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忠寶, 劉煥明
(江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江蘇 無錫 214122)
近代以來,中華民族在救亡圖存的運動中,一些先進的中國人一度把目光轉向西方尋求救國救民的道路,借鑒西方民主和自由的理論,在中國先后發(fā)起了資產階級改良運動和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試圖在中國建立起與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一樣的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然而,這條路最終失敗了。究其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但有一點顯然不能忽視:西方列強不愿意看到中國實現民族獨立和國家富強;而如果不能實現民族的真正獨立自主,那么,國富民強、人民當家做主也就無從談起。換句話說,只有實現了真正的民族獨立,才能夠實現真正的人民幸福。
考察近代資本主義的發(fā)展歷史不難發(fā)現,披著民主外衣的資本主義列強,一面擴展自己的殖民范圍,一面推銷著西式民主。其結果是,后發(fā)型國家由于無法實現真正的民族獨立,自然無法實現真正的民主。
人們通常認為,民主與經濟之間似乎并沒有太緊密的聯系。正如美國著名政治學者弗朗西斯·福山所說,民主與經濟增長之間本身并沒有太多的關系,但福山同時又承認,一些國家的經濟發(fā)展對其原有的民主認識框架形成了巨大的挑戰(zhàn),尤其是中國。[1]56的確,不管西方人愿不愿意,中國的崛起都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中國的這種崛起,在經濟上體現得最為明顯。2012年暢銷書《歷史的軌跡——中國共產黨為什么能?》對此有過詳盡的數據說明:“從1978年到2008年的30年中,中國的GDP年均增長率高達9.8%。2009年,中國人均GDP達到3000多美元,兩億人口脫離了貧困線,積累了世界第一的外匯儲備。2010年,在經濟總量上,中國首次超過了世界經濟強國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世界驚呼中國創(chuàng)造出了經濟發(fā)展的‘中國速度’,美國《時代》周刊形容這是‘一個新王朝的開始’?!盵2]中國近年來的高速發(fā)展,讓世界重新認識了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大國。
那么,民主政治建設,到底和經濟發(fā)展有什么關系呢?或者說,一個國家的經濟發(fā)展在多大程度上對其民主政治建設產生影響呢?
顧名思義,民主的字面意思即人民當家作主,而要真正做到讓人民當家做主,僅有民主建設是不夠的,必須同時推進民生建設。改善民生是民主建設的重要前提,盡管“民主建設”更側重政治視角,“民生建設”更側重經濟視角。無論從歷史還是從現實來看,可以說,經濟獨立是實現民主的重要前提。通過加強民主政治建設,人民能夠實現自我管理和自我治理;而通過推進民生建設,人民可以實現自立自強。
以經濟的方式來獲得民主的思想,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曾有過經典的論述。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曾經明確提出,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無產階級上升為統(tǒng)治階級,爭得民主。[3]52通過政治統(tǒng)治的手段,無產階級從資產階級手中奪取了社會的全部資本;而要實現增加社會生產力的目標,無產階級就必須采取強制手段改變所有權以及資產階級的生產關系。這里面實際上包含著一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邏輯:傳統(tǒng)生產是在勞動者與生產資料根本一致性的前提下開展的,而現代化生產則將上述二者分離。也就是說,現代生產與傳統(tǒng)生產的根本區(qū)別在于勞動者與生產資料的關系?,F代生產的這種分離導致了物“反客為主”,實現了對人的統(tǒng)治,實際上也就是資本對人的壓制、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壓迫。馬克思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還以“物的依賴”進行了更為細致的分析。
