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瑋煒
我和我的樹
我的樹,被遺棄在北國破敗的天井
被偶爾誤入的陽光融解了寂寞
它用根莖緊緊擁抱哺乳我長大的土地
站立成說不出的秘密和思念
它挺拔,孤獨(dú),和更北方的土地偎依
和年年流失鈣質(zhì)的骨頭叫板
我從歲月深處的縫隙找到暮年的樹
尋找荒蕪許久的鄉(xiāng)愁和一圈圈無人認(rèn)領(lǐng)的 年輪
黃土高原
我是黃土。黃昏沉沉
吹舊了搖擺的蓬蒿,虛擬出遠(yuǎn)方
厚重了歷史上對白不多的刀光劍影
黃土地藏匿著即將焚毀的短劇
跌入這方越來越暗淡的容身之地
缺少水,缺少溫軟的靈氣
越往北石頭越多,骨頭也越硬
也更向往彎彎繞繞的水和潮濕的雨
盡管如此,每一個墓碑上仍然刻著:
生于某年,卒于某年,至死也不曾離開
被時間解散的石頭
你可以穿透時間的石頭
從天山下捧出三根指針
分別引出西域的風(fēng)情
接濟(jì)瘦弱的文化元素
你熟悉的就是這些:猶如睡蓮
看起來像另一朵自開的醞釀
在悄然中焚香,剝離萬物
你感念的美,繼續(xù)燃燒
那塊被你投進(jìn)時光后的石頭
晃動著,許多柔軟的氤氳
暗香浮動,紋理炙燙
三根指針:風(fēng),太陽和自由
哪一根都不會碎裂
它們追老了千里外的駝鈴
假如有人跡罕至的地方
如今,可以抵達(dá)人跡罕至的地方
必須用許多形容詞堆砌
虛構(gòu)一個印象深刻的空間
不僅需要攤開紙,攤開一截懷舊色
然后用墨潑灑,讓香氣任意走動
勾勒出雞鳴狗吠,門前小路
再繞出一個圓月,空出最原始的沙漏
緩緩地流出故鄉(xiāng)的每個舊物件和口音
說一些早已老去的敏感話題
兩畝被蝴蝶軟化的紫苜蓿花
喂養(yǎng)一頭牛,一個掛著夕陽的黃昏
拉長早出的月光和晚歸的蟲鳴
我是那么地愛你
我是那么地愛你和你腳下的土地
這是古老永恒的話題,以此釀蜜
釀出一壇暗度入骨的鄉(xiāng)愁
我的眼睛和耳朵時刻都清醒著
我想探究一下它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
比如,在哪里安放遠(yuǎn)大理想
在哪里焊接思念。我用我的思念
穿越時空,讓美好與祝福從水滴開始
灑下灑脫恣意的行書
簽訂永不離棄的相愛盟約
我是那么地愛你
以金粟山為鏡開始透射
命運(yùn)開始游離于思念的對白
我的骨頭連接著你的骨頭
一種意志鏈接在另一種意志的面前
這是我們之間永遠(yuǎn)地密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