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燁
(四川師范大學,四川成都 610000)
我國古代典籍中記載,“巫樂”舞蹈的初始形態(tài)是“以手持穗”的“象人兩袖舞形”,它體現(xiàn)了我國古代農耕文化“能事無形、以舞降神”,祈求農物豐收的功能。我國古代農耕“禾熟拔其穗”的勞作方式催生了古代勞動者使用道具而舞的形式,而“兩袖舞形”就是其中典型的舞蹈方式。東漢時期的畫像磚已經發(fā)展成為以完整畫面感的實心磚作為載體,更具象的展現(xiàn)出漢代的社會、經濟與文化藝術概況,為我們研究漢代樂舞技術提供了真實的實物資料。
漢代文化大多繼承楚文化,加上漢高祖劉邦喜好楚地的歌舞,對漢代樂舞的審美趨勢產生了很大影響。楚舞有長袖、折腰、柔曼、輕盈的特點,我們從蜀地東漢畫像磚中能看到許多長袖起舞,輕靈柔曼的舞蹈形態(tài),充分說明了漢舞對楚文化的繼承與發(fā)展。通過對畫像磚舞蹈題材圖案的分析發(fā)現(xiàn),闊袖舞、長袖舞和巾袖舞是袖舞的主要形態(tài),而巾袖舞的主要表現(xiàn)手法分為:即興袖舞和情節(jié)袖舞兩類。
宴樂畫像磚(東漢)的宴樂畫像磚,出土于四川省成都市昭覺寺漢墓。圖案正中放有罇、盂、杯、勺等飲食器皿。從服裝上看,時令可能正處于冬末春初良辰,主人在家中設宴,請親朋好友歡聚一堂,家宴過后,主賓興致未盡,便起身合樂起舞,抒發(fā)喜樂之情。這種闊袖與長窄袖搭配的服裝,在東漢蜀地十分流行。家宴后的長袖起舞,為即興之作,顯示出自由隨性的審美特點。
撫琴樂舞圖中,左側兩名舞蹈者,一人身穿長袖舞服,雙手舞動長袖。另一舞者著短闊袖長裙,雙手各執(zhí)一手巾舞蹈。這一類舞蹈注重人與人之間的社交和禮儀,因此在舞姿和形態(tài)上講究風度、雅致、輕柔、秀美之風貌。“以舞屬相”是漢代人際交往中增進彼此感情的一種禮節(jié)舞蹈,當中有約定俗成的禮儀規(guī)則,如果違反了舞蹈禮儀便視為無禮或不尊重。作為禮節(jié)性舞蹈,“以舞屬相”的展現(xiàn)意義就不僅僅在跳舞本身,是個體社會存在感與社交能力與社交心態(tài)的體現(xiàn)。有來有往的樂舞形式更是展現(xiàn)出漢人“習尚歌舞、以舞為樂”的生活狀。從圖中看到,東漢民間宴樂舞服飾,以闊袖搭配長窄袖或手巾為主。服裝輕盈不夸張,巾袖舞蹈靈動飄逸、窈窕柔美的審美形態(tài),“佳人翹袖”的舞蹈姿態(tài)也充分展現(xiàn)了長江區(qū)域文化的審美特點。
1956 年在四川省彭州市太平鄉(xiāng)出土的東漢長袖舞畫像磚,從兩個舞者服裝的袖長來看,舞者表演的是長袖對舞,其長袍墜地,舉袖齊眉,舞姿窈窕婀娜,兩人相向而舞,通過剛柔并濟、靈動變幻的舞蹈語言傳情達意,帶有強烈的情緒訴說感,充分展現(xiàn)出漢代長袖舞的意境與姿態(tài)美感??梢哉f,漢代長袖舞即體現(xiàn)了現(xiàn)實主義情感的悲怨情調,又具浪漫主義的超現(xiàn)實情懷。