從馬克思主義的理論邏輯來看,個體的自主與獨立固然是現代民主發(fā)展的基礎,但人與物的分離以及由此產生的物對人的統(tǒng)治,即資本對人的統(tǒng)治,使得獨立個體在經濟與社會中的自主性很快就在異化勞動中消失殆盡;與此相應,以個體自由發(fā)展為取向的現代民主也就失去了本質意義。因此,馬克思主義認為,必須改變人與物的關系,結束勞動者與生產資料分離的局面,使勞動者作為社會力量整體占有生產資料,只有這樣,個體的獨立和自由才能在經濟與社會領域中獲得實現的基礎。[4]
按照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進路,在現代市場經濟條件下,所謂的民主與民生是無法直接從人民出發(fā)的,都只能是維護統(tǒng)治階級利益的一種形式。只有將統(tǒng)治階級的生產資料歸還到人民手中,以全社會集體占有的方式組織生產,才能真正結束物對人的統(tǒng)治,使人民真正成為國家的統(tǒng)治者和治理者。從這個邏輯出發(fā),中國共產黨在建國后一方面大力發(fā)展生產力,同時進行所有制的社會主義制度改造,其目的正是要在經濟和政治雙重維度解放廣大人民。簡言之,以民生,促民主。由此可見,公有制是人民民主最基本、最關鍵的經濟基礎;失去了這個經濟基礎,人民民主就蕩然無存。
當前,一些人依據新自由主義的時髦原理,致力于改變中國的所有制結構,搞垮中國的國有經濟,他們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以“反壟斷”的名義來誤導群眾、蠱惑人心,進而讓人們敵視、削弱國企,以“權貴資本主義”的罪名來羞辱國有經濟,聲討國有企業(yè)。眾所周知,所謂壟斷即指在資本主義發(fā)展過程中,通過“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恃強凌弱、弱肉強食的過程。資本主義的生產從自由競爭過渡到集中,集中到一定程度即為壟斷。然而,反觀中國的國有經濟,其演變歷程則有著根本的差異。至少從發(fā)生學的視角來看,中國的國有經濟并未經歷從自由競爭到集中、再到壟斷的過程。顯然,指控中國的國有企業(yè)是壟斷企業(yè)、壟斷行業(yè),缺少根據。
很多人之所以妖魔化中國的國有企業(yè),是因為他們認為國企效率普遍低下,目前處于生存困境之中;即便有個別國有企業(yè)效率高,也是因為沾了壟斷的光和權貴的光。事實果真如此嗎?考察中國國有企業(yè)的發(fā)展歷程不難看出,國企出現困境是在改革進程中過度市場化、私有化導致的。必須看到,國企和私企的價值目標存在著根本的差異,相應地,二者也面對著不同的稅收政策和市場競爭境遇。國企必須將大部分利潤義務地上繳給國家,這一政策必然導致其在與私企的競爭中一開始就處于不利地位。再加上國企的負擔超重,前有老職工,后有小社會,被捆綁著的一條大蟲,如何能夠像小泥鰍一樣靈活?但是,只要公平競爭的市場環(huán)境一旦形成,國企的活力一樣會盡得顯現。西方經濟學一味地強調“明晰產權一抓就靈”,流行的抓大放小企業(yè)改制,廠長持大股,產權是明晰了,職工的主人公主體地位卻不清晰了。如果你是職工,你會有積極性嗎?大家沒有積極性,企業(yè)能搞好嗎?更要命的是,借著改制的機會,那些真正虧損的國企無人問津,那些效益好的、職工尚可吃飯的國有企業(yè)的產權先被廠長們、地方豪紳們“明晰”了。[5]簡言之,有人把國企妖魔化的目的是為了私有化,而私有化必然導致國家經濟無法真正實現獨立自主。
國有經濟是中國國民經濟的支柱,是推進國家現代化、保障人民共同利益的重要力量。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與西方式民主的一個重要區(qū)別還在于,中國的人民民主一方面要在“集體”意義上使人民真正成為國家的主人,還要在“個體”意義上追求每個社會個體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這一價值追求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的邏輯起點,也是最終歸宿。
從人民真正掌握國家權力的需求出發(fā),馬克思和恩格斯認為應該“把資本變?yōu)楣驳摹儆谏鐣w成員的集體財產”,從而改變其所有制的社會性質,使其失去“它的階級性”;與此同時,從促進和保障每個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出發(fā),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公有制并不意味著“把個人財產變?yōu)樯鐣敭a”,相反,要保障個人財產,并使其能夠自主而平等地發(fā)揮作用。[3]46
