“很大一部分是用戲劇做媒介教給他們的”。

      美國記者群筆下的紅色邊區(qū)發(fā)生了“換了人間”似的巨大變革?!罢l夢想得到在那社會停滯了兩千年的貧瘠的陜西黃土巖中”,政治、經濟、社會生活、文藝各個方面都呈現出一種與曾經停滯不前的那個古老帝國完全不同的進步新面貌。

      3.從“野蠻”到“文明”

      與“專制”和“停滯”不同,“野蠻”既不是形容某一個政治體制的獨裁性,也不是將一個社會定義為不思進取的懶惰,而是對一個社會與其成員的全面指稱?!爸挥性谝靶U的概念下,中國形象才全面陷入黑暗,野蠻作為套語的概括性,遠勝于專制或停滯,野蠻所指的社會與人的否定性特征,幾乎是無所不包的。”

      鴉片戰(zhàn)爭后,隨著中國的國門打開,大量的西方人目睹了迥異于自身的中國人的生活習慣與習俗。在西方人眼里,中國疏遠文明的野蠻形象是于一系列具體的社會生活中表現出來的:溺殺女嬰、酷刑、小腳、豬尾巴辮子、淫亂的一夫多妻制、吸鴉片、動物般的大量繁殖、滿街的糞便、異教徒等等。似乎中國與中國人的一切都可以與“獸性”“未開化”“墮落”聯系在一起。

      一個美國人對中國人的童年回憶是“邪惡的;危險的;他們綁架孩子;從事白人奴隸買賣;在電影中總是壞人;古怪;可怕;他們會把你砍碎;陰險的;他們吃大老鼠;吸鴉片……”。中國人的“野蠻”不僅是社會文化、習慣、習俗等層面的“不文明”,更令西方人產生恐懼。因為中國人的“野蠻”被與暴力、殘忍、人口眾多等特點聯系在一起。因此,中國人的“野蠻”就成了一種對“文明的世界”,也就是西方世界的嚴重威脅。比如西方人就對俄國征服中國,并利用中國人征服歐洲的想象充滿恐懼;再比如,馬爾薩斯把“野蠻繁殖”的中國人當作世界糧食的無底洞,最終也會使文明國家陷入貧窮;十九世紀的若干起暴力教案也給中國人披上了一層頑固不化、不肯接受基督教文明的野蠻異教徒外衣。上述野蠻形象,在義和團運動的猛烈沖突之中,喚醒了歐洲人對阿提拉和成吉思汗的恐怖記憶而走向高峰:“無數丑陋兇殘的黃種人,頭上腰上纏著血腥的紅布帶,揮舞著長矛大刀,野獸般嚎叫著,蝗蟲般漫山遍野地涌來,所到之處,火光沖天,過后便是廢墟一片?!敝袊怂坪跤肋h都不會“文明”起來。

      但是,當美國記者們來到紅色根據地時,卻看到另一幅景象:“在陜西北部的二十幾個蘇維?;丫玫目h里,中國大部分地方常見的某些明顯的弊端,肯定是被消滅了,而且新區(qū)的居民中間也在進行大力的宣傳,要在那里進行同樣的基本改革。陜北已經徹底消滅了鴉片,這是個杰出的成就。事實上,我(斯諾)一進蘇區(qū)以后就沒有看到過什么罌粟的影子。貪官污吏近乎是從來沒有聽到過。乞丐和失業(yè)的確像共產黨所說的那樣被‘消滅’了。我在紅區(qū)旅行期間沒有看到過一個乞丐。纏足和溺嬰是違法的,奴婢和賣淫已經絕跡,一妻多夫或一夫多妻都遭到禁止?!彼怪Z的這些見聞幾乎逐一撕掉了曾經與“中國”或“中國人”捆綁在一起的野蠻標簽。