“百戲”是一種長于敘事、技藝精湛的漢代藝術表演形式,集樂舞、雜技、情節(jié)表演于一體。百戲中的巾袖舞極大擴展了表演的運行空間,提升了舞臺的意境美,使舞者身體表現(xiàn)力更加豐富有層次。“巾袖舞”的運用方式有舞單巾、舞雙巾和加輔助物的長巾。四川大邑縣出土的丸劍宴舞畫像磚中就可以看出,右下角一女性舞人所用的長巾就是纏繞在木棍前端,舞人執(zhí)棍而舞,長巾飄于身體兩側,好似飛天一般飄逸俊美。多種舞巾形式的靈活運用,營造出東漢袖舞蹈豐厚多彩的藝術效果,提供出多重審美欣賞面。
中國作為農業(yè)大國,自古以來對節(jié)氣和星象較為關注。古人經過長期的勞動實踐認識到,農作物的生長與季節(jié)更替,寒來暑往有密切關聯(lián)。于是,人們希望通過對天文星象的觀測來尋找和把握自然的變化規(guī)律。受原始“天人感應”和“物我混同”觀念的影響,致使古人將星象變化與世間人情加以聯(lián)想。漢代人認為,民生國事皆與星象有關,人世間的禍福喜悲也取決于星象。這樣的社會文化意識也反映到舞蹈中,《七盤舞》中的兩個鼓分別代表了太陽和月亮,七盤指代的是北斗七星。通過舞者在盤古間云轉飄忽、高蹈周游之舞態(tài)表現(xiàn)出天人合一的思想。畫面當中也出現(xiàn)了百戲中多種藝術融合的表演形式。左上方一頭梳雙髻女子,在12張重疊的幾案上完成倒立反弓的雜技柔術動作。圖案最右側有一跳丸雜技者,將三丸拋于空中,展示其技藝。中間一女舞者身著短闊袖,手持長巾踏鼓起舞,靈巧而輕盈、悠然飄忽,體若游龍、袖飛如素霓,此刻定格在騰空于踏鼓之上的瞬間。在兩個踏鼓周圍,有七盤反扣置于地面,完整表現(xiàn)出漢代《盤鼓舞》的風貌。女子手中長巾道具的使用傳遞出人物肢體語言之外更多無聲輔助語言,為傳情敘事推波助瀾,增添了更豐富的畫面內涵和情節(jié)支撐,同時也具備了更多文化象征意義。巾袖舞的氣韻美感與雜技的精湛功底共同構成一副功底于地、神采在天的藝術圖畫,反映出漢代視覺藝術融會貫通、有美無類的大家氣象。
其一,東漢即興巾袖舞注重舞具的使用和舞者之間情感的交流。動作溫婉秀美,雅致婀娜,舞步節(jié)奏明確,動勢與方位多變。除了欣賞表演的審美功能,以舞傳情、以舞致意成為社會人際交往的重要方式。充分體現(xiàn)出漢代“俗樂舞”個性豪放、不拘一格的審美特點。其二,情節(jié)舞蹈中,雙人對舞“巾袖”的運用形式的靈活多樣,藝術效果豐厚多彩,具有浪漫抒情的審美特征。其三、“百戲”中的巾袖舞不僅技藝精湛舞者大多纖腰體輕,展現(xiàn)了漢代樂舞與雜技共生共榮的審美特點,以及百戲在社交場合不可替代的娛樂功能。
東漢蜀地巾袖舞上承了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女樂“楚舞”,下啟隋唐、明清之樂舞,其藝術元素至今還留存在我國戲曲行當青衣和花旦的動作當中。其民間樂舞無論從題材內容、表現(xiàn)形式、舞具運用及節(jié)奏韻律等方面都體現(xiàn)出其獨具一格的技藝與形態(tài)特點,我國當代民族民間舞和古典舞的風格與技術特點都深受其影響,可謂是中國舞蹈發(fā)展的重要文化資源寶庫。
[1] 王寧寧,中國古代樂舞史[M].山西:山西人民出版社 ,2009.
[2] 王克芬,中國舞蹈發(fā)展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