基于這一邏輯思路,以中國共產黨人為代表的馬克思主義者主張在堅持公有制的基礎上,大力鼓勵、支持、引導非公經濟的發(fā)展,顯然是符合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立場的。這一經濟舉措也為中國的人民民主理論提供了客觀上的保障。
在中國的政治文化背景下,這種價值取向背后的政策動機是雙重的:一是讓人民民主在中國得以確立和鞏固;二是讓廣大人民過上富裕而幸福的生活。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唯一的執(zhí)政黨,其他黨派是參政黨。其民主政治建設的思路不是西方的分權模式,而是一種體現人民主權的模式。其中,實現經濟快速發(fā)展,社會繁榮穩(wěn)定,是保障人民主權的重要前提。因為,只有實現經濟和政治的良性互動,才能從根本上保證人民主體地位的實現。
中國共產黨致力于實現的人民民主是一種全面的民主,其不僅要求實現政治上的民主權利,而且要求實現人民在經濟、文化、社會生活方面的民主權利。從國家制定政策和規(guī)劃來看,中國共產黨能夠不受黨派競爭、意識形態(tài)等因素影響,制定長期的發(fā)展規(guī)劃,并竭力協調好經濟社會發(fā)展與黨風廉政建設之間的關系。
與西方各政黨不同,中國共產黨可以制定國家長遠規(guī)劃,并保持政策的長期穩(wěn)定,不會受到政黨更替的影響,而不同政黨的立場和意識形態(tài)往往相左。中國共產黨長期執(zhí)政是實現經濟社會平穩(wěn)發(fā)展的重要前提,同時也是政治民主化的客觀保障。畢竟,過于頻繁的政策搖擺,無疑會對社會經濟的穩(wěn)定產生不同程度的損害,有時甚至會影響到社會的發(fā)展與穩(wěn)定。只有立足民生,實現經濟與政治的良性互動,方能從根本上推進中國特色民主化的進程。
回顧近代以來中華民族的歷史,不難發(fā)現,實現和發(fā)展人民民主經歷了一段極其艱辛的苦難歷程。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華民族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政治獨立,在此基礎上,進行了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的曲折探索,為中華民族崛起和中國人民真正當家做主,提供了客觀上的保障。
自近代以降,很多志士仁人都滿懷熱忱,試圖在中國實踐民主。先是康有為、梁啟超等中國先進的知識分子,開始尋找救國出路,試圖變法維新,實行君主立憲制度,結果以失敗告終。緊接著是孫中山先生領導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專制政府,歷史自此進入中華民國時代??陀^地看,孫中山先生領導的辛亥革命由于推翻了在中國存在了上千年的封建專制,因而具有巨大的歷史進步;但同時必須看到,中國當時的客觀歷史條件已經決定了帝國主義列強是不允許中國學習西方式的資產階級民主制度、真正走上獨立自主的強國之路的。以蔣介石為代表的孫中山的繼承者們,非但沒有進一步推進民主的步伐,反而愈加專制和獨裁,舊中國的人民苦不堪言,民不聊生,民主進程一度出現了倒退。
自此,完成救亡圖存任務、實現國家政治獨立的任務落在了中國共產黨的肩上?!笆赂锩宦暸陧懀o我們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十月革命幫助了全世界的也幫助了中國的先進分子,用無產階級的宇宙觀作為觀察國家命運的工具,重新考慮自己的問題?!盵6]正如毛澤東所說,十月革命之后,中國的知識分子真正掌握到了最先進的思想武器——馬克思主義。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更是將先進的理論與先進的階級結合起來,中國的民主政治實踐有了思想武器、階級基礎和政黨領導。中國共產黨建黨90多年來的歷史,實際上也就是一部馬克思主義人民民主由理論到實踐的歷史??梢哉f,中國共產黨走過的革命道路,就是一條全心全意依靠人民并真正為實現人民根本利益而奮斗的人民民主之路。
盡管在建設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進程中,我們總是受到來自多方面的外力干涉,但我們依然能夠做到獨立自主地建設社會主義民主政治。1955年1月28日,毛澤東在同芬蘭首任駐華大使孫世敦的談話中就明確提出,盡管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處處威脅中國,但“原子彈嚇不倒中國人民”,“第一,我們不要戰(zhàn)爭;第二,如果有人侵略我們,我們就予以堅決回擊”。[7]同年7月14日,在同兩位拉丁美洲人士談話中,毛澤東更是提出了“美帝國主義是紙老虎”的論斷。他號召廣大亞非拉國家人民,要努力爭得真正的政治獨立和民族解放,使人民不再受壓迫,真正實現當家做主。
