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永慶
(中南民族大學 國家民委少數(shù)民族教育研究基地,湖北·武漢 430074)
南京蒙藏學校是民國時期蒙藏與邊疆教育發(fā)展一個縮影,它是革新蒙藏教育乃至邊疆教育一股不可忽視重要力量。
一是在前身追溯上,認為其前身是中央政治學校附設蒙藏班,如《教育大詞典》詞條中記載:“國立邊疆學校前身是中央政治學校附設蒙藏班,1930年建立”。[1](P74)《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國教育研究》著作中認為:“國立邊疆學校的前身可以追溯到國民黨中央政治學校附屬的蒙藏班”。[2](P396)同時有人認為其前身是中央政治學校蒙藏及華僑特別班,如《南京百年城市史(教育卷)》叢書中認為:“南京國立蒙藏學校前身為附設于中央政治學校的蒙藏及華僑特別班,1930年改為蒙藏班”。[3]《國民政府時期國共兩黨的民族語言政策》文中認為:“國立南京蒙藏學校附設在國民黨中央政治學校之內(nèi),最初是中央政治學校蒙藏及華僑特別班?!盵4]
二是在隸屬問題上。一種認為其隸屬于蒙藏委員會。如《民族詞典》對“蒙藏委員會”有這樣的解釋:“蒙藏委員會下設總務處、蒙事處、藏事處、設計委員會(后改辦事研究會)、蒙藏旬報社及北平、南京蒙藏學校等機構?!盵5](P1135)《蒙藏委員會檔案中的西藏事務》專著中認為:“除了北平,國民政府在其首府南京也設有國立南京蒙藏學校,學校由蒙藏委員會全權管理。”[6]一種認為其隸屬于中央政治學校,在《教育大辭典》中有這樣的詞條:“南京蒙藏學校,隸屬于中央政治學校,是為邊疆民族地區(qū)培養(yǎng)中等學校師資的師范??茖W校。”[1](P254)《甘青藏族現(xiàn)代教育發(fā)展研究》專著中認為:“南京蒙藏學校原為中央政治學校附設的蒙藏班,在朱福南等人倡議下,在九世班禪等人的大力支持下,該班于1933年擴大為蒙藏學校,仍隸屬中央政治學校?!盵7]
三是在辦學性質(zhì)上。主要指南京蒙藏學校的辦學層次,當前對于其辦學性質(zhì)的表述有所不同,如《藏族近現(xiàn)代教育史略》中,將其認為是中等教育性質(zhì),“國民政府在北平和南京先后辦理的中學性質(zhì)的蒙藏學校有2所,即國立北平蒙藏學校和中央政治學校附設的南京蒙藏學校。”[8]在《藏族大辭典》中,將南京蒙藏學校的辦學層次定為“國民政府中央直屬的蒙藏中等學?!?,[9]《甘青藏族現(xiàn)代教育發(fā)展研究》中則認為:“1941年后,南京蒙藏學校改為國立邊疆??茖W校?!盵2](P397)《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國教育研究》則認為南京蒙藏學?!白畛踔晦k有高中、初中及實驗小學,直到1936年才增設高等教育層次的???,……1941年8月,該校脫離中央政校而改歸教育部管轄,按照??凭幹篇毩閲⑦吔畬W?!?。[10]
1927年,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為解決黨務人才嚴重不足的難題,于1927年5月創(chuàng)辦中央黨務學校。1929年6月又改為中央政治學校。[11]隨著國內(nèi)形勢穩(wěn)定下來,蒙藏及華僑學生遠道來京,紛紛請求入校就學,國民政府考慮到海外華僑對國民革命的貢獻,以及蒙藏地區(qū)的落后與教育資源的匱乏,1928年12月,在中央政治學校設立蒙藏及華僑特別班。1929年2月經(jīng)中央復準,由蒙藏委員會與中央僑務委員會報送學生,修業(yè)期限定為兩年以上,第一期共招收43人,[12]學生來自于內(nèi)外蒙古、新疆、青海、西藏及海外華僑,大多為初中或舊制中學畢業(yè),課程開設以政治、管理、教育等相關課程為主,[13]其中蒙藏學生畢業(yè)后分配回到原籍,從事教育與各地區(qū)黨部管理工作。[14]由于中央政治學校成立不久,各方面的教學工作還處在一種篳路藍縷的階段,另外也鑒于蒙藏及華僑特別班的人數(shù)較少,蒙藏及華僑班的教學分散到不同系進行,有關蒙藏及華僑班的史料大多一筆帶過,使得當前一些論述中,誤認為南京蒙藏學校的前身為后來設立的蒙藏班。其實,蒙藏及華僑特別班與后來設立的蒙藏班一脈相承,如后來的蒙藏班主要招收“蒙藏、青海、新疆各地學生”,入學資格為“初級中學肄業(yè)兩年以上”,學生由“蒙藏委員會報送”等方面在很大程度上是對蒙藏與華僑特別班辦學的一種延續(xù),只是在招生人數(shù)得到擴充、班級設置更加具體化、課程設置更加貼近蒙藏地區(qū)的需求,如“本班學額,暫定六十名,分為甲乙二組,即教育行政組與農(nóng)業(yè)行政組來進行授課與培養(yǎng)”。[15]因此,可以認為,南京蒙藏學校是在中央政治學校附設蒙藏及華僑特別班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蒙藏及華僑特別班才是其前身。
