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可人
而立之后驟然成名,讓他在巨大的喧囂中看見自己和生活的距離
王凱想隱身。
3盞攝影燈勾勒出他的輪廓,強光灼人,他很快覺得燙。拍攝間隙,他支起一只手給臉搭了個涼棚,腳卻沒有從攝影師規(guī)定的位置上移開。所有人站在他兩米開外,王凱時不時地打著響指,在光影下自娛。
攝影師要求:解開西服扣子。待命的工作人員立即上前,王凱連忙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他伸出雙手,做出標準的“抵擋”姿勢,成功捍衛(wèi)這方寸間的“孤獨”。
更多時候,這份清凈是罕有的。這兩年,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的王凱總是被人群簇擁。除了越來越多的觀眾和粉絲,還有無微不至的工作人員。“我現(xiàn)在去哪兒都得是一堆人?!蓖鮿P對《博客天下》感慨。
人群的裹挾沒有給他帶來親密感,他覺得這不太對勁:“演員被保護得太好,就完全沒有時間去感悟生活、去體驗生活。這是最可怕的事情,因為沒有養(yǎng)分?!?/p>
王凱感慨,當演員“成名晚比成名早好”,所謂大器晚成。他2007年從中戲畢業(yè),外形是中國男性標準的帥氣,但在演員這個行當,他已無聲潛行太多年。直到33歲才因為熱播劇《偽裝者》《瑯琊榜》中的兩個角色,大放光彩,迅速走紅。
工作呈幾何級數(shù)增長。人在高光下,和人保持親密坦誠的關系不易,這一度讓王凱覺得緊繃、被動。專業(yè)表演課上有一個概念叫作“當眾孤獨”,出道多年,王凱早已掌握自如,但而立之后驟然“成名”,讓他在巨大的喧囂中看見自己和生活的距離。原來“當眾孤獨”這門人生的必修課,他還未曾結(jié)業(yè)。
前些年,王凱在片場一聽見導演喊出“預備”二字,就提著一口氣,攥著勁兒上場。后來他觀察,有經(jīng)驗的老演員從不這樣,相反,越是關鍵時刻,他們越是把氣往下沉。一吸一呼,張弛有道,這是演戲的技藝,也是人生的節(jié)奏。王凱在觀察中懂得了演戲的關竅,如今,他正在學習,身處孤獨中該如何呼吸吐納。
卸力
“氣沉丹田”本是拳家術語,習武之人講求“發(fā)勁須沉著松凈,立身須中正安舒”。演戲和做人亦是如此—氣沉丹田后,表演和人生才能松弛自然地鋪陳開來。
2018年1月,王凱成為電影《英雄本色2018》中的男主角周凱。寸頭、強悍、血性,鮮明區(qū)別于他以往飾演的角色。
寸頭是導演丁晟親手剃的,他覺得王凱“太正”。王凱以往被觀眾喜歡的角色,不管是赤膽忠心的明誠,還是隱忍負重的靖王,或是斯文精英的趙醫(yī)生,或者是睿智聰明的唐川教授,都是體面周正的形象。這次他被要求“再邪一點,再皮一點,再江湖氣一點”。
他飾演的周凱,犯過案,坐過牢,暴力生猛,從血色江湖中殺來,和馬天宇、王大陸三兄弟并肩作戰(zhàn)。
接下這部戲后,王凱找到1986年版電影《英雄本色》重新看了一遍。年幼看的這個熱血故事,現(xiàn)在只剩下模糊的印象。再看一遍,王凱發(fā)現(xiàn),發(fā)哥(周潤發(fā))好多臺詞原來是他自己的心里話,是一種“我不服輸”、“我不認命”的倔強表達—這種從內(nèi)心迸發(fā)的情感,不可能是照著劇本就能說出來的。
“你此刻有沒有想表達的東西?”導演問他。
王凱搖了搖頭。
導演推測:“也對,你現(xiàn)在要啥沒有?你此時此刻沒有那樣的心境去訴說那種心情?!?/p>
是這樣嗎?王凱為這推測疑惑。他思來想去,一遍遍和導演聊,最終發(fā)現(xiàn)“我不是那種因為積攢很多,就會在某一時刻‘啪一下爆發(fā)的性格”。
王凱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逆境。他有過低谷,也有過低谷中不服輸?shù)囊庵?。他攥著勁兒,把自己逼至角落,去沖破枷鎖、突圍命運,但現(xiàn)在,這份力量卻被卸了下來?!罢麄€人走過來,我的心里相對來說已經(jīng)平和了?!?/p>