按照美國學者亨廷頓的考察,人類迄今為止經歷了三次民主化的浪潮,同時也經歷了兩次民主化回潮,而這兩次民主化的回潮就是多國民主政體先后集中崩潰的時期。[8]亨廷頓把民主化浪潮和回潮的大致時段總結如下:第一次民主化浪潮開始于1828年,到1926年終止;第二次民主化浪潮開始于1943年,到1962年終止;第三次民主化浪潮開始于1975年,目前總體還在進行當中。
兩次民主化回潮的時間分別是:第一次,1922年到1942年;第二次,1958年到1975年。亨廷頓認為,第一次民主化回潮的背景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后,新興的民主國家,很多都在隨后的艱難時世中遭遇了重大危機。第二次民主化回潮,似乎有點出人意料。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西方政治學界起初對擺脫了戰(zhàn)爭陰影或殖民統(tǒng)治的新興國家的政治經濟發(fā)展持有非常樂觀的預期,但是隨后的事實,讓很多研究比較政治學和政治發(fā)展的學者們大跌眼鏡。從20世紀50年代末期開始,很多拉美、亞洲、非洲國家開始紛紛向威權轉型。據統(tǒng)計,從1962年的秘魯開始,到1973年的智利,幾乎所有重要國家都發(fā)生了民主崩潰。在亞洲,巴基斯坦、韓國、印度尼西亞、菲律賓等新興國家的民主政體也很快崩潰了。在非洲,除了博茨瓦納一個國家,凡是在1956年到1970年間獨立的國家并建立民主政體的,不久之后,全部變成了威權國家,其中的典型例子就是非洲人口最多的國家尼日利亞。
由此可見,前兩次民主化浪潮之后,均出現了民主化的回潮。那么,1974年開始的第三波民主化浪潮,是否也會伴隨著民主化的回潮呢?亨廷頓認為是完全有可能的。1974年至2006年間,全球總共發(fā)生了20次左右民主政體的崩潰,而且自2000年之后,新興民主國家出現民主崩潰的概率正逐年增加。
為什么會出現民主化的回潮呢?或者說,為什么民主政體建立后,又發(fā)生了崩潰呢?據學者包剛升的考察,已有研究主要從以下三個視角進行:第一,貧富差距的激烈沖突容易導致民主政體的崩潰;第二,經濟原因,這種解釋把經濟發(fā)展、經濟穩(wěn)定或經濟績效作為主要變量;第三,涉及到民主國家內部的社會分裂。[9]客觀說來,上述學者的研究和分析基本上能夠解釋民主政體何以崩潰,但如果從更為宏觀的視角來看,實際上,其崩潰的背后隱藏著更為根本的原因,即政治獨立的因素。
縱觀這三次民主化浪潮,基本上都與經濟全球化息息相關,而在經濟全球化趨勢的背后,中心國家對邊緣國家以及半邊緣國家的控制,或者說邊緣國家、半邊緣國家對中心國家的依附,越發(fā)增強。這種依附不僅表現為經濟依附,同時也表現為政治依附,甚至表現為社會心理的依附。試想,一個國家或地區(qū),如果政治上無法實現真正的獨立,那么,其民主政治的建立以及穩(wěn)定,就很成問題。非洲的尼日利亞的民主政體之所以崩潰,固然有族群沖突、選民分裂等因素,但其長期被殖民導致的經濟依附和政治依附,才是其民主政治無法持久的更為重要的原因。拉丁美洲的智利,之所以出現嚴重的階級沖突,進而導致民主政體失敗,顯然也與其長期被殖民(過于依附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有關。至于亞洲的印度、菲律賓,其道理更是如此。
顯然,作為后發(fā)型的國家,要想實現現代化,建立現代化的民主政體,就必須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政治獨立。難怪美國學者福山近些年來不斷修正自己的觀點,大有否定掉其“歷史終結論”之意,而大談特談“強勢政府”對于后發(fā)型國家實現政治現代化的重要意義。福山所說的“強勢政府”,實際上就是要求后發(fā)型國家擺脫對發(fā)達國家或所謂“中心國家”的依附或依賴。
以我國的臺灣地區(qū)為例,臺灣曾經是“亞洲四小龍”,但其經濟類型屬于典型的“依附型經濟”,至今依然如此。臺灣經濟上的不獨立,也直接導致其政治上處于對美國和日本的依附地位。仔細分析不難發(fā)現,其實正是這種“政治依附性”與“島民性格”對臺灣民主政治造成許多亂象,形成了瓶頸制約。
除了對美國的依附之外,臺灣對日本的依附更是十分明顯。由于臺灣之于日本的重要地位,幾十年來,日本右翼勢力始終沒有放棄對臺灣的種種攻勢。而臺灣島內的一些臺獨分子,也趁機心領神會地依靠和依附日本,甚至把日本作為其大本營、大后方。