中央政治學校是國民黨培養(yǎng)黨務與政治人才的一所學校,自創(chuàng)辦之后一直隸屬于國民黨中央黨部,直到1941年8月,南京蒙藏學校才劃歸教育部辦理,改為教育部隸屬。當前,在南京蒙藏學校的隸屬問題上,大多認為南京蒙藏學校隸屬于蒙藏委員會,這是一種不實的記載,其原因是蒙藏委員會與南京蒙藏學校存在諸多的交集。
一是蒙藏委員會的職能涉及蒙藏教育。民國時期,蒙藏委員會十分重視蒙藏與邊疆教育的發(fā)展,蒙藏委員會所辦理的北平蒙藏學校,也最容易讓我們弄混南京蒙藏學校的隸屬關系。1913年,蒙藏委員會開始辦理國立北平蒙藏學校,招收蒙藏以及邊疆地區(qū)的青年,直至1947年改為教育部辦理前,國立北平蒙藏學校一直是其附設學校。由于蒙藏委員會的性質(zhì)以及兩所學校只有兩字之差,研究者常常混淆二者。其實,在民國時期,為數(shù)眾多的組織與機構有過舉辦蒙藏教育與邊疆教育的經(jīng)歷,如此后的國民黨中央組織部的拉卜楞、松理茂兩所職業(yè)學校,中英庚款委員會辦理的安順黔江中學、西寧河西中學、肅州煌川中學,以及教育部創(chuàng)立的伊盟中學、貴州師范學校、西南師范學校。[16]不同的組織與機構舉辦蒙藏教育與邊疆教育,在一定程度上推動著民國時期蒙藏教育的發(fā)展,但這些組織、機構在發(fā)展蒙藏教育的交集使得我們在辦學的歸屬上極容易出現(xiàn)張冠李戴的不實記載。
二是蒙藏委員會所屬的南京蒙藏學校籌而未設。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不久,國民黨中央全會就頒布了《關于蒙藏之決議案》,國民政府認識到“蒙古、西藏經(jīng)濟與文化之振興,應以實行發(fā)展教育為入手辦法”,而發(fā)展蒙藏教育,建議在“首都設立蒙藏學校,為儲備蒙藏訓政人員及建設人才之機關”,要求“蒙藏委員會根據(jù)施政綱領及實施程序,積極籌劃實施。”[17]此后,蒙藏委員會在與教育部擬定在南京與康定兩地開設蒙藏學校,其中規(guī)定:“校名定為國立南京蒙藏學校,隸屬于蒙藏委員會,主要為蒙藏地區(qū)培養(yǎng)各類人才以及進入高一級學校作準備?!盵18]隨后,蒙藏委員會與教育部共同遞交經(jīng)費預算書,[25]然而此時正值中國內(nèi)外紛爭疊加的多事之秋,蒙藏經(jīng)費未納入到財政預算中,后雖經(jīng)蒙藏委員會多次催促,但一直未能撥發(fā)。最后,經(jīng)國民黨中央經(jīng)過綜合考量,南京蒙藏學校改由中央政治學校舉辦。[19]由此可見,蒙藏委員會擬開設的國立南京蒙藏學校最后轉(zhuǎn)由中央政治學校辦理,這也致使我們弄錯南京蒙藏學校隸屬關系。
三是蒙藏委員會在南京蒙藏學校中承擔了諸多的責任。南京蒙藏學校雖不是蒙藏委員會的隸屬學校,但在南京蒙藏學校的具體辦學中,它作為一個管理蒙藏與邊疆民族事務的機構,擔負著南京蒙藏學校的學生銓選以及辦學中的一些協(xié)調(diào)工作,如為了安排北平蒙藏學校以及東北失學學生入學,再三函請中央政治學校擴充蒙藏班,“貴校蒙藏班學額一案,前經(jīng)本會函準中央秘書處陳奉常務委員批交,貴校核辦,當經(jīng)轉(zhuǎn)達查照,……查照前案,迅予籌劃進行,以期早日實現(xiàn),茲派本會蒙事處長巴文峻前往并希賜予接洽?!盵20]在實際上,蒙藏委員會為了蒙藏學生入學南京蒙藏學校,做了諸多的工作。蒙藏委員會不論是在招考人員的接待,還是學籍證明,考試的組織,可謂是事無巨細,積極配合。如果僅從表面文字上看,不進行通盤考察的話,很可能得出南京蒙藏學校隸屬于蒙藏委員會的結論。
南京蒙藏學校經(jīng)歷了中央政治學校蒙藏及華僑特別班、蒙藏班、蒙藏學校、邊疆學校、國立邊疆學校等不同的發(fā)展階段。隨著南京蒙藏學校的不斷更名,學校的辦學性質(zhì)也發(fā)生著變化,我們簡單將其歸為中學層次或?qū)?茖哟味加惺H。