      由于政治與意識形態(tài)上的對立,中國共產黨在蘇區(qū)所實行的很多“文明開化”的改革措施在國民黨的媒體上被形容為新的“紅色野蠻”,比如“共妻”“婦女國有化”等丑化宣傳。而斯諾稱這些謠言“一望而知是荒謬可笑的,不屑一駁”。他還用了一種“西方的尺度”——法制,來評價共產黨在陜北的婚姻改革。法制是現代國家治理文明的標志。他用1936年在保安重印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婚姻法》來證明,共產黨所建立的婚姻制度并非是“共產主義式的”野蠻,而是一種具有現代政治色彩的文明。《婚姻法》中的規(guī)定也的確有利于掃清中國傳統婚姻中的一些封建意味濃厚的規(guī)約:“禁止婆婆虐待媳婦、買賣妻妾以及‘包辦婚姻’的習慣?;橐霰仨毴〉秒p方同意……禁止彩禮……離婚雙方財產均分。”

      教育事業(yè)也是共產黨在根據地重點發(fā)展的“文明”事業(yè)之一。斯諾記錄下這里開辦的形形色色的學校:為小學教師開辦的師范、農業(yè)學校、紡織學校、工會學校、黨校、技術學校、無線電學校、醫(yī)科學校,以及一種發(fā)揮著重要社會教育功能的“社會教育站”。在這種教育站里,群眾由一個共產黨員或識字的人當組長,憑借有粗糙簡單插圖的識字課本來學習。

      這只軍隊似乎不像歷史上的其他軍隊,他們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就連日本人也要承認這支軍隊的“文明”。對于普通日本士兵,“上級一直對他們說,如果他們被捕,他們會受到嚴刑拷打,并被處死”。所以日本人會因為避免被俘而拼死抗衡。比如在平型關戰(zhàn)役中,中國軍隊傷亡主要來自于解除日本俘虜武裝的時候,而不是實際戰(zhàn)斗。但實際上,一位日本戰(zhàn)俘的敘述提供了一個完全相反的受到“禮遇”的故事:“我們受了傷,當了俘虜;我們想這下子完了。過去我們被告知,中國軍隊很殘忍??墒鞘聦嵣纤麄兇覀兒芎?我們過著自由的生活?!币粋€叫做岡田吉雄的俘虜本來等待著受刑和被殺,但是卻出乎意料地受到了最好的待遇,甚至提出要遣送他回自己的部隊。岡田拒絕回去后,不僅在延安的日本工農學校學習了一年,還為王震的部隊建了一所日式風格的招待所,評上了勞動英雄,更在1942年加入了八路軍。

      在這些社會“文明”的改變之外,美國記者們最重要的“發(fā)現”,就是中共領導人們的“文明”。從1927年的“第一次國共合作”破裂之后,國民黨就開始了對共產黨人的負面宣傳,比如“無知土匪”“強盜”“放火犯”。然而在美國記者群的筆下,周恩來的形象是“一個行動同知識和信仰完全一致的純粹知識分子”,“頭腦冷靜,善于分析推理”;賀龍不讓自己的部下“強奸民女、大吃大喝,他也不讓他們抽大煙”;毛澤東是“精通中國舊學的有成就的學者,他博覽群書,對哲學和歷史有深入的研究,他有演講與寫作的才能,記憶力異乎常人,專心致志的能力不同尋常”;朱德的眼睛“閃爍著智慧和判斷力”。這一系列“文明的領袖”的形象與國民黨的宣傳——用斯諾的話說——“形成了奇特的對照”。

      總之,在美國記者們的筆下,“野蠻的帝國”文明化了。這種“文明”的根據地形象,是對包括國民黨這些年來的政治丑化與西方長期以來的“種族鄙視”的雙重否定,在他們的寫作中,中國被寄予了成為嶄新的現代文明發(fā)源地的期望。

      通過閱讀美國記者們作品當中一種新的“中國肖像”,我們發(fā)現了潛藏在這些文本當中的“三個轉向”:從專制到民主,從停滯到進步,從野蠻到文明。這些嶄新的中國形象顛覆了貧窮落后、野蠻停滯的中華帝國的刻板印象,紅色政權成為新中國的希望,預示著中華民族更美好的未來。

      那么,此時我們不得不深思:為什么對中國共產黨的正面書寫能夠極大地突破此前在一個較長的時間內——自啟蒙運動以來的歷史中——西方世界對中國整體的負面形象書寫?什么樣的美國(或者說西方)歷史語境能夠產生敦促美國記者群在三四十年代如此熱衷于構建一個“民主”“進步”“文明”的紅色中國形象的動力?