關于臺灣對日本的依附,還有更為重要的歷史原因。眾所周知,自1895年之后,臺灣就淪為日本的殖民地。可以說,日本對臺灣50多年的殖民統(tǒng)治,一方面在戰(zhàn)后使日本右翼勢力的內心深處滋生出濃厚的“臺灣情結”;另一方面,也在臺灣島內豢養(yǎng)出一批滿腦子“皇民意識”和具有濃厚“日本情結”的臺獨分子。[10]換句話說,臺灣地區(qū)的民主政治特征,與其他一些后發(fā)型國家有著本質上的共同之處,即歷史上的被殖民,導致現如今處于依附地位。進一步說,政治上的依附性,即政治上未能完全獨立自主,自然無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民主政治。看看臺灣當下民主政治的各種亂象(族群對立嚴重、國家認同危機、公民文化不足等等),問題就一目了然了。
1978年底,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勝利召開,自此,中國進入了改革開放的新時期,中國的民主政治建設也由此進入到了全新的時代。十年“文革”期間,民主法治遭到破壞,反思這段歷史,鄧小平同志曾意味深長地指出:“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就沒有社會主義的現代化?!盵11]158新時期,在大力發(fā)展經濟、恢復國民生產的同時,必須通過政治體制改革,逐步完善社會主義民主法治。
那么,新時期到底如何看待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的問題呢?鄧小平指出:“社會主義道路、無產階級專政、共產黨的領導、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都同民主問題有關。什么是中國人民今天需要的民主呢?中國人民今天所需要的民主,只能是社會主義民主或稱人民民主,而不是資產階級的個人主義的民主。人民的民主對敵人的專政分不開,同民主基礎上的集中也分不開。……如果離開四項基本原則,抽象地空談民主,那就必然會造成極端民主化和無政府主義的嚴重泛濫,造成安定團結政治局面的徹底破壞,造成四個現代化的徹底失敗?!袊蛯⒅匦孪萦诨靵y、分裂、倒退和黑暗,中國人民就將失去一切希望?!盵11]176鄧小平在此不僅強調了社會主義建設中民主問題的重要意義,同時將社會主義民主理解為“對人民的民主和對敵人的專政”,實際上也是對國家獨立之于民主建設重要作用的強調。
所謂思想獨立即是說,要有自己的話語體系,掌握自己的話語權;體現在民主政治建設上,即要求不能完全迷信西方民主的話語。須知,民主不是一元,而是多元的;西式民主不是民主的唯一模式;要在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框架中,著重突出符合中國國情的民主模式和理論。要想使中國的民主道路或中國的民主模式保持強大的生命力,就必須堅持理論自信、道路自信和制度自信,保持自身思想、體系、學說的獨立性。
說到民主,在當下中國的思想界可謂是一個時髦的范疇。但究竟如何看待民主,不同人的理解可謂大相徑庭。學者楊光斌將中國思想界對民主的認識,概括為兩種落差,叫“一高一低,一多一少”:民主觀念的普及度非常高,民主制度的實施度相對低;民主的口號非常多,民主理論研究非常少。[12]
一方面,在民主理論與民主實踐之間,存在著世界性的普遍主義與中國人的實用主義之間的張力。在中國,說到民主,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關于民主的認識??梢哉f,“民主”的理論和觀念在中國的知名度和普及度很高。然而,事情的另一面卻是,如果進一步追問人們心目中的民主到底是什么的時候,很多人的理解則過于簡單甚至片面。有人說,民主就是一人一票;有人則認為,中國的民主不應該照搬他國模式,而必須堅持走自己的路。但獨特的中國民主模式到底包括哪些內容,很少有人能夠說得清。
對民主概念的澄清,將有助于中國執(zhí)政者、學者以及民眾增強自信。在這方面,國外一些學者倒是較為客觀公正。哈佛大學的托尼·賽奇教授就曾經指出:“我想強調,中國不能照搬別國的制度模式。每一個國家應找到他們自己的路。中國的民主和美國的民主不一樣,與日本的民主也不一樣。這些都是在各國的歷史發(fā)展中形成的。如果看中國的未來,必須了解中國的歷史、中國的文化和中國的傳統(tǒng)?!袊泛椭袊伯a黨自身的歷史中都有很多好的治理方法,要學習過去的一些經驗。學美國沒什么意思,……學美國的政治體制,我覺得不是特別有意思,因為中國得找到自己的道路?!盵1]155-156不難看出,對于現在的中國民主進程而言,當務之急是總結革命與建設時期的歷史經驗,盡快建構具有中國特色實質內容的民主話語。
中國在發(fā)展和崛起的過程中,總是伴隨著不斷的爭議和質疑,即西方人在話語權上對我們的高壓攻勢。如何建構強勢的中國話語,實現思想獨立,也是中國民主建設的重要內容。
