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

? P敏

本來我今晚是有個飯局的，但臨下班前喻倩突然打來電話，死活要我陪她去吃飯。我說去不了，誰知她竟說人都在我樓下了。推開窗一看，果然見她從的士里探出半個身子，拼命向我招手。我只好草草收拾一下，拎上包下樓。

什么人請客，這么急呀？害得我衣服都來不及換一件。我拿出化妝盒，匆匆往臉上補點妝，喻倩卻笑我自作多情：又不是要你去會情郎，打扮什么呀？告訴你，這個人你可奪不走。我這才注意到喻倩今天的扮相不一般。渾身香氣熏人，衣著煥然一新。頭發(fā)是新做的，臉上也抹得白花花的，嘴上換了層奪目的金屬唇膏，腳上也難得地套上一雙亮閃閃的高腰皮靴。原來是你要會情郎，讓我當燈泡呵？

喻倩咯咯地捶著我，那我還要你去打岔呵？不等我多問，她就抱著我咬耳朵：老實告訴你，這頓飯我比你更怕吃，感覺就是個鴻門宴。所以，你可要給我保駕護航。

你說誰呀？我見過他嗎？

沒有。我都有十多年，對了，至少有十四年沒見過許豐了。也壓根兒沒想過這輩子還要面對他?？墒撬恢獜哪膬捍蚵牭轿业那闆r，而且聽起來還了解得相當詳細。上午他突然給我打來電話，扯了半天，然后一定要請我吃頓飯敘敘舊。而且他還說，盡管是斷斷續(xù)續(xù)的，但他已經(jīng)在省政法學院工商管理研究生課程班學習兩年要結(jié)業(yè)了。而我之前一點兒都不知道，你說搞笑不搞笑？更搞笑的是，我家那口子，居然正好是他們那個班的法學教授！我以往吃的、用的土特產(chǎn)什么的，好些就是許豐送的。我說：搞不搞笑，就取決于你們原來的關(guān)系了。

原來的關(guān)系就更搞笑嘍！我結(jié)婚過來之前，不是在老家電視臺當過一陣“民生大觀”欄目的編導嘛，許豐那時候就是我的搭檔。他在部隊時學過幾天攝像，回來就跟著我扛機子。前前后后，就那么風里雨里、朝朝暮暮地相處了有一年多吧。老實說我對他是一點兒那種感覺都沒有。人倒是挺勤快也挺厚道的?？伤菚r瘦不拉嘰也成天不哼不哈的，年齡還小我三歲，又是我的“部屬”；而我那時一門心思想出點兒大名堂，心里哪還裝得下他呀，不料他卻有了心思。當然，這也是我在那一刻才猝然意識到的——事后想起來，我的反應(yīng)也太過激了。害得許豐……尤其是后來那結(jié)局。唉，提起來真不是滋味。其實他還真是個很不錯的小伙子。

怎么個不錯法嘛？

喻倩的眼中掠過一絲悵惘，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年頭兒太久，許多事記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他這人沉穩(wěn)內(nèi)斂，處世不事張揚，心地卻很善。記得我們采訪過一個貧困小學，回來后他悄沒聲息地按月寄幾百塊錢去，幫幾個失學女孩重新上學。直到他離開電視臺后，那幾個從小學畢業(yè)的女孩聯(lián)名給臺里寄來一面錦旗，我們才知道這事。

他很敬業(yè)，也有正義感。有幾回我們要曝光一些單位，遭到對方圍攻。一看苗頭不對，他總是把我推得遠遠的，喝令我快跑，自己反而往前闖，抓拍了不少關(guān)鍵鏡頭。因此也經(jīng)常讓人揍得鼻青面腫，甚至成了大花臉。但他不哼不哈，左躲右閃地護著機子拼命拍。有回他讓人推進污水溝里，臭哄哄的泥水咕嘟咕嘟直往他脖子上冒，滿頭都是腥臭的浮萍，他就是不扔機器，拼命挺著它，直到我把機器接過去。至于對我的體貼和關(guān)照，那就更多了。許多方面我都被他寵成了習慣。比如我愛睡懶覺，早餐經(jīng)常顧不上吃，但一到臺里，桌上總是擺著他給我備好的早點，我吃得心安理得。干我們這行的應(yīng)酬太多，我又經(jīng)不起人家灌，每回都是他拼命為我代酒。我大醉時往往他也云里霧里地飄了，卻總是他把我弄回宿舍去，洗涮、呵護，從沒有趁火打劫碰過我一根指頭。

