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超
我的戰(zhàn)友叫陽洋,太陽的陽,洋洋得意的洋,上海人哦。
陽洋長得漂亮。部隊有句話,上海兵嬌,北京兵刁,廣東兵愛燒包。陽洋是上海人,卻一點也不嬌氣。在通訊報道學(xué)習(xí)班里,就她一個女兵,從來不讓男兵照顧。下連隊采訪,五六個人擠在吉普車?yán)?,顛簸幾十公里,陽洋暈車,下了車就大口地吐,用手帕擦擦嘴,上車?yán)^續(xù)走。
初冬時節(jié),很冷了。我和陽洋騎了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去碼頭,采訪一個剛從軍校畢業(yè)的副艦長。采訪完回到通訊組都過了開飯的時間。正吃著戰(zhàn)友給打回來的飯,陽洋忽然問,那個艦長是第幾次出海遇到了風(fēng)暴?
我也記不得了,說,就寫有一次,意思到了就行了。
陽洋認真地說,那不行,我得再去核實一下。
她騎上自行車就走了。
天黑下來,天空中飄起雪花。我站在營區(qū)的門口,等著陽洋。
昏暗的路燈下,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由遠而近,陽洋推著自行車,身上堆滿了雪花,見到我她興奮地喊,清楚了清楚了,他是第三次出海遇到了風(fēng)暴。
陽洋的臉凍得紅撲撲的,她忽然悄悄地說,為了我的辛苦,是不是該來個革命戰(zhàn)友式的擁抱?
在部隊可是男女兵授受不親啊,我只是緊緊握著陽洋的手。
陽洋笑了,說,你真沒勁啊。
傍晚的海邊,寧靜安詳,沙灘上留下我和陽洋散步的腳印。
陽洋說,我要退伍了,回老家上海嘉定。上海有很多好吃好玩的,有機會來上海找我哦。
陽洋退伍,去了嘉定的一家電子設(shè)備廠。她來信介紹嘉定的秋霞圃和南翔的古漪園,孔廟,匯龍?zhí)?,法華塔,字里行間都能感受到她流露出的自豪。
我退伍時,給陽洋寫了封信,說你把家鄉(xiāng)描繪得那么好,我要去你的城市看一看。
乘船到達上海是早晨五點鐘,黃浦江還沉睡在薄薄的晨霧中。我步出碼頭,見到了笑容滿面的陽洋。一身便裝的陽洋更顯得漂亮,她衣服都被霧水打濕,看出她等候的時間不短。
我沒有告訴我到達的日期啊,你怎么能來接我。
陽洋燦爛地笑著,說,從咱們部隊駐地到上海每天就只有這一班船。我接到你的信,每天早上都來等這班船,接不到你我就去上班,今天是第二十一天。
離滬時,陽洋送我到車站。陽洋看看手表說,不等你上車了,只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如果有機會再來上海玩。
我說,可以來個革命戰(zhàn)友式的擁抱嗎?
陽洋漂亮的大眼睛一眨,說,可以讓我報復(fù)你一次嗎?
陽洋握握我的手,轉(zhuǎn)身走了,頭也沒回。
車廂里的乘客還以為我們是戀人呢,我告訴他們,那是我的戰(zhàn)友陽洋,太陽的陽,洋洋得意的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