中華民族是愛好和諧、和平的民族,中國共產黨人多年來也一直采取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遺憾的是,盡管新中國在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等方面取得了長足的發(fā)展和進步,但還是有一些西方人總是戴著有色眼鏡看待中國。他們總是習慣性地發(fā)問:中國為什么沒有人權?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為何陷入停滯?中國何時能夠從一個威權國家變成民主國家?如此等等。提出這些問題的人似乎忽略了很多客觀事實:中國目前是世界上經濟發(fā)展最快的國家之一,是綜合實力提高最快的國家之一,是民眾生活水平提高最快的國家之一,等等。張維為教授對此有過經典的評論:西方意識形態(tài)主導的媒體充滿了對中國的偏見和負面報道,背后是許多西方人盲目的政治自信,是“歷史終結論”的影子還在作怪,所以我們要點破西方話語,要解構西方話語,要指出這種話語的不智和荒謬之處,同時我們還要建構中國自己的話語體系,把中國的事情說清楚,對國人說清楚,對世界說清楚。[13]131-132
2009年,時任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同志在訪問墨西哥時,曾經對西方的話語霸權有過精辟而有力的回擊:“有些吃飽了沒事干的外國人,對我們的事情指手畫腳。中國一不輸出革命,二不輸出饑餓和貧困,三不去折騰你們,還有什么好說的?!盵14]習近平同志的這段精彩論斷,再一次昭示我們的外交方針:既要“韜光養(yǎng)晦”,同時還要“有所作為”。
今天中國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世界老二”,并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成為世界最大的經濟體。然而,“世界老二”不好當。美國已經扳倒了兩個“世界老二”,先是蘇聯,后是日本。前者與美國的意識形態(tài)是對立的,后者與美國的意識形態(tài)是接軌的,但美國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自己變成“世界老二”,它很害怕失去“世界老大”的位置。從這些年美國的各種戰(zhàn)略部署來看,它已經加緊了對中國的各種“制衡”。隨著中美硬實力差距的縮小,它已經越來越多地使用軟實力來牽制和阻礙中國的崛起。
1.內部制衡和話語制衡
按照復旦大學張維為教授的觀點,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目前在民主話語方面,采取兩種制衡的辦法應對中國的崛起,即“內部制衡”和“話語制衡”。所謂“內部制衡”就是通過在中國培養(yǎng)一批異見分子來直接對抗中國的主流話語,這其中包括“藏獨”、“疆獨”、“臺獨”、“港獨”等勢力,以及各類親西方的公共知識分子群體等。而所謂“話語制衡”,就是通過輿論的攻勢,以西方的民主、憲政理論為武器開展各種攻勢,達到瓦解中國人心的目的。[13]132-133美國的政治文化中沒有“與人為善”的觀念,只要有利于美國的利益,“與人為惡”將是常態(tài)。在美國硬實力持續(xù)下降的同時,美國加強了軟實力的攻勢,對此我們要有清醒的估計和認識,絕不能以自己一廂情愿的美好愿望來代替堅定有力的反制措施。
客觀看來,目前美國的這種“內部制衡”和“話語制衡”的策略已經收到了較為明顯的成效。盡管中國在很多硬實力方面已經取得了顯著的成績,但一些受到西方話語影響的中國人,卻始終沒有停止發(fā)出唱衰中國的聲音,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導致相當多的中國知識界人士和媒體界人士處處以美國模式馬首是瞻。這種對美國模式的頂禮膜拜使他們敵視和詆毀中國所取得的一切成績。對于中國存在的問題,他們要上綱上線,一切都是制度問題,最好是拆了“故宮”建“白宮”。他們硬是把一個世界上崛起最快、人民生活改善最多的國家描述得一片漆黑,這不公道,當然也不得人心。對于美國和西方存在的大量問題,他們則幫著文過飾非。
2.從解決“挨餓”、“挨打”到解決“挨罵”
自近代以來,中國竟有長達一個世紀的時期任人宰割,處于被動挨打的境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綜合國力得到極大提升,真正實現了獨立自主,摘掉了東亞病夫的帽子,解決了“挨餓”和“挨打”的問題。