這種平和,在好兄弟馬天宇那里,被吐槽為“悶”和“傻”。馬天宇告訴《博客天下》:“王凱真的是特別悶、特別無聊的一個人。他最大興趣愛好就是‘哈哈哈哈哈‘盒盒盒盒盒盒,永遠你說什么他都‘盒盒盒盒地傻樂。比較傻。”
因為一起拍攝《英雄本色2018》,王凱和馬天宇、王大陸“混”在一起。兄弟間的互懟中,三個大男孩樂此不疲地“哪疼往哪戳”?!吧禈贰钡耐鮿P總是輸給“毒舌”的馬天宇。
他痛快認輸:“他(馬天宇)贏,他聰明。我跟大陸都傻一點,反應比較慢一點?!瘪R天宇卻說:“我哥是憨里面透著實在?!?/p>
男人在一起,常常把千言萬語化成酒一飲而盡。有幾次喝酒,最小的弟弟王大陸不在,經(jīng)紀人也不在,王凱和馬天宇聊得走了心,彼此發(fā)現(xiàn)“原來你也經(jīng)歷過這么多”。
馬天宇看見王凱心里不為外人道的起落:“凱哥他有過生活經(jīng)歷,知道人生起伏的心態(tài)是什么樣的。他經(jīng)歷過大起大落,到現(xiàn)在也沒有膨脹,知道該怎么去面對這個社會,是心里有數(shù)的一個人。其實挺讓我佩服的?!?/p>
“如今的王凱很有忍耐力。”宣傳總監(jiān)Peny對《博客天下》說。她在2016年年初加入王凱團隊,目睹了他這兩年的轉(zhuǎn)變。
2015年熱播劇《偽裝者》《瑯琊榜》《歡樂頌》之后,王凱的工作量翻倍地漲,幾乎每一天都在工作,不是在拍戲,就是在通告上。Peny印象中最辛苦的一次,是第一次錄制《跨界歌王》。王凱當天從《如果蝸牛有愛情》的昆明片場趕到北京的錄制現(xiàn)場,從中午一直采排到凌晨—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等待。那么多嘉賓參與同一檔節(jié)目,相互等待是不可避免的。幾乎沒有休息的王凱熬不住了。見他眼神開始發(fā)散,工作人員趕緊找來折疊床,讓他躺著休息,等待節(jié)目組隨時的指令。結(jié)果,那期節(jié)目錄到了天亮,結(jié)束后他再趕回片場。
日復一日,永遠都是做不完的工作,王凱不斷地被安排今天要干什么、明天要干什么……他是被動的。endprint
但Peny發(fā)現(xiàn),2017年的王凱不一樣了。處理工作時,他更希望了解前因后果,團隊也愿意讓他自己作決定。生活細節(jié)上,他更周全地照顧團隊的方方面面?!耙郧俺燥垼蠹艺f吃什么他就吃什么?,F(xiàn)在他提前安排好,再貼心的告訴同事,位置在哪里?!彼浀米F隊所有人的生日,只要有時間,他都會一起慶祝。
主動出擊,而不被動等待,這讓王凱漸漸找到適度松弛的節(jié)奏。尤其不工作的時候,他也有機會為自己爭取最大限度的隔絕。
2017年暑假有段日子,王凱沒有通告,不發(fā)微博,也不參加公開活動。粉絲找不到他的公開動向,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在三里屯出沒的痕跡,于是取了個雅號—“三里屯居士”,意指他大隱于市。王凱和團隊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別號,甚至把微信工作群的名字改成“三里屯居士”。
變形
所謂隱于市,細究起來其實并不確切。在中國目前的娛樂生態(tài)下,演員從成名那刻起,一定程度上就會與尋常的市井生活割裂。
王凱對這種割裂耿耿于懷?!凹t”了之后,他曾戴著口罩和帽子,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打量著路邊一間間小店,烤串、米粉、米線,這些都是他平時愛吃的。他看見人們在小店里呼朋引伴,圍著熱氣騰騰的桌子推杯換盞,心里的失落越來越清晰。他再也不能隨便約幾個好友下館子吃烤串喝啤酒了,“可能以后這樣的生活會離我越來越遠,可能就沒有了……”
走紅仿佛是一夜之間的事,人還沒反應過來,喧囂已迫在眉睫。
第一次發(fā)現(xiàn)生活發(fā)生變化,是2015年。《偽裝者》剛剛落幕,《瑯琊榜》無縫銜接,把王凱送上流量的榜單。一天,他約朋友去人流密集的工體吃飯,盤算著揣在兜里的口罩要不要戴上。最終他決定試一下,看看到底會不會被認出來。
很快,他感受到越來越多的注視,隔著老遠,有人高喊:“靖王!靖王!”