唉，人與人真是很怪的。他越是這樣對我吧，我還越不覺得多稀罕。似乎他天生就該這么對我，我天生就該讓他這么關(guān)照著。說起來，也怪他感情過于內(nèi)斂。平時連一點鋪墊式的暗示都沒有，簡直連正眼看我都很難得，我哪知道他會有那種心思呵！說到底，人真是性格的產(chǎn)物。許豐的個性中有一點很鮮明，就是他偶爾會露崢嶸，火山似的，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來那么一下總爆發(fā)。比如有回臺里卡掉我們一個費了很大勁才做成的專題。是我的眼淚刺激了他吧，也沒跟我通個氣就悄悄上樓去找主任。結(jié)果一巴掌把主任的玻璃杯拍得粉碎，自己的右手掌也被玻璃割得肌腱斷裂，差點沒廢掉。

那天在電梯里，我也是那么著，毫無先兆毫無心理準備也毫無興致地就突然領(lǐng)教了他的“噴發(fā)”——快下班的時候，我們從外面回臺里。一樓到三樓的電梯里擠滿了人，我縮在角落里，他怕我擠著，雙臂撐緊電梯壁，使勁兒環(huán)護我。我習以為常，埋頭斟酌著手里的稿子，也沒發(fā)覺從四樓開始身邊就沒有一個外人了。就在電梯繼續(xù)上行了幾層的時候，他的雙臂突然從電梯壁上落下，那么有力地箍緊了我。有一個瞬間我覺得氣都喘不上了。可直到他的舌頭拼命往我嘴巴里拱以后，我才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你千嘛？我含混不清地吼出一嗓子，嘴被他堵得更嚴了。我一陣厭煩，顧不得多想就掙出只手來，甩起來就是一巴掌。啪一下脆響后，他觸電般痙攣了一下，立刻放開了我。一只手卻本能地捂住了臉頰。這也罷了，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電梯門開了，等電梯的臺長和部主任，瞠目結(jié)舌地目睹了這一幕……

如果第二天臺長不找他“了解情況”，如果我能夠及時和他談?wù)?，化解一下的話，也許他不至于就此離開臺里。其實我清醒后也曾感到內(nèi)疚，當晚也的確給他打過電話，但他的手機關(guān)機，我也多少還有些羞惱，沒站在他的角度多想些問題，結(jié)果，等知道他辭職后，一切都無可挽回了。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但時不時地，他那清峻而不茍言笑的神情還會在我眼前閃那么幾下。再聽到費翔的“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時，鼻子竟也會有些酸……

這么看來，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不客氣地責備喻倩：說明人家還是有種種暗示或者說是感情的流露的嘛。自己不解風情倒罷了，還抽人一巴掌！要是我，才不來請你的客哪。喻倩點頭說：我說了，我說該我盡地主之誼，人家非不讓嘛。好在一頓飯對他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聽說他混得不錯，辭職后就回了浙江老家，把他父親開的一家模具作坊弄成了一個在江浙、上海都很有些市場的汽模公司；又自掏腰包到大學進修，說明他還是蠻有頭腦的——你看你看，那就是他！endprint