1928年12月,中央政治學校蒙藏及華僑特別班開辦,經(jīng)過2年多的學習,于1931年6月畢業(yè)。關于其辦學層次,當時中央政治學校章程有這樣的規(guī)定:“大學部及專修部招收高級中學或同等學校畢業(yè)生,大學部修學年限為四年,專修部修業(yè)年限為二年或三年。”[1](P11)由此可知,中央政治學校蒙藏及華僑班應該為專科層次。1930年11月,蒙藏及華僑特別班改為蒙藏班與華僑班,分開教學,其中蒙藏班“學額暫定六十名,分為甲乙二組,修業(yè)年限甲組二年,乙組三年,甲組入學需在舊制中學或同等學校畢業(yè),乙組在初級中學肄業(yè)二年以上,年齡在十八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21]此時,蒙藏班分為教育行政組與農(nóng)業(yè)行政組,修業(yè)年限均為三年,共招收了兩期,從上面的入學年齡、學歷要求以及專業(yè)設置上看,中央政治學校附設蒙藏班此時也應該是??菩再|(zhì)。
1933年2月,中央政治學校附設蒙藏班改組為蒙藏學校,學校的性質(zhì)也隨之發(fā)生改變,據(jù)《中央政治學校附設蒙藏學校章程》中該校設專修部與中學部,專修部暫設教育自治科、農(nóng)林畜牧科,中學部分設高初兩級。其中專修部主要招收高中畢業(yè)或同等學力;高中班主要招收初中畢業(yè)學生,初中班主要招收小學畢業(yè)學生;補習班為不能入專修班或中學班的學生而開設。[22]而在實際辦學過程中,中央政治學校附設蒙藏學校中學部開設有高中班、初中班、師范科、衛(wèi)生科、畜牧科。在這里,職業(yè)科相當于我們現(xiàn)在的職業(yè)中學,主要適應不同發(fā)展水平學生的需要。因此,在中央政治學校附設蒙藏學校這一時期,辦學層次主要以中學教育為主。1936年9月,學校為滿足邊疆教育發(fā)展起見,增設師范與蒙藏語文專修科,修業(yè)年限為2年,其中師范專修科分文、理兩組,文科組注重國文、歷史、地理等科;理科組注重算學、物理、化學等科。[23]該專修科共招生3期,1940年7月第3期畢業(yè)而停辦,總共畢業(yè)人數(shù)只有49人。[24]由于專修科招生的時間相對而言較短,人數(shù)也較少,只是作為學校的一種附帶的培養(yǎng),根據(jù)蒙藏地區(qū)的現(xiàn)實需求而設立,整個學校的基礎還是以中學部為主,兼辦??茖哟蔚慕逃?。
1941年8月,中央政治學校附設邊疆學校劃歸教育部辦理,改為國立邊疆學校,在保留舊有各部之外,鑒于邊疆師資需要,特增設兩年制師范專修文科組一班與五年制師范文理組二班,其中,兩年制師范專修科招收邊地高中畢業(yè)、曾任中小學教師者,加以訓練;五年制師范文理組招收邊地初中畢業(yè)生或內(nèi)地初中畢業(yè)生有志往邊地服務者。1943年9月后,兩年制師專停招。到1948年9月,國立邊疆學校有五年制一年級一班,二年級文理組兩班,三年級文理組兩班,四年級文理組兩班,五年級文理組兩班,初中二、三年級各一班,共十一學級。[25]從學校的招生以及在學情況可以看出,國立邊疆學校性質(zhì)以專科性質(zhì)為主,相當于當前五年一貫制師范學校,主要為邊疆地區(qū)培養(yǎng)中等學校教師。
當前,在南京蒙藏學校辦學上出現(xiàn)諸多誤述,其根源一是由于南京國民政府初期,面對蒙藏經(jīng)費的困難,蒙藏教育推進經(jīng)歷各種曲折,使得不同的組織與機構舉辦蒙藏教育,但他們之間的交集使得我們在辦學的稱謂、歸屬以及時間事件上容易弄錯、弄混。二是資料的整理與匯編給研究者一種誤導。受當時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當前有關民國時期蒙藏教育史料大多為一種碎片化、摘要式的整理,這導致后來的研究者在南京蒙藏學校的表述上斷章取義,以訛傳訛。三是受制于研究者的關注程度。當前,研究者較多關注漢民族教育發(fā)展的歷史,而忽視對蒙藏教育的研究,致使蒙藏教育在一些簡單的描述上錯誤百出,長期得不到糾正。為了更好地開展南京蒙藏學校的研究,筆者認為應該在加大資料整理的力度基礎上,進一步拓寬南京蒙藏學校的研究。只有這樣,我們的南京蒙藏學校的研究才真正深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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