在人群中被“畫重點”的滋味并不讓人陶醉,王凱掏出口罩,倉促離開。
這樁被他稱之為“幼稚無聊”的測驗,成為王凱告別尋常生活的起點。從此,口罩成為王凱出門的必備裝扮。
演員郭曉然在中戲時就認識王凱,合作過5部戲,兩個異鄉(xiāng)人在北京成為兄弟。他見證了王凱生活的“變形”。“凱凱現(xiàn)在這樣的位置和狀態(tài),出行很不方便,我們不能像上學時候在街邊擼串這么隨意了。現(xiàn)在去擼串,我們要選擇有包間的地方?!彼嬖V《博客天下》。
失散的不只有人間煙火,更是生活狀態(tài)的全面瓦解:“我希望可以很正常地去生活,我想吃什么就吃,想見誰就去見,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用躲躲閃閃?,F(xiàn)在,我不可能再過那樣的生活了?!?/p>
成名后感嘆失落,這在明星訪談里并不鮮見。王凱念茲在茲的,是失去生活的滋養(yǎng),表演會成為無根之水。他想和別人交流、交談,想正兒八經(jīng)在一個地方站著看幾分鐘,想坐下來喝個茶?!把輪T如果被保護得太好,完全沒有時間去感悟生活,去體驗生活,這是一個最可怕的事?!蓖鮿P感慨。
他至今記得《北平無戰(zhàn)事》里的一場戲。他飾演的方孟韋背了一袋面粉,給燕大副校長何其滄送去。一場戲拍完,飾演何其滄的焦晃喊住了他:“等會兒,孩子。你這個面有多沉???你是跑了多遠的路來的?”
王凱愣住了:“???這個我還真沒有想過。”
焦晃告訴他,身上背的重量和跑過來距離不一樣,累的狀態(tài)也應該是不一樣的。王凱出了一身冷汗,暗暗贊嘆“不愧是老藝術家”。他重新設計了角色,背了多少斤面,從哪里跑過來,呼吸要急促到什么程度……“合理細致的生活經(jīng)驗,在演員的表演細節(jié)中不可或缺。年紀越大,經(jīng)歷就越多,在生活中吸取的養(yǎng)分也是足夠的……真正好的戲和角色,多半都有生活閱歷蘊含其中?!彼麑Α恫┛吞煜隆犯锌?。
潛行
“我覺得我的快樂……”王凱停頓了一下,“如果我不做演員,或者在火之前,我覺得我是快樂的?!?/p>
就像圍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擠破頭想要進來—王凱也無可避免地陷入這個著名的矛盾中。
2016年,王凱參加《跨界歌王》,一首《匆匆那年》讓現(xiàn)場觀眾沸騰。評委高曉松表示“我還第一次見到粉絲的聲音太大,歌手聽不見后面的樂隊了”。
站在那個高分貝的喧鬧舞臺上,王凱想起從前:“以前只要我在臺上,基本都是鴉雀無聲的。每次想在公眾面前表現(xiàn)最好的自己,精心準備,上場之前也忐忐忑忑。上場后鉚足了勁兒去表現(xiàn),想博得大家的喝彩或者掌聲,但有時候往往是稀稀拉拉的,禮貌上的一些回饋,心里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失落。但是那會兒會很知足,有總比沒有強?!?/p>
那是一段漫長的等待。1982年,王凱出生在武漢的傳統(tǒng)家庭里,父母對兒子只有一個要求:好好讀書。他想去藝術類院校,被家人一再否決。父親告訴他:我們王家祖祖輩輩也沒有過像你這種有奇奇怪怪想法的人。
高中畢業(yè)后,王凱在武漢的新華書店倉庫上班,任務是搬書。有一天他輪值夜班,貨車送來一車書,他需要把一捆捆用牛皮紙扎好的書,從車上卸到書店倉庫里。整個晚上,他來來回回走了無數(shù)趟,書堆了滿滿一面墻。天亮后,王凱捏著酸麻的胳膊下班回家,一瞬間突然意識到,我只是一個固定的搬運工,20年后的生活似乎一眼就能看盡。“那一刻,我感到非常的孤獨和悲傷。”
想站在舞臺上的愿望在內(nèi)心深處翻騰,王凱開始參加電視臺選秀之類的活動。在《流星花園》F4火遍大江南北的年代,外形出眾的王凱成了本地電視臺“江城F5”的一員。滑稽的稱號代表王凱彼時的尷尬:“(我)在特別外圍的地方,一直向里鉆鉆鉆?!?/p>