的士在“希爾頓”對面等拐彎信號的時候，喻倩激動地指著酒店大堂前一個高個兒男人讓我看：許豐！她尖著嗓子大喊起來。

可是許豐沒聽見她的招呼。他正和身邊一個嬌小的女人說著什么，來來往往的汽車和它們的笛聲、卷起的塵埃及煙霧吞沒了喻倩的聲音。不一會兒，許豐身邊那女人上了輛寶馬，駕著它離去了。我清楚地看見許豐向車里拋了個飛吻，而喻倩的眉梢也隨之高高地聳了起來。

我們的的士隨后駛到，許豐一抬頭，正好和我的視線打了個照面。我多少有些意外，許豐比我想象的出色多了。按喻倩的介紹，我估摸他也四十多了。但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模樣，眉目清朗的，相當精神。他眼睛不大，目光卻很深邃，舉止也彬彬有禮，且很自然。我估計他身高不下一米八，雖有些偏瘦，但一看就做工考究的褐色西裝、暗紫色帶淺紋的長領(lǐng)帶，使他渾身透出一股頗有幾分飄逸的富態(tài)感。

我不禁偷眼審視了一下喻倩。忽然覺得她比幾年前我們相識時蒼老多了。雖然精心修飾掩蓋了不少滄桑，畢竟跌進四十歲了，脂粉已填不平眼角的皺紋。不笑還好，一笑那兩頰的肉也明顯松垮下來。偏偏喻倩為了沖淡什么吧，還呵啊呵地笑個不停，一開口就把許豐的臉給弄紅了：剛才那女孩是誰呵？二奶，還是小蜜？怎么會呢。許豐的嗓音有點讓我失望，低沉而遠沒有想象中的軒昂：是我那個嘛。

你老婆這么年輕？不是二婚吧？許豐臉紅了一下：怎么會呢。

大款嘛，什么不會發(fā)生。怎么不讓她跟我們一起吃飯？

她昨天剛過來接我。過去在這里讀的碩士，也要去會幾個老同學。

碩士呀，那比我出息多嘍。我暗暗扯了扯喻倩衣襟。卻剛好讓許豐看見了。他無聲地笑了：沒關(guān)系的。要是她不這么和我說話，那就不是我心目中的大姐了。聽見沒有？大姐！我說。

我當然是大姐。我比他大三歲哪。說話間，許豐謙恭地伸出手來，將我們讓進電梯。許豐撳了41層，說了聲那里的觀光餐廳挺有味道的，就不出聲了。咝咝的滑行聲中，喻倩也突然不說話了，但她卻暗暗捅了我一下。我心領(lǐng)神會，油然感到自己的作用。我悄眼看耷拉著腦袋的許豐，似乎沒什么異樣。也是，都說時間會撫平一切溝壑，何況他已是成熟而事業(yè)有成的男子漢了。若會計較當年的什么，就不會請喻倩吃飯了。

點菜的時候，許豐對小姐報一個菜名，喻倩就叫一聲不要不要，或者隨便點幾個清淡點的就行了之類?？傊欠磳λc那些貴的或華而不實的菜肴。我理解喻倩。況且我也很了解，她的口胃向來是很樸素的。平時她最愛吃的反倒是雞頭、鴨頸、毛血旺之類粗菜。顯然許豐對此也有數(shù)。他特意大聲點了一個臭豆腐煲，還頗有幾分孩子氣地沖喻倩眨了眨眼睛。喻倩一下子樂了：你也沒忘記我們趕完片子，大老晚的在路邊大排檔上啃龍蝦吃臭豆腐的好時光呵？

怪的是許豐像沒聽到這話似的，并沒有接她的腔，顧自埋頭翻著他的菜單。喻倩向我吐了吐舌頭，好長時間沒再開口。結(jié)果，最終買單時，那一席三個人的菜，連兩瓶千紅加鮮榨果汁等，竟花去許豐兩千八百多塊錢。小姐用金閃閃的托盤把賬單送到許豐面前時，喻倩奪過來先看了一下，也不假思索地沖著許豐嚷嚷開了：許豐你真是！太沒必要了！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呵？值得你擺這種不上檔次的款爺譜嗎？