      三、 作為“他者”的紅色圣地

      索緒爾說,意義是在與其他事物的關系中被確定的。中國形象——關于“中國是什么樣的”的描繪——而非中國本身,在西方現代性的發(fā)展歷程中持久地發(fā)揮著“功能性的他者”的作用。正如英國學者博埃默所述:“正因為‘他者’的存在,主體的權威才得以界定。”此處強調“功能”與“持久”恰好因為,西方、現代性等主體觀念本身是變動不居的,因此作為“他者”的中國形象,就不得不在文化表征層面“相時而動”,不斷提供西方主體性建構所需的對立性的文化觀念與元素。

      周寧說,中國歷史形象“作為西方現代性想象的他者,具有重要意義,從文藝復興到啟蒙運動到帝國主義時代,中國歷史形象貫穿西方現代歷史敘事始終”。因此,欲探討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美國記者的紅色書寫,探討其建構的嶄新的中國形象的文化與歷史語境,研究者就必須重訪作為“功能性的他者”的中國的文化再現的歷史。

      伴隨啟蒙運動與西方現代社會的到來,中國形象從遙遠陌生卻充滿魅力的東方古國轉變?yōu)楝F代文明的對立面。新興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與新的社會與文化價值體系互為表里。這種西方現代性文明的話語體系是由我們耳熟能詳的“自由”“平等”“博愛”“理性”“民主”等觀念建構起來的。彼時的中國正好在時空的雙重維度上為西方的現代性價值觀念提供了一個自我認知與確認的參照物。東方與西方、古老與現代成了絕妙的兩副對子。“‘古今之爭’確立了現代優(yōu)于古代的觀念,確立了西方現代性的時間秩序;‘東西之爭’確立了西方優(yōu)于東方的觀念,確立了西方現代性的空間秩序。”隱藏在共時與歷時雙重對仗中的,是文明之間的尊卑優(yōu)劣秩序。這種秩序所外化的社會表征,是西方話語中的中國形象的轉變:“中國從過去那個被稱頌的文明優(yōu)越的國家變成了一個被鄙夷的停滯、落后、野蠻的專制帝國,西方的中國形象從此便開始黯淡了下去,失去了往日的輝煌。”

      然而,經歷了世界大戰(zhàn)的洗禮、經濟大蕭條的沖擊,西方文明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此時的中國,再次成為西方文明反思自身、想象可能的未來的文化坐標。而美國記者群正是在這種總體性的迷茫與尋找答案的社會文化氛圍下出發(fā),去探索一種未知卻充滿可能性的“另一條道路”。

      他們在尋找什么,又能夠看到什么,就取決于他們經歷了什么,反思了什么。

      首先,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是西方歷史“昨日”與“今日”的界線,“‘昨日’是一個安全、溫馨、繁榮、充滿信心和樂觀精神的世界,‘今日’則是一個滿目瘡痍、頹敗不堪、充滿動亂和絕望情緒的悲觀的世界?!睂Φ谝淮问澜绱髴?zhàn)的反思,使得西方開始質疑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代議民主制。羅素(Bertrand Arthur William Russell)直指代議制本身,戰(zhàn)爭是由“西方政府一手導演的沒有民眾參與的秘密外交”造成的;諾曼·安吉爾(Norman Angell)認為根源在于此前讓西方各國引以為傲的民族主權國家,“國際社會的無政府狀態(tài)……源于民族國家的絕對主權”。西方的自由主義民主政治本身的價值受到質疑。