2003年,王凱考入中央戲劇學院,大二那年演了人生第一部電視劇《寒秋》。和他演對手戲的,是18歲的女演員王子文。
演戲的路順利得超乎想象,他甚至簽了大公司。
風光無限的他如何想得到,畢業(yè)后一年,自己居然無戲可拍。
為了生計,王凱接下湖南衛(wèi)視自制都市喜劇《丑女無敵》里那個角色—陳家明。
這個說話高八度、表情夸張、搖頭晃腦、翹著蘭花指的角色,成為王凱第一個深入人心的形象。在他看來,“這個角色是當眾孤獨的,所有演員里,就你一個人不正?!?。endprint
離開“家明”后很長一段時間,王凱都不愿提起這段經(jīng)歷?!昂跉v史”三個字覆蓋了所有不為人知的苦辣酸甜?,F(xiàn)在,他不再介意回顧往事,一切都坦然得察覺不出絲毫波瀾。
王凱不喜歡訴苦,但當年的模糊影像和博客中的熒光色文字記錄下一切。如果細細梳理,眼角眉梢間還是能慢慢體會到他因為“家明”遭到的種種非難。
比如忽視。幾位主要演員一同參加開機儀式和新聞發(fā)布會,結(jié)果當天的網(wǎng)站新聞里,其他演員都有自我介紹,唯獨王凱沒有。他在博客里安慰自己:“誰讓我是新人呢?不受重視已是習以為常的了……”
再比如輕慢。因為《丑女無敵》,王凱和幾位主創(chuàng)參加了《魯豫有約》。節(jié)目里,主持人向他例行提問。王凱剛回答了兩個字,忽然被驚詫的聲音打斷:“哎,你會好好說話啊?我還不習慣,你等會兒,我要醞釀下情緒?!?/p>
沒有人能解圍,王凱只能生疏地用“哈哈哈哈”掩飾尷尬。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該怎樣說。主持人繼續(xù)提要求:“你能做一個蘭花指嗎?你生活中會不會忽然這樣—雷到別人?”
唯一為王凱解圍的,是現(xiàn)場的一位觀眾。當主持人問“陳家明美不美”時,觀眾大聲回答:“帥!”鏡頭掃過,角落里的王凱為這個回答鄭重鼓掌。那一期節(jié)目,他始終被稱為“陳家明”。
再次錄制《魯豫有約》已經(jīng)是2016年1月,他變成炙手可熱的全民偶像。為了錄制節(jié)目,王凱在夜色中回到北京,密集的通告讓他疲憊,但還是欣然答應了主持人希望能去中戲走走的請求。
而多年前那一場會面,始終沒有被公開提起。
發(fā)勁
30歲之前,王凱想明白了,“紅”這件事是急不來的。
接受央視《面對面》采訪時,他說起,男演員在30歲以前基本上演不了太深的角色,因為理解不了。王凱自認不是碌碌無為的人,“我覺得我一定能行。當然你要說具體哪天行,我也不知道”。他以此鼓勵自己,許下愿望:“拍戲,拍好戲,然后好好生活,活到30歲以后?!?/p>
31歲那年,他等來了《北平無戰(zhàn)事》。
導演李雪對《博客天下》回憶,王凱剃了個小寸頭,留著絡腮胡,陽剛氣、青澀感、溫暖和積極都有。導演組對他飾演方孟韋沒什么異議,很快就通過了。
“《北平無戰(zhàn)事》全部都是藝術家級別的(演員),天天在現(xiàn)場看他們工作的狀態(tài),你都會覺得是一種享受。有些東西是潛移默化的?!?/p>
王凱發(fā)現(xiàn),戲要演得好,首先得自己演得舒服。如果一場戲演完心里覺得咯咯愣愣的,那多半就不太對。
李雪和王凱目前已合作過3次,見證了他的進步—他對角色的思考越來越深,越來越能琢磨出余味。
在《瑯琊榜》里,王凱飾演靖王,人物關系復雜,“可說又不可說,有些時候說只能說一半,剩下只能意會”。這樣的角色不好把握,要演出機巧讓觀眾看見,又要在父親面前顯得真誠?!斑@種很微妙的分寸感,他把握得很好?!崩钛┱f。
《偽裝者》的拍攝在《瑯琊榜》之后,靖王戲份重,而《偽裝者》里,王凱飾演的明誠一角反倒輕了許多。請王凱來演明誠,李雪帶著些許歉疚,他清楚,這個圈子里,演過主角的就不愿意演配角,演過100場戲的就不愿意接只有80場的劇本。
可王凱答應得痛快,還反過來安慰導演:“雪哥你千萬不要這么想,我喜歡這個角色,我就想來這個戲,也是跟上一部戲的團隊一起合作。戲份多少我不在意?!蓖鮿P這個態(tài)度,讓李雪覺得“很難得”。