許豐舌頭有點大：怎么是擺譜呢？這種地方就這價嘛。而且也沒幾個菜，怪你們吃得太少。我知道你酒量的。依著我是要喝茅臺的。

嗬！又得這么破費，還不如給我們倆買件衣服呢！

這還不好辦嗎，一會兒我們就上商場部去轉(zhuǎn)轉(zhuǎn)。下午我才看過，這兒的商場還是有些上檔次的東西的。呶，這條領(lǐng)帶就是在那里買的。

不管喻倩說什么，許豐始終一副不慍不惱、照單全收的好脾性。偶爾還會露出他那很少見卻頗有幾分動人的憨笑。看得出，他對喻倩的這種作派非但熟悉，還在相當程度上是吃這一套的。

下樓時，許豐正兒八經(jīng)要帶我們進商場，但喻倩不肯，他向我攤了攤手，也就沒再堅持。這都是后話，不說也罷。但席間發(fā)生的一個小插曲卻不能不說一下，因為這才是我要把這個本來沒多大意思的故事寫下來的真正動因。

雖然十多年沒見面了，倆人的談吐卻很少涉及過去。也許是先前倆人通過電話了，他們似乎都沒有敘舊的欲望。偶然涉及，也是三言兩語就斷了。但我看得出來，喻倩倒沒什么，許豐顯然是有個結(jié)在。

但大家酒喝得真不算少，所以氣氛還是比我預(yù)想的要輕松。尤其是許豐，他的話確實不多，也很少開懷大笑，但情緒還是不錯的。他幾乎一直在靜靜地然而饒有興趣地聽著我們倆東拉西扯些雜亂無章的瑣事，很少插話。但看得出他的酒量還是相當可以的，所以也一直在喝酒或者給我們敬酒，一直在大姐長大姐短地為我們倆殷勤布菜。

我還捕捉到一個有意思的細節(jié)，即許豐對關(guān)乎到喻倩的話題總會不由自主地表現(xiàn)出某種特別的興趣，聽得相當專注；只是他的視線一旦和喻倩正面相會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閃開去。而他喝酒的時候，那酒杯卻經(jīng)常會在唇邊多停留片刻，視線從嫣紅的酒液上沿射出去，悄悄地駐留在喻倩臉上。我又一次感到歲月在喻倩臉上留下的痕跡太過明顯了些。他不覺得嗎？或者說，而今的他，會作何感想？

喻姐你是想炒房嗎？我和喻倩正就時下風行的打肉毒桿菌美容的事談得來勁，許豐忽然插進來這么一句，讓我和喻倩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炒房？那是你這號人的事。我這種工薪階層做得來這種事嗎？許豐淡淡一笑：那你千嘛不把新房裝起來，趁早享受一下呢？喻倩回過神來：那也要裝得起呵。買房的按揭就夠我們受了，一下子怎么裝得起來嘛！

我想起來了。先前喻倩說起過她先生買了套高知房的事情。躍層式，近兩百平方米，價錢很實惠，但首付也付了80萬。一年多了，一直空關(guān)著。原來許豐的思維還停留在那里：你估算過嗎？在這里裝修那么套房子，大概要多少錢？喻倩慢應(yīng)道：沒算過，我暫時根本沒這個計劃。我說：我知道，我才裝修過房子。像她那么大的，再簡裝，沒50萬下不來。許豐哦了一聲，說：你還是把它裝起來好。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股認真的韌勁兒。我開始意識到什么了，而喻倩卻還是不以為然：我抽瘋??？那又要貸一筆巨款，我可享受不慣這種日子。endprint