      其次,從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打擊中喘息過來的西方世界又在十年后遭遇了經濟上的大潰敗。一戰(zhàn)給歐美發(fā)達國家造成了1700億美元的損失,而經濟大蕭條卻造成了2500億美元的損失。始于1929年的經濟危機讓人們在饑餓之余開始對美國自由放任的經濟制度進行反思,尤其是在與大蕭條時代蘇聯的經濟狀況的對比之下,美國人開始用一種新的眼光打量這個社會主義政權。大蕭條期間正值蘇聯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到1932年底,蘇聯的工業(yè)總產值比一戰(zhàn)前增長了334%。此間更有10萬美國人申請移居蘇聯。“一次大戰(zhàn)的發(fā)生,再加上大蕭條的爆發(fā),使自由主義陷入危機,許多人對它喪失信心,不相信它能解決社會面臨的崩潰問題?!迸f問題沒有解決,新問題卻接踵而至。在1930年代,尤其是1933年希特勒成為德國元首后,法西斯恐怖與新的戰(zhàn)爭陰云又籠罩了西方。西方國家在“何以解憂”的歷史憂慮中再一次被迫反思自身,并通過尋找新的文化坐標重新確立自身的意義。

      彼時的中國之于美國來說就是一個新的文化坐標,“另一種可能”。面對自身制度的缺陷,在“末路”憂患意識的驅動下,美國重新開始去了解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東方國度,甚至還出現了有一定官方組織背景的“美國記者團”對中國的集中訪問——開始了又一次書寫中國的“神話”工程。

      因此美國記者們將目光投向中國西北一隅、黃土深處的、與自身制度截然相反的新生政權,就顯得順理成章。不僅“因為在世界各國中,恐怕沒有比紅色中國的情況是更大的謎,更混亂的傳說了”(斯諾語),更因為這個新生的紅色政權,以及中國共產黨所描繪的更加民主、進步、文明的新中國的美好未來,正是一個可以追求的“新的可能”。而這種可能充滿魅力,正如冉冉升起的紅星照耀中華大地。

      至此,我們就能夠對美國記者群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不遠萬里的來到中國的西北角,并用熱情和贊美的筆調來書寫一個共產主義新政權產生出一種超越于現有的中國革命新聞史的述評結論——在這種述評中,這些西方記者被做為中國革命的國際精神支持者被記述和評價——而呼喚出一種“美國社會新聞史”的新理解。這種新的理解需要回歸到當時的美國社會歷史情境中來獲得。在這種新的視野中我們才能夠更完整地理解他們的動機、他們創(chuàng)作的文本和他們的傳播行為。

      注釋:

      ① 胡龍:《試論抗戰(zhàn)時期國際友人對中共形象的建構——以“三S”為代表》,《新西部》,2016年第6期。

      ② 自從1937年中國共產黨進駐延安,延安便成為美國作家群重點關注的城市。但是,美國作家群活動范圍不僅限于延安一城,如《紅星照耀中國》的主要內容是1937年前對保安的采訪。

      ④ 由于編號41的Pyotr Vladimirov和編號65的Peter Vladimirov是同一人,蘇聯人彼得·弗拉基米洛夫,《延安日記》的作者,所以有效人數為144人。崔玉軍:《抗戰(zhàn)時期到訪延安的美國人及其“延安敘事”》,《齊魯學刊》,2017年第5期。

      ⑤ 崔玉軍:《抗戰(zhàn)時期到訪延安的美國人及其“延安敘事”》,《齊魯學刊》,2017年第5期。

      ⑥ 包括:埃德加·斯諾(Edger Snow)、艾格尼絲·史沫特萊(Agnes Smedley)、維克多·基恩(Victor Keen)、海倫·福斯特·斯諾(Helen·Foster·Snow)、厄爾·利夫(Earl Leaf)、菲利普·賈斐(Philip Jaffe)、畢森(T·A·Bisson)、哈多斯·漢森(Haldors·Hanson)、陸茂德(Maud Russell)。

      ⑧ 譚天:《斯諾、毛澤東與〈紅星照耀中國〉》,《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6年第10期。

      ⑨ [新西蘭]路易·艾黎:《對埃德加·斯諾的回憶片段》,載劉力群編:《紀念埃德加·斯諾》,新華出版社1984年版,第56頁。

      ⑩ 胡步芬、陳勇:《〈紅星照耀中國〉的對外傳播途徑與影響研究》,《東華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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