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如今的中國,盡管硬實力得到了極大的提高,但軟實力的建設依然任重道遠。尤其是在話語權建設方面,我們始終處于被動地位,時不時就會被西方國家拿來批判一番。中華民族要想真正崛起,離不開軟實力的建設,離不開話語權的建設。換句話說,沒有話語權是無法真正崛起的,因為沒有自己的話語,即使是自己做對的事情,也會被看作是做錯的,或者是過渡階段的,最終要轉到西方模式,盡管西方模式早已處在重重危機之中??梢詫⒅袊斍暗倪@種軟硬實力之間的矛盾,比作“挨餓”、“挨打”與“挨罵”之間的矛盾。解決了“挨餓”和“挨打”的硬實力的問題之后,必須抓準時機,迎頭趕上,建立起屬于自己的話語體系來。尤其在民主建設方面,我們決不能一味地囿于西方式民主的框架,以一種所謂“普世價值”的眼光來推進中國的民主建設。須知,每個國家的歷史不同、國情不同,文化特征等方面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顯然無法直接照抄照搬。西方式民主的優(yōu)勢,我們當然要學習,但其弊端我們也必須保持清醒的認識。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在話語權建設方面占據主動地位,進而為中國特色民主政治建設提供理論上的指引。
3.構建中國話語體系的民主理念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們的民主政治建設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當然也付出過較為慘痛的代價。正反兩方面的經驗告訴我們,民主政治建設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必須對其長期性和艱巨性有著充分的認識。中國的民主政治建設,當務之急是盡快構建中國話語體系的民主理念。
客觀看來,當前我們的民主政治建設已經有一些屬于自己的話語體系,從毛澤東的人民民主專政理論,到鄧小平對民主集中制的經典論述;從江澤民同志時期提出的“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到“以人為本”的科學發(fā)展觀理論。這些理論都是對中國特色民主實踐的理論升華和概括總結。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發(fā)表了一系列重要講話,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理論作了深入、細致的闡釋。2014年9月21日,在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成立65周年大會上,習近平同志著重談到了社會主義推進協商民主的重要意義,他指出:“民主不是裝飾品,不是用來做擺設的,而是要用來解決人民要解決的問題。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應該是實實在在、而不是做樣子的,應該是全方位的、而不是局限在某個方面的,應該是全國上上下下都要做的、而不是局限在某一級的?!?/p>
不難看出,民主理念的發(fā)展不應該是從理論到理論,而應當是從實踐到理論。中國發(fā)展取得的成績,不僅表明市場經濟發(fā)展模式是多元的而不是一元的,同時也表明,民主政治模式的發(fā)展也不是一元的,而是多元的。一方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是馬克思主義民主理論在中國的進一步實踐和發(fā)展,但并不意味著要采取“原教旨主義”的方式徹底回到馬克思主義的本本,這種教條主義的做法早就被毛澤東所批判過;另一方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要充分借鑒西方式民主的成功經驗,但借鑒不等于照搬。西方的民主模式既有合理性,也存在著諸多弊端,這就要求中國在借鑒西方經驗的同時,必須正視其不足,并結合本國實際發(fā)展具有中國特色的民主政治。
實踐表明,中國不應該也沒必要做西方話語的“傳聲筒”,中國特色民主政治模式日益顯現出巨大優(yōu)勢,如中國共產黨代表群體的廣泛性、出色的人才選拔和培養(yǎng)機制,以及能夠制定國家發(fā)展的長期規(guī)劃等。中國完善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關鍵在黨,推進“讓人民起來監(jiān)督政府”是根本,此外還應加強法治建設,推進國家治理體系法治化。我們并不否認中國的民主政治建設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正如中國的經濟崛起一樣,中國的民主政治的實踐要想更進一步,就離不開自身民主話語的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