你不用貸款的。許豐說。喻倩暗中推了我一把：不用貸款錢哪兒來？你給我出呵？沒想到許豐順口接道：我可以幫你一小點兒。

什么？喻倩直直地蹦起來，一手指著許豐，臉卻看著我，想笑，那松松的面肌卻是歪扭的：聽聽，聽聽，你聽見他說什么了嗎？他要幫我裝修房子！

那可真要幾十萬呢？我的心也莫明其妙狂竄起來。

那又怎么樣。許豐的聲音依然很平靜，神情也不卑不亢的。喻倩卻一下子竄到他身邊去，捏起拳頭在他肩膀上咚咚捶了兩下。許豐埋頭一笑，端起酒杯往嘴邊送，卻被喻倩一把奪過去，一飲而盡：看你都醉成什么樣了，還喝！

這點酒，我怎么會醉呢？喻倩又捶他一拳：不管醉沒醉，不許你再說那種胡話了。

好好，我不說了。許豐的眼神有些黯淡。兀自抓過酒瓶，嘩嘩地將空杯倒?jié)M，一飲而盡。

后來大家就再也沒提起這個話頭兒。分手時，我見許豐用夾在胳肢窩下的包悄悄碰了喻倩一下，便識趣地閃開了身子。但許豐并沒說什么了不得的話。就聽他說了一句：那我明天就回去了。

好的，祝你和美麗而可愛的碩士太太一路順風、幸福美滿。

喻倩也真是的，還特別把“碩士太太”強調(diào)了一下。好在許豐沒怎么在意，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遲疑了一會兒才說：萬一我有什么事沒走成的話，能不能再見到你……你們？

能呵，喻倩說的話還是那么直不隆通的：你能晚點兒走更好，中午我請你們吃酸菜魚。不過可別再把你太太給支開呵。我這人快人快語，她不會討厭我的！

可是，就這么個樂樂呵呵、活潑爽朗的喻倩，一夜之后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活像挨了誰一悶棍似的，笑不出來了。我說過的吧？我說過這人有時候會犯傻，會突然爆出一股邪氣來吧？

我倒覺得她自己有點傻。臉色蒼白，一綹頭發(fā)亂糟糟地垂在右頰上，也不知道捋捋?？傊桓被呕艔垙垺⑿氖轮刂氐臉幼?，弄得我也不安起來。

我問她出什么事了，她卻噓噓地要我小點聲，挽著我胳膊說上樓再說?？呻娞蓍T洞開時她又不進去了：你辦公室有別人在吧？那不行。說話間，兩只眼睛骨碌碌地東張西望著，仿佛有人正追殺她。一只手則始終捂緊掛在胸前的坤包。

我說那就到我們接待室去，那兒好像沒人。

喻倩卻一把將我拽進了樓梯口的衛(wèi)生間，挨著格子看了一遍，確信沒人后咚地一腳將門踢上，這才放心地吁了口氣，從包里摸出個信封遞給我：看看、看看，你仔細看看是什么？

誰給你的情書，隨隨便便就讓我看？

許豐唄！剛才特地摸到我單位來，把我叫下樓卻什么也沒多說，塞給我這個信封就走了。我還真當是情書哪……喻倩拍著心窩，還一個勁兒地抹冷汗：差點沒把我嚇死！

信封里除了一張質(zhì)地硬括的紙片，什么也沒有。我狐疑地抽出紙片一看，不由地也做起了深呼吸。

那是一張銀行本票。金額是人民幣30萬元整。

哇噻，這世上還真有夭上掉餡餅的美事啊？

還美事呢，這要讓我老公知道，不把我掐死?。?/p>

那你怎么辦？

我給他賓館打電話，說是退房走了。打他手機又關(guān)機。說著，喻倩又撥通了許豐的手機：你聽聽。

我聽到的是：sorry，你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姜琍敏，一級作家，《雨花》原主編。現(xiàn)為中國散文學會副會長、江蘇省散文學會會長。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當代》《十月》等刊物。出版有中短篇小說集、散文隨筆集《不幸的幸運兒》《憤怒的樹林》《美麗的戰(zhàn)爭》《紅蝴蝶》等14部，長篇小說《多伊在中國》《漫長的驚悚》《女人的宗教》《喜歡》等9部。）

特邀主持：康志剛

編輯：耿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