《偽裝者》里,明誠的作用更多是為了烘托明家三姐弟。飾演大姐的劉敏濤告訴《博客天下》,王凱進入角色很快,他的戲靈動,有勇有謀。不拍戲的時候,他不爭不搶,溫文爾雅,禮貌謙讓?!安还苁亲呗愤€是進門,他一定會讓別人走在前面,很懂事。”
2017年,王凱35歲了。曾有人質(zhì)疑他演來演去都是些耍帥的角色。這一次的《英雄本色2018》里,明誠剪了寸頭,靖王化身魚販子,趙醫(yī)生拿著槍—那些深入人心的角色脫胎換骨,王凱變成目光兇狠的江湖大哥。
除了男一號,他在這部電影里還多了出品人的身份。新的嘗試和學習讓他壓力倍增。身體的高速運轉(zhuǎn),讓往日里不常生病的王凱,忽然病倒了。2017年春天,他在微博上簡要報告了自己的身體狀況:“病倒了。決定靜養(yǎng)一段時間。有段時間不能和大家見面。”
曾經(jīng)小透明的日子里,王凱遇到感冒發(fā)燒、頭疼腦熱,總愿意在微博上訴苦,和粉絲們聊聊天。但自2015年之后,他幾乎不再說這些生活瑣事?!巴瑯拥氖虑槌擅l(fā)跟沒成名發(fā)是不一樣的?!彼挛⒉┑拇螖?shù)越來越少,甚至一度認真考慮要不要關掉。
一切社交網(wǎng)絡都成為困擾。他曾經(jīng)接過一個電話,對方是常年沒有聯(lián)系過的人,不知從哪找到電話,上來就說:“哎,我怎么會沒有你電話呢。當年我就說吧,你一定能行的。你看我現(xiàn)在有個項目,咱們可以合作?!?/p>
類似的“請求”越來越多,王凱不知道如何拒絕,“說重了不好,不說也不好。干脆不回了?!彼兊貌粣刍匚⑿?,不愛接電話,“信德”不好在圈里是出了名的。
以前當“路人甲”的時候,沒有人來求他,他也不用為人情所累,“那個時候是過得最自在的”。
王凱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人好好傾談一次了。世界上有無數(shù)的人迷戀他,他的手、他的大長腿、他的微笑……無數(shù)細節(jié)都被放大探究。但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采訪結(jié)束前,他對記者說:“謝謝你陪我聊天,我也找不到人聊天?!?/p>
喧囂和孤獨還在。事業(yè)穩(wěn)定上升,王凱要學會在高強度的工作中找到適度的松弛,在高密度的人群外尋得自在生活的縫隙,并用這種松弛和自在滋養(yǎng)自己。
他開始更多的自娛自樂。比如晚上理發(fā)后會“冒險”打開一輛共享單車,放肆地在路上騎一會兒—雖然還戴著口罩,身后跟著助理。
王凱不擔心這種隔絕會一直持續(xù)下去,就像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熬出來。他知道,“紅”是有時限的。“這個圈子很現(xiàn)實,不可能永遠(紅),你總會過了那一段時間,會有新來的人頂上。所以慢慢地平淡化、平?;螅赡芪揖筒挥迷侔炎约喊媚敲磭缹?,就可以盡可能回到生活?!?/p>
在向往的平凡生活里,有他曾經(jīng)工作過的新華書店。王凱對老東家的感情持續(xù)至今,有時路過新華書店,他的心里還會閃過一念,“曾經(jīng)我也在這工作過”。那時候的他,窩在堆滿紙的倉庫里,一心要去北京,做著不被人理解的演員夢。幾年后,當他看到電影《立春》,看見王彩玲“別人不理解她對歌劇的熱愛,她很孤獨”時,他想起了自己。
電影的最后,王彩玲走出逼仄寂寥的出租屋,不再昂首挺胸從人群中走過。她手執(zhí)菜刀站在煙火喧鬧的市場,和過去的自己判若兩人。
如果走出孤獨的唯一路徑是妥協(xié),那就留在這孤單中吧。
王凱深深吐了一口氣,站在高光下,他的氣息深沉,堅定地看向前方。
編輯 方奕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